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曲〈遺落神章〉Ⅱ

　　「不對，海拉那好像在搞什麼大動作，我們先去處理她再說。」出於「神明」的直覺，比卡出言提醒在場眾人。
　　「座標給我，我跟科洛先走，比卡你帶著他們過來會合。」事關自家妹妹，尹諾欽顯得異常著急，比卡一用精算星空給出座標，少年便拉著科洛躍傳走了。
　　「好啦，各位。」比卡看向在場眾人，「時間不多，我們的腳程得快些。」
　　而此時的尹諾欽與科洛兩人，正在為面前的一片漆黑頭痛不已。
　　這個地方不僅沒有任何光源，就連地形也宛如迷宮一般複雜。
　　最為要命的是，每過一分鐘，此處的環境就會變動一次，完全不能用既有的方式來走出迷境。
　　「看來是要拚推演速度了。」尹諾欽嘆氣，「科洛，用異式集據把周遭資訊灌輸到我身上。」
　　「是，統領大人。」科洛翻開手中的法典，口中唸唸有詞，片刻後無數光子微粒匯聚到尹諾欽身周，而後慢慢隱入少年的皮膚。
　　「法則譯演，最大功率。」尹諾欽雙手展至身體兩側，周遭源源不斷地冒出各種計算公式和電程方格。
　　原來比卡說的「融合了一部分神兵」是指將人工智慧耶埃與自身一同整合，以達成意念掌握神兵的意思嗎？科洛暗自想著。
　　「往這裡。」不出片刻，尹諾欽便踱步朝某個方向行去，而科洛則在身後緊緊跟著。
　　「科洛站來我旁邊。」少年出聲讓鴉靈離自己更近一些，「三、二、一。」
　　倒數的聲音剛落，兩人的身形隨即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塊漆黑的深坑。
　　坑洞非常之深，科洛和尹諾欽兩個人足足落下了有十幾秒才看見底部。
　　「科洛！」眼看就要摔著，尹諾欽朝科洛大喊了聲。
　　「早就準備好了。」科洛隨手拿出幾片漆黑和帶有暗彩的兩種羽毛灑落半空，而後翻開法典吟詠咒術。
　　數息之間，他們的身子都變得如同羽毛般輕盈，輕輕地飄落到地上。
　　映入眼簾的是萬分壯闊的景象，螢藍色的術文充斥著整個廣袤空間，五根巨大的黑曜石柱屹立在廣場四周。
　　「這是……」饒是見識廣博的科洛也被這場面有些震撼到。
　　「這是星辰穿行陣，能夠使人穿梭於時空星河之中失傳已久的遠古大陣，怎麼……怎麼會在她手中？」比卡從兩人身後走來，雖然語氣淡漠，但明顯能感受到也被這場面震驚不少。
　　「他們人呢？」尹諾欽對比卡詢問道。
　　「都跟著呢。」權杖向地面一敲，方才被落下的幾人便盡皆出現在比卡身後，「定位到你們身上進行傳送，還真的需要花點功夫。」
　　「看來…這個陣還差一點才成，我們必須抓緊時間。」科洛稍稍觀察了這片陣法的脈絡，發現仍有不完整之處，並未被完整激活。
　　「你們覺得你們來得及嗎？」海拉不知從何處走出來，帶著陰惻惻的笑容突兀地出現在陣法中間。
　　「現在只差一個步驟。」海拉揚起瘋狂的笑容，「獻祭這副身軀！哈哈哈哈哈！」
　　說罷，海拉的身體周遭紅光乍現，源源不斷的生命能量流入這座大陣。
　　「不！我不能讓你這麼做！」尹諾欽顧不了後果，立刻裝配好神兵就衝上去想要阻止海拉。
　　結果……
　　「嘖！你又搞什麼鬼？」才不過衝出一段距離，少年就被禁錮在原地動彈不得，只能惡狠狠地瞪著對方質問。
　　「諾欽，這個陣法之上佈滿了禁制，隨意觸動怕是會加劇你妹妹生命能量的流失。」科洛看了眼整體陣法的能量走向，還有下在少年身上的禁制，有些頭疼。
