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死之人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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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16
23.


小港國際機場的航廈門口人聲鼎沸,方格蘭站在他的私家車旁,西裝頭、墨鏡、花襯衫再加上手裡的star bucks,活像個老派電影明星。

航班飛抵機場跑道,數百名異國的旅客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家人以及探忑不安與激昂興奮踏上高雄的土地。

然而有一個形影單隻的男人獨自走出大門,他既無行囊、亦無家累,甚至沒有一絲雀躍的心情。

男人一身黑色大衣與長褲,與高雄暖秋的氣候格格不入,一身黑令人想起喪服,一頭邋遢的長髮向後紮成小馬尾,落腮鬍看上去很久沒有好好整理,讓他走到哪裡都引人目光,好奇地打量他。

那人叫做茂野悟,台裔日籍的驅魔人。

也是他少數的朋友。

「你還沒死阿?」他毫不客氣的調侃方格蘭。

「信不信由你,我也跟你一樣難過。」

引擎發動,車輛緩緩地離開機場航廈來到大路上。

「先帶你回工作室放行李,然後我們就去喝到明天早上。有問題嗎?」

「隨你便吧,我想睡一覺,別吵我。」他一臉嫌惡的擺了擺手,作勢要對方安靜接著便倒頭大睡。他古怪孤僻的性格在城堡中也是人盡皆知的。

或許就是這樣,兩人才能成為朋友。

茂野乾燥雜亂的小馬尾甩在車窗上,翹起二郎腿的他鞋子也不脫直接放在座椅上,令方格蘭精心整理的後座沾上了砂土。

車輛逐漸駛離大路,方格蘭鍾愛的藍色休旅車轉了幾個彎,沿著繁華的市區前進。

開了很長一段路以後,高雄巨蛋與一旁的漢神百貨終於映入眼簾,工作室就在附近。

但就在此時,他注意到了一輛廂型車。

那輛車停在一處巷弄中,附近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相當繁榮,很容易就看漏。白色的車殼凹凸不平、鏽跡斑斑,而沙塵與泥濘在輪框與車身上都留下了骯髒的印痕,沒有人會特地看第二眼。。

若不是能隱約看見車上的駕駛從車廂裡頭抱出一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孩子,他恐怕就要錯過了。

那個女孩衣衫不整,白衣上黑紅色的污漬是經過毒打的痕跡,她髮絲散亂骯髒、無神的兩眼直直盯著蔚藍的青天,像是放棄掙扎的漠然神色叫人心生憐憫。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個女孩身上灰色的皮膚,以及頭上的一支短角。

「欸茂野,我想去一個地方。」

茂野已經深陷熟睡中,自然不可能回應,於是方格蘭又模仿起茂野的日本口音。

「當然好啊,我們去揍點誘拐半人的王八蛋。SUGOI內!」他模仿完茂野,自己又乾笑了兩聲。

-

再度回到惡魔城,今天是一個月一次,對神木的澆灌儀式。

他早早就來到惡魔城,但當來到惡魔城的外牆時,他看見一輛骯髒的白色廂型車加速駛離城區。而一群半人守衛在後方對他們窮追猛打,石頭與長矛被有力的擲出、獵箭自後方射向車輛,但都打在箱型車的外殼,徒勞的落到地上。

金在錦立刻反應了過來。

雙手一轉,前輪立刻轉向。他踩足油門,要以自己的愛車去撞停對方,但廂型車降下玻璃,從駕駛室中伸出一把捷克製的Vz.61,二十發子彈立即招呼過來。金在錦連忙壓低身體,愛車的擋風玻璃被瞬間打穿,子彈在他頭上狂嘯,大量的子彈停在後座座椅上,將人工皮椅打碎,露出底下黃色的棉花。眼前的車窗頓時碎成密集的蜘蛛網狀,使他看不清對方的臉。

廂型車則抓準機會,立刻加速逃逸,沿著高199公路駛離惡魔城。

半人守衛們立刻圍了上來打開車門,眾人都擔心金在錦的傷勢,但好在他安然無事的自己下了車,守衛們才鬆了一口氣。

金在錦借來一把長矛,一把將擋風玻璃刺穿,連續刺了幾下,他汗流浹背的將擋風玻璃扯起,拋在地上,自己則立即上車。

「在錦哥!」

小栗子也連忙跟了上來,她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就衝出了家門,頭髮來不及整理,蓬亂毛躁的淡青色短髮垂在肩上。

