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回
本章節 14375 字
更新於: 2022-02-05
「答案顯而易見——他是我們這邊的人。」
黃昏。
幾十名身穿藍袍的人正在一個飯堂里享用晚餐。大家邊吃邊聊,有說有笑,似乎相當享受這經過了一整天的辛勞后才等來的輕鬆時刻。
突然,一名穿著藍袍、身體多處負傷的年輕男子將沾了血的手搭在飯堂入口的門扇上,慢慢地踏進飯堂,有氣無力地道:「有敵襲。。。」說罷便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坐在離入口最近的位子上的一名青年男子首先反應過來,匆忙跑過去扶住年輕男子,並喊道:「師弟!你這是怎麼了?」飯堂里的其他人接著也陸續發現異狀,紛紛趕到入口前,其中有一名老年男子還說道:「師侄,你振作一點!出什麼事了?」
年輕男子上氣不接下氣地答道:「有一群惡徒。。。闖了進來。。。二話不說就、就動手。。。已經打到。。。打到習武廳了。。。」
語畢,青年男子和老年男子立刻對視一眼,兩人會心地點了點頭后,青年男子便道:「兩個人留下來照顧師弟,其他人拿好你們的劍,跟我去會會那些惡徒!」
大家於是就在青年男子的帶領下趕往習武廳,一到那裡便瞧見約二十名凶神惡煞的人,個個手中拿著兵器,顯然都是黑道殺手;周圍的磚地上還躺著好幾名身穿藍袍的人,看樣子皆已慘遭殺害。
「你、你們。。。」青年男子看到習武廳里的情形后悲憤交加,恨恨地盯著那群黑道殺手道。黑道殺手們見對方一下子來了如此多人,非但不害怕,反倒顯得有些興奮,只聽其中一人道:「來得正好,我們正愁偌大一個分舵要怎麼找人呢,你們倒是自己出來了!」
青年男子怒道:「放肆!不自量力的狂妄之徒,竟敢擅闖我三峰分舵來惹事!今天就讓你們瞧瞧十全宗的厲害!」接著便拔劍出鞘,喊道:「大家一起上!」然後就徑直衝向敵人。大夥兒見狀,立刻緊隨其後。
然而青年男子才剛踏出幾步,只聽「哧」的一聲,一支不知從何處射來的箭已經插入他的胸膛。青年男子當即「呃啊!」地呻吟一聲,伸出左手去扶住胸口,腳步也隨之停下,然後雙腿一軟,身體往後傾倒。跟在他身後的人見狀,趕緊將其扶住,並道:「大師兄,你。。。」可話未說完,又有好幾支箭相繼飛來,「哧哧哧」地連續擊中幾名十全宗戰鬥師。
十全宗戰鬥師們頓時慌了神,亂叫道:「不好,敵人有弓箭手!」「大師兄中箭了!」唯獨老年男子尚算鎮定,喊道:「大家冷靜!一邊保持警惕,一邊退到走廊內!快!」十全宗戰鬥師們這才匆忙重新組織隊型,依照老年男子的指揮回撤。
待所有人都躲到走廊底下后,老年男子擠至隊伍的最跟前,對青年男子道:「師侄,你怎麼樣了!?」
青年男子眯著眼睛,毫無力氣地答道:「我不行了。。。」然後合上雙目,頭一低,再也沒有反應了。老年男子不禁側頭閉目,為師侄的殞命感到痛惜。
就在此時,天上傳來了一陣「噫噫噫」的鷹唳聲。十全宗戰鬥師們下意識地抬頭遙望,發現有隻長著一身黑色羽毛的巨型獵鷹飛了過來,其雙翅大展的身軀下方似乎還懸著某樣物體。當那獵鷹飛至習武廳正上方時,只見它利爪一松,那物體登時便脫離其身,徑直往下墜;大家這才驚覺,那赫然是個人!
那個人轉眼間就降落到十全宗戰鬥師們與那群黑道殺手之間的地面上,以單腿屈膝的蹲姿著陸后立直身體,用凌厲的眼神望向十全宗戰鬥師們。此時大家看清了那個人的衣裝容貌:他是一名年輕男子,約莫二十五歲,身材高大,面容嚴肅中帶有幾分凶煞,身穿銅褐色上衣,外套一件領口寬大的靛色緊身風衣,大腿處開了前衩,露出與上衣相同色調的緊身長褲;他的兩條前臂上裹著袖套,左白右黑,並戴了外側裝有刀刃的小型臂盾,小腿上亦裹著護腿板,另外背上還系著一對收在鞘里的大刀。
十全宗戰鬥師們被風衣男子的驚艷登場怔得出神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年男子隨即道:「剛才莫非就是你。。。」但話未說完,風衣男子便已拔出背上的那對大刀,奔向十全宗戰鬥師們,其身後的那群黑道殺手隨後也都跟著衝上前去。
雙方立時便在習武廳內混戰起來。那些黑道殺手儘管個人能力優於十全宗戰鬥師們,但還遠遠稱不上強手;然而那風衣男子卻當真勢不可擋,出手精準兇狠,一刀殺一人,很快便有十餘人被他斬於刀下。老年男子見狀,知道必須拖住此人的行動,否則己方定會潰敗,於是喊道:「你這小子,別凈欺負小孩子,有種跟我對上幾招!」然後就提劍攻了過去。
風衣男子不慌不忙地舉起左手刀,擋下老年男子的攻擊,同時劈出右手刀,砍向對方左肩。老年男子趕緊側身躲閃,但風衣男子隨即左臂一使勁,將對方的劍頂開,然後迅速揮動雙刀,向其展開急攻。風衣男子的刀法又快又有勁,令老年男子避無可避,嘗試用劍去格擋也會立刻被震退;未到二十手,風衣男子便已將老年男子逼至牆邊。
