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終於察覺

　第十二章 終於察覺

　　這樣的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後，格羅塔的思緒忽地如同此時的房內一般寂靜，這也許是她上船後腦袋難得清靜的片刻。

　　隨著逐漸靠近的牆面，從轉角處打來的光似乎透過了從這角度看不見的欄桿，往女孩的影子上投射出條條倒影。

　　『……。』在轉角不遠處格羅塔突然駐足不在前行，此刻，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想法從腦袋深竄出，前方牆壁上的倒影因她急促的呼吸不斷顫抖著，那層疊的光影看上去像極了被關在牢籠內瑟瑟發抖的可憐女孩。

　　『我在想什麼啊……這間房間怎麼可能是晶石室。』走道終究還是到底了，轉過轉角的格羅塔臉上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笑著慶幸眼前沒出現預想中恐怖的東西，哭著自己遲鈍的腦袋。

　　『這是一間牢房啊，格羅塔。』轉角那頭是一間沒了功能的牢籠，底部本該是松鋼的牆面不知被什麼給撞擊過，破了一個大洞。

　　從那破損處能看見船外的白雲和海面，在牢房的地上有一副損壞了的枷鎖，上頭卡著不少黑色的碎屑，目光觸及的瞬間格羅塔就想到了那怪物露出骨肉的雙腳，看來那東西曾在這待過，也看得出來它是從哪出去的。

　　她僵直在欄桿前捧著盒子，無數猜想不斷閃過腦海中。

　　『不是怪物來到船上襲擊了人，是船上的怪物不小心跑了出來。』看著眼前堅固的松鋼欄桿，為何這船大量使用松鋼的原因有了解答，因為建造這船隻的目的就是為了運送那黑色的怪物，這裡的一切都是為了關住那鬼東西建造的，這也是為何這間房間如此陰暗的緣故，那東西不喜光，所以這間房間連晶石燈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理由是什麼？』看著牆上那個巨大無比的洞和扭曲的鋼材，格羅塔感覺隨著理解的越多，她反而越發看不明白這飛船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儘管仍在疑惑中，知曉這房間用途的她還是堅定地轉身離去，這房間中的牢房可不止一間，這代表什麼意思她不敢去細想，只能邊顫抖著往回走邊將盒子塞回布包內，無奈她的手實在是抖得太厲害了，盒子一個沒對準就掉在了木走道上，蓋子彈了下又蓋了回去。

　　『把它放在左邊的門前就趕緊離開吧。』握了下顫抖不已的雙手讓他們受控點後，至地板上撿起盒子塞回包內，她趕緊走向不遠處發著光的龍涎，僅剩的勇氣只允許她做這些事了：『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行了。』一想到這樣的怪物可能不只一個，甚至可能正在某個角落盯著自己時，格羅塔就一陣腿軟，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

　　要她說這船根本沒有晶石室這種東西吧，這詭異的飛船！

　　『誒？』低頭摸上松鋼的格羅塔為了方才自己的想法停下了動作，眼前松鋼上的龍涎正散發著光芒，那亮光被刻意的雕刻排列成了奇異的形狀，而這樣特殊的組合排列以及隱約流淌過的銀色光輝不知為何就讓她想起了希茲的袍子。

　　『魔紋……嗎？』方才上著塗料的松鋼讓人難以辨認上面的花紋，刮掉了塗料後格羅塔也沒能好好打量手中的松鋼，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這並不是單純的裝飾而已：『是啊……我在想什麼呢？怎麼可能會有人拿龍涎當階梯雕花？格羅塔妳這個笨蛋！這是法陣啊！』察覺到此事的她震驚不已，自己的胡思亂想搞不好真的蒙對了些東西，例如這艘船，根本沒有晶石室！

　　『是啊……這艘船怎麼可能會有晶石室呢？我怎麼現在才發覺。』光是這間房間的重量就使得魔飛船起飛耗費的魔力變得不容小覬，單靠魔晶石根本負荷不了如此龐大的松鋼重量，這可不只是裝飾雕花，而是一整間實心的松鋼牢房啊！

　　先不想為何他們非得將船搞的沈重不堪，就設計上來說，這船隻根本不可能以魔晶石作為消耗運行，所以這船航行所倚靠的動能根本不是來自於不存在的魔晶石，而是滿船的龍涎雕刻！

