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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刑部

本章節 17415 字
更新於: 2018-06-30

"魔力、生命與靈魂皆為同源。流動者為魔力,安定者為生命,混和後即為靈魂。"——擷錄自 傑洛維•懷斯 ,<魔術理論-序章>


克里米納-迦爾達帝國的首都,以長達600年悠久的歷史文化、繁華的經濟和頂尖的魔術研究聞名於世。

若從正上方鳥瞰,最先注意到便是由內到外共計四層的巨大白色城牆,整齊地圍成一面又一面巨大的八邊形。接著會看見四條筆直的大型道路從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最外側城門貫穿整座城市,交會在中央巨大王城周圍的湖畔廣場。

由於這座城市是由最內層的城市逐漸往外加蓋及擴建,因此靠近城市外圍的皆為較近代的建築,以及考量到地利之便而設置於此的驛站及商會,隨著穿越一道又一道巨大的城門後,歷史的氣息便越發濃厚,周邊的景色開始轉變為樸實的民房、莊嚴的教堂、及充滿歷史氣息的各類古老建築,即使是大街上某塊地磚的裂痕、石牆轉角上的缺角,都承載著這數百年來一段又一段的歷史故事。

穿過最內層的城牆步行約1個鐘頭後,會看到圍繞著王城的巨型人造湖泊,碧藍清澈的水面伴隨著波浪反射耀眼的陽光。這座湖泊由東北方的水道引進來自山區的河水,並向東南、西南及西北三個方位延伸到了城外形成運河。

而湖畔周圍正是整座城市的心臟地帶,來自世界各地的珍貴布料、精緻陶瓷、奇異食材、藝術品,又或是聲稱是魔法道具的可疑商品,全部聚集於此形成市集。

幫船隻卸貨的工人們、路上發出嘶嘶聲的馬匹和車夫、路樹下休憩的人們、巷弄之中四處嬉鬧的孩童、路旁酒吧情緒激昂的醉客、餐館外招呼客人的服務生,這座城市的繁榮無時無刻透過充滿活力的人們展現出來。

但並非一切總是如此美好,一旦進入了東南側的暗巷之中,便會來到與前者形成強烈對比的另一個區域……

斑駁的牆壁、狹窄又陰暗的巷弄、殘破的屋瓦及門窗,這裡是城市最古老的地區之一。起初只是正常的住宅區,但隨著歲月的流逝,老舊的建築物和狹窄的道路使發展開始沒落,最後漸漸地,淪落為充斥著小偷、搶匪和乞丐的貧民窟。

儘管政府數百年來多次希望完全翻新此區域,卻總因為極為混亂的地權而作罷,只能無奈地將此區域視為陳年痼疾般的存在。在經歷無數次半途而廢的改建後,這裡的街道反而變得更加混亂,漸漸地形成了一座錯綜複雜的迷宮,因此有人在此處迷失方向後便再也走不出去……諸如此類茶餘飯後的故事便時有耳聞。

而且由於陽光被不斷向上加蓋的違建給遮蔽了,陰暗的街道總是充斥著一股揮之不去霉味,甚至不時還會參雜生物腐爛的惡臭,至於源頭是來自人類還是其他生物,可沒人願意往下細想……


然而如此髒亂的區域,卻默默存在一個這國家的重要單位──

在這錯綜複雜又狹窄的巷弄迷宮之中,由殘破的房屋圍成了一個方形廣場,而在這中間座落了一間學校。雖說是學校,但外牆上寫著名稱的牌子早已脫落;許多破裂的窗戶也僅用木板寒酸地封起來;牆壁、道路及雕像也都有明顯的毀損;中庭的水池乾涸多年,早已連苔痕都不剩,反倒是外牆上長滿了藤蔓和青苔,整棟建築看似完全沒打算整理的意思,給人的第一印象如同鬼屋一般。

而這棟看上去像是早已廢棄的建築物,正是「帝國特殊行刑部隊」的訓練中心。
「帝國特殊行刑部隊」一般簡稱為「刑部」,而所謂的特殊行刑,是指當常規法律無法嚇阻罪犯時,直接繞過法律降下制裁的最終手段。

而為了在不被牽制的情況下執行上述任務,刑部被從所有的單位中獨立出來,不歸任何單位管轄、處理的對象亦不論身分高低,即使是國王或元老都可以被他們透過私刑進行審問和制裁。

當然,為了避免如此強大的權力被濫用,初代君王──克里米納•默德亞斯,在創辦這個機構時,同時加入了數項不可改動的限制拘束刑部:

首先,成為刑部後必須放棄大多數的權利,如:財產權、參政權、以及最為重要的生存權。也就是說,刑部能合法殺死任何人的同時,人們也同樣可以隨意殺害刑部人員而不會受到法律制裁。

再者,國家為了增加人們獵殺他們的誘因,還高額懸賞了刑部成員的腦袋,即便退休了也不會取消。

此外,若刑部在處刑完後無法提出對方犯錯的證據、刑罰與罪行嚴重不合比例,又或者任務中肆意造成無辜民眾的死傷等,明顯違規事項一旦被發現,都會增加懸賞金額。

當懸賞金額超出一個額度,還會被視為濫用職權強制剝奪其職位,同時無法恢復其他權利,賞金更會大幅增加,並交由全國通緝和獵殺。

最慘的是,一旦正式成為刑部後將無法退休,意謂著此生的結局只剩下殉職或被獵殺。

幾乎犧牲了所有的權利,換來的卻是每天生活在危險之中,還只能依靠任務完成後的微薄報酬來過活,退休後也難以全身而退。如此糟糕的種種條件,讓刑部百年來皆被公認為世上最糟糕的工作。


「恭喜你們順利通過三年的訓練課,接下來,你們即將成為刑部的實習生。」

一位凶神惡煞的中年男子,站在簡陋的講台上掃視一遍台下約20名的年輕男女。

現在是刑部訓練中心的結訓典禮,與大多人印象中的結訓典禮不同,這裡並沒有什麼感人肺腑或激勵人心的演講,只有台上人員以令人昏昏欲睡的口吻敘述著將來的注意事項。

「結訓典禮就到這裡結束,請注意旁邊的公布欄,上面寫著負責指導各位的教官,這些人將負責帶領你們熟悉工作內容,並考核各位是否有資格成為正式成員。明天中午請各位請回到這邊集合並等待教官帶領,解散!」簡單宣告典禮結束後,男人便直接離開了講台站到一旁。

台下不安的畢業生們觀望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其他事情後,才戰戰兢兢地走向布告欄,並且開始討論起自己的指導教官到底是誰。