老年男子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年輕人如此壓制,心中一急,將右手劍舉過頭頂,然後大力劈向風衣男子,意圖反擊。然而他此招一出,身前立時露出破綻;風衣男子於是踏前一大步,捅出右手刀,刺穿對方腹部,同時抬起左臂,用臂盾扛住對方的斬擊。老年男子中刀后不禁痛苦地閉起雙目;還未待他從劇痛中緩過來,風衣男子已經將刀抽出,並轉動身體,登時便把對方甩到地上,鮮血迅速自其傷口流出,很快就將地面染成一片血紅。老年男子掙扎了幾下後頭一歪,雙手一攤,死了。
風衣男子沒有多瞧老年男子一眼,而是掃望四周,見其餘的十全宗戰鬥師亦已在那群黑道殺手的圍攻下被盡數殺絕,冷酷地道:「四處搜查一遍,別留活口。」
黑道殺手們聽了,應道:「哦!」然後就往各個方向散去了。
風衣男子收刀入鞘,接著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做成一個圈形,稍微伸進嘴中,吹了一聲口哨,隨後便見剛才那頭獵鷹唳叫著朝他俯衝過來;風衣男子助跑幾步后奮力一躍,跳入一丈多高的半空中,讓獵鷹順勢接住自己,一同離開習武廳。
那頭獵鷹帶著風衣男子一路飛行到城外的一間破廟上空,隨即讓風衣男子像剛才那般從天而降,在破廟的門口前著陸。風衣男子落地后便徑直走進破廟裡,一名身穿帶有暗黃色邊條的黑裝,神情嚴肅,額頭略有幾道皺紋的中年男子登時出現在其視線中。
中年男子坐在一張有些破舊的木椅上,仔細研究放在桌上的一張地圖,聽見腳步聲后,頭也不回地背對著風衣男子道:「怎麼樣?」
「一切按照計劃,乾淨利落。」風衣男子答道。
「那很好。」中年男子一邊將桌上的一張捲成筒狀的紙條遞給風衣男子,一邊說道,「佳嘉那邊傳消息過來了,發生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風衣男子接過紙條,將它豎著打開,快速閱讀上面的內容;片刻之後,他將紙條收起,還給中年男子。
「有何看法?」中年男子問道。
「擁有足以和佳嘉抗衡的實力,武學根基又讓人捉摸不透,這答案顯而易見。」風衣男子以不屑的口吻答道,「他是我們這邊的人。」
「嚯?你這定論下得有些太武斷啊,隼。」中年男子道,「武學根基與我們同源這點毋庸置疑,但他恐怕不能算是我們的戰友。否則的話,我們不可能到現在才知曉他的存在。」跟著將桌上的地圖往前推開,再掏出一張空白的小紙條后,續道:「總之,還是先向有意隱瞞情況的人討個說法吧。」
中午。
十幾名身穿藍袍的人正在一座廣闊的院子里忙活著。
院子里的石磚地上倒卧著好幾具已被蒙上白布的屍體,幾名身穿藍袍的人以兩人一組,使用擔架將那些屍體逐個抬到院子的一面圍牆邊,那裡另有幾人依序掀開白布,仔細檢查屍體上的傷口;除此之外,院子里還有幾個人負責檢查四處可見的暗紅血跡。
在該院子附近的一個房間里,有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他們也全都身穿藍袍,色調、樣式大同小異,唯獨朝門而坐的青年男子的衣服花紋是用泛光的銀線所綉。
「這些是記錄著出事當晚在這分舵里留宿或者值夜勤的人員名單。如無差錯,應該有四十三人。」一名光頭男子指著放在桌上的幾本冊子道。
「已經發現遺體,確認遇害的同道數量。。。也是四十三。」一名臉頰上有條傷疤的男子道。
「全滅啊。。。」朝門而坐的青年男子喃喃道。
「據目前所知,遇害的同道們身上的傷口形狀、深淺不一,故推斷敵方團隊至少用了八種武器。另外,有數名同道是被箭矢所傷。」傷疤男子指著放在一塊黑布里的幾支木箭續道。那些木箭被根據長度分成兩堆,短的大約一尺,長的接近兩尺半。
「剛才在城裡向市民們詢問,有幾個人說在出事的數天前都曾隱約瞧見有一批面生的兇悍男子在城外聚集,以三四人為一組共同行動,感覺有些可疑。」房裡的第四個人——膚色略為黝黑的男子道。
「嗯。。。」青年男子若有所思地應道。
「馬隊長有何高見?」光頭男子問道。
「具體情況還不好說,但能肯定的是,此事背後有很強大的勢力在操縱。」青年男子答道。
「何以見得?」光頭男子追問道。
「從敵人用的武器種類繁多這點來看,此事極可能是一大群人所為,市民們的證詞也大致可以證實這個推測。但黑道里的那些殺手應該是毫無理由,也沒有默契合謀血洗我十全宗的分舵的。因此,這背後必定有一個自身具備足夠的戰鬥力,或者擁有足以號召黑道各路好手的影響力的勢力存在。」馬隊長稍作停頓后,又道:「如此想來,我猜測要麼是黑道里極少數有組織性的殺手集團,否則就是。。。」
「難道說是彎刀門,或者靈侖會?」黑膚男子驚道。
「沒錯,最壞的情況便是這樣。」馬隊長道,「但彎刀門應該並不屑於僱用黑道人物,而靈侖會在達成內部共識、解決派系之別的問題前估計也不敢這般大搞動作。所以,我還是更傾向於這完全是黑道勢力所為。」
