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風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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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29
本該熙攘的旅店,今天卻緊閉著大門,反而是平時少有人進出地後門卻顯得格外熱鬧,只不過進出的人,皆披戰甲。
退去了李掌櫃身分的李勇身穿淡藍色的晶鱗戰甲坐在本來旅店的大廳中,如今的大廳也把本來供人休息喝茶喝咖啡喝酒的桌椅給退去,只留下了一張長桌和一對椅子。
「將軍,戈登將軍昨晚已帶隊朝垂雲關出發」也換上了一件深藍色的盔甲的林倉說。
李勇點了點頭:「一山那小子兩天前就出發了,約莫也還要些日子才能到,戈登此時出發,剛好」
「炘谷精靈也按照將軍的安排,打散混入軍隊中」林倉又說。
李勇拈了下鬍子,問:「江平那小兔崽子呢?」
「江將軍這幾天連續殺了十來名淺入我們鯤瓊的間諜,也破獲了好幾處據點,應該在過個幾天就能掃蕩完畢了」林倉回答。
李勇抬起頭,看向林倉:「既然如此,那你也出發吧」
「是」林倉抱拳。
由於李勇的出現,使得本來已經被逼到絕境的少年國王,如今卻是北蓬宮中最為意氣風發之人,而那些由他一手提拔的年輕文官武將各個也是摩拳擦掌、容光煥發地想要一展身手,一時間北蓬宮中的那股「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少年氣橫溢四方。
而那些本來想藉由突發事變而力挽狂瀾,重新奪回在北蓬宮中的朝政主導權的老官們,如今更顯得垂垂老矣,力不從心,但在朝為官之人,其實一點都不比在邊關戍守邊將的將士們來的安全,同樣都是將腦袋掛在腰帶上的,他們面對的雖不是手持兵刃的敵人,但卻事僅憑一個念頭就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的國王,某種程度上來說,在朝堂上為官,遠比邊關士兵還要凶險,而那些大半輩子都在官場上打滾的老狐狸們,自然也是曉得這些道理,所以儘管如今明顯有大勢已去的跡象,但這些老官們,還是得與那些蓄勢待發的年輕官員們一起每日早早便入朝參與國政。
至於那位坐在鑲有七彩寶石王座上的尉子玄,看著自己一手提拔的年輕官員隱約中有即將接手朝政話語權以及那些老官們不得不好好從那些年輕官員們的一字一句中的蛛絲馬跡來揣度自己的意思,心裡頭那股悶氣倒就舒暢了許多,同時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有些許的期待著這次揮師北上,鯤瓊國若要名滿天下,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只不過北蓬宮中卻有一件事讓他一想到便不由自主地頭疼,冷姮盈,自從那天遭逢夜襲之後,冷姮盈就在自己的授意下,另類地被關在了北蓬宮中,儘管立意是好,但很顯然的,這個來自驪昌國的表妹,心中比起統領一國之王的自己,更加願意相信能護她周全之人是那個不久前才認識的洛坎國太子。
而當冷姮盈得知了鯤瓊國真的打算出兵驪昌國時,冷姮盈更是提出了一個令尉子玄不知該如何應對的要求,冷姮盈要隨軍出征。
上回讓冷姮盈與狄康武一同進入殺克沙漠尋求炘谷族的合作,明面上是放任,但實際上則派了一支軍隊在後跟著,確保冷姮盈的安全,但這次就不同了,這次是真真實實的打仗,雖然在過往的歷史中,也不乏有貴族子弟進入軍隊中打算撈點軍功,在軍隊中多半都會特別調派出一隊人馬保護這些貴族子弟的安全,但這回鯤瓊國要面對的是能一口氣吃下中流地區兩大國的蘭戎國,最初的奇兵突襲,再道是兩路進軍兩國,最後奇兵一分為二帶動總攻勢,還有不久前的那場南下侵略,種種跡象顯示,多年在漠陲地區與世隔絕的蘭戎國,這些年絕對不是過著安穩太平的日子,要說這些年鯤瓊國在尉子玄的手中強勢崛起,那本就與洛坎和驪昌二國鼎立於伊盤大陸之上的蘭戎國,此時的國力之高,絕非往日所能比擬的。