　　比卡則是手一揮，將尹諾欽身上的禁制解開。
　　「硬闖是不行的。」比卡看了很久得出這項結論，「我跟科洛負責解陣，諾欽你抓住時機剝離並禁錮住海拉。」
　　「嘖！只能這樣了。」少年有些不情不願。
　　如果自己能夠更強大的話……
　　不對，強如比卡都沒辦法直接闖陣，那他再強豈不也是只能徒勞？
　　「傻小子，你會比我還要強大的，相信我。」比卡淡淡地說。
　　「要準備開始了。」科洛對少年示意，「聽我們的指示。」
　　「天生兩儀，地生兩極，陰陽混元，虛盛歸初。」科洛和比卡兩人一同吟詠道，「解陣勢起。」
　　「斗杓東指。」尹諾欽往東跨了一步。
　　「北冥引鯤。」少年又向北挪了一步。
　　「返墟西現。」向西
　　「勾陳渡海。」向北
　　「旭日東昇。」向東
　　「南海普世。」向南
　　「東海極潮。」向東
　　而後隨著指示，尹諾欽又依北東南西南東南西北西南西北的次序走了數步。
　　神奇的是，明明應該會走回原點的圖形，卻硬生生走到了海拉身旁，也就是大陣的陣眼。
　　「這就是星辰穿行陣，即便尚未完全激活，行走其中如同遨遊萬千星子間，方位時時變動，才會形成這種錯覺。」比卡解釋，「實際上你只是往前走了一條直線，也是因為這樣才不會踩中那些禁制，否則海拉自己要如何進去。」
　　少年點點頭表示明白。
　　「挺……聰明……的嘛！」因為仍舊寄宿著這副軀體，因此生命能量流失的此刻，海拉說話也帶著些微的有氣無力。
　　「你……！」看著至恨之人就在自己面前，尹諾欽二話不說便雙手捏訣，想要將海拉的意識與這副身體分離，從而讓自己能夠成功監禁對方。
　　「年輕人…太過……心急可是……不行…的……喔？」只見海拉邪魅一笑，周遭隨即由原先的漆黯洞窟變做核心的分部。
　　周遭的人員和防禦設施看到在場幾人，不假思索便採取無差別攻擊，顯然來者不善。
　　比卡只是雲淡風輕地把權杖往地上一敲，方圓數里內寸草不生，建築盡皆崩毀，無數人員傷亡倒地，不過幾乎都已經是「羸」一般的魔化物存在。
　　他們早就都失去了生命，為了海拉瘋狂的計畫。
　　就在尹諾欽已然取出海拉的意識，正要將其囚禁時——
　　星空深處似乎傳來了不甚尋常的異動……

　　「這裡是……？」漫無邊際的荒漠之上，一名虛弱的女子仰躺在此處。
　　漫漫黃沙飛舞，彷若下一刻便會將這副孱弱的身軀吞噬進這片荒蕪。
　　「幸好，隨身備了點恢復藥品。」她從腰袋內掏出一枚晶瑩的綠色丹藥吞服，慘白的臉色不出片刻就恢復了些許紅潤生機。
　　掃視著這一望無際的黃沙之地，女子喃喃道，「雖然帶出來的藥品不少，但也得省著點用了……。」
　　隨後，她盤腿坐起身，左右手分別捏了幾個難以辨識的結印。
　　如果流明身在此處，一眼便能識別出這是什麼
　　——這是他家祖傳下來的星衍訣，只是流明功底仍不夠強大，無法施展。
　　雖然手勢略有差異，但看得出大抵作用還是相同的。
　　此刻在這名女子的眼中，周遭萬物衍為星辰，方圓諸事諭現將來，指引她欲將前往何方才能尋取解套之法。
　　「這個方向嗎？」女子站起身來，緩步向某方走去，「不知道阿鷹他們現在怎麼樣了……」
　　而此行的彼方，即是符令總部所在。

　　在比卡的幫助下，眾人很快尋得了海拉所在之處。
　　可就在海拉即將被囚禁住的前一刻，星空之中似乎傳來某種異動。
　　「拂曉將至，破障前行——而我在黑暗中等待著你。」在那異動中，有道雖然遠古卻清澈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溫和平穩而沒有惡意，只是淡淡的、如星月交輝一瞬，彷若錯覺一般。
