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一切到此為止了
本章節 2547 字
更新於: 2022-01-19
第四章〈告別儀式〉
──果然，一開始不該做多餘的事。
李仁皓徹夜未眠那天，本來預計睡過中午，不料早上就突然醒來，再也無法進入夢鄉。
一氣之下，他決定尋找心煩的根源，那名在河岸邂逅的少女，過沒多久就收到一則線報。
根據警方的消息，名叫「潘曉郁」的女性搞丟玉墜，為此跑到派出所報案，外型完全符合李仁皓尋人的條件。
（掉了一個玉墜而已，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內心想歸想，李仁皓取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對準掌心輕輕劃了一道。
等到手裡匯聚充足的血液，他一個反掌將鮮血滴在地面，土地隨之起了陣陣波動，有如水面漣漪往外擴散。
（這樣就行了吧。）
李仁皓的異能是以血液操控土地，此外也能靠著獻上鮮血，找出掉落地表或埋藏地底的失物，區區玉墜自然不是難事。
另一方面，這要歸功於潘曉郁提供給派出所，有關玉墜的大小、形狀、顏色等資訊，在尋物的時候是不可或缺的。
待李仁皓得知玉墜的位置，立刻驅車前往該處回收，並在中午時分抵達丹芍髮廊，正式跟潘曉郁打了照面，事態也從這裡開始急轉直下。
（好樣的，居然給我睡著？）
李仁皓在暗巷逼問少女，目睹對方倒下的瞬間，還以為自己出手太重，結果只是普通的昏迷不醒，當著陌生人的面前呼呼大睡。
換個角度思考，這大概表示潘曉郁所言屬實，她跟南嬴幫或者其他組織毫無關聯，也不明白自身具備什麼異能。
但即使事出巧合，有辦法破解鐵鎖的這個人，本身就構成莫大的威脅……奇妙的是，自己偏偏提不起勁痛下殺手。
彎身將潘曉郁從地面抱起，李仁皓在內心尋思，或許能將這名少女帶回總部，避免跟其他勢力有所接觸？
（慢著，我在想什麼……？）
對陌生人手下留情就算了，自己竟然想把一名女性限制在身邊，李仁皓對這個想法感到愕然。
少女才是被大蛇盯上，理應走投無路而恐懼的獵物，如今卻是他本人感到恐慌，讓整件事情都亂了套。
所幸潘曉郁不曉得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李仁皓工作的場所，想要找上門來沒那麼容易。
李仁皓打定主意，果斷將人帶回美髮院，留下玉墜便主動告辭，認定彼此不可能再次相見……
（該死的，怎麼會有這種事？）
禮世生命，這間禮儀公司不只處理「非自然死亡」的往生者，平常也會承接普通業務，讓異種人作為戰士之外，能有固定收入以及一個正當的職場。
作為公司服務的一環，旗下異種人出沒於各種喪葬場合，主要負責維持現場秩序，避免有人惡意擾亂儀式。
這天李仁皓依指示前往現場，負責監督告別式直到結束，萬萬沒想到在捻香親友當中，跟一臉錯愕的潘曉郁對上目光。
自己畢竟還在工作，只能保持冷靜站在棚架角落，把注意力放在場內群眾的一舉一動上，偶然聽見他人竊竊私語的內容。
「田先生怎麼走得那麼突然？」
「聽說是腦血管破裂，來不及送去醫院就……」
往生者是一名外省老兵，由於在臺灣這邊沒有家屬，他的同袍發起這場告別式，陪伴戰友走完生命中的最後一哩路。
自己的父親也在大陸打過仗，或許他們是透過當時的人脈，才會找上禮世生命辦理後事的？
李仁皓抬頭仰望遺照，沉浸在追思的情緒當中，猝然遭到一把宏亮的說話聲打斷。
「他跟著人家到處抗議，和政府唱反調就是不對。」
群多捻香親友當中，有個壯年人用以近乎嘲弄的表情，深怕大家沒聽見似地指謫。
「人在做天在看，早點離開也好──」
「你再說一句試試！」
一位外省籍的老先生，氣到不顧自己拄著拐杖，站起來斥責那位壯年人。
「咱們想回家礙到誰了，你這兔崽子懂個屁！」
「鍾大哥，這麼想的人可不只我，說出事實也不行嗎？」
「你……！」
「兩位適可而止吧。」
李仁皓趕到雙方之間，阻止老先生抄起拐杖打人，低聲出言提醒對方。
「鍾先生記得嗎？今天是田先生的告別式，大家特別來送他最後一程的。」
經人出言提醒，老先生終於冷靜下來，察覺自己打斷告別式，臉上寫滿歉疚與懊悔。
李仁皓在同一時間，以不帶溫度的淺淺笑容，轉頭面對另個當事者。
「煩請這位先生，移駕外面一趟。」
「為什麼──噫！」
不容對方拒絕，數名彪形大漢圍了過來，三兩下便將壯年人帶出棚架。