「他們抓走了阿基家的女兒!」她繫上安全帶,重重關上車門。

車輛立刻加速,沒了擋風玻璃後冷風直接吹進車內,見小栗子渾身打顫,金在錦一邊催緊油門、一邊將身上的刷毛外套脫下來遞給小栗子。

-

方格蘭驅車來到巷口,在白色的廂型車旁下了車,抱著半人少女的駕駛迅速察覺,向後望過去。

巷口除了自己的廂型車以外沒有其他東西。

他咳了兩聲,吐出一口帶血絲的濃痰。

在陽光照不到的巷弄中,方格蘭藏身在廂型車後方,他趴伏至車底,從死角窺探著那個男人。眼見他抱著半人少女走到一處生鏽的鐵捲門前,在他喊了一段話後,鐵捲門為他敞開。

門內兩個黑色中山裝打扮的男人探出頭張望。過了一陣,在確認他們沒有被跟蹤的期間,那個逐漸變得不耐煩的男人又吐了一口痰。

「你們好。」方格蘭走到箱型車旁。

中山裝打扮的男人立刻站了出來,他們緊抓著手中的AKM。

醒目的褐紅色護木開著兩個散熱孔,像是一對獵人的眼睛。

抱著半人少女的男人被其中一人壓制在地上,茫然的男人被當成叛徒,頭部被槍托重擊,倒在地上,暈死過去。

另一人端起槍,以廣東話命令方格蘭趴下。

「我只系嚟問路嘅。」他神情鎮定的舉起雙手,跟著說起了廣東話。

步槍的槍口直指方格蘭的腦袋瓜,隨時都能讓他腦袋開花。

「放屁!邊個派你嚟!街口張?哼!黃道幫?」

中山裝打扮的男人用槍口頂住方格蘭的眉心,他一面叫罵著,手指已經抵住板機,只要稍微出力,大口徑彈頭就會炸射出去,將整顆腦袋炸成一鍋湯。

「黃易派我嚟嘅。」他以睥睨的笑容,說出電視上的廣告詞。

一轉眼,方格蘭一手抓住槍口,使其擊發的子彈打到腳邊。他又使勁將步槍一扯,屈身湊近,讓重心不穩的對手暴露在他拳頭底下,一擊朝腹部狠灌,短短一瞬就使他暈厥過去。

方格蘭握住槍管,旋轉著那把槍,槍枝翻了一整圈,最後雙手接過,指著一旁看傻眼的另一個人。

對方立刻拋下手中的AKM,舉起雙手投降。

「你們是誰?綁一個半人做什麼?」

「我只系打工嘅......」

「回答問題。」方格蘭朝他腳邊開了一槍,伴隨巨大的槍響,彈頭挖開一片水泥地,揚起了沙塵。

方格蘭盤算著差不多是時候了,他預估這間倉庫內部被這些人給佔據。不出意外的話,再一下子守衛們就會全員持槍湧出,將巷子擠得水洩不通。如果久留,即使自己有不死之身依然無法脫身。況且,守衛配備了步槍,至少說明這些人很看重這個場所,對他這樣的不速之客不可能輕易放過。

更重要的是,倒在地上的半人會被波及。

但既然這個地方如此重要,這樣的事情也照理來說應該很隱密,有機會被他偶然在路上遇到嗎?

