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四章：小世界的悲劇

　　｢你到底是誰？｣

　　｢又是這句，就不能有點新意？唉～這年頭老實人難當，都說是心魔了妳偏不信。｣他直接變出桌椅入坐就這麼歪頭端詳著前方這顆白球。

　　｢那你告訴我怎麼才肯放過他。｣

　　輕狂道，實際上她根本抗衡不了對方，方才的話也不過是安撫雲凡，眼下不是談判，算是求饒，不過有自己的尊嚴她也不可能太過服軟。

　　｢呵呵，我不想放了他，妳又能如何？這樣吧，現在這方世界被我控制，就是他也無法窺探，妳顯化真身，我可以答應妳一個條件。｣

　　｢我如何相信你！｣

　　｢妳有選擇嗎？｣心魔反問。

　　凝視著他，輕狂備感無力，她只能照做，後者願不願意遵守根本沒有保障。

　　｢希望你由而有信。｣

　　下一秒球體顯型，化作女態。

　　｢我照作了，我要你遵守承諾！｣輕狂冷聲，這時聲音有了起伏，冰冷而孤傲。

　　｢哈哈哈，妳居然會覺得心魔會遵守承諾？人都未必信守承諾了，我一個心魔為什麼要守諾？｣

　　｢你！｣

　　｢我怎麼？女人，妳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小世界忽然運作，輕狂直接被攝了過去，一屁股落在他的腿上。

　　｢渾蛋，你放、放開……。｣

　　輕狂慌道，只是那抹冰冷的眼神落下，其內飽含的冰冷與殺意，比之過往更甚，讓她張口卻無法言語。

　　不是被小世界牽制，而是被這種壓迫而動彈不得。

　　｢這樣才乖，小鬧怡情，太吵就會惹人煩了。｣心魔指尖滑過她的臉蛋。

　　｢人在經歷巨變會自我否定，如果他無法釋懷，將阻礙他的道，未來化作心魔。這是你們熟知的心魔。｣

　　｢心魔萬千，其中有一種是過於執著，這類人有自己的原則，他不想成為自己討厭的人，偏偏只要成為他討厭的人，所面臨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種心魔稱為自生魔。｣

　　｢人啊本就是矛盾體，最排斥的或許就是他內心的渴望，窮人厭富，皆因無富，厭惡的本身是因為自己無法擁有，或者不敢擁有。｣

　　說著他低頭看去，只見輕狂有些恍神，他趁勢傾身。

　　不待他得逞，輕狂陡然醒神雙手急忙抵住他的胸膛，別開臉龐。

　　｢呵，女人就是女人，堂堂女帝居然會這般姿態。｣

　　｢你是自生魔？｣

　　不理他的嘲弄，輕狂開口問道。這人邪得很，剛剛的話帶著某種催眠，帶著洗腦的節奏，似要讓她沉淪徹底相信。

　　｢心魔的話你信？我也就隨口說說。｣

　　｢那你繼續。｣

　　｢繼續什麼？剛剛的動作呢還是其他？雪輕狂，我比較好奇，為了他妳能做到什麼地步呢？方才妳抗拒與我接觸，如今沒壓制了妳卻不抵抗，妳想從我話中抓到線索好幫助妳的情郎，哪怕妳知道這話不盡真實，甚至會影響妳，依舊選擇涉險，為了他值得嗎？｣

　　｢值得？｣輕狂搖頭，目光迎上對方，兩者姿勢就像戀人，事實卻不盡然，她雙眼閃爍迎上那雙讓她恐懼的雙眼：｢我是為了我自己，你的存在對我造成威脅，與其被你慢慢蠶食，不如主動找到你的弱點，就算最終失敗，至少我努力過。｣