妥善處理好亂源，李仁皓對著老先生微微躬身，示意對方返回座位。
「告別式要繼續了，請鍾先生回座。」
「……這……」
「畢生知己是難能可貴的，相信田先生也希望您留下。」
李仁皓將人勸回座位，而後用眼神暗示司儀繼續主持，這段意外插曲總算告一個段落。
當他退回待命的區域，立刻察覺潘曉郁正盯著自己，不過基於職業道德，李仁皓還是等到告別式結束，這才閃身走出棚架。
到了辭送的環節，往生者的同袍弟兄和禮世生命的員工，雙方人馬站在會場出入口送客，送完就要前往火葬場。
李仁皓分神瞥向不遠處，目送潘曉郁跟髮廊老闆娘離開，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切到此為止了。）
這回分開，自己跟潘曉郁肯定是就此別過，不會有下一次偶遇。
好比喪家與捻香親友，在分別時忌諱說出「再見」，避免不幸之事讓彼此再度相見，李仁皓抱持同樣的期待──
「請問，現在方便說話嗎？」
輕柔打破現狀的，正是李仁皓深印在腦海，屬於年輕女性的嗓音。
只見潘曉郁穿戴深色衣物，有些靦腆地抬頭仰望他，悄聲道出後續話語。
「有一些重要的事，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你。」
「在這個地方？」
對方遲遲沒有應聲，一臉有苦難言的模樣。
李仁皓見狀，隨手拉了路過的工作人員，向他交代完畢才轉向潘曉郁。
「妳跟他們去事務所，我送完往生者就回來。」
「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該怎麼稱呼呢？」
「……李仁皓，稱呼悉聽尊便。」
「知道了，仁皓。」
好歹稱呼個李先生吧？心有不滿的李仁皓撇過腦袋，正準備遠離現場的時候，背後又傳來說話聲。
「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找回玉墜。」
李仁皓面對眼前的情景，內心暗暗嘖了一聲。
鑑於基本禮貌，他以最為淡漠的口吻，回應潘曉郁對自己的感謝。
「不客氣。」
──果然，一開始不該做多餘的事。
無論出乎預料的事態發展，抑或做出反常舉止的他，彷彿在棋局中下錯一步，爾後全盤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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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一開始不該做多餘的事。
李仁皓徹夜未眠那天，本來預計睡過中午，不料早上就突然醒來，再也無法進入夢鄉。
一氣之下，他決定尋找心煩的根源，那名在河岸邂逅的少女，過沒多久就收到一則線報。
根據警方的消息，名叫「潘曉郁」的女性搞丟玉墜，為此跑到派出所報案，外型完全符合李仁皓尋人的條件。
（掉了一個玉墜而已，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內心想歸想，李仁皓取出隨身攜帶的短刀，對準掌心輕輕劃了一道。
等到手裡匯聚充足的血液，他一個反掌將鮮血滴在地面，土地隨之起了陣陣波動，有如水面漣漪往外擴散。
（這樣就行了吧。）
李仁皓的異能是以血液操控土地，此外也能靠著獻上鮮血，找出掉落地表或埋藏地底的失物，區區玉墜自然不是難事。
另一方面，這要歸功於潘曉郁提供給派出所，有關玉墜的大小、形狀、顏色等資訊，在尋物的時候是不可或缺的。
待李仁皓得知玉墜的位置，立刻驅車前往該處回收，並在中午時分抵達丹芍髮廊，正式跟潘曉郁打了照面，事態也從這裡開始急轉直下。
（好樣的，居然給我睡著？）
李仁皓在暗巷逼問少女，目睹對方倒下的瞬間，還以為自己出手太重，結果只是普通的昏迷不醒，當著陌生人的面前呼呼大睡。
換個角度思考，這大概表示潘曉郁所言屬實，她跟南嬴幫或者其他組織毫無關聯，也不明白自身具備什麼異能。
但即使事出巧合，有辦法破解鐵鎖的這個人，本身就構成莫大的威脅……奇妙的是，自己偏偏提不起勁痛下殺手。
彎身將潘曉郁從地面抱起，李仁皓在內心尋思，或許能將這名少女帶回總部，避免跟其他勢力有所接觸？
（慢著，我在想什麼……？）
對陌生人手下留情就算了，自己竟然想把一名女性限制在身邊，李仁皓對這個想法感到愕然。
少女才是被大蛇盯上，理應走投無路而恐懼的獵物，如今卻是他本人感到恐慌，讓整件事情都亂了套。
