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舞會〉
本章節 3380 字
更新於: 2022-01-01
等我們回到宿舍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莉娜先去沖澡，我則是在床上一邊讀書一邊等著和她交換。
那是莉娜借給我的一本小說，內容主要在講一對因為戰爭而被拆散的情侶，如何橫跨幾千里的距離並最終找到彼此。我已經看第二遍了，劇情有些老梗，而且個人不是很喜歡那種美滿大結局。中途還冒出一個身份是敵軍間諜的競爭者，和男主展開一場毫無意義的搏鬥，這段劇情感覺完全是多餘的。
總感覺這些女性向的故事幾乎都跟愛情脫不了關係，而且越複雜越好，常常在那裡無病呻吟，看了有夠煩躁。至少我是不覺得它們有吸引人的要素。
說不定連老爸跑去找妓女的故事都能夠出版成書，只要自己敢寫的話。那一定會很搞笑。
這時，我察覺到浴室裡的水聲停止了。我也將書闔上，放在床頭櫃旁。
「水還是溫的，趕緊去洗吧。」
全身裹著毛巾的莉娜這麼對我說道。她的肌膚還冒著熱氣。
「好的。」
「⋯⋯想要我陪妳入浴嗎？」
「不準進來，聽見沒？敢給我偷窺的話妳就死定了。」
「這麼快就進入冷淡期了啊。」
莉娜一臉惋惜地說。接著她刻意對我彎腰行禮，跟下午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忍住內心的不快與生理方面的衝動，直接在踏進浴室之後關上了門。
本來泡澡應該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現在我卻沒了心情，滿腦子都在思考莉娜的事，以及我們之間的關係。以至於我泡的時間太久，出來時有點頭暈。
「妳還好吧？要不要來點蜂蜜茶？」
「謝了⋯⋯」
我接過杯子，聞到香甜濃郁的味道，並在啜飲一口的同時將疑惑表達了出來。
「感覺好點了沒？」
「嗯⋯⋯那個，莉娜，在下午的課程結束之後，妳被那位叫做凱瑟琳的女孩子叫出去了，對吧？」
「是啊，怎麼了嗎？」
「我只是有點好奇。妳跟她⋯⋯都聊了些什麼？」
「就是一些『感謝我的出手幫助』之類的話啊，她還執意要邀請我一起去賞鳥呢！時間就約在這個週末。好像還會聚辦茶會的樣子。」
「所以妳答應了？」
我不禁想起中午時拒絕悠瑪納的場景，自己肯定是那群人被討厭了。
「對啊，反正我週末又沒安排什麼事。難得我有機會可以去融入大團體，怎麼能不把握？」
「可是妳明明很討厭茶會，不是嗎？」
在剛入學的時候，我清楚記得對方臉上的膽怯，以及她有多麽不想跟貴族的世界扯上關係。
那些檯面上的競爭與檯面下的廝殺，都讓我們決定要逃離那樣的環境。
但如今，她卻說出想要參與其中的這種話，究竟是什麼改變了？
「是什麼改變了妳的想法？」
「什麼？」
「妳就這麼想跟那些傢伙處在一塊嗎？老實回答我。」
「列、列蒂希雅？妳這是怎麼了？幹嘛忽然對我生氣啊⋯⋯？」
無法理解我此刻的情緒從何而來，莉娜只能愣在原地。
「妳應該是我的夥伴，是在這間學院裡唯一能夠信任的朋友才對⋯⋯」
「我依然是啊。我永遠都會陪在妳的身邊。」
「那妳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假裝不受歡迎，實際上卻比誰都還渴望關注？」
「背叛妳⋯⋯？」
我當然也知道這種發展是必然的。莉娜不可能一輩子都與世隔絕，但即便如此——
「妳難道，就不能陪著我任性到最後一刻嗎？」
「列蒂希雅⋯⋯」
忍著淚水，將內心壓抑已久的悲傷都埋葬到更深處。
我不想在對方面前露出如此軟弱的姿態。
「妳啊⋯⋯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呢？為什麼在我感覺孤立無援的時候，為我付出一切、讓我能夠安心⋯⋯為什麼要讓我喜歡上妳呢？」
那是發生在開學後的某一天午後。
當時我無論在班上或學校裡都找不到歸屬感，那些接近我的人都各懷鬼胎，並不是真心想交朋友。所以我將自己徹底封閉了，不再讓任何人察覺到我內心的想法。這招確實管用，卻也導致自己陷入憂鬱的深淵中。