　　想通這點的格羅塔還沒來得及為自己難得的機智讚嘆下，接著又想到了不得了的問題。

　　『魔晶石爆炸跟龍涎爆炸哪一種比較壯觀呢。』腦袋空白了幾秒後格羅塔臉色一沈，想起了還在底下刻畫法陣的希茲，她抓起松鋼快步向前。

　　得趕緊告訴希茲，這船不能炸！

　　就當她掙紮著加快速度時，突然，伴隨著地板的震動，身後傳出了詭異的聲響。

　　「碰咚！」地板的震動很劇烈，震的格羅塔腳步不穩了下，她艱難地回過頭，只見大約是方才盒子掉落的地方，木地板上出現了一個詭異的隆起。

　　『拜託，撐住。』維持著轉過身的姿勢，格羅塔不敢輕舉妄動，但發軟的雙手就快拿不住沈重的松鋼了。

而僅管她不斷在心裡祈求，僵持了一會後手中的松鋼還是掉在了地上。

　　「咚。」松鋼砸在地上的聲響很快就消失了，格羅塔緊繃著抓緊胸口的布包，眼睛直盯著那詭異隆起的地板。

　　幾秒過去了，沈默中女孩突然朝著門邁步跑去。

　　「碰喀！」木板破碎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只見一隻扭曲的手爪從方才站立的木板下竄出，看來這就是牢房地板也得使用松鋼的原因了。

　　『格羅塔妳這個白癡，不要在逃跑的時候分心啊！』心裡邊罵著還能分心的自己，女孩瘋狂的邁開步伐向前跑去，胸前布包裡的物品不斷撞擊她平坦的胸口，遠離光源後格羅塔根本看不見前方的道路，只能依靠來時的印象筆直的往前跑，試圖遠離後面不妙的聲響。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那怪物詭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緊張和奔跑使得她無法呼吸，胸口被物品撞的疼痛不已肺也如同燃燒般的疼痛，但邁出的步伐終究越發沉重，看來女孩沒有鍛鍊過的身軀只得堅持到這樣的程度了。

　　『再快一點！就快到了！』格羅塔望著一片不見底的黑暗在心中喊叫著。

直至她一頭撞開了木門。

　　「唰。」同一時間，貨船上的希茲看著上頭掉進海中的風帆及些許黑色木板，皺著眉將視線轉向彎曲角度不可思議的貨船桅桿。

　　那艘黑色的船太重了，僅僅只是靠上了貨船就使得桅桿經不住處在斷裂邊緣，希茲很確定這船的能源還未耗盡，因為這船不時會往上漂浮後又向下壓去，但無奈操控室看上去是損毀了，他們無法透過操作移開這艘詭異的船。

　　靠爆破使黑色飛船掉入海中這件事情其實是個賭注，先不說希茲所熟知的法陣大多都為強度猛烈的陣法，僅管想辦法壓低了繪製的強度，但引爆後這船會不會乖乖掉進海裡其實是個未知數。

　　其實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決那艘船的問題，也不用讓那兩人上去一趟。

　　但前提是問題只有那艘船。

　　現在那盒子，必須放上去。

　　有些走神，希茲握著法杖的手不自覺鬆了點，但下一刻又被回神的青年緊握在手中，他手上少了白色砂礫的法杖僅剩透明的空殼。

　　一切都該準備就緒了，但上頭的兩人還沒有回來。

　　希茲的雙眼仍緊盯著彎曲的桅桿。

　　在繼續壓著，貨船就要沈了。

　　「嘿，有需要幫忙的嗎。」一旁的莉茲見希茲終於停下了繪製的動作，找著機會走向前詢問，希茲的腳下是圍著桅桿層層繪製的複雜法陣，莉茲只敢遠遠的站在一旁，怕貿然走過去會不小心踩壞了這些宛如藝術品的紋路。

　　「他們太慢了。」希茲指的他們不外乎是維茲和格羅塔，他們上去好一段時間了，已經快到了希茲給維茲的時限。

　　「啊……這樣啊。」希茲的語氣很平淡，一向笑臉迎人的莉茲難得表現得有些窘迫。

　　莉茲臉上的糾結被希茲看在眼裡，他想，也許是自己的話語或語氣無意間使她有些不舒坦，但希茲並不認為有開口安撫對方的必要，他的個性一直以來就是這樣，說話時不管內容還是語氣都常不得人聽，對於他來說只要口中闡述的是事實，給聽者的感受就顯得不特別重要了，畢竟活在委婉舒適的糖蜜中還不如直面迎頭潑來的冷水。

　　「我說啊……。」女子開口時，希茲藍色的眼眸轉而查看著腳底繁複的紋樣，看似沒在聽莉茲說話的樣子。

　　「剛才真的很謝謝你。」

　　……這下倒是讓看著地面的男人不知該作何反應。

　　「維恩他對於魔石的認知不多，他不知道剛才那一下的代價有多大。」站在希茲身後的莉茲不安的扭了扭手中的弓弦：「這是我對情況的疏忽導致的結果，我會想辦法補償您的。」好似她心中一直想著這事，方才人都安靜了許多。