一名有著雜亂黑色短髮的青年慢慢地往公佈欄走去,他叫做威爾,身為孤兒的他並不清楚自己是何時出生的,只能從被孤兒院發現的時間推算自己現年約17歲。不論是身高、長相都相當中等,說白了就是毫無特色,跟身邊其他的男性同梯相比略顯瘦弱,綠色的雙眼也不像大多數同年齡的男孩們充滿活力。


「威爾!你也太慢了吧!」路易斯在人群中跟威爾打著招呼。

他有著高大的身軀、古銅色的皮膚和一頭棕色的捲髮,推測應該出生自南方的熱帶大陸,平常招呼人相當有活力。為人重情重義,算的上是值得將後背依靠給他的男人。

因為年齡相近又容易相處,他和威爾剛進入訓練所就成為了朋友(事實上,威爾原本以為路易斯比自己大10歲,直到認識半年後才得知對方與自己同齡,當時帶給他的震驚至今仍無法忘懷)。使用的武器是長槍,其精準凌厲的槍法,總能在練習戰中得到不錯的戰績。

順道一提,他輕挑風流的個性在同梯之中相當有名,鬧過了不少桃色笑話,因此至今仍然單身。據傳聞,他已經被所有同梯的女性列為交往黑名單了。

「反正明天才會正式跟教官見面,用不著和大家搶著看吧。」

「還是老樣子這麼孤僻啊!」路易斯笑著說道。

「反倒是你,從剛剛就一副暗爽的模樣,看來是分到了一個美女當教官啊?」

「你也太厲害了,這都能看出來啊!」

儘管路易斯是發自內心的感到訝異,不過他好色的想法完全寫在臉上,只要是眼睛正常的人都能看出端倪來,威爾想猜錯反而還比較難。

「我的教官是梅莎,據說是個相當溫柔的前輩喔。」

說到這裡,他露出得意的笑容。

「最重要的,聽說是有著巨乳的漂亮大美女!」

路易斯開心用手擺出巨大的胸部輪廓,開心的炫耀起來,對教官的色心表露無疑。


「瞧你一副精蟲上腦的模樣,連即將踏進地獄了都不知道。」一名比兩人稍微成熟的女性,突然用手臂勾住了兩人的脖子笑道。

她叫佩特拉克,看上去比兩人略為年長,估計約22歲左右,有著一頭棕色長髮和小麥色的肌膚,習慣穿著方便活動的清涼服裝。她的行為舉止相當開放,做事也直來直往,很容易和男性們打成一片,經常利用路易斯的色心讓他出糗。

佩特拉克使用的武器並非常見的刀具或兵器,而是在拳套及靴子鑲上鐵片和尖刺,利用肉搏技巧攻擊對手。

擅長切入兵器的死角後,利用猛烈又致命的拳腳連擊配合各種鉗制技和摔技,讓戰鬥陷入一面倒的局勢,因此在場的訓練生中能壓制佩特拉克的只有威爾和另外一個人而已。

「梅莎前輩在同梯間可是有著『鬼之女武神』的外號,和溫柔兩個字根本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這稱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沒聽其他前輩講過!?」看來路易斯的情報似乎出現了重大錯誤。

「當然是因為沒有前輩敢在背後說她壞話啊,呵呵!」佩特拉克壞心眼地捏著路易斯的臉頰說道。

「可惡啊!難怪我一直覺得當時前輩們的表情很奇怪!」路易斯抓著頭髮對天花板大聲哀號著,然而在場所有人都只覺得他活該。


「順便一題,根據小道消息,梅莎前輩是聽了你在學院內的各種風流歷史後刻意點名你的。」

這時,一個中性的少年聲音從布告欄的方向傳來。

平時混在一起的五人組中,另外兩位靠了過來,他們分別是霍登和艾路可。

剛剛說話的是霍登,一名16歲左右的小夥子,有著一頭黑色的捲髮和滿臉的雀斑,性格相當耿直,更準確地說是有點死腦筋,不太會看氣氛說話。

五人之中他最為矮小,使用的武器也是最常見的短劍,在戰鬥上同樣沒有甚麼特殊的天分,但憑藉著比他人更大量的練習,有著相當扎實的基礎,經常被老師們做為訓練中的範例。

霍登也經常擔任佩特拉克和路易斯打鬧時的煞車,阻止他們做出各種爆走的舉動,儘管結果仍以失敗居多。威爾到現在還記得他們倆受訓時不小心玩過頭,把吊橋弄壞害得他們五人組和老師被困在孤山中野外求生1個星期的慘事。


如果霍登是煞車的話,那一旁的艾路可就是如同潤滑劑般的存在了。

五人之中艾路可的年齡最小,只有15歲左右,身材同樣也是最為嬌小的,有著潔白的肌膚和紮著雙馬尾的金色短髮,溫柔又有些傻楞楞的她在訓練所中就像大家的妹妹一般,不論在男女間的人氣都相當高,儘管她本身沒有這個自覺。

但與溫柔個性形成強烈反差的是她的戰鬥技巧,艾路可擅長使用兩把短匕進行如狂風暴雨般的猛烈攻擊,配合驚人的鉗制技巧及突進速度,使她在同梯中具備公認第一名的實力,剛剛提到能壓制佩特拉克的另一人正是艾路可。

「好了啦,你們別再嚇他了」艾路可拉開佩特拉克後,接著說下去:

「梅莎前輩雖然粗暴了點,但她同時也是很可靠的人呢。」

「嗚~艾路可妹妹!」

路易斯一邊假哭,一邊向艾路可抱了過去。

「對我來說妳才是最可——噗!」

看出這男人企圖的佩特拉克,故意伸出腳絆倒了對方,讓他的臉和地面好好地親近了一翻。


「先別管這白癡了,你們被分到哪些教官?」

威爾把倒在地上毫無動靜的路易斯踢開,重新把話題拉回各自的指導教官。

「嗚嗯!我的教官是馬克羅賽前輩喔!」佩特拉克看上去充滿了期待。

「馬克羅賽前輩?他的風評不是跟那傢伙差不多嗎?」霍登用鄙視的語氣說。

「那傢伙」指的自然是趴在地上,打算藉此偷窺裙底風光的路易斯。

佩特拉克本人倒沒把這種事放在心上的樣子,反而手插著腰大笑道:

「哈哈,這我知道,以後一定會很有趣呢!」

(看來她那邊應該是不用擔心了,不對!該擔心的恐怕是馬克羅賽前輩那邊才對……)


接著輪到霍登介紹他的教官:

「我的指導教官是哈里斯。」

他語氣很平靜,對自己的教官看來沒甚麼特別意見。

「呿!大叔啊……」路易斯趴在的地板上無趣的表示。

佩特拉克踢了他一腳,催促道「還沒死就快起來!」後,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來。

「哈里斯前輩啊,沒聽過什麼關於他的傳言。」艾路可仔細回想著,確實不記得有聽過哈里斯前輩的任何事情。

「我聽說人還不錯啦,但沒什麼有趣的情報就沒放在心上了。」身為八卦狂人的佩特拉克同樣對這位前輩沒有什麼印象。

「嗯……絡腮鬍,肌肉,沒了。」

威爾努力翻了腦海中的記憶後,也只記得他是個留著絡腮鬍的粗壯大叔。

「沒特色的人配上沒特色的教官啊。」路易斯挖苦著笑道。

「唉,只要不是亂來的人,我就沒意見了。」霍登並沒有理會路易斯的挖苦,儘管他表示自己沒有太大的意見,從無奈的眼神來看他果然還是有些失望。


看出這點的路易斯為了緩解氣氛,趕緊轉向艾路可詢問。

「那妳呢?艾路可妹妹~」他刻意用和佩特拉克打鬧時的聲音。

「誒……誒?咦?」還在思考哈里斯到底有什麼傳聞的艾路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發出傻楞楞的聲音。

「拜託不要是馬克羅賽這樣的前輩啊,我可不想看到我們『650梯的天使』被壞男人給玷汙啊」佩特拉克擔心的抱著艾路可,蹭著她稚嫩的臉頰說著。

「650梯的天使」是大家私底下稱呼艾路可的外號,不過她本人不知情。

「650梯的…天使!?」剛剛本就沒反應過來的艾路可,這下更加的混亂了。

「訓練所的心靈綠洲,難道就要被來路不明的男人給毀掉了嗎?」路易斯繼續用誇張的表演和語調說下去。

這是同梯男性間對艾路可的稱呼,原因很簡單,在地獄般的訓練中只要看到艾路可傻楞楞的慌張模樣,疲憊的心靈就能獲得慰藉。

同樣的,艾路可本人還是不知情。

「綠洲!?」

就在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調戲下,艾路可過了許久才從混亂中解脫。


「我的教官是拉斐爾前輩。」艾路可冷靜過後,說出了自己指導教官的名字。

「可惡啊!是那傢伙啊!」路易斯率先絕望的大吼。

「這下沒戲唱了!」「可以放棄啦,各位!」

周圍偷聽的男性同梯們也跟著哀鴻遍野。

佩特拉克這邊則是興奮地抱起艾路克大叫。

「喔喔!居然是拉斐爾前輩啊!這下我就能放心了!」

周圍的女性同梯們也投以羨慕的眼光。

「拉斐爾前輩啊,真好!」「好羨慕!」「把小艾交給他確實沒問題呢!」


拉斐爾這位前輩可不一般,不但年輕、長得又高又帥,為人也相當可靠,實力更是同梯中壓倒性的第一名,這樣的男人自然在全國各地的婦女間廣受好評,據傳聞他每天都會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情書。

順道一提,刑部在面向民間的募款活動中,經常把他拖來做看板人物(非出於本人意願),有他在的場合募款成效總是比平時高出數倍。

毫無疑問的,拉斐爾前輩是所有教官中的大獎了,真多虧艾路可能夠抽到他啊。。

「不過好的大獎被開出也就表示……」

想到這,威爾眉頭一皺。

「既然好的大獎已經開完了,那接下來就是壞的大獎了,你說是吧?『籤王之王』啊。」路易斯也想到了同一件事。

「……」


沒錯,那位「籤王之王」指的正是威爾。

這綽號由來很簡單,每次抽籤威爾總是會抽到公認為籤王的頭號爛籤,連威爾自己都快要搞不清楚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到了極點。

這次恐怕也一樣,正向意義上的大獎已經確認和自己無緣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兆頭,想到這威爾的背脊立刻發涼。


「『咦咦!』」

與不好的預感同時出現的,是前方人群的騷動,接著大家開始用擔心的表情交頭接耳,似乎發生了甚麼大事。


「不詳之兆啊……」「我看是完了。」「簡直就像看準時機一樣呢。」

除了艾路可之外,另外三名友人異口同聲的說出不詳的話語。

「我說你們三個別隨便幫我立旗啊!」

「不……不可能每次都那麼倒楣的,威爾!只要對自己有信心,就算是凶兆也能克服的!」艾路可努力地想幫威爾打氣,但這種打氣方式……

「妳根本打從心底相信這是凶兆了吧!」威爾哭著喊道。


在眾人的陪伴下,威爾慢慢地往布告欄走去。

所有同學看到自己後,紛紛讓出一條道路,不妙啊。

眾人看著自己的臉竊竊私語,真的不妙啊。

有人投以強烈的同情目光,這絕對不妙啊!

每靠近一步,威爾內心不祥的預感就越發強烈。

而周圍人們的反應更加強烈的佐證了這預感,剛剛的騷動絕對和自己有關,而且恐怕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當他終於走到布告欄前面,還得先深呼吸一口說服自己冷靜,才敢開始尋找自己的名字。

「我看看,我的教官是……」

威爾找到自己的名字後,戰戰兢兢的往教官的欄位看過去。

「指導教官是……夜琉。」他顫抖地唸完對方的名字後,腦袋陷入一片空白,身後的躁動和竊竊私語也開始從意識中遠離。

(不妙啊!)

這名字的主人,她的外號、經歷和傳聞都非常不妙啊,隨著想起的越多,威爾的心跳越發加速。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

威爾冒著冷汗,整個人僵在布告欄前面一動也不動。

「不會……是那個夜琉吧?刑官之一的……那位?」

他顫抖地問著,希望能有人否認,但事實當然是殘酷的。

身後所有的同學們全都搖了頭:

「『也沒別人叫這名字了。』」


「不會吧!為甚麼刑官之一的夜琉會成為新人指導教官啊!」威爾絕望的大喊,而這聲吶喊也是在場所有人內心最大的疑問。

刑官——即為刑部當中地位最高的五人。

假如刑部內出現重大爭議時,便會交由他們五個人進行決斷。

一般情況下刑部已被視作國家透過暴力嚇阻犯罪的非常手段,而刑官做為這手段中的最終王牌,自然需要在刑部內具備強大的公信力和無法撼動的實力。

然而,在至今為止的刑官中,夜琉也是特別強大的存在。

她有著一個恐怖的外號──「巨鐮屠夫」,傳聞中她是在洛克華特救援戰中,孤身一人血戰2萬大軍並成功擊退一事而獲得認可。


所有人用著疑惑和同情的目光盯著威爾瞧。

「老師!這到底怎麼回事?」

威爾向他們這屆的導師大吼著,也就是剛剛在台上致詞的中年男子。

「就算你問我,我也……」對方困擾的搔著頭髮,想著該如何解釋。

「刑官怎麼可能親自下來指導訓練生啊!太詭異了!這一定是哪裡搞錯了吧!」威爾激動地大喊著。


普通的新人破格得到刑官的親自指導,不管怎麼說都太離譜了。

因為他們會接的任務,幾乎都是最高難度的級別,像是暗中鎮壓軍隊級別的動亂、討伐能造成重大死傷的棘手敵人……等等。

每一個都是對新人來說都是就算有好幾條命也不夠用的任務,讓刑官親自指導新人等同於直接告訴他「好好的去死吧,孩子!」


但老師的回答讓他更加意外。

「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啥?」

「夜琉大人在上個月分配指導教官時突然走了進來,宣布她這屆也要帶個訓練生後,擅自抽走一支籤並丟下一句『那就拜託你們啦!』就離開了,而那枝籤上剛好就是你的名字」

從老師的語氣看來,他們也只是無奈的照辦。

「這也太隨便了吧。」威爾傻眼的哀嚎著。

老師看著絕望的威爾欲言又止,努力地想了些安慰的說詞,但最後也只說得出這句話:

「總之,別死啊……」

老師拍了拍威爾的肩膀便默默離去,其他同學們也趕緊逃開,留下傻在原地的威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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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刻到第二天中午前的記憶,威爾已經沒什麼印象了。

只隱約記得,同學們開了個關於自己能活多久的賭盤,能活超過半年的賠率似乎非常高。

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和所有的同學聚集在大廳,等待教官來帶領自己了。


「艾路可•莫菲!」一名佩劍的年輕金髮男子大喊了艾路可的全名。

「是!」聽到自己的名字後,艾路可緊張的跑過去行禮後,兩人便離開了訓練所。


訓練生會先由教官帶去名為「魔女管理所」的神祕機構,配對和自己搭檔的魔女。

艾路可最早就跟教官離開相當幸運,因為教官來的早,意謂著可以先到魔女管理所挑選適合自己的魔女,這也代表有更多的機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作為輔助。而越晚離開的人,能選的魔女就越少,通常不是能力不佳就是配合度低。


隨著時間推移,其他幾位朋友也陸續離去,在大廳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大約下午3點後,最後一組人也離開了訓練所,除了威爾……

他一直沒有等到自己的教官,看了看窗外現在已經是黃昏了,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了麥田般的金黃色。

名為夜琉的刑官始終沒有出現,現場只剩下威爾孤單的坐在集合點等著。

「好慢……」威爾抱著自己的大腿坐在講台前,孤零零地環顧冷清的大廳,時光的流逝彷彿被放慢一般,一分一秒都顯得特別漫長。


「咕嘰~」

威爾再次拉回意識已經是肚子因為發出的慘叫了,此時他的周圍安靜到即便一根針頭落在地上也能清楚聽見。

無聊又看不見盡頭的等待令人昏昏欲睡,然而現在的威爾卻仍然只能在原地乾等。

接著到了晚上、深夜、再來是日出,中間偶爾會有工作人員經過,用驚訝的眼神看了威爾後隨即匆匆離去,又或是掃地的阿姨嫌自己擋路而驅趕到一旁,等到打掃完才能回到原位。

漫長的等待讓煩躁和不安開始填滿威爾的內心,就這樣又一天過去了。

因為害怕錯過教官,威爾完全不敢離開,只能在內心期許著對方下一秒就會突然出現,這段時間中他只能吃工作人員及教師因為同情而施捨的麵包和水,累了就直接倒在地上小睡,連上廁所都還得先拜託路人幫他留守才敢離開片刻。


(我說……我是不是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刑部踢除掉了啊?)

當日子又過了一天,威爾的腦袋已經開始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了,懷疑自己在這邊等待根本是白白在浪費時間。

就這樣,整整過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早晨,當威爾倒在牆角打盹時,感覺到有人在搖晃自己的肩膀。

以為又是掃地阿姨來趕人的威爾,睡眼惺忪地打算站起身時,對方先開口了。

「請問你是威爾嗎?」

發現聲音的主人是從沒聽過的年輕女性,這才讓威爾趕忙抬起頭,揉了揉眼睛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她披著一件黑色斗篷包覆全身,彎著腰看向威爾。

看上去與自己年齡差不多,都是17歲上下,有著紫黑色的短髮。儘管偏一側的的瀏海稍微遮擋了左邊的碧綠色眼睛,但看的出來面容相當清秀。

「是的,請問妳是?」

對方沒有回答,僅僅說了一句「邊走邊說吧。」並且揮了揮手示意威爾跟上後,開始往出口移動。

「誒?等……等等我!」

威爾趕緊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跟了上去。


「抱歉讓你等了這麼久,我們趕緊去先去領你的搭檔魔女,其他的手續之後再說。」

離開訓練所大門後,還沒等威爾發問,在前頭帶路的女孩子便匆忙的說著。

聽到這威爾高興到快要哭出來了。

「終於來了啊。」他感動地哭著。

等了那麼久,就在威爾快要放棄時,對方終於出現了!

既然眼前的女孩子是負責帶領自己的人,那她無疑就是傳說中的刑官「夜琉」了,令威爾訝異的是,她散發的氣質並沒有人們想像中恐怖,感覺也不像老師口中那樣的隨便。

「您就是夜琉大人嗎?和傳聞中的差好多啊,原先還以為是很可怕的前輩。」

「你搞錯人了,我只是她的副官。」

原來只是副官啊,儘管威爾有些小失望,不過仔細一想,夜琉好歹是刑官,恐怕是因為有重大的案件才會讓自己乾等上三天吧。

想到這,威爾感慨地苦笑說:「夜琉大人一定是忙到把我給忘了吧……」


「!?」

結果眼前的副官突然僵住,害威爾差點撞上去。

「嘛……嘛!就先當作是那樣吧。」

儘管只能看到背影,但從語氣不難在腦海中描繪她現在的表情有多尷尬。
「當作?」威爾用狐疑地眼神直直地盯著對方的後腦勺,重複了那個詞。

「難道不是因為任務太忙,帶領實習生的事情才會耽擱三天嗎?」

「你晚點就知道了,先去領個魔女吧,快點!快點!」

對方很明顯想要把什麼事情敷衍過去,趕緊催促著威爾加快腳步。


「對了,還不知道該妳的名字?」

「咦?我嗎?」

女孩停下了腳步,回過頭禮貌的點了個頭表示歉意。

「抱歉,走的太匆忙了忘記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露。」

「露前輩,請多指教了。」

「叫我露就可以了,不用刻意加上前輩也沒問題。」她用輕鬆的語氣糾正。

「請多指教,露。」

威爾修正用詞後,露也只是微微一笑便轉身繼續帶路。


(意外的是個挺好相處的人啊。)

