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絕望囹圄( 一)

本章節 10030 字
更新於: 2022-01-15
濕冷的房間﹑發霉的牆角﹑僵硬的床板﹑單薄的毛毯,這些都非常符合監獄的形象,特別是那一根根直立著的鐵欄桿,彷彿告訴犯人們別妄想逃出這裡。
然而,與之相反的,是被關在其中一間的少女,清秀的臉龐與這裡格格不入,臉上卻寫著滿滿的不滿。因為,就在剛才,她體會到了非人的生活。
時間回到幾個小時前,少女在牢中醒來,剛醒來的她第一個想法不是「我在哪」而是「我是誰」。
是的,她失憶了。
她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地方,這間牢房除了她躺著的床,在牆角處還有個用小磚塊圍起的方形區域,旁邊有個小盆子,較高處還有個水龍頭,甚至還有簾子可以拉。
「……那是什麼?」
「浴室。」
「……浴室?」
「好奇怪的浴室……不對,你誰?」少女回頭,看向剛才傳出聲音的小窗口,一雙碧綠色的大眼和她的目光撞個正著。
「夏.斯特利。我的名字。」
這就是,名為夏的少年與這名失憶少女的初次相遇。
自稱「夏」的少年,雙手正抓著讓兩間牢房相通的窗口的欄桿,與少女對視,少女卻只看的見他的半張臉。
「斯特利先生?」
「妳是覺得我的年齡有需要讓妳用敬語稱呼我嗎?」夏翻了個白眼。
「夏先生。」
「直接叫夏就好了。」
少女點了點頭,接著開口。
「這裡是?」
夏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儘管少女只看的見他半張臉。
「妳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抓進來的嗎?」
少女再次點了點頭,夏想了一下,繼續問。
「妳是能力者?還是無能力者?」
「能力者?無能力者?」
「妳不知道能力者是什麼嗎?」看少女搖了頭,夏的表情更怪了,他小聲道:「……怎麼會……」
最後,他決定換個問法。
「妳叫什麼名字?」
少女沒什麼表情的臉上,唯有瞳孔閃過了一絲錯愕。
「……我不知道。」說到這裡,少女顯得有些失落,她低下頭,「我不知道這裡是哪裡,我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甚至……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看少女的頭上似乎出現了一朵烏雲,夏正準備說些什麼時,卻被外面的腳步聲打斷。
「克雷斯特家的那個醒來了?」
「是的,剛醒。」
腳步聲停在少女的牢房外,少女轉頭看向牢房外,一名年輕的男子站在那裡,他板著一張俊臉,衣著非常整齊。她看著少女站在床上、趴在窗口的樣子,眉角輕挑。
「我不知道德瑞克的女兒有偷窺的嗜好。」
「這……」一旁的隨從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算了,反正她的基本資料都隨著德瑞克消失了,查不到也是理所當然。只不過我沒想到德瑞克會把有關她的資料全刪了,讓我挺意外的呢。」
因為那名少女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不過仔細看的話,會讓他感覺像是見到那讓人打從心底畏懼和尊敬的克雷斯特前家主。
男子接過隨從遞過來的資料,翻了一下,翻過了夏的資料,後面就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張少女的大頭照。
這時,另一個隨從跑了過來,男子皺了一下眉頭,沒有多說什麼。
那個隨從在他面前停下,上氣不接下氣的說著,「 夏……夏洛特大人!伊蓮大人他——」被叫到名字的夏洛特一聽到關鍵字,就立刻把手中的文件丟給身旁的隨從。
「伊蓮怎麼了?」
「他在用不知道哪來的茶具喝下午茶吃餅乾!我明明二十四小時監視他的!也不知道那是哪來的,萬一偷藏了什麼危險的的東西——」