「話雖如此,但又有哪個黑道勢力能自認有足夠的底氣,敢公然挑釁我十全宗呢?」 傷疤男子問道。
「這我也不清楚。雖說我們常年與黑道人物接觸交手,但那些栽在我們手上的都是些小魚小蝦罷了,至於真正的大龍頭、大勢力。。。」言至此處,馬隊長不禁搖了搖頭,方才苦笑著續道:「哼,說不定連他們的邊我們都未曾摸著。」
四人頓時陷入了一陣沉默。
突然,房間外傳來一陣響亮的腳步聲,隨後便有一人快速來到門外,道:「屬下有事稟報馬隊長。」
「進來說吧。」馬隊長道。
那人於是打開房門,走入房裡,來到馬隊長跟前,遞出手裡捧著的一封書信,同時道:「方才有個鄉民打扮的年輕小伙子來到分舵外,說受了一名隸屬於此分舵的同道臨終託付,前來說明要事。屬下瞧他一副鄭重焦慮的樣子,似乎所言不虛,不敢擅作決定,於是從他那裡接過這封書信,便趕來稟報隊長了。」
馬隊長疑惑地接過書信,打開一讀,頓時眼睛一亮,扭頭對前來稟報的人道:「快,去把他叫進來!」
那人沒料到馬隊長會有如此大的反應,略為一驚,片刻之後才應道:「是!」但正要踏出房門時,馬隊長忽然又將他叫住:「等等!」
「馬隊長還有何吩咐?」那人疑惑地問道,可馬隊長卻保持沉默,雙目直直盯著拿在右手裡的那封書信,同時將左臂筆直伸出,向著眾人張開五指,示意大家莫要發言;過了一會兒后,馬隊長才對那人道:「先讓他到小花園裡候著。」接著將手裡的書信交給光頭男子,道:「去鑒定一下字跡。」
「是!」那人與光頭男子雙雙應道,然後便各自執行任務去了。約莫一刻鐘后,光頭男子回到房間里,道:「找到了一張由這個叫作小麥的同道寫的筆記,對比了字跡,應該不會有假。」
「很好。我現在就去見見那個年輕人。老黑,你帶上紙筆,與我同去。」馬隊長道,說罷便站起身來,走出房間。黑膚男子隨手拿了桌上的筆墨和幾張空白的紙,緊跟在馬隊長身後。
二人走了一段路後來到了一座小花園裡;只見小花園的中心有一張小石桌和幾張石椅,一名身材魁梧、面容純樸俊秀,穿著有些老舊骯髒、縫了好幾塊補丁的灰白色衣服,神色略顯緊張的年輕男子正坐在其中一張石椅上——他便是按照小麥所託,代其前來文都分舵彙報要事的誠。
誠見有人來了,立刻站起身來,可正欲說話時,馬隊長卻已快步走到他跟前,搶道:「這位兄弟好。聽說兄弟受我十全宗同道所託前來說明要事,可是真的?」
誠急道:「千真萬確。請你們一定要相信我,耐心聽我說。」
「兄弟莫急,我信你。」馬隊長道,「兄弟仗義執行我同道臨終囑託,我在此先謝過兄弟了。」說罷便對誠抱拳行禮。
誠見對方態度懇切,對自己並未抱有任何懷疑,頓時鬆了一口氣,回道:「言重了。」
「我姓馬,姑且算是現在這分舵里的最高負責人。兄弟有何需要說明的事情,都不妨與我談談。」馬隊長道。
誠當下便把李家父子遇害一案、田姓男子的調查隊在返程途中遭兇手截殺、小麥僥倖逃脫並遇到自己、之後又不幸仍被殺害等事情的經過大致闡述給馬隊長。與此同時,跟隨馬隊長而來的黑膚男子也迅速將誠所說事情的要點記錄下來。
聽完誠的闡述后,馬隊長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些事情確實都非同小可。」停頓片刻后,又道:「這其中有許多細節我們還需要進一步請教兄弟,可是現下我們有別的事情要忙。。。這樣吧,等明天,待我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后再找兄弟詳談如何?」
「好的,我沒問題。」誠答道。
「如此甚好。敢問兄弟大名?現下榻在何處?」
「我叫誠,誠信的誠。我今早才來到此地,還未去尋住宿之處。」
「這樣啊,那。。。明日午時,我們在城市中心的四海客棧碰面,誠兄弟你看行嗎?」
「行,行。」
「好,就先這樣定了。再次感謝誠兄弟。」馬隊長說罷便準備與黑膚男子離去;怎料誠忽然又道:「那個。。。我有個問題,不知能否請教一下?」
「喔?什麼問題?」馬隊長應道。
「我進城后聽到有不少人在議論說這文都分舵幾天前被襲擊了,當時在分舵內的人,包括舵主都全部遇害。此事可是真的?」誠問道。
馬隊長嘆了口氣后,答道:「誠兄弟所聞,半點不假。我們便是負責調查此案的。」
「居然是真的。。。」誠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馬隊長見談話已經告一段落,對方又陷入個人的思緒中,不欲再瞎耗時間,於是道:「我倆還有事,就先行失陪了。誠兄弟請自便,我們明天見。」說罷對誠抱拳行禮,然後就和黑膚男子一塊起身走了。
夜晚。
誠躺在一張雪白色的床上,雙目呆望上方。
