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Coser（１）

第一章　Coser


我曾經，在夢裡遇上一個男孩。
他的笑容，徹底俘虜了我的心。

※

大學期間，我的室友方書祺是一名Coser。
雖然不是說那種大紅大紫，網路上有好幾百萬粉絲的那種Coser，但她在我心目中已足夠亮眼了。
方書祺曾經邀請我當她的搭檔，一起出最近爆紅的角色，但我自己本身其實不太喜歡出現在眾人眼前，而且還要畫上妝容以及訂製各種角色服裝等繁瑣的過程，被懶惰癌控制的我實在懶得經歷這些，所以就回絕了方書祺的邀請。
直到我無意間在網路上，發現了他……
Coser：清羽
曾經出演的代表作：《夢之醫者》蓮音、《跳舞的杜賓犬》杜賓
榮獲獎項：《2016年原創Cosplay大賽金獎》、《2018年夏風之吻主題Cosplay金賞》
喜歡：巧克力、咖啡、貓
興趣：製作糕點、讀書
這些個人資料完了以後，下面就是一大堆粉絲為他整理出來的各種Cosplay照片，看得我那是心跳急速加快、血壓瘋狂上升，到最後差點就這麼昏了過去！
幸好，我的室友方書祺適時插了進來：「哦～清羽啊，他挺有名的呢，一個星期前他有在同人誌展現身哦，不過那個時候我剛好被爸媽拉去相親了，沒參與到，不然還真想跟他請教一些Cosplay的技巧呢。」
聽到她說的這番話，我反而差點嗆到：「咳咳！相、相親？」
「嗯，相親。」方書祺重複這兩個字，隨即翻了一個大白眼：「我跟我爸媽說過了，不用為我安排這些，但他們還是跟男方約好了時間，我不去的話爸媽的頭也抬不起來，所以我也只能放棄同人誌展跟那什麼富家少爺相親了，整個人給我的感覺噁心到爆！」
我趁機把清羽的頁面關掉，免得我真的激動到暈過去。
然後，認真看著方書祺問：「噁心？到底怎麼回事呀？」
「就是……」方書祺話說到一半，一通電話就這麼打過來了。
「鈴鈴鈴！」
我的室友看到手機螢幕上顯示的名字後，白眼簡直就要翻到後腦勺，掙扎了好一陣子才將電話接了起來：「喂？臭老爸你又要我去相親了嗎？」
『什麼臭老爸？跟妳父親說話這麼沒禮貌！』
由於方書祺是開擴音的，所以我可以聽到書祺爸爸的回覆，從中就可以得知他們父女倆的感情不是很好。
『上次相親過後，你還有沒有跟晏語聯繫啊？這男的爸爸看著不錯，家裡有錢，學位也高，跟他在一起妳絕對不會虧，至少妳在任何場合藉由他走路都有風啊！』
「我沒聯繫了。」
方書祺一秒回答，我被她弄得一愣，還以為她會試著撒謊搪塞過去呢！
『怎麼可以沒連繫！？』不出我所料，書祺爸爸也一秒爆氣，在這個點上他們父女倆倒是挺像的：『相親完妳沒持續保持聯繫，熱度很快就會低了，妳到底在想什麼啊？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耶！』
「我對那男的沒興趣！」方書祺加重了語調，但她沒有掛斷電話，而是試著說服父親：「爸，我已經21歲了，已經有自主判斷的能力，腦海裡也有幾個我未來男朋友的條件，所以我會自己去分辨，不需要您這個老人家操心。而且，有錢人家就一定好嗎？您給我的相親對象不是有錢人就是在這社會上有地位的人，但我就是討厭這幾種人，您就算請來一卡車這種相親對象，我也絕對、永遠不會跟他們在一起！」
方書祺說完了以後，我偷偷的給她掌聲鼓勵了一番。
然而，書祺爸爸就不像我這麼領情了：『妳是不是玩那什麼Cosplay玩到都沒理智了？哈？我聽其他人說，Cosplay不是那種很正當的職業，甚至整個圈子也挺亂的，還有的人假借攝影的名義對一些女孩子上下其手，爸爸就是這樣才擔心妳啊，聽我的話不要再玩Cosplay了！」
書祺直接掛斷了電話，並關機。
然後，一臉落魄地坐到附近的長椅上，抱住頭部。
我和方書祺目前的位置是在捷運站前。
方書祺三個月後要出《夢之醫者》的女配角杜凌靈，所以她要去一趟負責訂製角色服的商家商討價錢，還有說一下這隻角色的人設與相關細節。
我雖然沒有參與過Cosplay，但是跟著方書祺這麼跑，倒是能夠認識到一些。
其實書祺爸爸剛剛那樣子指責Cosplay，我心裡其實也有點不是滋味。
Cosplay，也就是角色扮演，顧名思義就是由一群人去扮演一個角色，將這些角色的特色演繹出來，讓喜愛這些角色的粉絲們能夠近距離跟書中的角色互動，而不是只面對冰冷的文字與書頁，是他們讓創作家的角色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價值。