「……我知道了,我去處理他,你們先處理克雷斯特家的。」
「是的。」
少女看著夏洛特無奈的背影,他突然覺得夏洛特有點可憐,聽起來那個叫伊蓮的人很難搞,但偏偏夏洛特卻沒辦法對他做什麼,只好放任伊蓮一次又一次的亂來。
「喂,克雷斯特,過來。」外面的隨從用非常不耐煩的語氣對著少女叫喊,少女呆了幾秒後,才了解「克雷斯特」指的是她,隨後緩緩的走到隨從面前。
「這個行程表上所寫的是每日固定要做的是,若不按照上面寫的做,逼得我們一定要使用能力的話,就不會讓你過這麼悠閑的日子了,了解了嗎?」
「嗯。」少女接下行程表,準備看下一項行程時,他把自己的袖子往上拉,又看了一圈牢內,最後為了看清楚外面,她將整個臉貼在欄桿上。
「⋯⋯妳在做什麼?」隨從覺得有點無言。
「尋找時鐘。」
「這裡沒有時鐘。」
「那要怎麼看時間?」
「走廊上都有人,他們會告訴妳時間。」
少女點頭,走回床邊,隨後坐下,開始看行程表,然後趁隨從還未離開時又開口。
「現在幾點?」
「十一點半 ,等一下午餐會送過來,接著就是自由活動的時間。」
少女再次點頭,隨從看了她幾眼後便離去,夏在確認隨從離開後,再次來到窗口邊。
「自由活動的時間待在原地不要動,我去找你,還有,不要吃這裡的午餐。」夏交代完後就離開了窗邊,少女本來還想問他一些事,卻被剛送來的幾盤食物吸引了目光。
熱騰騰的白米飯放在碗中,一旁還有用小碟子裝著幾道精美的配菜,甚至還有個小杯子裝著剛溫好的牛奶。
少女按奈不住飢餓的感覺,無視夏的警告,吃了一小口的雞肉,但剛放入口中,她的臉就黑了一半,她爬向名為浴室的地方,拉上簾子,嘔吐聲傳出。
夏吃著白飯湊到窗口邊,看著少女面色慘白的拉開簾子,然後直接無力的攤在地上,夏仍舊面不改色的喝下牛奶。
「把白飯吃了,自由活動時需要大量的體力,牛奶也要喝。」少女艱難的坐起身,看了白飯和牛奶一眼,搖了搖頭。
「那個牛奶只是普通的牛奶,白飯和配菜是不同人煮的,所以妳可以安心的吃下肚。」
她看向窗口,發現夏正喝著牛奶,她也拿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啜飲,但口中那味道似乎還沒消去,她只好放下杯子,轉而拿起湯匙與碗,開始吃碗中的飯。
剛才拿食物給他們的看守看他們都吃的差不多了,便拉下一個拉桿,牢房內瞬間出現一個向下的階梯。
「自由活動時間開始,太陽下山以前回來。」
少女好奇地湊到樓梯旁,一陣冷冽的風順著狹窄的通道衝上來,她被這陣風吹起了整身的雞皮疙瘩。
「吃完了就下去,要準備找食物了。」
聽到一旁傳來下樓梯的聲音,少女加快了吃飯的速度,碗中的飯被一粒不剩的吃乾淨。
她放下晚,看著那條階梯,她伸出手,扶著牆壁,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階梯沒有很長,一下子就到底了,直到腳確實踩到地面,她的手才離牆。
夏早已站在出口處等她,少女這才看到他的全身。
夏有著一頭如黑夜般的靛色短髮,碧綠色的雙眼在陽光下使得少女更清楚的看見碧綠中那深沉的寶藍。
一瞳雙色。
而且顏色配的恰到好處。
少女看到了其他的囚犯,每個人都穿著相同的獄服,但唯獨他們兩個穿的不一樣,夏穿著白色的長袖薄襯衫,褲子是黑色的薄長褲,腳上套著布質的小短靴。
少女低頭看著自己,一樣是白襯衫、黑長褲和靴子,但是她身上的很明顯都是高級貨,皮質的和布質的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走吧。」夏看她一直盯著地上(其實是在看衣服),也不管她到底在想什麼,直接走向森林。
少女注意到夏的動靜,立刻跟上去。
再進到森林前,她大致看了一下他們的所在處。
這裡唯一的自然光源就是太陽,然而明明是中午卻不見豔陽高照,其實是因為他們的正上方是山壁,不僅上方是山壁,正確來說,他們被山壁環繞。從那唯一可以看到外界的地方看出去,是一片綠意盎然的山嵐,少女頓時明白,他們位在山中的一個山洞裡。