他現在身處一個布置簡單,只有一張單人床、一張小圓桌、一張梳妝台與一面屏風的房間內。這是他花了兩個時辰、走遍了大半個文都城后才在遠離市中心的郊區找到的一家價格相對便宜的客棧;即便如此,這裡的房間規模也依然比他那山村裡的居所的房間要大一些。
誠現在感到十分疲倦——由於不熟悉方向,安葬了小麥后,他只能獨自一人在山林里憑感覺亂闖,用了三天才總算走出山林,接著又設法找來一輛馬車,再趕兩天的路後方才抵達文都城。他進城后也沒怠慢片刻,直赴文都分舵,與馬隊長見面談話;幾天連續奔波下來,又未曾有一夜好好歇息過,令他不禁倍感勞累。
然而每當誠閉上眼睛,他的腦袋就會不由自主地去思考那些困擾著他的問題——關於佳嘉的,關於烽叔的,現在還有關於文都分舵的。他的思緒總是在下意識地回顧目前所掌握的一切信息,試圖探索它們之間的聯繫以及那些令人不安的事情背後的真相。「那個女人是誰?」「烽叔到底如何,又是為何會牽扯進去?」「謀划這一切的幕後黑手究竟有什麼目的?」誠的思緒不斷地在圍繞這些問題打轉,可卻始終尋不到答案。
現在最令誠困擾的,是文都分舵受襲一事。他雖久居小山村中,不了解大城市的風貌,但自他進城開始就不斷聽到有人在私下議論此事,且街上的市民皆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店鋪也都在日落之前早早關門,當然瞧得出此事已經動搖了城裡人的安全感,影響著實不小。幕後黑手不惜弄得人心惶惶,搞出如此大的動靜,必定有難以想象的陰謀。
事實上,十全宗作為紅心島第一大派,其坐落在大城市裡的分舵一夜之間被不明勢力血洗,絕對是驚世駭俗的大事。紅心島位於汪洋大海之中,距離大陸甚遠,不歸附於任何國度,自身也沒有統一的政治機制,故各個城市、鄉鎮等皆為自治,要麼由幾名長老或富商貴族的代表共同管理,否則便是由一方領主獨攬大權。這意味著各個地方必須為自己的治安負責;因此,許多地方的管理層都會向武術門派尋求合作,請它們派駐子弟來協助維護治安,並讓它們得以藉此擴展勢力。在這般背景下,那些坐落在大城市裡的武術門派的分舵本質上就成了該城市及其附近地區的治安機關,所以無論出於什麼理由,襲擊十全宗文都分舵,除了是對這紅心島第一大派的公然挑釁,更是對該區域的治安極大程度上的破壞;若事態不能及時得到妥善處理,附近的山賊土匪便很可能趁火打劫,令整個區域陷入動蕩。
正當誠沉浸在腦海中的那些問題時,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忽然自緊閉的客棧正門傳來。誠的注意力登時便被吸引過去。
敲門聲響起后不久,誠又聽見有個人從客棧內向外邊喊道:「誰呀?」——這是客棧掌柜的聲音。客棧正門外隨即傳來另一人的說話聲,但傳到房間里時聲量已變得極小,故誠沒法聽清楚那人說了什麼。
在那之後,掌柜把門打開,接著便有一人快步踏入客棧里,對掌柜道:「你這兒可有一位身穿灰白色衣服、一副鄉民打扮的小伙子下榻?」
掌柜思索著道:「灰白色衣服,鄉民打扮,小伙子。。。啊,那房間里的。。。」
灰白色衣服,鄉民打扮,小伙子。。。說的不就是自己嗎!?
想到這裡,誠立即翻身下床,快步走到房門跟前,急促地將門拉開,卻見掌柜已伸出左手食指,指著自己這間房,道:「。。。客官好像就是這樣一個人。」
從門外進來的人朝掌柜所指的方向望去,頓時瞧見誠的身影,稍微打量一下后,問道:「這位公子,你可是之前與馬隊長談過話的人?」
「呃。。。是我沒錯,有什麼事嗎?」誠之前已和馬隊長約好明日再詳談,故沒想到對方竟會在此時主動找上門來,有些遲疑地回道。
那人聽了誠的答覆,激動地道:「太好了,總算找著你了。馬隊長有急事找你,如果方便的話,還請你現在就隨我前去見他。」
「啊?你們這是。。。」這更是在誠意料之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好,我去。」
誠跟著那人走了有將近半個時辰之久,從郊區一路進入市中心,最終在一座大樓房前停下腳步。城抬頭一瞧,只見樓房正門上方有塊牌匾,寫著「四海客棧」四個大字。
那人走上前去,敲了敲客棧的門,大聲道:「是我,我把那位年輕男子找回來了!」門隨即被迅速打開,有個人從門後方探出身來,道:「快,請進。」
誠踏進客棧后,稍微掃望了四周的情況,只見這四海客棧規模、布置豪華,儼然是個富貴人家的氣派豪宅;誠初來城鎮,自然未曾見識過這般景象,不禁瞧得有些出神了。
「這麼晚了還要勞煩誠兄弟前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快請坐吧。」馬隊長的說話聲傳了過來。誠立即回過神來,望向前方,只見客棧底樓正中心的一張大方桌邊坐滿了身穿藍袍的人,馬隊長則在朝門的位子前站著,對他抱拳行禮。坐在馬隊長對面的人隨後也站了起來,騰出座位,對誠做了個「請」的手勢;誠稍微遲疑后才坐了下去。