儘管還有很多在意的地方,不過刑官的部下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這點讓威爾放心了不少。


刑部訓練所距離魔女管理所的路程並不算遠,只需步行約30分鐘就到了。

管理所的外圍有著三道刻滿咒文的黑色金屬圍牆,圍牆內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廣場,以正中央五角形的黑色建築做為中心矗立著8根巨大藍色水晶柱,並刻著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咒文,再透過地上複雜且龐大的法陣將這些水晶柱串聯起來。

中央的黑色建築物正是魔女管理所,地面上的高度約5層樓,並沒有太多的窗戶及裝飾,漆黑的外牆上同樣刻滿了大量的咒文,據說地面下的本體非常龐大,地面上的部份只是給工作人員使用以及充當倉庫。

內部的看守都是從軍隊的精銳中進行挑選,現場還隨時有著10名魔術師待命,並在周圍設立了4個與魔術師協會相連的傳送法陣,中央第二軍團也在15分鐘能到達的範圍內設立了駐所。如此高規格的戒備與其說是管理所,用監牢形容或許更為貼切。


當兩人走到最外層大門後,隨即向守衛說明來此地目的,但對方卻用極度懷疑的眼神死死盯著兩人看,並且反覆檢查著領取魔女的公文和露作為刑部身份證明的吊墜,恨不得找出一丁點漏洞以證明造假般。

看到這情況,威爾擔心的靠向露身邊問道:「真的沒問題嗎?這不是完全被當作可疑人物了嗎?」

露也沒什麼把握的說:「沒問題的,大概……」

幾分鐘後,在某種意義上門口的守衛總算放棄了。

不過,他放棄的部分是自己找出漏洞這件事,他叫兩人在門外稍等片刻後,拿著證明文件和露的吊墜走到裡面讓更高層級的人檢查。


由於等待的過程太過漫長,威爾和露在另一名守衛的同意下,走到一旁的陰影下坐著休息。

威爾一邊坐下一邊抱怨:「他們也太疑神疑鬼了吧。」

露疲憊的笑了笑,坐在威爾身旁解釋道:「畢竟刑部訓練生領取魔女的時間是三天前,這時突然冒出兩個沒看過的傢伙說自己是刑部要領魔女,任誰都會懷疑吧。」

「如果對方最後還是不相信怎麼辦?」

「放心吧,刑部的身份證明不會出錯的,所以對方就算懷疑也不會作出太超過的舉動。」

露伸了個大懶腰,接著說下去:「最壞的情況頂多是申請文件過期而已,但即便如此也只需要多跑一趟刑部總部和魔術師協會來重新辦理,再被他們被臭罵一頓而已。」

「明明是刑官的手下也會被臭罵嗎?」

威爾將悶熱的領口鬆開後,隨手拿了張紙當作扇子,幫自己和身旁的露搧起風來。

露將頭靠在牆壁上,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晴朗的天空:「不如說和刑官們一起行動後,被罵的次數反而變多了,破壞公物被管錢的部門罵、做得太過火被元老院罵、資料東缺西缺被文書人員罵,這次大概又要被總部和魔術師協會的行政人員罵了。」

「刑官的手下意外的沒有尊嚴啊。」

「誰叫他們都盡是些愛亂來的的傢伙呢。」


在這之後又過了約20分鐘,守衛才總算放行,讓兩人進入魔女管理所。

露帶著威爾穿過層層守衛後,走到位於一樓角落的申請處,拿出一小疊文件開始向櫃檯詢問配給魔女的事情。

即便已經通過了身分的認證,周圍守衛仍然警界的盯著威爾看,櫃檯人員也不斷地向露提出各種問題進行核對,假如過程中出現可疑的情況,士兵們會立刻衝上前將兩人給架出去。

本來這種肅殺的氣氛只要等到領完魔女便可結束,但是呢……


「『你說魔女沒有了!?』」

兩個人得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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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露估計最糟糕的情況頂多是證明文件過期了,需要在刑部總部和魔術師協會來回奔波重新辦理,並被一群人狠狠臭罵一頓而已,沒有魔女可領的情況完全不在預想範圍內。

「所以我就提醒她絕對不能忘記啊……」

露用力的捶了桌面,歇斯底里地罵著。

(忘記?)

「能解釋下原因嗎?」

露抬起頭向櫃台的人員仔細詢問。

「按理來說,每個訓練生應該都有一名魔女的配額吧,即便遲了三天還是能領到魔女不是嗎?」

「原本是這樣沒錯,但昨天剛好有人緊急申請新的魔女,就把剩下那位配給他了。」

「怎麼這樣……」只見露無力的癱在櫃檯上面。

「非常抱歉,目前也沒有聽聞新的魔女要送過來,要請你們等待一段時間了。」

「好吧,但是如果有新的魔女,請把我們當成最優先的對象,立刻通知夜琉這邊的人。」

「我知道了。」


「沒辦法了,先回去報告吧。」

確保優先權後,露也只能帶著先威爾準備離開魔女管理所。

「回去夜琉大人那邊嗎?」

「是啊,回去找那個白癡……」

聽起來露的心情比威爾還糟糕,最後幾個字的聲音還被刻意壓低。


兩人離開魔女管理所後,開始往夜琉居住的市中心高級住宅區走去。最先感受到明顯不同的地方是道路,不知何時開始,路面已經從貧民區坑坑巴巴的泥巴路轉變成精心鋪設和修整過的石造地磚,兩旁的建築也從緊鄰的狹窄民房逐漸變為寬敞的豪宅和庭院。

即便與同樣富庶的市場區域相比,路上的行人也不再是衣衫襤褸的工人和庸庸碌碌的商人們,而是許多身著華麗服飾的貴婦們,就連路上停靠的馬車也在努力凸顯主人的富裕,先不說以大量金銀作為材料的車體,就連負責拉車的馬匹身上也是各種穿金戴銀。