就算有在整個中流地區都享有盛名的名將李勇坐鎮,但就連李勇也曾經私底下與少年國王坦承,這次的主動出擊,成功的機率最高就只有趨近一半的機率,之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出兵,是為了國家之存亡的必須,更有著被形勢所逼的必然,所已要在這種嚴峻的情況下讓冷姮盈隨軍出征,尉子玄心中也知道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可以來保護這位公主。
但冷姮盈在這件事的堅持確一如既往的執著,而且甚至給出了「若是有我驪昌國公主,便更能彰顯鯤瓊國出師的正當性,打起仗來就更有底氣」這樣一個好理由,而這麼一個好理由,更是讓尉子玄感覺冷姮盈背後其實有人,只不過背後到底是誰,是那個自己打從心底就看不順眼的洛坎國太子狄康武,又或者是不知為何突然出現且意外地站在自己這邊的老將軍李勇,但不管是那一個,都讓尉子玄心中起疙瘩。
在李勇的安排下,原本聚集生活的炘谷族精靈,已經有超過一半以上進入了前後兩支往垂雲關出發的軍隊之中,精靈營中顯得些許的冷清,不過這份冷清似乎對早年在就是以散居為主的匈羅族中成長的原安娪來說頗是熟悉,而且在知道原聖空和原聖玄兩位弟弟被分配到兩支不一樣的軍隊中後,原安娪也放心了不少,這些時日,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動作,但原安娪還是知道冉亮攸對原聖空和原聖玄這兩個憑空出現的精靈頗為在意,甚至有讓其他精靈不只是盯住,還有時不時的套話,如今兩位弟弟分別在兩支軍隊中,注意力就被分散了,雖然不免有無法串通一氣被識破的潛在危險,但原安娪依舊認為這樣子更好。
至於原安娪自己,則是一如既往地做著原婷,那個和小克在族中做個不爭不搶的低調族民,只不過如今的原安娪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輕鬆自在了,起先是因為自己與身為「賽弗拉斯」的狄康武的關係,這很大程度地吸引了炘谷族無論男女精靈的注意,再者小克不知道是耳濡目染,還是狐假虎威,竟然逐漸成為了炘谷族精靈中的孩子王,這更是讓好些注意力都投了過來。
不過讓原安娪徹底成為了炘谷族的熱門話題的原因,還得「歸功」於族長冉亮攸的頻繁登「篷」拜訪,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似乎對於年少有為的青年才俊和貌美如花的清麗佳女都有著無數的想像,再加上孤男寡女共處一地,那遐想更是如春風中的花朵一樣遍地綻開。
帳篷外突然傳出小克的叫聲:「大哥哥!你看!」
在帳篷內的整理收拾的原安娪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慢悠悠地走到帳篷外,雙手抱胸,看向了一走進營地就被紅髮小精靈小克給纏住的狄康武。
小克手裡拿著那把好不容易造出來的木劍,在狄康武面前依樣畫葫蘆地揮舞著,只不過就連形都只有勉強稱的上三四分像而已,就更別提其中的意了,連一分都沒有,然而原安娪卻不由自主地臉上揚起了一抹既甜美又艷麗的微笑。
狄康武也破天荒地安靜看完小克的「劍舞」,而最後收劍的動作,倒是有幾分形意,小克紅著臉、喘著氣、抬頭看向狄康武,問:「怎麼樣?大哥哥,你看我的劍法如何?是不是很厲害,當然沒有大哥哥你的厲害,不過現在可沒有誰敢隨便欺負我了!」