馬隊長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對誠道:「如此急著找誠兄弟前來,實是因為我們的行動安排臨時有變,無法於明日和兄弟詳談了,故想趁此夜就向兄弟請教那些事情的細節。不知兄弟能否配合?」
「可以,我沒問題。」誠答道。
「如此甚好。我們事不宜遲,立刻進入正題吧。」馬隊長遂參照幾張寫得密密麻麻的小紙,依序問了誠每件關鍵事情發生的時間點、田姓男子的調查隊被兇手截殺的地點以及經過、兇手的衣裝外貌、其與兇手兩次交手的詳情等細節;誠知無不言,將所知一切全盤道出,方桌邊的其他人則將他的敘述一一記錄在案。
誠與馬隊長這一談,便談了超出一個時辰之久;馬隊長而後又請誠核對其屬下所做的筆錄,確保盡皆無誤。
「誠兄弟辛苦了。再次感謝你的配合。」完事後,馬隊長對誠道。
「不不,這不算什麼,應該的。」誠回道。他的聲量與之前比起來小了許多,臉上也盡露疲倦之態。
「現下已近深夜,誠兄弟一人回去多有不便,我們已經為你在這裡另外備了一間房,你就直接在此留宿如何?」馬隊長又道。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承蒙兄弟仗義來報要事,大大幫助了我們的調查,若不儘力招待,那可就顯得我們不講禮數了。我們其實還想重重酬謝兄弟的,但一時之間沒法準備謝禮,還請見諒。」馬隊長解釋道。
「你們太客氣了,我一點都不在意這些的。」誠略顯難為情地道。
「不管怎樣,我看誠兄弟似乎很累了,還是請先去歇息吧。老黑,你帶誠兄弟去他的房間吧。」
「呃。。。好吧,既然你們如此好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四海客棧真不愧是文都城裡最豪華的客棧,其房間的規模布置與那座落在郊區的客棧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床的質量也是極好,加上經過一番長談後身心疲憊,故誠一躺下,立即便覺睡意正濃,沒過多久就進入夢鄉。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幹什麼?」誠醒來時,只覺腦袋一片迷糊,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昨天與馬隊長談話,然後直接在四海客棧留宿的經過。
「對了,我得設法打聽馬隊長他們在文都分舵一案里都查到了什麼,興許會有與烽叔相關的線索。」誠在心裡想道。話雖如此,可他現在倍感飢餓,渾身提不起勁,腦袋根本無法思考事情,於是又想:「還是先吃個早飯吧。」遂翻身下床,洗漱完畢后,離開房間,往底樓走去。
「啊,這位客官,您用早飯嗎?」有個店小二瞧見了誠,對他問道。
「是的。」誠笑著答道。
「好嘞,客官您先尋個位子坐下,我馬上把菜單拿來。」
正在底樓用餐的客人們個個都是有身份的人,見突然來了個鄉民打扮的年輕小伙子,紛紛向他投去異樣的目光。誠頓時倍感尷尬,於是快步往角落走去,選了個不顯眼的位子坐下。
一小會兒后,店小二果然拿著菜單來到誠跟前,恭敬地將菜單放到桌面上,打開菜單,道:「這些便是本店的菜,客官您看可有喜歡的嗎?」
誠這一瞧,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來——他忘了,這四海客棧可是整個文都城裡最上等的客棧,這裡的菜,自然不會便宜。看著連最簡樸如牛肉麵的選項都能賣二十筒的菜單,誠登時懵了。
「呃。。。我看,我還是不吃了吧。。。」誠尷尬地道。
「嗯?不吃嗎?莫非本店的菜不合您的胃口?」店小二疑惑地問道。
「不,不是這個問題。。。」
店小二鬆了口氣,道:「不是就好,那您儘管點吧。那些十全宗的貴客臨走時說了,客官您的早飯,全部記在他們的帳上,就算是他們請了,讓我們要好好招待客官呢。所以您別客氣,有啥想吃的,儘管點菜便是。」
「喔?真的?」誠又驚又喜地道。
「是啊。他們好像還留了東西給您,說是給您的報酬。」
誠沒想到馬隊長他們竟做得如此周到;雖然自己無意要他們請客或酬謝,但見店小二如此熱心招待,如果什麼都不點,也未免太不給面子,於是指了指菜單上的牛肉麵,道:「那。。。先來一碗牛肉麵吧。」
「好嘞!」說罷,店小二立即向廚房奔去,很快便給誠捧來一碗熱呼呼的牛肉麵。
不久后,店小二又拿來一個荷包,雙手奉上,道:「這便是十全宗的貴客們留給您的東西,您請收下吧。」
誠接過荷包,打開一瞧,只見裡面全是面值五十筒的硬幣,用繩子捆成三串,每串有二十枚,總計三千筒。誠不禁大吃一驚:這筆錢雖然不算太多,但對於來自小山村、幾乎一窮二白的他而言,已然是個難以想象的數目。
「如此多的錢,我怎麼能收下呢?」誠在心裡想道,於是將荷包遞迴給店小二,並道:「這報酬我受之有愧,請你幫我退還吧。」