「喂,過來。」夏見少女因看的入神而停下腳步,有點不耐煩的叫了她一聲,她看見夏的表情,說了聲「抱歉」後連忙追上。
他們進到森林中,來到一個較隱密的地方。夏確認好周圍沒人後,把一個比他還大的石塊移開⋯⋯
少女本來想幫夏,但在看到夏絲毫不費吹灰之力的將石塊移開後,她默默把手收回。
石塊移開後是一條通道,夏仰視著比他高一顆頭的少女,然後出手將對方的頭壓下來,接著,她就猝不及防的被推進通道中。
夏將石塊放回原位,通道內瞬間變得一片漆黑。
正當少女不知道該怎麼辦時,一道火紅的光照亮這個通道,夏拿著火把站在她身後,她退到旁邊,讓夏負責領路。
通道非常短,他們一下子就通過了,現在他們位在一個較大的空間,夏拉下一個拉桿,然後將火把碰向牆壁,刺眼的火光快速的蔓延開來,整個空間被照亮。
這是個偌大的空間,中間由大小不一的石塊堆成一個簡略的爐灶,一旁的幾個大石塊還鋪上了柔軟的坐墊。內側還有一個木製的置物架,上面放了一些護具,但駭人的不是那些護具和擺在一起的染血武器,而是被裝成一罐又一罐的肉。
「⋯⋯這是?」少女拿起其中一罐,罐中肉的切面非常完美,罐子上甚至有一條導管,管中,猩紅的黏稠液體緩慢的流動著。她看向導管的盡頭,一個巨大的玻璃瓶裝著大量的血液,無數條導管接在上方,而送過來的血從管口緩緩滴落,來自各個管子的血,無不都匯集在此處,紅色的液面也藉著火光反射出耀眼的紅。
「肉和血。」
「我知道。」
「那妳幹嘛問。」
「我問這是做什麼的。」
「之後妳就會知道了。喏,先戴上這個,以免手凍傷。」夏遞上一雙長手套,少女把罐子放回原處後將手套戴上,手套外是皮製的,手套內卻是柔軟的毛,有保暖功能的手套在這個以火照明設備空間只顯得多餘。
夏也將手套戴好,調整好鬆緊後,他拿起架上的護具,一一穿上,護甲、護腿、護腕......還有一些少女叫不出名字的護具,但夏只挑了幾個基本的來穿。
少女看著夏,拿了架子上那些和夏身上相同的護具穿上,夏則拿起袋子,將架上染血的武器掃進袋中,裝好的同時,少女也穿戴完畢。
夏背上袋子,點燃火把後,拉下拉桿,環繞在周圍的火忽暗忽明,搖曳的火光逐漸黯淡,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整個空間只剩下夏手中的火把持續燃燒著。
「走吧。」夏拉著少女的袖子,以防尚未適應黑暗的少女撞上牆。
他們走回那顆巨石前,夏將火把熄滅後,推開巨石,陽光重新撒在兩人身上,少女閃過一絲念頭,思索著幫助夏將巨石搬回原位,隨後便轉身抱住巨石,卻發現自己居然動不了這個大塊頭。
少女瞬間感到沮喪,但又隨即打起精神。
「這種東西,搬得動才有鬼。」
「妳在嘀咕什麼?」只見夏輕鬆一推,巨石乖乖的回到原位。
「......真是見鬼了。」
「什麼?」
「......沒什麼。」
「那,走?」
「嗯。」
夏帶著她往森林的更深處前去,兩人跨過幾個突起的樹根、翻過無數的石堆,最後,一條清澈的溪流出現在他們面前。
夏放下袋子,將染血的武器拿出,開始清洗,而少女也拿起幾個,和夏一起蹲在溪邊洗。
「所以,你記憶恢復了沒?」
「還沒。」
「這樣啊。」
簡短的對話一結束,沉默的兩人之間散發出尷尬的氛圍。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什麼?」夏猛然抬起頭。
「怎麼了?」
「你剛剛有說什麼嗎?」
「沒有啊。」
「那妳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沒有,怎麼了?」面對夏拋出的奇怪問題,她滿臉疑惑。
「......沒事,可能我聽錯了。話說回來,我總不能一直妳啊妳啊妳的叫吧,我想直接叫名字。」手上的武器都洗完後,夏從袋中拿出布,將它們擦乾。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重取一個不就好了?」
「可以這樣嗎?」
「不然還能怎樣。」
少女思索了一番,面有難色的開口:「我想不到。」她看向夏,「不然......你幫我想?」