我非常的寂寞，想找人談心卻不敢踏出房門一步。
各種謠言毀謗壓得我喘不過氣，大腦難以思考，簡直就像身處人間煉獄一般。
我甚至連睡覺時眼睛都無法闔上。因為一旦閉上，我就會夢見自己被無數隻手跩入黑洞，整個人徹底被吞噬。
就在我快被這些負面情緒給壓垮的時候，有人朝我伸出了手，將自己從深淵裡拉上來。那個人就是莉娜。
——當自己賴床時，是她每天早起替自己做好準備。
——當自己在夜裡感到寂寞時，是她將我緊緊擁抱在懷裡。
這兩個月來始終不離不棄，我卻因為一時的嫉妒而選擇朝她發火。
——辜負朋友的人，是我才對。
是我把莉娜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忽略了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能去限制她的行為跟思想。
——幼稚的傢伙，是我。
就是因為有莉娜陪在我的身邊，生活才逐漸開始有了希望，我才會對未來產生期望。這一切都是莉娜的功勞，是她拯救了早已變成一盤散沙的我。
「聽著，如果列蒂希雅不希望我去參加聚會，妳可以直接說。我絕對會尊重妳的意見。」
「我知道⋯⋯因為妳就是這麼溫柔啊。」
「哈哈，別這樣，妳會害我想撲倒妳的。」
唯有在差點失去對方之後，才會懂得珍惜。
「我還真是個笨蛋啊⋯⋯無緣無故對妳發脾氣，像個三歲小孩一樣。」
「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看著妳嫉妒心發作其實還挺有趣的。」
她的語調跟平時不太相同，肯定是在憋著笑意。
「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有一大堆無聊的課程在等著我們。先關燈吧。」
「⋯⋯嗯。」
我們的過去是條充滿荊棘的崎嶇道路，我們都被人狠狠傷害過，也都曾經被視為死去也沒差的存在，但正是這些經歷，讓我們得以看清世界的運作模式。
我們一起躺在床上，享受著彼此的體溫，在黑夜裡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直到彼此都進入了夢鄉。
或許這樣就是幸福了吧？
而為了守護住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我必須努力奮鬥。
甚至是成為那些自己曾無比厭惡的傢伙，模仿他們的生存之道，將自己武裝起來。前提是絕對不能忘記自己是誰。
歲月的流逝很快。
眨眼間，四年就過去了。在那間學校裡度過的時光，我瞭解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總算意識到過去的自己有多麽天真。
或許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莉娜的理解還有很多地方是模糊不清的，將來成年後究竟會不會記得這段生澀的感情，也是個未知數。但只有一點我能夠肯定、並且銘記至今的是——
「今天就是畢業舞會了呢。」
「是啊。」
「今天結束之後，我就要回老家去結婚了。」
「跟上次那個跑來校門口唱情歌結果被趕出去的蠢貨嗎？妳父親眼光真差。」
聽見我的話，莉娜情不自禁地笑了。
「沒辦法，聽說那傢伙是某個公爵的兒子。而且他們還說我來這間學校就讀的目的，就是為了嫁給一位有權有勢的男人。」
「早知道我們就應該故意被退學的。」
走在那條充滿回憶的樹陰大道，破碎的月光灑落在眼前的路面上。我雖然感觸良多，卻沒有一絲緬懷的情緒。因為我只想好好珍惜這最後和她相處的時光。
「所以⋯⋯妳也是畢業後就會離開了嗎？」
莉娜一邊問著一邊踢起路邊的石頭。
「是啊，車票昨天就買好了。不過我已經寫信告訴家裡的老頭子，我不會回去繼承家業。」
「什、什麼？妳認真嗎？」
莉娜顯得有些吃驚。
「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來做決定，不是老爸、更不是那些貪婪的商人。」