店小二聽了,立即回道:「不不不,這怎麼行呢?十全宗的貴客們可是囑咐了一定要交到客官手上的。」誠幾番推託,店小二卻堅持讓他收下,誠最終只能答應了。
這時,誠想起自己還得去詢問馬隊長關於文都分舵一案的調查進展,遂問店小二道:「你可知道你說的那些十全宗的貴客什麼時候回來?我還有事要找他們。」
豈料店小二回道:「嗯?他們今日一早,天剛亮就退房趕路去了,客官您不知道嗎?」
「什麼!?」誠震驚地道,「你是說,他們已經離開文都城了?」
「應該是的。」
聽了店小二的答覆后,誠立時愣住了,身體不禁癱在椅子上,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誠失落地回到了原先下榻的客棧。他剛踏進大門,掌柜便瞧見其身影,問道:「唷,客官你可算是回來了,昨晚怎麼樣啊?」
「嗯?也沒、沒怎麼樣啊。」誠疑惑地答道。
「沒怎麼樣嗎?你們談了多長時間?」
「一個時辰多一些吧。」
「那客官為何到現在才回來?」
「當時已近深夜,他們便請我直接在他們那裡留宿,我不好謝絕,就接受了。」
「喔,那他們對客官還挺不錯呀。客官可知,那個調查隊自兩天前進城,就四處走訪詢問市民,但凡說出點讓他們感興趣的事情的,都被帶去詳細問話了,經常一問便是大半天的。客官你想啊,我們這些老百姓,平時甚少跟十全宗打交道,突然就被他們這麼弄,那還不得嚇出一身汗,搞得渾身不舒服嗎?昨夜我看那個人這麼晚了還將你叫去,你又徹夜未歸,說實話,真有點替你擔心啊。」掌柜頓了片刻,又道:「不管怎樣,回來就好。和他們談話,總歸不會輕鬆。」
然而誠卻苦笑著道:「一點都不好。我還有事情想問他們呢,哪知一覺醒來,卻發現他們早已出城多時。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
誠現在是真的很懊悔——他本該想到,馬隊長之所以在昨夜急著找他詳談,正是因為今天一早他們就要離開文都城了;若非如此,縱然他們臨時有了別的安排,也大可將與他的約定推遲數日,何必非要趕在昨夜呢?
「嗯?客官說的若是那調查隊的話,他們應該是從離這兒數里之外的南門出的城哦。」掌柜道。
「真的?」誠喜出望外地道。
「應該不會錯。今早來發貨的人說,他在路上瞧見一大夥十全宗的人從南門出城去了。那時候天才剛亮不久,他可納悶著呢,心想這些人怎麼才來兩天就匆忙走了。」
誠對這消息感到欣喜萬分,連忙與掌柜安排退房,準備即刻動身去追趕馬隊長一伙人。誠臨走前又向掌柜詢問了自南門出去后附近幾個城鎮的情況——他可不想重蹈覆轍,像上次那樣因不熟悉方向在外邊亂闖,瞎耽擱時間了。
誠離開文都城后一路打探馬隊長一伙人的去向,根據他人提供的線索連過數個鄉鎮,終於在幾天後來到了位置偏僻、建立於三座大山之間的三峰堡。他一進城便立刻獲知一則駭人聽聞的消息,同時也明白馬隊長一伙人當日匆忙離去的原因了——三峰堡的分舵也被襲擊了,並且與文都分舵一樣,事發時身在現場的人盡數被殺,無一存活。
雖說誠已經隱約猜到馬隊長一伙人之所以撇下文都分舵一案的調查趕往別處,多半是附近又出了必須優先處理的緊急大事,但他萬萬沒料到,十全宗分舵受襲的事件竟會再度發生。
「看來事態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嚴重啊。」誠不禁在心裡嘆道。但也多虧如此,誠現在倒是知道該如何去追尋馬隊長了——既然他們是來查案的,那去案發現場不就得了嗎?於是他直奔三峰分舵。
然而事與願違。
「哎哎哎,你想幹啥?這裡可不是閑雜人等能進去的。」誠剛一走近三峰分舵,立時被正門口的守衛給攔住了。
「這位大哥,我是來找馬隊長的,請問他在裡面嗎?」誠道。
「馬隊長?誰呀?」守衛疑惑地道。
「呃。。。你知道從外地來的那支調查隊吧?我要找的就是他們的隊長。」
「確實有從外地來了一支調查隊,但他們的隊長是誰我可不清楚。我就是個看門的,沒怎麼與他們接觸。你有引見信嗎?」
「引見信。。。」誠將左手伸進衣袋,摸了一小會兒后猛然想起小麥交給他的那封信已經不在自己身上,頓時愣住了。
守衛見誠臉色尷尬,心中已然有數,道:「沒有引見信,那就請回吧。你應該知道,上頭的人不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
「莫說調查隊現下不在,即使他們在裡面,沒有引見信,我也不能放你進去。這可是規矩,半點通融不得。你請回吧!」守衛不耐煩地道。
誠見對方態度堅決,只能失望地離開了;但他並未放棄,念頭一轉,馬上到城市裡的幾家高級客棧去打探馬隊長一伙人的下落。他覺得馬隊長一伙人既然住得起文都城的四海客棧,那在這三峰堡也肯定會下榻高級客棧。