「我幫妳想?」
「也好。」
「那......妳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嗎?或者顏色、季節之類的。」
「我喜歡的東西......」她看向那唯一光源的來處,「太陽和......天空,顏色的話......黃色,還有,夏。」
「幹嘛?」
「什麼?」
「妳剛才不是在叫我嗎?」
「我說的是,我喜歡的季節是夏。」
「......是喔。」
夏撇過頭,為了掩飾自己尷尬的樣子,他拿起剛洗好的短刀,用刀尖在地上寫字。
「太陽、天空、黃色、夏......」夏將它們一一寫在地上。
「是夏天。」
「好啦......」他在「夏」字後加上「天」。
夏圈起了「陽」、「空」二字,但又覺得太男性化,因此將它們從選項中刪除。
「夏天」,跟自己的名字太像,刪。
「黃」,沒辦法和任何字組一個像樣的名字,刪。
夏苦惱的抓亂頭髮,把那些字抹掉。「想名字什麼的真難......」他把頭埋在臂腕中,少女擔心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蹲在他的旁邊。
夏轉頭看向蹲在旁邊的少女,對著她的眼睛,一個名字一閃而逝,但又留下清晰的痕跡。
「霞。」
「嗯?」
「『染上夕陽的黃金色晚霞』,霞,很適合妳。」
「『霞』嗎......真是漂亮的名字呢。」
「那就這麼決定了,妳是『霞,克雷斯特』。」
「嗯。」
「請多指教,霞----恕我失禮了。」
「咦?」
唰--的一聲,原本在夏手上的短刀飛了出去,幾根棕色的髮絲飄落,被嚇著的霞舉起左手,拂過左臉,直到摸到差點說再見的左耳才安心。
她轉過頭,慶幸夏的技術真好,飛刀射中的不是她的左耳,而是身後那隻準備偷襲的熊。
「......熊?」
咳.......更正,這應該不是熊,熊才不會身上長滿鱗片、手指間有蹼呢,霞這麼想著,但因為長得很像熊,所以就姑且叫熊吧。
「霞,到旁邊。」
「喔......好。」
夏站起身,看著那個熊,熊捂著心臟,血汨汨地流出,隱約可看出銀色的光芒正在閃爍。
趁著熊拔出刀的期間,夏用腳將成堆的武器踢散,但似乎是找不到想要的傢伙,精緻的小臉皺起了眉頭。
礙於鱗片和蹼的緣故,熊無法順利拔出刀,氣憤的熊轉向罪魁禍首的夏,伸出蹼準備戰鬥......
(由於接下來過於血腥,所以會透過可愛化的濾鏡來詮釋)
「欸?欸?欸?夏,它撲過來了!」黑色的小兔子----霞對著對面的靛色小兔子----夏叫道。
夏看了小黑兔一眼,突然眼睛一亮,「把你腳下的傢伙給我。」
黑兔拿起了地上那一條藍色的細長棒棒,「這個?」,夏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就決定是它了。丟過來。」
「直接丟?」
「對。」
「那我要丟了,一、二......嘿咻!」小黑兔用毛茸茸的小手拋出了銀色棒棒。
熊熊持續接近中,銀色棒棒也飛向靛色小兔。
棒棒落地前,靛色小兔用力一踢,棒棒垂直向上飛起,一個漂亮的旋身,靛色小兔強而有力的後腳踹中了掉下來的銀色棒棒,棒棒筆直的飛了出去,如同流星一般。
然後......熊熊的頭上就開了一朵大紅花。
皆大歡喜,小兔子們不用被吃掉了,熊熊也開花了。
濾鏡被拿掉了。
夏踩著熊的頭,把那把銀色的長鎗抽出,深紅色的液體沿著邊緣,往低處滑下,然後滴落。
接著,他用鎗的尖端硬是將熊胸前的鱗片扳開,而後輕輕一挑,短刀飛出,以完美的拋物線落到夏的手中。
掌聲響起,夏看向聲音的來源,呆住的霞微微張開嘴,愣愣地拍著手。
「好厲害啊,夏。」
「喔好。」
霞接下短刀和長鎗,拿去河邊清洗。夏從腰間抽出一個袋子,把那些掉落的鱗片放進去。
霞看到夏的腰間突然生出一個袋子,還以為夏是一個有百X袋、名為哆啦O夢的藍色狸貓......口誤,是藍色機器貓才對,但夏只是掛了一個腰包而已。
「?」
「怎麼了?」
「好像聽到有人說什麼......狸貓?還是機器貓?」
「我什麼都沒說喔。」霞趕緊撇清關係。