「看來⋯⋯妳依舊還是那個我所熟悉的列蒂希雅呢。」
「————」
面對莉娜的笑容，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滯在這一刻。
但是我們彼此都清楚，為了替這段旅程劃下終點，最終還是得邁出那一步。
妳是我的初戀，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即使未來我們都結婚生子，在某個城鎮定居下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妳的、也不會忘記這段邂逅。
我真的好喜歡妳。
「妳願意，成為我的舞伴嗎？」
在踏入會場之前，為了邀請我去跳最後一支舞，莉娜再度彎腰鞠躬，就算要說她是一名真正的王子也不會有人懷疑。
我脫下那帶著白色蕾絲的手套，牽住對方的手、十指緊扣。在這樣寒冷的夜裡顯得格外暖活。
我穿著款式低調卻優雅的低胸晚禮服，金色長髮閃耀著光芒，莉娜則是換上可以襯托出她那修長四肢的黑色禮服，短髮也梳到腦後方，不再隱藏她的疤痕，卻仍然帥到讓周圍的女孩不斷尖叫。這讓我非常有面子，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揚。
「妳的表情有點奇怪⋯⋯要不我先替妳拿杯水吧。」
「不用了。只是這個馬甲讓我有點難受⋯⋯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就好，直到舞會結束。」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那其實是謊言。
她凌晨就會搭特快車回去老家，據說後天就要舉辦婚禮了。
這時，我聽見裡頭傳來樂曲演奏的聲音，以及學生跳著雙人舞的規律步伐。我居然感到些微的緊張。
離別的時刻終於還是來臨了。
這四年所經歷的一切都將自己引導至此刻。
「列蒂希雅，妳別擔心，有我在。」
那究竟是身為夥伴的發言、還是身為戀人的發言呢？
我沒有浪費時間去思考那種問題，因為我心裡很清楚，她無論如何都會在背後默默地扶持著自己。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這麼信任他。
——但是，我願意相信妳，莉娜．約克夏爾。
「準備好了嗎？」
——因為妳是我最想珍惜的女孩。
「嗯，我們走吧。」
這場最後的舞會，我永生難忘。
那是莉娜借給我的一本小說，內容主要在講一對因為戰爭而被拆散的情侶，如何橫跨幾千里的距離並最終找到彼此。我已經看第二遍了，劇情有些老梗，而且個人不是很喜歡那種美滿大結局。中途還冒出一個身份是敵軍間諜的競爭者，和男主展開一場毫無意義的搏鬥，這段劇情感覺完全是多餘的。
總感覺這些女性向的故事幾乎都跟愛情脫不了關係，而且越複雜越好，常常在那裡無病呻吟，看了有夠煩躁。至少我是不覺得它們有吸引人的要素。
說不定連老爸跑去找妓女的故事都能夠出版成書，只要自己敢寫的話。那一定會很搞笑。
這時，我察覺到浴室裡的水聲停止了。我也將書闔上，放在床頭櫃旁。
「水還是溫的，趕緊去洗吧。」
全身裹著毛巾的莉娜這麼對我說道。她的肌膚還冒著熱氣。
「好的。」
「⋯⋯想要我陪妳入浴嗎？」
「不準進來，聽見沒？敢給我偷窺的話妳就死定了。」
「這麼快就進入冷淡期了啊。」
莉娜一臉惋惜地說。接著她刻意對我彎腰行禮，跟下午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忍住內心的不快與生理方面的衝動，直接在踏進浴室之後關上了門。
本來泡澡應該是一件很享受的事，現在我卻沒了心情，滿腦子都在思考莉娜的事，以及我們之間的關係。以至於我泡的時間太久，出來時有點頭暈。
「妳還好吧？要不要來點蜂蜜茶？」
「謝了⋯⋯」
我接過杯子，聞到香甜濃郁的味道，並在啜飲一口的同時將疑惑表達了出來。
「感覺好點了沒？」