對於從小到大和上流社會完全無緣的威爾來說,眼前陌生的世界充滿了各種好奇和憧憬,像小朋友睜大雙眼一樣四處東張西望著,連嘴巴都快忘記合起來了。

「說起來,你是怎麼看待魔女的?」

露冷不防的丟出了一個問題,將威爾重新拉回現實。

「嗯?什麼意思?」這問題讓威爾摸不著頭緒。

「看你沒什麼激烈的反應,大概率不是仇恨派。」

「嗯?有很多人和魔女有仇嗎?」

「你在這國家活了十幾年,連這個都不知道嗎?」露感到不可思議的盯著威爾看。

「呃……我過去沒接觸過任何魔女,也沒和身邊的人聊過這話題,所以對她們的認知僅止於傳說故事上。」

儘管威爾尷尬地解釋著,露仍然一臉狐疑。

「你不會……是別國派來的間諜吧?」說完,露眼神逐漸變的冷酷,看到那表情,她隨時掏出刀子砍過來威爾都不會感到意外。

「真的不是啊!我是在這國家土生土長的!那是因為……總之你就當作我是個和社會有點脫節的白痴就好了。」

威爾慌張地揮著手差點爆出不想面對的過去,講到一半才意識到又把話吞了回去,趕緊改變說詞,反而把場面弄得更加可疑。

「……」露持續盯著威爾看了幾秒後。

「是和過去經歷有關?」

「沒錯,總之相信我,剛剛真的沒說謊。」

「是嗎,那我就不多問了。」

說完,露擺出一副雖然還是有點懷疑,但勉強接受的微妙表情不再過問。

她會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雖然每個人進去刑部的理由都不同,但大多都是令人難以啟齒或不願回憶的過去,所以刑部之間基本的禮儀就是除非對方自己開口,否則不要隨便去詢問他的過去。


不過儘管嘴上說不過問,露仍然上下打量著威爾,等她終於在心中有了個底後才開始說明:

「這國家和魔女的恩怨情仇已經有幾百年了,雖然目前表面上是透過魔女管理所在魔女和各方人馬進行協調,但你剛剛也看過了,那邊的戒備程度簡直像在看管危險的兵器一樣對吧?」

「確實。」

「魔女簡單來說呢,就是群天生會用魔術又擁有龐大魔力的女孩子,正因為是與生俱來的能力,所以能運用自如的她們自然比普通魔術師還要棘手數倍。」

講到這露停頓了一下,看了頻頻點頭的威爾確認他有跟上話題後才繼續說下去。

「不過雖然說是棘手,但她們之中上下限的落差也很大,所以才會依照威脅分為A到D級。真正有危險性的是B級以上的傢伙們,一般來說大概需要5到20名魔術師協助才有辦法戰勝。」

「這麼誇張?」

「不過那只是通常狀況,也是有不少人能夠單獨討伐魔女的,像刑官們大多都具備這能力。」

「刑官們果然都是怪物啊……等等,原來討伐魔女也是刑部的工作嗎?」

「魔女討伐主要是交由軍隊和魔術協會負責,雖然緊急時委託刑部幫忙也不少見,但大多刑部和魔女交戰場合,是在任務途中遭遇到對方有魔女的協助,畢竟人口買賣是我們經常負責的任務,而在人口買賣中魔女又是常見的對象呢。」露搖著頭無奈的解釋著。

「原來如此啊。」

威爾沉思了一會,把剛剛的大量訊息消化後才想起最初的問題。

「說了那麼多,為什麼要問我對魔女的看法呢?」

「你聽了剛剛那些有沒有納悶,為何要特地討伐魔女?」

「這問題我真沒想到。」

「剛剛提到了,魔女經常被人口販賣,而客群們大致上有三類:純粹想收藏的有錢人、傭兵或暴力組織、其他國家的勢力。第一種還好處理,但後面兩種基本上都是應用於犯罪和軍事用途,也因此造成了不少慘重的死傷。」

露換了口氣後繼續說下去:

「雖然偶爾也有魔女自行暴走造成大量死傷的案例,但根據統計,其實大多數傷亡是那些濫用魔女力量傢伙們造成的;不過,很多人還是將自身的恐懼和憤怒歸咎於魔女身上,有些甚至還因此對魔女抱有強烈敵意。」

她的情凝重的說到這邊後,再次看向威爾:

「因此我想先確認一下你的立場,避免日後在這議題出現衝突。」

「說衝突也太誇……」

「一點都不誇張喔,刑部內部針對魔女問題大致分為保護和討伐兩派系,早就吵過很多次了,甚至在任務中因為意見不合而殺掉同伴的慘案也時有所聞。」

「居然這麼嚴重?」

威爾總算理解為何剛剛露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

「這下懂了吧,雖然不打算過問,但你以前居然完全沒聽過,難道是在與世隔絕的深山中被猴子帶大的嗎?」

「也不能說完全錯,哈…哈哈……」

威爾乾笑了幾聲,他的人生確實和社會嚴重脫節,不如說自己進入刑部理由正好和這件事大有關係。

「立場嘛……我想自己應該是中立派吧?」

「能聽聽理由嗎?」

「因為我又還沒接觸過她們,現在所有的理解都是別人的敘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也不是我自己的感受,這時候不管選哪個立場都是偏見吧。」

「即便保護派你也覺得是偏見嗎?」露眼神帶著笑意的繼續詢問

根據剛才的描述方式推測,露應該是屬於保護派,結果在這問題卻能帶著笑意詢問,這反而讓威爾猜不透她真實的想法。

不過即便如此,威爾還是坦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沒了解實際情況就盲目地保護著對方的話,也算是吧。」


「噗~」聽到這回答,露笑出了聲音,仔細想想這還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開心。

「妳的反應也太誇張了,有這麼好笑嗎?」

「抱歉抱歉,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給出這種答案。」

意識到自己失態的露趕緊揮了揮手,並加快腳步示意威爾跟上。

接著,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天空自言自語起來。

「無由來的仇恨、盲目的保護,同樣都是偏見……是嗎?」

她再次輕輕笑了,並偷瞄著仍然一臉呆樣的威爾。

(能抱持這種想法的傢伙,搞不好才是真正適合刑部的人呢。)

威爾也注意到對方的視線。

「怎麼了?」

她將兩隻手臂藏入斗篷內並放在身後。

「沒事,還有一小段路要走,我們換個話題吧。」


「我,我明白了。」

突然被轉移話題讓威爾有些跟不上,只好隨口丟一個問題。

「那麼可以先說明一下平常的任務內容嗎?」

「嗯?訓練所沒有教過嗎?」

看著露訝異的表情,威爾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多愚蠢。

但露也只是笑了笑後便開始認真說明:

「基本上沒有固定內容,依據任務情況從跟蹤、潛入、情搜到戰鬥都有可能會用到,有時候也用到需要暗殺和魔術。」

「暗殺和魔術嗎?」聽到這兩個詞,威爾面有難色。

「放心吧,我們早就有這兩個方面的專家了,你跟著大家行動就好,有什麼擅長的領域嗎?」

「如果是戰鬥方面的話,劍術我算還有點自信。」威爾自信地舉起手臂。

「劍術?」不知為何,露擺出了訝異的表情。

「嗯?怎麼了?看你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沒事,別放在心上。戰鬥啊……」

露托著下巴閉眼思考了一下。

「很可惜呢,戰鬥主要是由夜琉負責喔,你應該沒什麼機會上場。」

「誒?難道夜琉大人是那種一個人衝進敵陣單打獨鬥的類型?」

「算是吧,至少最後都會變成那樣,倒不如說我們其他人的主要工作都是協助和收拾殘局呢,哈哈……」露憔悴地苦笑了幾聲,威爾彷彿都能看到她眼袋下的黑眼圈了。

露也在這時停下了腳步,兩人的眼前是一棟有些老舊的大宅邸,白色的石灰牆上攀附著些許藤蔓,屋瓦和大門上的斑駁的痕跡看來也有些年分,不過窗戶看來還是有仔細打掃,庭院中的植物也被照料得很仔細。

露拿出鑰匙打開門鎖後,把手放在大門上正要推開,卻忽然想到了什麼而停下動作。

她先是做了個誇張的深呼吸,接著點了點頭,彷彿和什麼妥協了之後,再回過頭用疲憊又厭世的表情直直地盯著威爾瞧。

「那……那個,唉,有件事先說一下比較好,夜琉她啊……」

她支支吾吾地說著,好不容易正要把話說出口,卻又吞了回去。

「嗯?」威爾疑惑地皺起眉頭,現在的露和剛才判若兩人,全然不像不久前那個穩重的前輩。
「那位夜琉……『大人』,可能跟你期待的有點落差喔。」她的語氣既疲憊又無奈,當中又帶了點咬牙切齒,說到一半眼神像藏了虧心事的小朋友一般移開了。

說完,她慢慢地推開了大門,帶領威爾進入宅邸內部。

房屋內部相當陰暗,由於走廊的採光不佳,只能依靠牆上的幾盞燭燈作為照明,或許正是因為缺乏陽光,走廊內帶著些許潮濕的味道,兩旁也堆放著不少雜物,仔細看還會注意到天花板上有不少蜘蛛網,看來有一陣子沒清理過了。

一路上經過好幾間房間,其中幾個上面掛著門牌,上面寫的應該就是房間主人的名字。

「看起來並不像一個人住啊。」

「是的,這間房子並不只有那傢──咳!我是說夜琉……大人居住著。」

露帶領著威爾,頭也不回的解說著,剛剛她很明顯是想講「那傢伙」吧。

「我們這些的直屬部下,都和她一起住在這。」

「這麼多人全都擠在這間房子裡嗎?」

雖然不清楚有多少人,但刑官的部下少說也有個幾十人吧,威爾這麼估算著。

「總共7個人,加上你就是8個。」

「意外的少啊,還以為刑官身邊都是大隊人馬。」

「很常見的誤解呢,其實正好相反喔,那些刑官通常不喜歡太多的部下。」

「其他幾位前輩們應該不會很恐怖吧,要是也能像露你這麼好相處就好了。」威爾有些不安地喃喃自語。

露開心地回過頭。

「呵呵,原來你覺得我很好相處啊?」

「是啊,感覺妳沒甚麼架子,也很照顧我這個新人。」

威爾自認不算善於交際的人,但僅僅和露認識幾個小時便能像普通朋友一樣輕鬆對話,這令他非常意外,露總給人一種不像上司而像姊姊的親近感。

「哈哈,是嗎?不過倒是有個傢伙說我很愛擺架子呢。」

「是其他前輩們嗎?」

「我也希望是呢。」

講到這,露大大的嘆了口氣,用力地皺起了眉頭。

「但那傢伙正是夜琉本人喔。」

「為甚麼是上司覺得下屬很愛擺架子,一般都是反過來吧!」

露只是一邊乾笑一邊把話題給岔開。

「你剛剛提到其他人對吧?放心吧!大家都很好相處,我們這邊可是很熱鬧的。」

「嗯?熱鬧……是這樣用的嗎?」

威爾用懷疑的眼神環視著周圍,儘管自己有缺乏社會常識的自覺,但周圍的又濕又暗又安靜的走廊,他非常肯定和「熱鬧」這詞相差甚遠。

「嗯?」露愣了一下後便明白他的意思,她只是微微一笑後說道:「你以後就會知道了。」


兩人也在這時來到一間擁有雙扇門板的房間前,門板上有著精細的雕紋,還隱約散發出淡淡檜木的香味,門把從顏色來判斷似乎也是金質的,這棟房子果然很高級啊,威爾在心中感慨著。

「那麼玩笑話就此打住吧,準備要和夜琉見面了,準備好了嗎?」

「是!」他緊張的吞了口水後趕忙回答道。

一想到即將和傳說中能隻身一人抵擋數萬大軍的的刑官見面,威爾全身的神經不自覺的緊繃。

「呼~做好心理準備吧……」確認威爾做好準備後,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小聲地說道。

她輕敲了幾聲門,在門口向夜琉報告:

「我要帶訓練生進來了。」

然而等了幾秒後並沒有任何回應。

露只好提高音量和敲門的力道

「我說!我要帶訓練生進來了!」

房內依然沉默,不知道是因為裡面的人沒聽見,還是其實根本沒人在。

「還是沒聽到嗎……」

露喃喃自語後,伴隨著「咚!咚!」的捶門聲,她再次加大音量。

「大姊,我要進去了!」

然而門後還是沒有聲音。


(大姊?)

