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遺失3

翻開放在櫃子裡的日記還有相簿，不同的女同學旁邊標記了這是第幾年認識的。

黃陽不記得很多事情，學校的記憶也是斷斷續續，唯獨那時候跟那些同學相處的記憶是清晰的。

快樂，青春洋溢，散發著成長新生的活力，像春天的花苗奮力的成長。

黃陽翻閱著日記，表情放空的有些可怕，像是被什麼殘酷又充滿吸引力的畫面奪去目光，無法轉移。

她輕撫過日記上貼著的照片，一個長髮，帶厚重圓框眼鏡，別人第一印象都是很沉悶的女同學，而且因為母親是做紅燈區的工作，時常被當作調侃跟欺負。

黃陽知道她是個有著夢想而且有才華的人，她功課實力屬於越措越勇的黑馬，也很上進的想要去好的國立大學，接著去當實驗室的相關人員，希望自己有天能夠賺錢奉養一直工作賺錢養自己的媽媽。

可是她死了，被車撞死的。

但黃陽知道，她是被班上那群人，堵在校園外的一條小巷，要被強姦前，她衝出去馬路上卻被闖紅燈的卡車碾過去，頭直接爆裂當場死亡。
黃陽認識她一年，後來知道了她母親承受不了打擊也跟著女兒離開了。


後幾頁是另一個同學，放著即肩長髮，看起來溫柔婉約的女孩子。
她喜歡寫生，用清新的筆觸把親眼所見的世界每個角落都記錄下來。

不過她父母管教非常的嚴厲，甚至覺得她所剩不多的興趣是阻礙自己女兒當一個成功人士的絆腳石，每次都在刁難她畫畫，說是很醜，說是沒天份，說是她在浪費那些真正有才能人的顏料。
不過她不在意，那個同學覺得只是父母太擔心她了，才會這麼焦慮。

但那個女孩有個秘密，只有黃陽知道的秘密—她喜歡女生。

她把這個秘密分享給了最好的朋友知道，但卻在無意間被同學知道了。
成績優異，品學兼優的孩子瞬間變成了乖戾精神不正常的神經病。
被同學嘲弄，被老師以關心為名義的責怪，被輔導室想矯正這噁心的精神疾病。
還有父母的責怪，我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樣讓我們失望，種種情緒勒索撲面而來。
最後父母認定都是畫畫才讓自己的小孩變成生了同性戀這種精神病，於是把她的所有畫畫的工具，已經完成的畫本全都燒了。

她最後決定要去一個更好的世界，她約了所有的同學，老師，還有父母，在大家的矚目中從學校旁邊的那棟宿舍樓一躍而下。

日記裡一頁一頁翻完，新生花兒被慘忍的折爛，踩在腳下踐踏，最後只剩散發植物腐臭的爛東西。

日記一張照片是跟其中一個人一起去野餐的照片，鋪在地的餐巾上放著各種新鮮甘甜的水果。

水果，對，她們都喜歡吃水果......要削給她們吃......

「......陽......阿陽......阿陽！」遠處傳來了呼喚自己的聲音，黃陽定睛一看，對面是滿臉慌張的路易，他在叫自己要深呼吸，要冷靜。

頭很痛，很暈，看到的世界好像在旋轉一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還會不斷聽到水的滴答聲。

路易盡可能保持聲音平穩，但不難聽出他的慌張:「你現在先把手上的刀放下來。」

黃陽奇怪的歪頭，刀放下她要怎麼削水果？

「乖，先把刀放下來。」路易又重複了次。

黃陽看著路易，然後又低頭，瞳孔被暗紅色給佔滿，手上的刀子，左手腕內側被開了大口，可以看到皮膚下的肌肉，還能看到血源源不絕，像瀑布一樣傾瀉出來。

倒在馬路上，卡車輪子底下噴濺得到處都是的頭蓋骨跟腦漿，還連接著視神經的眼球瞪著那些強迫讓自己生命到了盡頭的罪人。

都是......血......痛......嗎？

四肢歪扭，脖子折斷的躺在陰冷的校園外，瞪大的眼睛還流著眼淚，在嘆息著一輩子都不被理解的願望。

黃陽看著自己的手，滿手的血好像不是自己，而是那些死在校園外，以至於不能離開校園的她沒能拯救到的那些同學的。

溫熱的血液，生命的泉源就這樣流逝了，自己只能這樣看著。

黃陽感覺自己的手在顫抖，眼睛無法聚焦，耳邊傳來了刺耳的聲音質問著為什麼只有她活著。

在平凡的日子也已經都笑不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都是血......

黃陽手一鬆，刀子掉到了地上，自己也跟著跌進了血泊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