「嗯⋯⋯那個，莉娜，在下午的課程結束之後，妳被那位叫做凱瑟琳的女孩子叫出去了，對吧？」
「是啊，怎麼了嗎？」
「我只是有點好奇。妳跟她⋯⋯都聊了些什麼？」
「就是一些『感謝我的出手幫助』之類的話啊，她還執意要邀請我一起去賞鳥呢！時間就約在這個週末。好像還會聚辦茶會的樣子。」
「所以妳答應了？」
我不禁想起中午時拒絕悠瑪納的場景，自己肯定是那群人被討厭了。
「對啊，反正我週末又沒安排什麼事。難得我有機會可以去融入大團體，怎麼能不把握？」
「可是妳明明很討厭茶會，不是嗎？」
在剛入學的時候，我清楚記得對方臉上的膽怯，以及她有多麽不想跟貴族的世界扯上關係。
那些檯面上的競爭與檯面下的廝殺，都讓我們決定要逃離那樣的環境。
但如今，她卻說出想要參與其中的這種話，究竟是什麼改變了？
「是什麼改變了妳的想法？」
「什麼？」
「妳就這麼想跟那些傢伙處在一塊嗎？老實回答我。」
「列、列蒂希雅？妳這是怎麼了？幹嘛忽然對我生氣啊⋯⋯？」
無法理解我此刻的情緒從何而來，莉娜只能愣在原地。
「妳應該是我的夥伴，是在這間學院裡唯一能夠信任的朋友才對⋯⋯」
「我依然是啊。我永遠都會陪在妳的身邊。」
「那妳為什麼要背叛我？⋯⋯為什麼要在一開始假裝不受歡迎，實際上卻比誰都還渴望關注？」
「背叛妳⋯⋯？」
我當然也知道這種發展是必然的。莉娜不可能一輩子都與世隔絕，但即便如此——
「妳難道，就不能陪著我任性到最後一刻嗎？」
「列蒂希雅⋯⋯」
忍著淚水，將內心壓抑已久的悲傷都埋葬到更深處。
我不想在對方面前露出如此軟弱的姿態。
「妳啊⋯⋯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溫柔呢？為什麼在我感覺孤立無援的時候，為我付出一切、讓我能夠安心⋯⋯為什麼要讓我喜歡上妳呢？」
那是發生在開學後的某一天午後。
當時我無論在班上或學校裡都找不到歸屬感，那些接近我的人都各懷鬼胎，並不是真心想交朋友。所以我將自己徹底封閉了，不再讓任何人察覺到我內心的想法。這招確實管用，卻也導致自己陷入憂鬱的深淵中。
我非常的寂寞，想找人談心卻不敢踏出房門一步。
各種謠言毀謗壓得我喘不過氣，大腦難以思考，簡直就像身處人間煉獄一般。
我甚至連睡覺時眼睛都無法闔上。因為一旦閉上，我就會夢見自己被無數隻手跩入黑洞，整個人徹底被吞噬。
就在我快被這些負面情緒給壓垮的時候，有人朝我伸出了手，將自己從深淵裡拉上來。那個人就是莉娜。
——當自己賴床時，是她每天早起替自己做好準備。
——當自己在夜裡感到寂寞時，是她將我緊緊擁抱在懷裡。
這兩個月來始終不離不棄，我卻因為一時的嫉妒而選擇朝她發火。
——辜負朋友的人，是我才對。
是我把莉娜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忽略了她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不能去限制她的行為跟思想。
——幼稚的傢伙，是我。
就是因為有莉娜陪在我的身邊，生活才逐漸開始有了希望，我才會對未來產生期望。這一切都是莉娜的功勞，是她拯救了早已變成一盤散沙的我。
「聽著，如果列蒂希雅不希望我去參加聚會，妳可以直接說。我絕對會尊重妳的意見。」
「我知道⋯⋯因為妳就是這麼溫柔啊。」
「哈哈，別這樣，妳會害我想撲倒妳的。」
唯有在差點失去對方之後，才會懂得珍惜。
「我還真是個笨蛋啊⋯⋯無緣無故對妳發脾氣，像個三歲小孩一樣。」
「不過我也不得不承認，看著妳嫉妒心發作其實還挺有趣的。」
她的語調跟平時不太相同，肯定是在憋著笑意。
「時間也不早了，明天還有一大堆無聊的課程在等著我們。先關燈吧。」
「⋯⋯嗯。」
我們的過去是條充滿荊棘的崎嶇道路，我們都被人狠狠傷害過，也都曾經被視為死去也沒差的存在，但正是這些經歷，讓我們得以看清世界的運作模式。
我們一起躺在床上，享受著彼此的體溫，在黑夜裡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直到彼此都進入了夢鄉。