狄康武卻是淡淡地問:「小克,武功追求的是什麼?」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啊?」小克抱怨地說:「就是厲害啊!不然還有什麼?身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會術法,更會武功,那就是天下第一風流人物了!」
「小克,你什麼時候能頂天立地了啊?那昨天叫你去提桶水,怎麼就說提不動了啊?」原安娪一邊笑著說一邊走來。
「大姐,那真得很重!」小克轉頭看向原安娪,說。
原安娪先是用手輕輕摸了摸小克的頭,接著一腳輕輕踢了下小克:「分明就是你懶!還狡辯!上次族長說要是你幫他搬完那些木柴,他就教你兩招,我怎麼看你就搬得好好的啊?」
小克對原安娪做了一個鬼臉,原安娪瞪了小克一眼,然後轉頭看向狄康武:「裡面坐?」
狄康武點點頭,跟著原安娪一起進帳篷。
「什麼風把你這稀客吹來了啊?」原安娪坐了下來,笑著問。
狄康武冷冷地看了原安娪一眼:「把你兩個弟弟分開這件事,可還滿意?」
原安娪那雙深邃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笑著說:「原來是你啊,那還真是多謝了」
小克拿了兩杯茶來,給了原安娪和狄康武各一杯後,原安娪說:「小克,你先出去玩吧,我跟你的大哥哥有事要談」
小克點點頭,離開了帳篷,原安娪再一次看向狄康武:「好啦,小克我給你送走了,你也該說正事了吧,總不會只是來跟我說那件事情而已吧」
「那天晚上,你也在,對吧?」狄康武問。
「嗯,我看到冉亮攸過去,我就也過去湊熱鬧了,『回生術』是個很噁心的術法」原安娪說。
「不排除目標其實是冷姮盈的可能」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單純地保護她嗎?她現在不是在那座宮殿中嗎?」原安娪問。
「接下來最後一撥出發的軍隊中,她會在,我要你保護好她」狄康武冷淡地說。
「不介意我直接打暈她?」原安娪笑問。
狄康武挑了一下眉毛,原安娪笑了兩聲:「果然啊,對她的事情還是挺上心的啊,放心吧,我可惹不起她,估計啊她還對我上次要殺她這件事心有餘悸呢」
原安娪擺了擺手:「不過啊,我倒是想知道,你呢?你不應該把保護她這件事放在首位嗎?而且兩個可能的目標在一起,吸引力不是更大?」
「如果是洛坎的軍隊,就可以這樣做」狄康武說:「鯤瓊國的軍隊,兵力不足以應付當前蘭戎國的放開手的壓境」
原安娪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笑:「你也收斂一點,要是被那個國王聽到了,恐怕要氣死」
狄康武朝原安娪看去,原安娪嘴角稍微一扯:「哎呀,我是不是說溜了嘴,我不過就是閒來無事,也不想招惹冉亮攸太多的注意,所以就到處逛,只不過很剛好都在你的四周!」
狄康武輕輕地白了原安娪一眼,原安娪似乎也不以為意,說:「只不過你雖然是出於一片好意,但我們的公主殿下會接受嗎?」
「那要看你的本事」狄康武不快不慢地回。
原安娪愣了一下,她心中發誓,她肯定看到狄康武眼中閃過一抹宛如詭計得逞的光芒。
原安娪笑著瞪了站起身的狄康武一眼:「最後一個問題,什麼時候出發?」
狄康武卻沒有回答,只是自顧自地走出帳篷,原安娪嘆了一口氣:「才剛覺得稍微好相處了一點,又變回去了」
接著,原安娪突然對著帳簾大喊:「小克,攻擊他!」
「好勒!」
帳篷外的小克高呼,然而就聽到小克的慘叫一聲,原安娪幽幽地走出帳篷,只見小克摔在地上,而狄康武則是倒持小克做的那把木劍,原安娪笑問:「不害臊?」,接著原安娪大聲喊道:「大家來評評理,『賽弗拉斯』為長不尊啊!欺負我的弟弟啊!」
許多眼光都投了過來,狄康武朝原安娪看去,原安娪戲謔地笑了笑,一副「有本事,你打我啊!」的表情,然而狄康武卻是突然縱身而起,化作一道虹光,朝天掠去,這突然起來的動作讓原本等著看笑話的原安娪措手不及,這一掠,除了有一走了之的猝不及防,更有的是遨遊天地的瀟灑風流。
自古才子佳人,誰不愛風流?誰不求風流?