Coser，也就是負責扮演角色之人。Coser表面上確實挺風光的，被眾多人圍繞，鎂光燈不斷往自己身上閃爍，這一刻人人都可以享受到出名的滋味。
但，這種新興的職業也很競爭，不是說一Cosplay，所有人就都知道你是誰了。
愈是專業的Coser，自然愈受關注，同樣地，輿論壓力也會逐漸加大。
可是我從方書祺身上看到的，反而是來自家庭的壓力。
我覺得角色扮演其實沒什麼不好，因為什麼呢？
我聽書祺說過，她的脾氣以前挺暴躁的，還鬧進警局過，後來她就被《夢之醫者》的女配角杜凌靈吸引。
杜凌靈家境清寒，因此被很多在這世界上有身分地位的人瞧不起，甚至遭人欺凌，但杜凌靈非但沒有對他們展開報復，而是笑著對來幫助她的男主角孟恩說：『我出生在什麼家庭，這不是我能夠決定的，所以我不需要你用夢的力量醫治我的軟弱，將這份力量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吧！』
這句話，徹底影響了方書祺。從這個時候開始，方書祺的脾氣就稍微收斂了些。父母要她去相親，她也乖乖去了，雖然最後都沒能碰上方書祺的心上人，但父母也沒有強迫她什麼，所以讓方書祺一度以為她跟父母親的感情有變好的趨向。
直到這次的相親對象──晏語的出現。
方書祺對他的評價是：「噁心。」
我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噁心法啦，我只知道書祺現在挺難受的。
所以我蹲下身來，輕聲對她說：「凌靈姑娘，需要我去幫妳買杯飲料否？」
「噗哧！」方書祺居然笑出來了，隨即輕拍了一下我的腦袋瓜：「這個時候還不要叫我凌靈啦，等我Cosplay了再說！不過飲料倒是可以幫我買一買，我要陪妳一起去嗎？」
我搖搖頭：「不用，妳就先自己冷靜冷靜吧，等我回來哦！」
我看得出來，方書祺雖然被我逗笑了，但她的眼神還是挺憂傷，所以我想說讓她一個人靜靜也好吧？
方書祺也沒那個打算攔我，就只是點了點頭，我便起身找飲料店買去了。
很快地，我在馬路對面看到大排長龍的飲料店，第一直覺這間飲料店應該挺好喝的，所以毫不猶豫地奔了過去。
一跑到飲料店前，我剛好就排在兩個女學生後面，聽到她們正在討論某一個人：
「欸欸，妳看，很少開直播的清羽殿下，今天晚上居然要開直播耶！」
「真的假的啦？他會不會素顏登場啊？我聽很多粉絲說，清羽殿下沒化妝的時候也長很帥耶！」
「是嗎？那我還真要期待一下了～」
「怎麼？妳是不相信咱們的殿下嗎？」
「我當然相信了！我跟他跟了三年耶！」
……也太巧，無意間滑到關於清羽的新聞，現在排個隊也可以聽到有人在討論他，這世界到底怎麼了啊？
我承認清羽這個Coser確實是個男神，但這種男神後面跟了一大票好幾百萬的粉絲，其中不乏男神一發貼文就一定搶頭香的頭號粉絲，要讓自己的男神能夠注意到自己，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所以像這種幾乎達到人生巔峰的人，我跟方書祺的想法一樣，不太會去攀附，畢竟最後一定是自己碰了一鼻子灰啊！
聽著這兩位女學生在談，表面上我是聽著，但我心裡其實不太在乎，就這麼跟著隊伍來到了最前方。
還沒開始點飲料，老闆就突然冒出一句：「小妹妹，妳也是清羽的粉絲嗎？」
「蛤？」我脫口而出，希望老闆不要覺得我沒禮貌。
「哦？看妳的反應該不是囉？」老闆說，沒有露出任何尷尬的表情，我不禁鬆了一口氣。「抱歉啊，因為我的客人最近很多都是他的粉絲，都喜歡買他喝過的咖啡，所以我就趁機在咖啡上打了折。若是他的粉絲，我還額外贈送一張清羽在2017年拍攝的森林妖精個人照一張，不過看來這機會不是屬於小妹妹的呢。」
「我是他的粉絲。」我沒想到自己居然為了買到便宜一點的咖啡就這樣被降服了：「還有，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經是大三生了。」
「欸？可妳剛剛的反應不像他的粉絲啊？」
「現在是了。」我說，語氣堅定：「他真的很帥，但我不會像個迷妹瘋狂追他，這樣咖啡也不能算便宜點嗎？」
「……後面才是妳的目的吧？」老闆無奈嘆一口氣：「好吧，幫我多多宣傳也好。多虧清羽這小子，我這咖啡銷售量漲了一倍，看來要找機會跟他道謝呢。」
「老闆跟清羽熟嗎？」我一邊說一邊在飲料單子上指著一杯拿鐵和卡布奇諾，老闆看到了，就順手泡起咖啡來。