　　希茲轉頭看著莉茲，好一陣子沒開口，他正在思考這個女人的道歉到底是真蠢還是別有用心。

　　一個冒失傭兵的道歉，說要補償一顆昂貴的魔石？

　　真不知是天真還是愚蠢。

　　其實從希茲沒特別提這事就可知他根本不指望他們能賠償得起，大家都不說話這件事情就這樣摸摸鼻子揭過去了，畢竟對於他來說魔石和晶石一樣，只是消耗品罷了。

　　而要看穿他們傭兵的身份並不難，莉茲和維茲兩人的護甲刻著相同的紋樣，上頭有著傭兵團專屬的標誌。

　　一路上，看似冥想的希茲對他們的閒聊也都聽在耳裡。

　　僅管維茲說話時總是語帶保留，但莉茲言語中無意說出的詞彙和內容，不難讓人得出兩人來自北大陸的結論。

　　不過他們怎麼看都不像是北大陸的人，不管是說話時的無防備，又或是對弱小者的偏袒以及旺盛的責任心。

　　希茲的眼簾微微沈了點。

　　這趟行程不僅對格羅塔來說是個驚嚇，對希茲來說也出現了過多意外。

　　不免讓他多想，這兩人出現在貨船上只是意外之一。

　　還是演技好到看不穿的別有用心呢？

　　『是為了什麼？』單純只是自己多想了？還是……。

　　希茲眨眼的瞬間眼神瞟過貨船的船艙入口，這瞬間的動作非常隱蔽，莉茲看似沒發覺的樣子。

　　她見希茲一直不說話，看似不經意卻明顯的緩了緩好似因為緊張而不順的呼吸。

　　道歉對於莉茲來說不是件熟悉的事，在她所居住的北大陸上基本聽不見這樣的詞彙、不管是接受還是使用。

　　還是姿態應該在更低些、才能更顯真誠嗎？

　　邊這樣想著，莉茲掛著愧疚和忐忑不安的神情再次開口：「我叫做莉莉，莉莉·雷卡斯特，是一名傭兵，雖然沒辦法一次還清，但我會想辦法的。」

　　「真的非常感謝你。」對著希茲的身後一個鞠躬，莉茲、又或是說莉莉，因為這動作她綠色的馬尾掉在了地上，落下的髮尾尖抵著深褐色的痕跡，那是維恩滴落在甲板上的血跡，方才差不多就是在這個位置，維恩差點失去他的右手，而莉莉差點丟掉她的小命。

　　低下頭的她直面著甲板上已經乾涸的血漬，方才還面露窘迫的臉此刻異常平靜，俏麗的臉面無表情。

　　不得不說，希茲的多慮誤打誤撞還真猜中了別有用心這點，但也不是為了他不得人知的小秘密。

　　莉茲，全名莉莉．雷卡斯特，為現居北大陸的綠葉傭兵團團長獨生女，其母在她幼時病逝，那時綠葉傭兵團才剛在東大陸起家沒多久。

　　她不是北大陸出生，但童年幾乎都在這度過，屬於北大陸的喧囂並不是沒能染上她的心靈，但不知是多虧了傭兵團內總是護著她的長輩們，還是因為被風親近的緣故，使她有了不易夾帶雜質的特性，很多事情她都懂也都經歷過，但鮮少有什麼真正在她心中留下陰影的事物。

　　所以說到底她並不真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跟著某位法師修行元素魔法的她透過老師得知魔石的昂貴，哪怕是綠葉傭兵團不吃不喝的出任務估計也要一年有餘，才能買來一顆品質差不多的魔石還給希茲。

　　不過對她來說，錢不是首要考慮的重點，維恩才是。

　　兩人會離開北大陸，原因雖在維恩身上，但真正促成這件事的人是莉莉。

　　不管是慫恿維恩違背團長的命令離開北大陸，又或是搭上這艘貨船所遇上的事，莉莉都認為是自己的責任。

　　同伴是什麼樣子的人莉莉清楚不過，現在維恩雖不知魔石的昂貴，但等哪天他知道了，這件事情也就在他心上擱著了。

　　到時候莉莉千攔萬擋估計都阻止不了維恩找上希茲，把自己或右手當場給他留下。

　　就是這樣死活不肯欠人的個性，卻讓知曉怎麼長成這德性的莉莉無法勸阻。

　　在希茲沒明確表態不計較前，為了避免那樣的情況發生，以及預防希茲哪天突然找上門提起這事而被莉莉的父親發現，先不說魔石，光說維恩了去了東大陸這件事，被父親知道後維恩絕對會少掉不只一隻手、也許會只剩一隻腳之類的，莉莉只得想盡辦法把事情給攔下。

　　畢竟不管是受傷、還是維恩的性格，莉莉都認為有她的責任在。

　　相比總替她攔住傷害的維恩，莉莉就從來沒能攔的下自己父親對他的傷害。

　　如果僅僅只是被出言諷刺一番就能解決的隱患，她一點也不介意自己不值錢的臉皮被潑冷水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