「原安娪,剛剛那個真的是『賽弗拉斯?』」一名女精靈滿眼羨慕地走來,問。
原安娪啞然失笑,點了點頭:「在真不過了」
就在此時,小克突然大聲嚷嚷:「大哥哥,我的劍!」
豈知小克話音方落,一道驚鴻便自雲霄中急落而來,原安娪瞇起眼睛,搖了搖頭,心想:「敢情我倒是替你座駕了?狄康武,你好樣的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又矮又腫的身影突然竄了過來,身穿琥珀色的戰甲,右手持一面大盾,於洪哲抬起頭,看向那道驚鴻,如大罵一般道:「你大爺!老子就要來看看你有啥本事!」
接著便見於洪哲猛地跳起,右手向後收,大喝一聲:「去!」
右拳與盾牌同時打出,然而那道驚鴻卻是猛然加速,於洪哲的拳頭和盾牌竟是打在了殘影之上。
「小克,去接劍」原安娪說。
小克轉頭納悶地朝原安娪看去,原安娪卻是寵溺地微笑點點頭,小克臉上霎時揚起一抹大微笑,轉頭看向那朝著自己墜落來的驚鴻,向上一跳:「來也!」
原安娪看著小克跳起的背影,又是驕傲又是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僅僅是自己為狄康武座了駕,於洪哲也莫名其妙地就被利用了一番。
眼看著小克那抹紅色的身影便要和那急墜的驚鴻撞在一起的時候,小克突然大喊一聲:「大哥哥、大姐,看我接劍!」
喊完,小克伸出手,握住驚鴻中的那把木劍,握住木劍的瞬間,營地的上空響起了小克那毫無心機的開懷大笑聲。
「我們這個太子殿下,還真能稱得上是『風流』啊!」不知何時來到滿眼歡欣地望著小克的原安娪身邊的冉亮攸雙手負後,抬起頭跟著原安娪一起望著小克,說。
「除了不接話和不說話的時候真的很討厭之外」原安娪笑著接話道。
冉亮攸伸出左手,豎起大拇指,笑著對原安娪說:「就憑這句話,便是真『風流!』」
只不過握劍於空大笑的小克、搥胸頓足咒罵著的於洪哲、豎起大拇指的冉亮攸還有「真風流」的原安娪都不知道其實在遠處,化作虹光長掠而去的狄康武,嘴角也不禁向上勾起。
站在北蓬宮最頂層塔樓的年輕國王尉子玄,雙手用力按在欄桿上,那道在空中飛掠而過的虹光,風流的有些許刺眼。
就在剛剛,自己親自冊封的「征夷將軍」的李勇已經下令了,五日之後此次揮師北上的鯤瓊國軍的最後一支軍隊,同時也是聲勢最為浩大的一支軍隊,便要朝邊關垂雲出發。
同時,李勇也親自在大堂中說了,要讓身為驪昌國三公主的冷姮盈隨行,當下尉子玄還是有些許猶豫,他看向了其中一名由自己親手提拔上來的年輕官員,希望他能解讀出自己眼中的意思,殊不知那位年輕文官的眼力簡直到了沒有的地步,竟然反過來跟尉子玄分析讓冷姮盈一同出征的好處,尉子玄差點當場就要龍顏大怒。
冷姮盈隨軍隊出征的這件事就在尉子玄想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毫無還手之力的一面倒情況下落幕,這讓尉子玄隨便找了個藉口便離開了大堂,屏退了身邊所有的隨從,獨自一人來到塔樓中,偏偏那道虹光卻是毫無徵兆地乍起,而在那道虹光出現後,又有一道驚鴻自蒼穹破雲墜下,這一起一落,太過寫意自在,太過恣意風流。
白雲如海,清風拂卷,有拍岸的驚濤、穿空的亂石、千堆的雪,大浪淘盡後,如畫的江山上,多少豪傑雄姿英發,多少千古人物羽扇綸巾。
然而儘管此時坐鎮江山、攬擁大江,卻仍羨慕那道虹光,為何?只因年少登基,更因一日入朝堂,從此遠江湖,處廟堂之位越高,與江湖的距離便越遠,更何況手握一國的君王,君王何其自在?眾人難臆,君王何其不自在?世人不知。
從未策馬高歌,從未隨心所欲,卻已是早生華髮,望著那道飛掠長空的虹光,雖無親眼所見,但卻已然相信曾經風雲繞指,那般笑傲天地的氣度,那般唯我獨尊的姿態,才是真風流。
試問世上,誰不愛風流?誰不羨風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