「那應該是幻聽。」夏將袋子丟給霞,然後一把背起熊(已卒),往原本的洞走去,霞把洗好的刀和鎗擦乾,和其他武器一起裝入袋中,然後撿起夏丟下的裝有鱗片的袋子,小跑步追上夏。
因為背著熊,夏沒有手可以堆石頭,他就直接用腳踢開巨石,走進洞中後,把熊丟在地上,接著走到洞口,把巨石移回來,而後燃起火把。
走回洞中,夏拿起石椅上的鱗片袋,再拿了架上一個外觀奇妙的刀子,走到熊的旁邊。
「霞,你會生火嗎?」
「大概知道怎麼做。」
「旁邊的簾子掀開,裡面有木柴和生火用具。」夏將火把拿去碰撞,這裡又再次被火光環繞。
「不能用那個嗎?」霞指著剛熄滅的火把。
「這是擬態火,燒不起來,只能用來照明。」
「擬態火?」
「擬態火是-----」
陽光倏地照進來,夏對霞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熄了所有的火。
那個人走進來後,洞口被碎石封住,他的手上則冒出一團火,夏悄悄的拿了架上的東西,霞則是躲進深處。
在那個人走到原本霞坐的石椅旁邊時,一道銀光爬到他的頸邊。
「擅闖民宅,腦袋和身體say goodbye。」
「等、等一下啊!小夏!我是雷啊!而且這明明就是我家!」
「原來是雷啊,抱歉。」
下一瞬間,燈火通明。一個高大的男性身後掛著嬌小的夏,原本看起來像是父子嬉戲的美好畫面,卻因為夏手中的匕首而整個變了調。
「......哇,小夏你這混蛋,鳩佔鵲巢也就算了,居然還不知羞恥的帶了個女孩子回來......不對,我忘了你是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年,有這種慾望很正常......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的確打擾到了。打擾到我們吃午飯。」夏放下匕首,拿起那個外觀很奇妙的刀,開始刮熊的鱗片。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啊。那麼,妳叫什麼名字呢?」雷坐上石椅,拉下一直遮住臉的斗篷帽子。英俊的臉被水藍色的頭髮掩去大半,朱紅色的雙眼在瀏海下若隱若現。
「霞.克雷斯特。」霞從簾子後拿出幾根木柴和一包打火石,坐上另一張石椅。
「『霞.克雷斯特』啊,真是個好名字呢。我是雷,雷·庫利爾,能力是『混合』。」雷從袋中取出兩顆黑色的小石子,再將袋子還給霞。
「你們說的能力到底是什麼?」霞彎下身,將木柴堆成易於燃燒的金字塔形。
「小霞是克雷斯特家的,卻不知道嗎?」
「她失憶了。」在一旁的夏補充道。
「這樣啊,那小霞想知道嗎?這可能要講很久喔......」
「沒關係,我想知道。」
「那,就從最早的『造物者殞落』開始說起吧。
「大約在兩千年前,距離造物主初次現身在人們面前已經過了六百年,本來那天應是慶祝造物主降臨的日子,但造物主卻遭刺殺。那天,作為造物主死亡的證明,造物主的屍身化為細小的光球,散落各地
「在造物主死亡後的幾日,第一位能力者『艾利·克雷斯特』誕生了。
「克雷斯特家在當時是很有名望的經商家族,艾利身為嫡長子,接受了各種菁英教育,並在日後與來自恩菲利亞家的第二位能力者,共建了屬於專屬能力者的區域。
「之後,奇米瑟家、娜斯家,以及克雷斯特家及其改姓的底層分家----克萊亞家、恩菲利亞家成為能力者區中的五大家族,以克雷斯特家為首,共同管理能力者區。
「最近一次的重大事件是『克雷斯特之亂』,娜斯家克雷斯特家試圖叛亂的名義,聯合奇米瑟家、恩菲利亞家,趁半夜攻進克雷斯特家的領地,克雷斯特家在喪失家主後幾乎滅族,只剩下少數幾人而已。」雷將兩顆打火石相撞,火花落進火柴堆中,火勢慢慢地變大,形成一個小火堆。
「順帶一提,『家主制』和『領地制』是由艾利建起的。『家主制』是指在家族中能力最強的人擔任第一代家主,再由同樣是能力最強的嫡長子或嫡長女繼承其位,第一位實行人是『艾利·克雷特斯』。
「『領地制』的內容是:將能力者區半均分成五大塊,每個家族各佔一個區域,不得干涉其他家族的領地事務。」夏走到兩人身邊,蹲下身,將手上的肉串插在火堆旁烤,還不忘做解說。