然而誠又再次碰壁了:他所走訪的每家客棧都說沒有十全宗的人下榻。
這下誠可真的感到苦惱了——於他而言,馬隊長一伙人就猶如追尋這一切事情真相的繩頭;如果捉不著繩頭,僅靠他所掌握的那一丁點線索,實在難以深入探查。「明明很接近了,為什麼尋不著呢?我還能怎麼辦?」誠在心裡想道。
夜晚。
一個臉戴惡魔面具的人坐在屋頂上,注視著街上的情況。他穿著一件黑衣,外加一件附有頭蓋的窄長袖緊身外套,雙手戴著黑色手套,下半身則是黑色的過膝窄筒褲以及黑色長靴,可謂是一身黑裝。他身邊放著一桿大約六尺長的騎士槍,其槍頭呈長錐形,足有三尺半之長。
現下已近亥時,市民大多都在家裡歇息,故街上空無一人,安靜得只有蟲鳴聲在陣陣作響。突然,面具人前方的街道上有三個身穿藍袍的人自左邊緩緩走了過來;這三人並肩而行,一路談話,走到分岔口時方才告別分離,其中二人往右邊拐,剩餘的一人則是繼續向前行。
待那落單的人走到正前方時,面具人瞧清了來者的衣裝面貌:他是個威風堂堂的中年男子,身上所穿藍袍樣式華貴,綉有銀色的花紋,顯然是十全宗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面具人隨即抄起身邊的騎士槍,熟練地跳下屋頂,穩健著地后便快步沖向那中年男子,右手提槍刺出。
面具人的身手極快,當中年男子察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時已然逼近到對方眼前;中年男子無法閃避,只能提起握在左手裡的劍鞘,擋下面具人的刺擊。面具人見未能得逞,右臂稍微往內側折收,並伸出左手,以雙手握槍,身體再向前傾靠,貼近槍桿,同時雙臂一使勁,借著沖勢一舉將中年男子推入後方的死胡同內。
中年男子被這麼一推,身體失去平衡,搖搖晃晃地連退數步;待他站穩腳跟后,立刻扭頭望向面具人,憤怒地責問道:「你是誰?想幹什麼?」但面具人不答,只是雙手握槍挺在身前,慢慢靠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不甘示弱,右手拔劍出鞘,攻向面具人;可每當他一踏前,面具人便迅速揮動手中的騎士槍,或筆直刺擊,或斜向揮打,藉助己方兵器的長度優勢將雙方距離始終控制在數步之外,令對方根本近不了身。
中年男子眼看對方一步一步將自己逼入絕境,暗道不妙,再環顧周圍,只見兩邊石牆皆有數層樓之高,根本跳不上去,實是無路可逃,心想:「事已至此,只能硬闖了!」當下決定鋌而走險,雙腿往前急踏數步,右手劍從左側揮出,攻向面具人咽喉。
面具人調整手中的騎士槍,以槍身擋下中年男子的攻擊,同時左腳向前踏出一大步,身體也順勢轉動,左臂猛地一甩,用槍桿尾端打向對方背部。中年男子來不及躲閃,背部直接中了一棒,身體也被此擊的力道推了一把,踉蹌踏出幾步;待他轉過身來時,面具人已經右手提槍急刺出去,「哧」的一聲,捅穿其左臂肘處。
「呃啊!!!」中年男子慘叫一聲,右手下意識地揮劍斬向面具人右臂。面具人伸出左手,捉住中年男子右前臂,截住他的攻擊,接著身體一轉,順勢抽回騎士槍,同時將中年男子拽拋出去,左手拉著對方不放並把其右臂卷至身後扣住,跟即伸出左腿,踩在對方右小腿上。中年男子的右腿立刻被踢得膝蓋碰地,整個身體也半跪跌下去,接著只聽「哧」的一聲,登時再度感受到一陣劇痛:原來面具人已又刺出一槍,穿透其右肩。中年男子短時間內雙臂接連遭受重傷,只覺疼痛萬分,險些暈厥過去。
面具人隨後抽回騎士槍,將中年男子拋甩出去,同時鬆開左手。中年男子強忍著疼痛站起身來,掙扎著向前奔出,大喊道:「救命啊。。。」然而話音未落,面具人已經追上,雙手握槍,猛地揮打出去,「啪」的一聲,直接敲在其頭上;中年男子頭一歪,眼珠子一轉,頓時癱倒在地。
面具人走上前去,確認中年男子失去意識后,方才快步跑動起來,離開死胡同。
一轉眼間,誠已經在三峰堡待了數天;雖然他可一點都不覺得城裡客棧的房費稱得上便宜,但有了馬隊長之前留給他的三千筒酬金,只要不胡亂開銷,要住個大半月還是沒問題的。
在這幾天里,誠基本上都在三峰分舵附近觀察,希望能在馬隊長前來分舵時碰個正著。但事實證明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馬隊長一直都沒有出現。
尋找馬隊長一事的進展不順所帶給誠的沮喪感可想而知,再加上繁華都市裡的喧鬧,更是令他不禁倍感煩躁——何況他是從小山村來的,本就不習慣這種氣氛。
「去一個安靜的地方透透氣吧。」誠實在受不了了,如是想道。於是他出了城,來到城外的樹林里。
遠離了城市,空氣果然變得清爽許多;誠做了幾次深呼吸,立時便覺心神舒暢,想道:「還是這樣的氣氛讓人好受些。」
突然,誠聽見了一陣大動靜。他當即循聲望去,發現不遠處有一群身穿藍袍的男人,圍成一個圓圈,手裡皆拿著劍,指著圈中的一名身穿帶有紅色邊條與花紋的黑色上衣、腰間兩側掛著細長的佩劍的長發女子。