他認為這絕非巧合。

這麼一來,自己在高雄巨蛋的附近目擊半人少女被抱下車也必然是某人的安排。

陰暗的巷道內,老舊的倉庫傳來一股腥臭味。

那是腐肉的氣味,是大量的屍首暴露於氧氣中迅速腐敗,而無人看管的味道。

很久以前他曾經聞過這個味道。

「驅魔人之劍,好耐唔見。抑或我該叫你......方格蘭?」一個難聽的聲音自巷道深處傳來,迴盪在擁擠骯髒的巷弄中,無法判斷傳自哪一棟建築物。

此刻,巷弄中每一個窗戶、每一扇門都被同時打開。數十名穿著中山裝的守衛端著步槍,組織城嚴密的火力網,每一把槍都對準方格蘭。

他對這個聲音並沒有印象,他細想自己的仇家,但自己也從沒惹過香港幫派,沒理由遭他們設局。

不過對方能叫出自己的名號,設局者必定熟知方格蘭的性格,也熟知他的過去。

「別裝神弄鬼,我現在習慣說國語。」

他拋下手中的步槍,舉起雙手。

他只想弄清楚,是誰躲在這場戲的背後。

-


頹老破敗的倉庫內,數十名武裝守衛站在兩旁,緊盯著中間的方格蘭。

而方格蘭坐在正中間的沙發椅上,沒有人上前綑綁他,甚至沒有人對他搜身。

倉庫內的空間相當寬廣,但地面斑駁的水泥東缺一塊、西少一塊,垃圾更是堆放在角落無人理會,顯然這裡不是他們長久的住所。甚至作為一個販毒或軍火走私的倉庫,位置也未免太過顯眼。空蕩蕩的倉庫內,僅有兩張沙發椅與一張玻璃茶几擺在中間,像是在等待一場會談,靜靜地待在原地。

難道連這個地方都是為了設局他而佈置的嗎?

問題很快就要有答案了。

在生鏽的金屬階梯上,一個垂垂老矣的男人緩緩走了下來。

他身穿一襲紅色的中山裝,上頭以金絲繡有龍紋,在光禿的頭頂刺有一條黑龍,斑白的鬍鬚沿著嘴角垂至胸前,看上去就像個老派的幫派龍頭。

「方格蘭,老朽找你找了好久。」

「您老太客氣了,還準備這麼多槍子來迎接我。」

「哈哈!槍子兒不在多,使對了才是。但這些槍眼也奈何不了你,老朽明白......」

老人家拄著拐杖緩緩走來,到方格蘭面前的坐下。

一個長相清秀的女孩端來一壺茶與兩個上好的白瓷杯,尚未成熟的女孩跪坐在地,替兩人倒茶。

淡金色的茶水順著杯緣滑入杯中,那老人憐愛的拍了拍女孩的頭,並要她向方格蘭問候再離開。

「您好......」沉默的少女畢恭畢敬的朝他鞠躬,接著頭也不回的離開,回到倉庫的二樓去。

方格蘭開始不耐煩了。

「不必拘謹,好戲馬上就要上場了。」老人家雙手捧起茶杯,他饒富興致的看著方格蘭,令他不解。

此時,守衛們突然有了動靜。

最初是一個男人,他突然抱著頭跪倒,手中的AKM也跟著摔到地上。他神情緊張,雙手緊緊壓住自己的腦殼,放聲痛叫了起來。

而老男人的舉動沒有被打斷,他手中端著的茶杯散發出茉莉芬芳,溫熱的茶湯漫起白煙,老人家緩緩的張嘴。

沒有去喝那杯茶,而是說了一段話。

「所有東西都有標價;倉庫、手下、武器、茶葉,就連人命都有。它為你標了好大一個價碼,又翻了你所有底細出來。」

「那麼到底是誰雇得起您老?。」方格蘭神情自若,他以雙手端起茶杯,一口將它喝乾。

倉庫的上方突然發出一陣劇烈刺耳的聲音,但那並不是人類或動物的叫聲,更像是某種巨大的物體互相碰撞造成。周遭的守衛們一個接著一個抱頭倒下,他們淒厲的尖叫聲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們眼神逐漸空洞,從他們瞳孔的最深處,可以看見人性的微光逐漸被抹去。

彷若十年前,深淵黑潮降臨的那一天。

倒地的守衛們紛紛起身,他們空洞的眼神底下已經失去了人性之光,拾起地上的步槍,他們開始將槍口對向自己曾經的同伴。

偌大的倉庫內槍聲四起,血花與腦花飛濺到每個人的臉上。所有的守衛開始了一場血肉模糊的自相殘殺,被打碎的肢體與紛飛的流彈只是象徵著開幕的禮砲,流盡鮮血的守衛最終一個接著一個倒下,逐漸冰冷的身體在臨終前依然咧著嘴笑,像是迎接老朋友般。

