級長的心思

　　帝彌托利站在青獅子的教室門口，再一次看到他們的新任導師-不，她上任已有數節時間，很難再說是新任。
　　總之，他看到貝雷絲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仔細算，這已是第三次了.

　　藍色雙眼凝視著教師，他思考半晌，決定在教師第四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喚她。
　　畢竟，幫助老師是做為級長的義務。

　　「老師。」
　　老師的身影再度出現在她面前，他趕緊上前喚住貝雷絲，他走了上前，灰色惡魔轉過身，那一雙深藍雙眼看向自己，沒有說話，似乎是正在等著自己發話。
　　「老師在找誰嗎？」

　　「菲利克斯。我答應了羅德利古幫忙找人。」

　　「這樣啊.....」
　　帝彌托利想起他今天在宿舍看到菲力克斯，他出門時還在想為什麼菲力克斯寧願待在狹小的空間內也不願離開房間內，他在心中嘆了口氣，「我陪著老師一起去吧，我想我知道他在哪裡。」

　　「謝謝。」
　　貝雷絲點了點頭，帝彌托利跟了上來，他趁這機會偷偷看向導師，思考了會，把埋在心中的疑問說出口，「老師.....你是不是，不知道路怎麼走嗎？」

　　「是阿。」
　　他藏不住他的驚訝。這點倒是帝彌托利沒有想到的，眼前這位被稱為灰色惡魔的前傭兵居然也會同齡人會有的缺點.....也不太該算，都來到這裡四節的時間了，她居然還會認不清楚方向，「這座修道院太大了，我總是不知道路該怎麼走。」

不過這點，卻意外得讓他感受到這位面無表情的女教師只是過去鮮少與人群接觸，所以不太會表露出情緒。

　　「這樣啊......」
　　他點了點頭，帶著導師走向宿舍二樓，這裡也是他房間的所在地，他的房間與菲力克斯之間只隔著希爾凡。

　　在他們走向菲力克斯的房門前，他忍不住開了口：「老師.....等等，能否讓我帶著您，好好逛逛這個修道院呢。或許當初，是我的介紹有哪些問題了，沒能讓您好好理解修道院的環境。」

　　「恩，麻煩你了。謝謝。」
　　女教師沒有半點遲疑，點了點頭，他們相識才不過數節，但教師已然願意將全盤信任自己。
　　「不用客氣，老師，就交給我吧。」
　　帝彌托利忍不住揚起笑容，腳步也更輕快了些，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出來開門的菲力克斯臉上的神情有多驚訝。
＊
　　時序過去，現在已經是星晨節，上節他們才脫離那地獄般的所在，所幸這節還有白鷺杯能夠洗刷掉學生們的擔憂。
　　來自帝國的多洛緹雅被指定為這次參與白鷺杯的選手，帝彌托利很慶幸貝雷絲不是選擇了他。

　　但看到她們一起練舞的模樣，卻又莫名使他心焦。
　　明明，自己不應該有類似的情緒，他不能一直霸佔著老師。

　　遠遠得看著他們，有種無法明說的感覺在心中發酵。


　　「殿下，您知道老師在哪嗎？」
　　英谷利特與希爾凡從馬廄那走了回來，想必是剛完成了老師指派的小組課題，正要回來跟老師報告。

　　「在那裡。」
　　帝彌托利指向一處草坪，漢尼曼、瑪努艾拉都在訓練自己學級的學生，白鷺杯是一年一度的大型舞會，在此之前的舞蹈大會也是一大重點，作為級長的帝彌托利當然希望是青獅子學級取得勝利。

　　「啊哈，殿下，您在這邊待了多久呢？」
　　希爾凡眨了眨眼，「該不會一直在這邊看著小多洛緹雅吧？哎呀，殿下眼光真好呢。」

　　「我才、我……呃……」
　　說到一半時他停下話，臉上泛起紅暈，但他其實不是在看那位帝國歌姬，而是他們的導師，這話可不能說出來，但這樣的反應似乎是正好重了希爾凡的猜想，揚起不懷好意的笑容：「哎呀，殿下難道是……」

　　「閉嘴希爾凡，不要用你的猥瑣思想來想殿下！」
　　「痛痛痛……哎呦，只是開玩笑的嘛。」
　　「抱歉殿下，我們先去跟老師報告了。」
　　「.....呃，好。」
　　希爾凡抱起頭，一副真的很痛的樣子，英谷利特硬是拉著希爾凡走向備雷絲，留下帝彌托利一個人。
　　
　　待周遭終於安靜下來之時，帝彌托利又把目光定向貝雷絲的方向。
　　多洛媞雅即使退下了舞台依舊是引人注目的歌姬，令男士們都無法將視線脫離她的身份，但帝彌托利的目光始終都在導師身上，那位堅毅且強大的女性，那位在戰場上總是一馬當先，在平日又在指導他們的導師。