「基本上就是這些了,小霞還想知道什麼嗎?」
「五大家的能力分別是什麼?」
「娜斯家是『控制心智』、奇米瑟家是『結界』、恩菲利亞家是『自我痊癒』、克萊亞家是『消除能力』。克雷斯特家有點特別,他們的歷代家主都有兩個能力,『創造』和『毀滅』,但非家主的嫡長子或嫡長女無法有兩種能力,因此克雷斯特家底下又分成『創造』和『毀滅』兩派系。」
「雷先生」
「嗯?」
「你是哪家的?」
「庫利爾家。」
「不是五大家?你真的是能力者嗎?」
「等一下,我可沒說能力者只有五大家而已
「除了五大家,當然還有其他家族的人,不過和五大家相較之下,其他家的能力較弱,能力者也少,還有出現過同一家能力都不同的狀況,因此勢力沒五大家大。」
「那他們要住哪?」
「基本上其他家的不太常有整家遷進來的狀況,所以進入能力者區的都是有能力的人,至於住所的話,就看哪個家主要讓他們住進領地了。」
「雷先生原本住哪個領地啊?」
「跟小霞一樣喔。我們家從祖父那代就住在克雷斯特家的領地了,雖然母親是克雷斯特家的,但我的父親其實是無能力者喔。」
「即使是能力者,也會生下無能力者嗎?」
「對。」
「可是這樣的話,無能力者不是就很危險。」
「這點的話,克萊亞家可以指定一塊地區行使『能力無效化』,這樣一來無能力者就不會受能力的影響。」
「嗯......這樣啊......」
「給。」夏把烤熟的肉串拔起,吹了幾口後遞給兩人,「小心燙。」
「啊......謝謝。」
「謝謝啊,小夏。」雷接下肉串後,走到他們身後的牆前,輕輕碰了一下牆,原本平整的牆面彈出一塊板子,板子後是一個小置物櫃,裡面放著一些瓶瓶罐罐,五顏六色的液體和晶體被存放在那些瓶罐中。
「小夏要什麼?」
「我要那個鹹鹹的。」
「你說的是鹽吧。」看夏點了點頭,雷拿出一個裝有白色晶體的罐子,「都過了兩週,你怎麼還記不住啊,給。」
「你明知道我和你們不一樣。」夏在肉串上灑上名為「鹽」的白色晶體後,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你們在幹嘛?」霞愣愣地說著。
「加調味料,可以讓肉變得更好吃。」雷拿起另一個裝有黑褐色液體的罐子,將罐中的液體淋在肉上。
「這和我的認知有點不一樣。」
「一般來說,是要用一些叫『鍋』的工具來煮,但是幾天前小夏在狩獵時,把『鍋』當成武器,往我們現在吃的傢伙的頭敲下去,『鍋』就壞了。但因為『鍋』要花五十枚鱗片才能換到,所以今天才把這個傢伙宰了吃。」
「是喔......那我想試試看你手上的那個。」
「妳是說醬油嗎?」
「那個叫醬油?」
「嗯。」
「什麼味道?」
「妳試了就知道。」他把手中的罐子放到霞的身旁,霞拿起罐子照著他剛才的動作,將醬油淋在肉串上,然後咬下一口。
「怎樣?好吃嗎?」
「......豪豪粗。」
「噗哈哈哈!『豪豪粗』是什麼啊?......哎呀,妳怎麼哭了?」
「大概是因為她剛才吃到伊蓮煮的東西吧。」夏不以為意的咬下最後一塊肉。
「哦......那還挺可憐的,畢竟那些東西只有外表能看,根本就不能吃呢。」
霞的身旁開出一朵朵小花,但在她看到夏離座處理那隻被刮鱗片的熊屍體時,不經意的看到熊背上那個大洞,又想到雷剛才說的話,不由得感到些許反胃。
「......雷先生」
「嗯?」
「你剛才說,把『這個傢伙』宰了吃,你說的『這個傢伙』不會就是......那隻熊吧?」
「對呀,怎麼,沒吃過熊肉啊?」
「嗯......」
「妳放心啦,牠是我用能力把熊和魚混在一起的失敗作,所以有一半是魚肉,小霞妳應該不會連魚肉都沒吃過吧?」
把最後那一口吞下去,她幽幽的說了一句,「我不記得了。」
「啊,抱歉......」
「沒關係。」
疑似踩到霞地雷的雷和霞本身,兩人間瀰漫著一股微妙的氣氛,沒有任何言語,只有夏處理熊的聲音。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啪!」一隻熊手被拽了下來。