倉庫內的地板積滿了死去守衛的鮮血,它們逐漸高漲,化作一片黑色的潮水,淹沒方格蘭的腳踝。

眼前的老人家突然吐出一口血,純粹的黑色濺滿了他紅色的中山裝。

「這......祢背叛我!」他仰倒在沙發上,一瞬間就沒了呼吸。

「簽約的時候應該看清楚再簽,老會長。」不祥的聲音從黑水中傳出。

方格蘭站起身,隨著逐漸高漲的黑色潮水,他明白真正的幕後主使即將現身。


-

這是在他們兩人尾隨著那輛白色廂型車時發生的事。

當小栗子找到藏匿於市中心的那輛白色廂型車,金在錦也看見了方格蘭。

方格蘭下了車,並且伺機襲擊穿著中山裝的守衛時、最後方格蘭被帶進那棟倉庫時,金在錦全看在眼裡。

然後,金在錦衝出車外,他衝上去抱住那個半人少女,立即將渾身是傷的她帶回自己車上。

「人救到了,安全帶繫好!」

「但是那個男人被帶進去了,我們該去幫他!」

「那不是我們的問題,現在應該送小梅到神木那裏去!」

小栗子沉下了臉,在冷靜下來後,她點了點頭。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阿基的女兒,她身上的傷是在被抓住時受的。金在錦發動引擎,隨即駛離現場。

小栗子將雙手放在半人女孩的身上,以柔軟嬌瘦的手掌製造出陰影,女孩身上的傷幾乎在一瞬間痊癒。

金在錦看著她,臉上露出了不解。

「她沒事了,也許你不介意去幫個忙?就一下下。」





黑色的潮水凝聚成人形,在一陣流動之中緩慢雕刻出輪廓與四肢。

「可記得我是誰?驅魔人之劍。」

「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張臉了。」

『智者』惡魔現身。

它全身上下覆蓋著至闇的黑,高瘦的身體上四肢亦相當纖細,身長也足足有兩米。

它是世界上第一個惡魔。

「信不信由你,我還挺喜歡你的。」它乾笑了兩聲。

「你不喜歡我,因為我不是女的?」

「別找藉口,我本來就不喜歡你。」

智者笑了笑,它一彈手指,剛才走上二樓的那位女孩緩緩走了下來,小小的雙手捧著一把泛著淡藍色光芒的德國雙手劍。

「那你喜歡她嗎?這是那個老會長的養女。」

「與我無關。」

「但我以為你喜歡小女孩。那個白芝麻......冬芝。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她就可以勾起你的性趣?還是說你喜歡養成的感覺。」

「滿嘴廢話。老實交代你這次是來幹嘛的,然後滾回去。」

「你可真性急,是這樣的......我想把人類進化一下,也。」

「說得具體點。」

「有沒有玩過遊戲?我會打造一個遊戲一樣的舞台,讓倖存的精英彼此爭鬥,最後選出大概......一千人。」

「所以你打算讓他們自相殘殺,讓活下來的人......」

「然後讓活下來的人進化!我就知道你懂我!」

「有沒有新點子,好萊塢拍過很多部了。」

那位女孩走到他們身邊,將那把劍放到茶几上。

「我的新點子在這裡......這是個遊戲,從某部老港片學來的。如果你贏了,我就100年後再回來。」

方格蘭注視著那把劍,像是纏繞著森冷月光的刀刃橫在兩人中間,整把劍看上去像是手工鍛造,一股思鄉情懷在他胃裡翻騰。

他曾經見過這把劍。

「這把劍叫做月光,可以消滅不死之身,我想你應該見過它。現在我數到三,我們比誰先搶到這把劍,然後捅對方捅得透心涼。銘花來倒數。」小女孩點了點頭,她張開小嘴,隨時準備倒數。

但搶在她開始前,方格蘭迅速伸手將雙手劍抓到手中。

情勢一瞬間逆轉。

「劍做得很漂亮,但不是真品。」他舉劍旋轉了兩圈。雖然有相當長度的劍刃,但實際上一點都不沉重,這種武器能夠讓當時的士兵輕易揮舞並擊殺輕甲步兵。「做得倒是很像真的。」方格蘭將劍峰指向智者。