或許這樣就是幸福了吧？
而為了守護住這得來不易的幸福，我必須努力奮鬥。
甚至是成為那些自己曾無比厭惡的傢伙，模仿他們的生存之道，將自己武裝起來。前提是絕對不能忘記自己是誰。
歲月的流逝很快。
眨眼間，四年就過去了。在那間學校裡度過的時光，我瞭解了很多、也成長了很多，總算意識到過去的自己有多麽天真。
或許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對莉娜的理解還有很多地方是模糊不清的，將來成年後究竟會不會記得這段生澀的感情，也是個未知數。但只有一點我能夠肯定、並且銘記至今的是——
「今天就是畢業舞會了呢。」
「是啊。」
「今天結束之後，我就要回老家去結婚了。」
「跟上次那個跑來校門口唱情歌結果被趕出去的蠢貨嗎？妳父親眼光真差。」
聽見我的話，莉娜情不自禁地笑了。
「沒辦法，聽說那傢伙是某個公爵的兒子。而且他們還說我來這間學校就讀的目的，就是為了嫁給一位有權有勢的男人。」
「早知道我們就應該故意被退學的。」
走在那條充滿回憶的樹陰大道，破碎的月光灑落在眼前的路面上。我雖然感觸良多，卻沒有一絲緬懷的情緒。因為我只想好好珍惜這最後和她相處的時光。
「所以⋯⋯妳也是畢業後就會離開了嗎？」
莉娜一邊問著一邊踢起路邊的石頭。
「是啊，車票昨天就買好了。不過我已經寫信告訴家裡的老頭子，我不會回去繼承家業。」
「什、什麼？妳認真嗎？」
莉娜顯得有些吃驚。
「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來做決定，不是老爸、更不是那些貪婪的商人。」
「看來⋯⋯妳依舊還是那個我所熟悉的列蒂希雅呢。」
「————」
面對莉娜的笑容，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希望時間能永遠停滯在這一刻。
但是我們彼此都清楚，為了替這段旅程劃下終點，最終還是得邁出那一步。
妳是我的初戀，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即使未來我們都結婚生子，在某個城鎮定居下來，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妳的、也不會忘記這段邂逅。
我真的好喜歡妳。
「妳願意，成為我的舞伴嗎？」
在踏入會場之前，為了邀請我去跳最後一支舞，莉娜再度彎腰鞠躬，就算要說她是一名真正的王子也不會有人懷疑。
我脫下那帶著白色蕾絲的手套，牽住對方的手、十指緊扣。在這樣寒冷的夜裡顯得格外暖活。
我穿著款式低調卻優雅的低胸晚禮服，金色長髮閃耀著光芒，莉娜則是換上可以襯托出她那修長四肢的黑色禮服，短髮也梳到腦後方，不再隱藏她的疤痕，卻仍然帥到讓周圍的女孩不斷尖叫。這讓我非常有面子，嘴角一直忍不住上揚。
「妳的表情有點奇怪⋯⋯要不我先替妳拿杯水吧。」
「不用了。只是這個馬甲讓我有點難受⋯⋯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就好，直到舞會結束。」
「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那其實是謊言。
她凌晨就會搭特快車回去老家，據說後天就要舉辦婚禮了。
這時，我聽見裡頭傳來樂曲演奏的聲音，以及學生跳著雙人舞的規律步伐。我居然感到些微的緊張。
離別的時刻終於還是來臨了。
這四年所經歷的一切都將自己引導至此刻。
「列蒂希雅，妳別擔心，有我在。」
那究竟是身為夥伴的發言、還是身為戀人的發言呢？
我沒有浪費時間去思考那種問題，因為我心裡很清楚，她無論如何都會在背後默默地扶持著自己。
如果是別人，我肯定不會這麼信任他。
——但是，我願意相信妳，莉娜．約克夏爾。
「準備好了嗎？」
——因為妳是我最想珍惜的女孩。
「嗯，我們走吧。」
這場最後的舞會，我永生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