　　懷揣在身邊的胸針與信件似乎在發燙－那是杜篤給了建議之後選購的禮物，一枚青獅子的胸針。
　　他們的導師在數天之後就要迎來她的生日，儘管這並非一個學生的義務，但他喜歡老師的笑容，他希望能夠再度看到她的笑容。

　　就只不過是這樣而已。
*
　　「這裡好安靜啊……」
　　舞會悠揚的樂聲在這地方已經聽不到了，帝彌托利放下心來，他實在是無法習慣那種場合。

　　「對了老師，知道女神之塔的傳說嗎？」
　　藏在身上的胸針在隱隱發燙，他耐著這股情緒，不抱任何期望得朝著老師這麼一問。
　　「嗯，聽說過。」
　　「欸，還真意外，老師是喜歡這種話題的人嗎？不過，在這座塔下許的願望就會成真……不知道是誰說的呢。 」

　　「帝彌托利相信嗎？ 」
　　「不，傳說就只是傳說。女神就只會在天上看著我們，不管人們再怎麼乞求，女神都不會給予回應，即使伸出了手，人們也抓不到......」
　　臉上的神情愈發黯淡，帝彌托利不自覺低下頭，聲音愈發低沉，過了數秒他感受到導師的視線，抬起頭，掛起笑容，補充道：「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帝彌托利.....」
　　「不過，當作是單純的傳說就好，就算許願也不會有甚麼損失.....」他一頓，看著貝雷絲深藍雙眼，緩緩開口說道：「老師，要不要許個願呢？」

　　「.....願望阿。」
　　貝雷絲歪頭，摸起一邊的太陽穴，這是她慣用的思考動作。
　　
　　「我沒有呢，」帝彌托利還來不及說話，她又說：「就交給你吧。」

　　「我的願望阿.....」
　　突然被給予了這個課題，在達斯卡事件後就認為沒有資格活下來的自己，女神是否允許自己有許願的資格？
　　明明自己是如此醜惡的存在，來道士官學校的目的也不乾淨，但是－貝雷絲雙眼，像是能包容世間萬物一般，即便是連這樣的自己也能得到救贖.....嗎？
　　
　　「希望這世上不再有因蠻橫的暴行而失去性命的人......這樣吧。」
　　他揚起笑容，將心中願望向貝雷絲托出。

　　「恩，是很棒的願望呢。」
　　貝雷絲勾起淡淡的笑容，這是他第二次看到老師的笑容，如光輝一般照耀在他的身上，「我也許下相同的願望吧。」

　　「謝謝你，老師。」
　　貝雷絲的笑容使他僵住了，心頭被愉悅充滿，他感覺腦袋有點飄飄然，竟然開口說了：「還是說，這種時候應該許下『一直跟你在一起』的願望？」

　　「.....」
　　導師放大雙眼，帝彌托利知道自己錯了，但已經無法彌補，沉默在他們之間流動，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阿哈哈！怎麼樣，老師，我也比較會開玩笑了吧。」
　　「.....你很過分喔。」

　　「.....抱歉，老師，是哪部分呢，是講話的方式，還是內容......？」
　　自認自己不是開玩笑的好手，這句輕浮的話會令他被貝雷絲討厭也不該意外，畢竟這話就像希爾凡平時對女孩子講的話一樣，既輕浮又不負責任。
　　明明，他有著自己不管如何、犧牲性命都該達成的目標。

　　「呃......那個，老實說，我正在反省。我曾不小心的對大家說出再見面這種話.....」他想到班上的同學們，他們都已決定好要來赴那個飄渺無實的五年之約，就連來自其他國家的多洛媞雅、拉斐爾他們都接受了，「我不應該說出，這種跟未來相關的約定。」

　　明明自己連五年後的約定都做不到，又為甚麼他會輕易地說出永遠在一起這種更不可能的約定呢？　　
　　「我明明，就有不論任何理由、不論自己，都必須要達到的目的.....」
　　他不自覺握緊拳頭，身旁的亡靈又再叫囂，指責他不應該待在這裡談情說愛，揣在懷中的胸針像槍一般刺穿他的身體。

　　「.....」
　　「那麼老師，我們該回去了。」
　　帝彌托利放鬆拳頭，「畢竟，不能只有我一直霸佔著你嘛。」

　　「.....」
　　「走吧，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