「它是真的......不然你捅自己一刀看看?」智者笑了出來。

他再一彈指,銘花就來到他身旁,接著智者化為煙塵纏繞在她身上,附身了她。

「現在我有了肉體,用用看吧。還是你無法對小女孩下手?如果你不打算讓我死一次,我就要繼續我的計劃了。」智者借銘花的嘴說著。

智者是獨特的惡魔,它並不需要憑依在肉身就能現形,現形時也沒有心臟,於是此舉等於是在刻意讓自己有弱點。

如果再早個兩百年,他說不定真的會刺下去。

但方格蘭還是放下了橫著的劍。

「去你的。」他咒罵。

「真的嗎?捅死一個小孩就能救一大堆人......一大堆!至少七十億分之一千地球的人口!你到底是心軟還是偽善?還是你單純控蘿莉?」

「我發誓我會讓你死個五百次。」方格蘭放下了劍,他盤起手,瞪著被智者附身的銘花。



「我會在你的計劃開始前阻止你,不管用甚麼計謀我都會抓出你的真身,然後捅你個透心涼。」

「心軟、可悲、自詡正義的英雄啊......很好!不枉費特地佈置的這個開幕式會場,親眼見證了你對人類不管不顧只為了自己的性癖好,真是有夠道德淪喪。」智者銘花大笑了起來,「那把劍你可以留著,當作睽違五百年的見面禮。」

「這個時代不一樣了,有很多跟我同樣志向的人,他們能守護文明。」

「但他們沒有你們的血。沐浴過不朽龍血的英雄們只剩下最後一人了。就算你跟你的城堡所有人一起上,到最後也只是增加屍體而已。」

「我會訓練他們!」

「你還有一年的時間。」

智者銘花站起身,對方格蘭投以燦爛的笑容。

「對了,關於你跟你的小城堡。我發現了幾個我覺得有潛力的種子選手,如果遇到了記得重點培養。雖然沒有不死之身那麼外掛。」

「外掛?」

「我可是智者,流行語怎麼不知道?我勸你也好好跟上時代。」


-


金在錦來到門口,地上躺著兩個暈厥的男人,此時門內傳來交談的聲音,聽上去氣氛很平靜,沒有任何衝突。

他轉過身,卻見到另一個男人。

「前面那個,不要動。」

他舉起手時看見一把耶利哥941指著自己的胸口。

「你是跟他們一夥的?」他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步。

「那是我的台詞。那個穿花襯衫的老王八蛋在哪裡?」

「倉庫裡。聽著,不管你有什麼誤會,我只是路過的普通人,不想參和你們的恩仇。」

「從站姿就看得出來你不是外行人。」

「我當過兵。」金在錦笑道,但似乎沒有說服對方,他只能維持著尷尬的假笑。

兩人僵持在原地,氣氛相當緊張。

此刻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正在挑動敏感的神經,稍有不慎,對峙就會變成衝突。

「可以借過嗎?我要離開了。」金在錦高舉雙手,他盡可能擠出一個友善的表情。「還有人在等我。」

茂野看著這個男人,對他或是那張彆扭的笑臉沒有一點信任。

突然間,鐵捲門被拉起,方格蘭自倉庫中走了出來,還順手帶走了那把『月光』

方格蘭看著茂野手中的槍,又看向陌生的金在錦,兩人的氣氛相當緊張。

「老方!你到底幹什麼去了?」茂野氣憤地說道。

「有個惡魔利用了落梅會設計我,它是個瘋子,想要讓人類自相殘殺之類的......還嘴了我一頓。」

「你他媽怎麼放個假都能遇上這種狗屁事?不能把我先送回去嗎?」

「我怎麼知道開個車都能看到半人被綁架?」

「我很感謝你對半人們拔刀相助。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金在錦瞪大了無辜的眼睛,他搖搖雙手讓兩人注意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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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白冬芝摀著斷臂跪坐在街上,天空降下了細雨。

眼前的『浪人』惡魔被燃燒殆盡,破碎的軀幹已經失去力氣,身體也逐漸化為黑霧。

而兩位新人則倒臥在惡魔的後方,攜帶的武器散落在地上,任由雨水打濕。

這話得從兩小時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