所幸潘曉郁不曉得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李仁皓工作的場所，想要找上門來沒那麼容易。
李仁皓打定主意，果斷將人帶回美髮院，留下玉墜便主動告辭，認定彼此不可能再次相見……
（該死的，怎麼會有這種事？）
禮世生命，這間禮儀公司不只處理「非自然死亡」的往生者，平常也會承接普通業務，讓異種人作為戰士之外，能有固定收入以及一個正當的職場。
作為公司服務的一環，旗下異種人出沒於各種喪葬場合，主要負責維持現場秩序，避免有人惡意擾亂儀式。
這天李仁皓依指示前往現場，負責監督告別式直到結束，萬萬沒想到在捻香親友當中，跟一臉錯愕的潘曉郁對上目光。
自己畢竟還在工作，只能保持冷靜站在棚架角落，把注意力放在場內群眾的一舉一動上，偶然聽見他人竊竊私語的內容。
「田先生怎麼走得那麼突然？」
「聽說是腦血管破裂，來不及送去醫院就……」
往生者是一名外省老兵，由於在臺灣這邊沒有家屬，他的同袍發起這場告別式，陪伴戰友走完生命中的最後一哩路。
自己的父親也在大陸打過仗，或許他們是透過當時的人脈，才會找上禮世生命辦理後事的？
李仁皓抬頭仰望遺照，沉浸在追思的情緒當中，猝然遭到一把宏亮的說話聲打斷。
「他跟著人家到處抗議，和政府唱反調就是不對。」
群多捻香親友當中，有個壯年人用以近乎嘲弄的表情，深怕大家沒聽見似地指謫。
「人在做天在看，早點離開也好──」
「你再說一句試試！」
一位外省籍的老先生，氣到不顧自己拄著拐杖，站起來斥責那位壯年人。
「咱們想回家礙到誰了，你這兔崽子懂個屁！」
「鍾大哥，這麼想的人可不只我，說出事實也不行嗎？」
「你……！」
「兩位適可而止吧。」
李仁皓趕到雙方之間，阻止老先生抄起拐杖打人，低聲出言提醒對方。
「鍾先生記得嗎？今天是田先生的告別式，大家特別來送他最後一程的。」
經人出言提醒，老先生終於冷靜下來，察覺自己打斷告別式，臉上寫滿歉疚與懊悔。
李仁皓在同一時間，以不帶溫度的淺淺笑容，轉頭面對另個當事者。
「煩請這位先生，移駕外面一趟。」
「為什麼──噫！」
不容對方拒絕，數名彪形大漢圍了過來，三兩下便將壯年人帶出棚架。
妥善處理好亂源，李仁皓對著老先生微微躬身，示意對方返回座位。
「告別式要繼續了，請鍾先生回座。」
「……這……」
「畢生知己是難能可貴的，相信田先生也希望您留下。」
李仁皓將人勸回座位，而後用眼神暗示司儀繼續主持，這段意外插曲總算告一個段落。
當他退回待命的區域，立刻察覺潘曉郁正盯著自己，不過基於職業道德，李仁皓還是等到告別式結束，這才閃身走出棚架。
到了辭送的環節，往生者的同袍弟兄和禮世生命的員工，雙方人馬站在會場出入口送客，送完就要前往火葬場。
李仁皓分神瞥向不遠處，目送潘曉郁跟髮廊老闆娘離開，緩緩吐出一口氣。
（一切到此為止了。）
這回分開，自己跟潘曉郁肯定是就此別過，不會有下一次偶遇。
好比喪家與捻香親友，在分別時忌諱說出「再見」，避免不幸之事讓彼此再度相見，李仁皓抱持同樣的期待──
「請問，現在方便說話嗎？」
輕柔打破現狀的，正是李仁皓深印在腦海，屬於年輕女性的嗓音。
只見潘曉郁穿戴深色衣物，有些靦腆地抬頭仰望他，悄聲道出後續話語。
「有一些重要的事，我覺得應該要告訴你。」
「在這個地方？」
對方遲遲沒有應聲，一臉有苦難言的模樣。
李仁皓見狀，隨手拉了路過的工作人員，向他交代完畢才轉向潘曉郁。
「妳跟他們去事務所，我送完往生者就回來。」
「等一下！你叫什麼名字，該怎麼稱呼呢？」
「……李仁皓，稱呼悉聽尊便。」
「知道了，仁皓。」
好歹稱呼個李先生吧？心有不滿的李仁皓撇過腦袋，正準備遠離現場的時候，背後又傳來說話聲。
「真的很謝謝你，幫我找回玉墜。」
李仁皓面對眼前的情景，內心暗暗嘖了一聲。
鑑於基本禮貌，他以最為淡漠的口吻，回應潘曉郁對自己的感謝。
「不客氣。」
──果然，一開始不該做多餘的事。
無論出乎預料的事態發展，抑或做出反常舉止的他，彷彿在棋局中下錯一步，爾後全盤皆錯。
本小說系作者「汜羽荃」所創作，所有章節及內容均為原創。未經作者「汜羽荃」授權，任何個人、組織、網站、平台等均不得以任何形式進行轉載、引用、摘錄等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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