　　而海拉則趁著此番空檔，循著異動鑽入星空深處的虛無。
　　「該死！」尹諾欽啐了聲，這種存在是無盡的危害，為了摧殘生命而誕生的意識，留得越久就越是可怖。
　　「哥…哥……還有……咳！」「尹言定」的意識受到海拉蠶食已久，又受到大陣肆意攫取，躺臥在地上脆弱無比，皮膚的顏色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淡化消失，「還有…言定……」
　　「妹妹！你沒事吧？你……有沒有哪裡怎麼樣？我、我這就帶你回去，讓你接受最好的治療。」尹諾欽自從恢復記憶以來便沉穩冷靜的那副面容，此刻卻滿滿的都是慌亂和擔憂，語氣裡還透著絲絲哽咽。
　　「我……」看著本體如此虛弱，尹言定只能在站一旁愣著，不知該做出什麼反應。
　　「不必了……我撐不了…多久……這副身體…被折磨了……太久……很快會…煙消雲散……」「尹言定」現在吊著最後一口氣在說話，希望能在完全崩潰之前，把事情交代完畢。
　　「今後……就由言定你…代替我…活著……我這…傻哥哥……就…交給你了……」隨著越來越淡的尾音，「尹言定」的身軀也漸漸消散，化作狂風裡的一縷黃沙。
　　方才自己竭力壓制著情緒，尹諾欽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直到妹妹確實完完全全地消失在眼前，他才忍不住仰天咆哮。
　　「海拉——！！！早晚有天，你給我償命來——！！！！」
　　「諾欽，穩住心智，不然神化中的你會崩潰。」比卡快步上前往尹諾欽背後點了幾下，少年隨即垂下身子，只剩兩顆眼珠直直往比卡這邊看。
　　「現在的你不適合接收神座，等休息幾天後再做安排。」雖然失去情感，但比卡很清楚至親之人在面前逝去是何種感受，尤其罪魁禍首還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仇怨未報，伊人已逝，連隔著神座那層重重的壓制，他都能感受到尹諾欽身上的悲慟和因情緒失控而逐漸外溢暴走的強烈能量。
　　少年的意識承載著無法估計的巨大能量，一旦崩潰讓能量外散，將會不堪設想。
　　不僅僅是成為第二個燼滅紀，而且會更為嚴重，整個星系被波及都不是不可能。
　　「我們先撤回符令。」科洛下指令道，「言定，今後你就是正式的副統領，我相信你能跟原本那位……做得一樣好的。」
　　雖然沒有明顯地表示出來，但說到「原本那位」的時候，科洛的內心滿是嘆惋。
　　「嗯。」比卡沒有溫度地應著，並幾不可察地點點頭，情感被壓制抹消後，連肢體動作的幅度也都變得很小，不再像以前那樣大大咧咧。
　　尹言定則斂起眼眸，似乎在回想並思考些什麼，片刻後少女睜開眼堅定而不容質疑地說，「知道了，我一定不負所望。」
　　「是說這裡……是核心的分部對吧？」看著這周遭儼如廢墟的場景，貝麥輕輕地飄出一句話。
　　「是，這下……有點麻煩了。」想到這件事情，科洛不禁扶著額頭嘆息。
　　核心於立場上本就是中立組織，現在又等同是上門把人家的家給拆了，即便是對方先引起，也有理說不清。
　　最令人擔心的，是對方會以此為藉口去尋求迴音的合作與幫助。
　　「如果真是這樣就糟糕了……」科洛有些頭疼，「不管了，想再多也沒有用，有什麼事回到符令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