「碰!」裝罐的熊手被重重地放在架上。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小、小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雷被夏異常的遷怒行為嚇得有些結巴,霞則是默默看著夏生悶氣。
「......沒事,我又幻聽。」夏舉起小小的手,對著天花板比了個不雅手勢。
「『又』?你要不要去看個耳鼻喉科啊?」
「我也想啊,可是大概連醫生都救不了我。」
「這麼說起來,依小夏你的個性,不會讓剛認識的人進來吧,而且你竟然在逃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為什麼?雖然現在還不到冬天那麼誇張,但是奈亞沒有你,活不過冬天的。」
「我知道,冬天以前我會回老師身邊的。」
「那你為什麼回來?」
「為了『她』。」
「我不懂。」
「為了『她』,所以我需要克雷斯特家的人,我需要一個唯一沒有被夏洛特殺死的克雷斯特----霞。」夏指了一旁呆住的霞。
「但是她沒有記憶。」
「那就帶她去見老師。」
聲音嘎然而止,越說越激動的兩人互瞪著。
最怕----
「我不管你X的到底最怕X小東西,但如果你X的再說一次你到底最怕X小,我就把你這X的傢伙最怕的東西變成我。」夏一口氣對天花板說出一長串需要X的字詞,還再次對天花板比出需要打碼的手事。
「......小夏,你還好嗎?」要幫你掛精神科嗎?後面這句話,雷不敢對正在罵天花板的夏說出口。
「我很好,我沒事。」
「......那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夏到底為什麼在罵天花板,但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在一旁存在感幾乎化為零的霞,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
「妳想問什麼?」夏嘆了口氣,放下手,轉身面對她。
「你們剛才說的『她』到底----」
「小夏,時間到了,要回去了。」雷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們該出去了。
「知道了。」夏走向洞口,雷跟在霞的身後,順道將火熄滅,只剩下火把。夏覺得腳步聲不太對,回頭一看,霞不知道黑暗中做什麼,他只好喊了一聲,「霞,跟上。」
對方卻回他,「太暗了,看不到路。」
他只好拿走雷的火把,回去找霞。
三人走出洞口,又出了森林,在往牢房的樓梯口分別後,霞和夏分別回到牢房,又成了鄰居。
霞看了行程表,現在是洗澡的時間,而只有這個時間有熱水,所以她拿起看守給的毛巾,進浴室後褪下衣物,用臉盆裝了一盆水,往身上一澆----
「----好冰!」
她趕忙將身體擦乾,穿上衣服,出了浴室後,她看見夏和看守那像是在看白痴一樣的眼神。
她默默地把手巾還給看守,爬上床,用毛毯將自己捲起球狀,臉上難得出現了厭世的表情,全都是因為這不人道的監獄。
「妳幹嘛搞自閉?」
霞沒有回答他的回題,反問,「夏,這裡到底是哪裡?」
「......」
「夏?」
「......睡覺。」
「疑,可是----」
「如果妳不想明天被怪獸吃掉,就趕快保有體力。」
「......好吧?」
過沒多久,夏確定新鄰居睡著後,拿出一個小袋子,袋中美麗的鱗片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下了床,走向那深深緊閉的大門,用來察看牢內情況的小窗口被打開,他透過窗口將袋子丟出去,門外的人接到袋子後,清點數量,確定數量對了,門外的人就準備離開,夏卻一把叫住他。
「別收錢不交貨啊,伊蓮。」
門外的人----伊蓮,用他那張迷倒眾生的臉,露出一抹漂亮的微笑。
「我怎麼可能會那麼做呢,以『伊蓮.恩菲利亞』之名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