「那些穿藍袍的應該是十全宗的人,但他們圍著那姑娘幹什麼呢?」誠暗自納悶道,當下好奇心起,小步小步地往那些人的方向走去,躲到一棵大樹後方,僅探出頭來,靜觀其變。
另一方面,那些人正在展開對話。
「師弟,你怎麼看?」那群十全宗戰鬥師中為首的、衣裝上綉有幾道花紋的青年男子對旁邊的一名略為矮小的男子問道。
「瞧其衣裝打扮,應該不是馬隊長所說的女人。但一介女流之輩,孤身一人在城外的樹林里徘徊,又帶著兩把劍,還是讓人覺得可疑。」略為矮小的男子答道。
「嗯,有道理。」青年男子回道,接著轉頭望向長發女子,道:「不管怎樣,請姑娘先出示兵刃證吧。」
長發女子抬起左手,看似要伸進衣袋裡時,卻又忽然停住,將手放下,道:「我忘帶證件了。」
「忘帶了嗎?」青年男子道,「那對不住了,三峰堡現在處於警戒狀態,十全宗弟子以外的人若無法出示兵刃證,是不允許攜帶那種佩劍的。請姑娘跟我們走一趟吧。」
隔了一會兒后,長發女子以略顯黯然的眼神望著青年男子,道:「恕難從命。」
青年男子嘆了口氣,道:「算了,我瞧姑娘也不像是奸惡之輩。這樣吧,我可以破例饒了姑娘這一次,不留你的案底,但你的佩劍,我們還是得扣下。他日姑娘帶上證件,自可到城裡找我們領回佩劍。」
然而長發女子搖了搖頭,道:「實在抱歉,我不能同意把劍交出去。」
青年男子沒料到對方竟會不知趣,不悅地道:「這都是有明文規定的,我們只是依律行事而已,請姑娘見諒。」接著對周圍的人做了個手勢,登時便有兩名十全宗戰鬥師分別從左右兩側走向長發女子,欲去卸下她身上的劍。
豈料那兩人剛一近身,長發女子雙腿立即快速運動起來,瞬間移位到數步開外,然後委屈地道:「我真的不能把劍交給你們。我絕對沒有惡意,更不想與你們交手,你們放過我吧!」
青年男子見事已至此,長發女子仍在反抗,急道:「我已經儘可能網開一面,不為難姑娘了,你再不妥協,那便是逼我們以武力執法了!」然而長發女子卻只是用無助的眼神望著周圍的人。青年男子見狀,無奈地嘆了口氣,喃喃道:「還是講不通嗎。。。那沒辦法了。」隨即做了個手勢,喊道:「上!」
語畢,周圍的十全宗戰鬥師便紛紛提劍攻向長發女子。長發女子雙手拔劍出鞘,不過並未正面迎擊,反而以閃避為主,迫不得已時才去格擋對方的攻擊;她的身手極好,儘管被這麼些人圍攻,卻絲毫不落下風。
誠在一旁觀戰,心裡暗道:「沒想到這姑娘武功這麼好,除非那兩個領頭的深藏不露,否則就憑這幾個人,根本奈何不了她。」不久后,青年男子和略為矮小的男子也提劍沖前,加入對長發女子的圍攻;但他們兩人的武功雖然比其他十全宗戰鬥師高出幾籌,卻遠遠沒達到一流好手的水平,除了使長發女子需要多提防兩個人外,並未給她製造多少麻煩。
十全宗戰鬥師們與長發女子打了一陣子后,誠忽然察覺一件奇怪的事情。「這些人的打法破綻百出,以那姑娘的身手,輕易便可傷了他們,將他們趕跑,但她為什麼只是閃避與格擋,不做任何反擊?」再過一會兒后,那群十全宗戰鬥師見己方以多打少,卻許久都無法拿下長發女子,逐漸變得急躁起來,個個出手愈發狠辣,全是只攻不守、想與對方拚命的招式;長發女子面對這般不要命的打法,開始感到吃力。
誠見狀,心裡暗道:「這些十全宗的人如此冒進急攻,本來應該是枉自送命的劣招,可偏偏那姑娘愣是不反擊,才讓他們得了逞。再這樣下去,那姑娘恐怕要吃大虧。」見形勢果然對長發女子越來越不利,心中一激動,便欲上前去助她一臂之力;但左手剛剛握住腰間皮鞭,卻又停住了,心想:「不行,我如果現在去幫助那姑娘,必定會和十全宗的人結下樑子,屆時要向他們打探情報就很困難了,說不定還會引來誤會。何況烽叔也告誡過我不要主動參與任何打鬥,這事本和我無關,還是別輕舉妄動。」於是沉住氣,繼續在旁邊觀望。
忽然「唰」的一聲,有個十全宗戰鬥師自後方出劍攻向長發女子左肩。長發女子正在應付身前的兩名對手,行動有些受制,只能勉強側身躲過,讓那人的劍掠過左肩附近,削斷幾絲秀髮。誠瞧得出剛才那一刻實是驚險,又見長發女子的動作竟逐漸變得詭異,好幾次揮劍出擊后又倏然停下,一副有所顧忌的樣子,心裡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你倒是反擊呀!以你的身手,莫說趕跑他們,即便是將他們全數打倒也非難事,為何只是一味退讓,使自己陷入這般困境呢?」
再過片刻,誠見長發女子依舊在十全宗戰鬥師們的包圍圈中掙扎苦撐,終於按耐不住,心想:「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救人要緊!」當即從大樹後方衝出來,左手抽出皮鞭,甩向面前的幾名十全宗戰鬥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