威爾對剛才的稱呼感到訝異,沒想到露居然直接這樣稱呼夜琉。

「那傢伙該不會……」露咬牙切齒地低語起來。

注意到露的負面情緒後,威爾趕忙想緩和一下氣氛的說:

「我想夜琉大人可能出去了,我看我們先進去等──」

「不可能!你知道我出門前費了多大的勁才把她從床上給挖起來!」沒等威爾把話說完,露就大吼著回答道。

她漸漸不顧慮形象,一面氣急敗壞地吼著,一面地用拳頭捶打門板發出「碰!碰!碰!」的巨大聲響,並給出最後通牒:「喂!再不回答我直接衝進去了!」

但夜琉依然沒有回應。


露的額頭暴起青筋、嘴角也抽動了一下,直接轉動起門把卻發現鎖住了。

「打算裝死到底是吧!」露擺出充滿殺意的笑容,惡狠狠地丟下這麼一句。

語畢,她接著直接掏出鑰匙解除門鎖,用力踹開房門衝了進去,在後面被看傻的威爾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趕忙跟著進入房間,結果等著兩人的是……


「這位就是夜琉大人?」

威爾挑著眉毛看著眼前軟趴趴的物體(更準確地說是人類才對),由衷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是呢,雖然我們平常不會這樣稱呼她就是了。」

露面帶殺意的盯著自己的上司給初肯定的答覆。

大名鼎鼎的夜琉大人,一見面就瞬間讓自己的形象破功了。

她扶著額頭癱軟的坐在椅子上呻吟著,大剌剌地張開兩隻腳放在辦公桌上,好險有寬鬆的睡褲保護才不至於曝光,頭髮雜亂的樣子如同剛起床一般,手上抱著的酒瓶和滿身的酒味更是能讓人立刻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看到這,露扶著扶著額頭低聲唸著「我的天啊……」

夜琉注意到露的出現後,用痛苦又無力的聲音說:

「露~來的正好,幫我準備點醒酒的東西,宿醉好痛——嘔!」

講到一半她趕忙摀住自己的嘴巴,深怕腸胃深處的東西噴湧而出。

「自己去弄。」露帶著明顯的憤怒和鄙視,毫不猶豫地回答。

「拜託嘛~我光走到這裡就快不行了~」

想不到夜琉居然開始像小孩般大鬧,不斷揮動著手腳。

「請注意形象,還其他人在場。」似乎是習慣了,眼前上司幼稚的行為對露並沒有造成任何影響,她冷冷地回應道。


一般的成年人在這時為了顧及面子,多少會收斂點,羞恥心比較強烈的大概已經想找個洞鑽進去了,然而夜琉可不是一般人,當然這絕不是稱讚。

她聽到露這樣說反而擺出無所謂的態度揮著手。

「所以呢?我可是刑官喔!形象什麼的根本不重要啦,反正敢說閒話的傢伙都砍了就好。」

「……」

夜琉就是即便自己做錯了,仍然能毫無羞恥心地說出這種危險發言的傢伙,看到她這種態度,露用力地握緊了拳頭,壓抑住自己衝上去扁人的衝動。


「幫我倒杯水就好啦~露~ 」

夜琉不但無視自己副官因過於用力而顫抖的拳頭,反而還變本加厲地刻意用曖昧的語氣繼續拜託著露。

「我說……自己……解決……」露咬著牙斷斷續續地說。

看著露頭上冒出的青筋,在一旁的威爾都開始為她的腦血管擔心了。

持續這樣拜託幾次後,眼見露仍然不願意幫忙,夜琉小孩子一樣鼓起了臉頰指著威爾說:

「好啊!那我就吐在這邊,然後把妳旁邊那個不知道是誰的目擊者給滅口了!」

她不但更加無理取鬧,居然還拿不相干的人來威脅。

「別為了這種無聊的事把人滅口啊!」


眼看對方完全沒有任何悔改之心,露深深地嘆了口氣後鬆開拳頭,正當威爾以為她已經因放棄而選擇妥協的時候……

露突然把威爾推出房間,小聲地說了句「不好意思,請你稍等一下。」,隨著房門在威爾臉前被關上後,房內出現了各種巨大的聲響,捶打聲、玻璃破裂聲、木頭斷裂聲、和……夜琉的慘叫聲。

在門外被嚇傻的威爾此刻連將手放在門把的勇氣都沒有,等到房內終於沉默後,房門才慢慢被打開。


露說了聲「你先進去吧。」,便離開了房間。

「我……我知道了。」威爾說完後,在外面等了一會確定沒其他動靜,才戰戰兢兢地走進去裡面。

剛剛夜琉癱坐的椅子已經被打斷,酒瓶也化作碎片落在地上,而夜琉本人正蹲在地上一邊用手帕擦著頭上的血,一邊收拾著殘局,嘴裡還碎碎念著「今天怎麼那麼開不起玩笑啊。」,看來她總算從宿醉中清醒了。

就這樣,威爾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了5分鐘後,夜琉把被破壞的東西都打包完了,露也拿了一杯水和新的椅子進來。


拿到水後,夜琉開心地灌下去。

「哇哈!舒服多了!一開始這樣不就好了嗎?露。」說完,她彷彿自己得到勝利一般,開心地準備拍露的肩膀。

「這麼短的時間就想再被揍一次嗎?」露狠狠地瞪了一下,嚇得夜琉趕忙將手縮回去。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數秒後,夜琉才歪著頭摸不著頭緒地問:

「怎麼了?感覺妳今天心情很差……」。

「妳還記得三天前是什麼日子嗎。」露冷冷回問。

「嗚呣,三天前是什麼日子啊……」夜琉兩隻手揉著太陽穴,裝作很努力思考地複述了一遍。


看著夜琉想了半天都沒有想起來,露再次發話:

「給妳個提示,跟我旁邊那位有關。」

「跟旁邊那位有關……等等,請問他是哪位?」

眼看夜琉還是沒頭緒,露用顫抖的手握住桌上的杯子,滿臉笑容的說:

「再給個妳最後一個提示,『訓。練。生』!」

訓練生這個詞,還被加重音調一個字一個字地唸出來出來。

看著露的怒火又快達到臨界點,夜琉馬上正襟危坐不再裝傻,高速的搜索腦害中的記憶。

伴隨著一聲傻楞楞地「啊。」她總算想到了,接著擺出虛假的笑容尷尬地說:

「那個……訓練生集合……原來是今天嗎?」。


「是三天前啊!」

露差點抓起杯子砸了上去,好險威爾反應夠快從後面架住了她的手臂,並且拚命的喊著「冷靜點!」,不然這個房間內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看到露差點撲上來,夜琉像貓一般機敏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在空中以完美的弧線做出一個漂亮的後空翻後,落在窗邊害怕地說:

「那那那得要趕快去申請魔女啊,要是太晚去就來不及了對吧?」她一邊顫抖地笑說著,一邊將手放在窗戶上,似乎是打算只要情況不妙就立刻從窗戶逃離。

「「早就來不及了啊!」」這次總算連威爾都忍不住了,跟著露一起喊道。

這就是威爾第一次跟夜琉見面的過程,簡直是讓人哭笑不得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