「算……熟吧？我一個老朋友的姪子，偶爾會來探望我，不過他多半都是素顏以及一些日常打扮，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就是當紅的Coser……真是從中看出人心啊，尊貴的王子殿下一變回普通人，就沒啥人關注了。不過這樣也好，看著清羽每天熬夜趕著拍攝，我也心疼，偶爾就該放鬆一下。」
我假裝不怎麼在乎老闆說的這一切，一直盯著飲料單子。
沒過多久，咖啡的香氣飄了出來。
「來，一杯拿鐵一杯卡布奇諾，這樣總共100元。」
「謝謝。」老闆將兩杯咖啡並排放在了桌上，我伸手接過兩杯咖啡，隨即發現在兩杯咖啡之後的，是一張絕美動人的森林妖精照。
這張照片的背景是一座高大的神木，神木上掛著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迷你水晶。拍攝者有將陽光收進這張直立式的照片中，角度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讓陽光因照射到水晶而產生刺眼的折射，還能夠帶出森林妖精優雅神秘的氛圍。
清羽扮演的森林妖精留著一頭金黃色的長捲髮，頭上戴著折射出一些金輝的月桂冠。他的眼睛是閉起來的，精緻的容顏面對鏡頭，可以清楚看到他額頭上有奇異的印記。整個人仰靠在神木上以坐姿休憩，身上的服裝相當複雜，是以綠葉還有金枝編織整套而成，再加上幾朵粉色與紅色玫瑰花作點綴，其中穿插些小白花，看起來就像是被鮮花簇擁的高貴精靈王子。
不曉得是不是拍照角度的關係，清羽整個身型修長，站起來的話身高大約落在175~180以上吧？不過這都不是我在意的點，我在意的是……
「老闆，像這種類型的照片，有沒有睜開眼睛的呀？」
我知道自己問了非常蠢的問題，但眼睛畢竟是人的心靈之窗，閉上眼跟睜開眼的氣場那就差很大啦！
「我這裡當然有一些了，但我都是隨機送出照片，無法更換哦！」老闆說著說著，突然揚起調皮的笑容：「小妹妹如果在意他的話，可以到他的IG還有FB追蹤，應該在搜索引擎打『清羽莫凡』就能找到他了。順便一提，莫凡是他的搭檔兼好哥們，兩人常常出席各種活動，人氣只在清羽之下，所以也是很值得關注的一名Coser哦！」
我怎麼有種老闆好像比較支持莫凡的錯覺？
「哦，好的，謝謝老闆……」
我匆匆跟老闆道了謝，拿著兩杯咖啡跑回方書祺身旁，結果就看到她正跟一名男生爆發拉扯。
「晏語，你做什麼？你放開！」
晏語？晏語不就是那個……
「妳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妳爸爸不是挺喜歡我的嗎？難道妳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留著金色刺蝟頭造型的男子抓住了方書祺的手臂，試圖將她扯入自己的懷抱，但書祺的反抗特別激烈，試圖跟他保持一定距離，可惜他一個女孩子的力量就快要行不通了。「我沒有像妳爸爸那樣這麼排斥Cosplay，我甚至還支持著妳這份夢想，但妳為什麼……」
「我就是不喜歡你！」方書祺大吼，一些路過的行人就這麼停下來，看著這場鬧劇：「我不喜歡你，這幾個字不就很明確表示拒絕你了嗎？你為什麼還對我死纏爛打的？很好玩？」
看在其他路人眼中，感覺就像是一對小情侶在鬧分手，但看在我眼中，我知道方書祺非常需要我的幫助。
看了看我手上的咖啡，再看看周邊的人，我很快注意到不遠處有兩個人坐在長方形石椅上休息，唯獨他們倆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騷動。
於是我朝著他們走了過去，將手上的咖啡遞出：「這兩杯咖啡，請你們喝了！」
對方愣了一下，但還是接過了我的咖啡。
我沒那個心情注意他們倆長什麼模樣，而是朝著我朋友那裡飛奔回去，在刺蝟頭男子準備親向我朋友的朱唇前，一把撞在了男子的腰上！
「唉唷！」
我聽到男子痛呼一聲，我整個人就這樣跌在他身上，使勁全力往這個男子的身上捶。
「你這個死變態！書祺都說不要碰她了你是耳聾嗎？在大眾廣庭之下欺負一個女孩子成何體統啊？看我打你打你打你！」
「小、小涵！不要這樣，快住手！」
「我不住手！我要替妳發洩！」
「妳這樣會把事情鬧大的啦，快點停手啊小涵！」
我感覺到方書祺很想把我從晏語身上拉開，但我將她伸過來的手臂甩開了，隨即咬向晏語的手臂。
「啊啊啊啊啊！」
男子高八度的尖叫聲，頓時響徹整個捷運站前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