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生死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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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2-01-08
煙鈴見清遠吐出黑血暈死過去,頓時六神無主,只知抱著他,喚他醒來。還是陸夫子鎮定,陸夫子將煙鈴與清遠帶到隔壁的雅室,扶清遠躺下。陸夫子略通岐黃之術,便為清遠號脈。清遠此時也悠悠醒轉,他望著煙鈴,心中不安。

陸夫子神情凝重,眉頭深鎖:「宋公子這是中毒了。」清遠閱遍醫書,大致也猜到了自己的情況:「可是一種蠱蟲之毒?」陸夫子點頭,她默默嘆氣步出門外,將屋門合上,這位眉目淳良的宋公子命不久矣。

屋內只余清遠與煙鈴兩人。煙鈴拉住清遠:「什麼意思,什麼蠱毒?」清遠悲涼:「這是朱雀王宮的秘毒。有人先在我身上種了蠱,後來又在你身上放了一種帶有香氣的藥引。我們相處日久,香引便誘使蠱毒發作,而蠱毒已入骨髓了。」

煙鈴震住:「不可能。怎麼會,從來沒有人給我下過引。」她耳畔又響起軒戈那句「你是見了什麼人?」還有離開皇宮時暗影所提醒她的「此時回頭,興許還來得及」。煙鈴回想起在出宮一路上,她只見過扶桑、暗影。以及冷宮荒林中一閃而過的黑影,那如鬼魅般的身影。是暗影,對照看來,下蠱與下引的定是暗影。

原來並不曾瞞過軒戈他們,真正一無所知的是自己。

但是煙鈴仍是有些解不開的謎團:「軒戈他怎麼會預先知道我與你私下在冷宮見面?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用下蠱這種最複雜的方式對付你?」清遠淡淡地笑了:「你不知道,我卻明白……他不甘心。」煙鈴抓住清遠:「我去求軒戈,他會給我們解藥的。」

清遠看著煙鈴焦急的樣子,撫摸她的頭髮:「你別忘了,我祖先是白虎人,我可是遍閱醫書呢!此毒確無葯可解。」煙鈴聽到白虎,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對,白虎,我去找他們那個白朔,不是說白虎聖草有奇效……」

清遠搖頭:「沒用的。這是千蟲蠱毒,一經發作,便無藥可救。如今蠱毒早已蔓入心肺之中,以心血為滋養。」

清遠身上散著一股花香,但是這種花香實則便是蠱蟲之毒的氣味,又奇異又詭譎。窗外的蝴蝶被香味吸引,落在清遠身上,咬破了他的皮膚,貪婪地吸吮帶著花香的血液。但是那血液漸漸轉為紫黑,蝴蝶也紛紛垂落,翅膀撲了一下便不動了,竟是死了。

清遠撫摸這蝴蝶的翅膀:「據載,千蟲蠱毒。一生,二渡,三滅。我還有三日的光陰。」

煙鈴崩潰:「我不願意。你說過一生一世,我們才剛剛重新開始!」清遠用衣袖擦著她的煙鈴,淡淡地笑了:「你還是如小時候一般愛哭。走吧,我想回到罌粟谷中,長眠於紫藤花下。」

煙鈴扶著清遠,步過萬家燈火,光火明滅之間,皆都被眼淚擋住,一片模糊。煙鈴跌跌撞撞地帶著清遠,回到了罌粟谷中。紫藤已經枯萎,煙鈴扶清遠坐在紫藤花下。

清遠拂過紫藤,也忍不住鼻頭一酸,他終不能如約了。但他看到煙鈴哭的早已淚人一般,還是強自微笑:「小丫頭,生老病死,沒有什麼關係的。」煙鈴撲到清遠懷中:「不要離開我,永遠不要離開我。清遠,我只有你。只有你不被卜相幻術給迷惑,不曾因命運的走向,將罪過責怪到我頭上,只有你。可你卻又要再一次地丟下我。」

清遠抱住她:「煙鈴,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哪怕我們都終要被命運捉弄,你可以試圖與命運對抗,肆意此生。而我卻只能遵循命運,做我的平文公子。如今,我終於也狂妄了一回。」清遠摸了摸煙鈴長發,「我這一生,愛過,被愛過,不曾虛度。不悔。」清遠緩緩一笑。

清遠抱著煙鈴,煙鈴也抱著清遠。在所余的辰光中,他們相互纏綿。永生永世,不死不休。最終,煙鈴感受著他的身體一點點冰冷。而屍體受千蟲腐蝕,最後也化為灰燼。

什麼都不曾剩下……十年前的紫藤架下,煙鈴年少時曾寫下:長倚紫藤下,與君共生死。清遠也曾回她: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今看來,一切盡皆虛妄。

「勝負還未分,你不能死!」「清遠,你醒來,余命令你醒來!」「清遠,宋清遠……」煙鈴哭叫癲狂,昏厥過去。

一側兩三個谷中農人經過,目睹此一場景,大為驚恐,悄悄躲在石後偷看。



等煙鈴再醒來時,已在一個簡陋的小木屋裡。身邊沒有清遠,她再也見不到他了,小狼崽在一旁守著她。

原來狼崽溜出學堂,跑來找清遠與煙鈴。卻沒找到那位給他紫藤花花的大哥哥,只看到倒在余灰旁的煙鈴。小狼崽將昏過去的煙鈴抱起,尋到附近空落的農家,放她躺下。

煙鈴哭泣:「我們這一生,是為了什麼?」她淚流滿面。沒有意義,一切統統沒有意義。

狼崽蹭她的手背,彷彿在表示:「不要怕,我一直一生都跟著你。」

「就算你日後發現如今一切皆錯,也仍會再做相同選擇?」狼崽聽不懂,仍然不斷蹭煙鈴的手背。

煙鈴嘆氣。支開狼崽。她取下頭上插著的金簪,用金簪尖利的尾部割開手腕,將血管劃斷。

等狼崽回來時,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煙鈴。他「唔唔」地叫,舔舐煙鈴手腕上的血,卻無能為力。這時,一個人將狼崽推開,包紮起煙鈴傷口。不顧狼崽,背起煙鈴,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