　　｢那現在為何又告訴我？｣

　　｢你已經察覺了，說不說有意義嗎？｣輕狂道直視對方。

　　｢呵呵呵，很聰明的女孩，只是妳忘了我就是他，卻又不是妳熟悉的他，說謊總會有處罰的。｣

　　雙深邃的瞳孔在此時忽然放大，如同漆黑隧道吞噬了輕狂的視野，黑暗將所有光芒都吞沒，在她腦海浮現一道畫面，只是片段，甚至沒有劇情。

　　山巒大雪紛飛，她獨身一人佇立當下，前方有道遠去的鞋印，在漫天飛雪下逐漸模糊。

　　只是這樣的片段，可那種痛卻是痛徹心肺，彷彿被全世界拋棄。

　　應該說她本就被這個世界拋棄了，後來出現了什麼，什麼又離去了，就在這個畫面中離她而去。

　　只是一幕，如果是觀者不會有這種感悟，偏偏她是當事人，她不曾有過這段記憶，又可以肯定是她的記憶，記憶深處猶記這份哀傷、痛苦，浮萍般無助徬徨的情感。

　　陡然回神，雙手不住抓住他的衣襟，輕狂迫切道：｢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告訴我！｣

　　｢呵，妳真正缺失的記憶，雪輕狂這是妳的記憶卻又不屬於妳。妳以為遺忘的，只是刻意迴避不願面對的。｣

　　語言如鑰，將靈魂記憶綑綁的鎖鏈解開，將那段被她埋葬的記憶徹底的挖掘出來。

　　徬徨回神，輕狂枯坐在草地上，自稱心魔的人已經消失，顯化的桌椅也消失了。

　　｢我一直以為我就是我，卻沒想到我的存在只是一個……玩笑？｣

　　蹣跚起身，移步而行她卻不知道要去哪，只是迷惘不知，那場大雪為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呢？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清楚她是誰，應該說她到底是不是個人。

　　真我訣，以自身為真我，衍善惡雙我，雙我成長至與真我相等後，將其滅除，終入真我道。

　　她，便是那個善我，一個功法衍伸出來的虛假物，當初狂輕雪為了更進一步，選擇了這個方法，惡我已經抹去，而後找上了她，並告知她一切，輕狂的認知在一夕之間顛覆，也在那時狂輕雪出手，襲擊瞬間她不甘佔據內心，使她帶傷攜武潛逃，身受重傷的狀況，反而讓她能潛入下界，因此避開狂輕雪的追殺，爾後她就進入狼牙棒龜息。

　　得知自己根本不存在，輕狂根本無法接受，所以這段記憶被她扭曲，只記得她遭惡人重傷，導致肉身毀滅，同時想要奪回自己的肉身，可這人是誰她不知道，是實上不過是她不願面對，如那人說的，這段記憶她其實很清楚，否則為何自稱雪輕狂？

　　｢呵……真可笑……居然會是這樣。｣

　　水光粼粼，不知不覺間來到這處湖面，此處清靜，她的心也是清靜，更可說空洞。

　　湖光反射，映出一道輪廓，那人時而剛毅時而滑稽有時還有些無俚頭，漸漸的對方的容貌變得邪惡，露出一嘴的壞笑，一眼便知沒安好心，而後他又變得暴怒，那種殘酷的樣子讓人恐懼卻又讓她心疼。

　　｢早知道你有毒了，還傻傻的飛蛾撲火，最可恨的是明明受傷的是我，又一再替你找藉口，合理化你的行為。｣

　　水面依舊，人影已經消失了，她空洞的內心也出現了果決。

　　對抗根本辦不到那就順從，不論對方為何這樣做，最少他能擁有更多的時間，也許未來他能擊敗他或消滅他，如果能替他爭取一點時間的話……她願意……可以的話她寧願犧牲來保他未來，就是不能也能死在他的前面，反正……她什麼都不是。

　　※※※

　　小藥田區，樹精們不再耕耘，人魚沒了活潑，各自緊靠著自己的夥伴抱團顫抖著。

　　一邊的補天錘裝成普通的錘子，靜靜地落在地上。

　　所有生物中就胡當最為悲劇，被揉成球狀掛在釣竿上，就這麼在那方垂釣，水中變異神仙魚倒是沒有異樣，只是時不時跳起來咬餌，化身為魚餌的胡當胡竄跳動。

　　｢錘子，太安靜了，不說什麼嗎？｣

　　心魔撇了眼裝死的補天錘，後者哪敢，這傢伙簡直是魔鬼，一出現就說啥要魚竿，他拒絕直接被憎惡燒個半死，那種力量嚇壞小錘子了，差點把他融成液體，淫威下只能認慫替對方賣命，魚竿有了他還讓它說話，不說又要被火燒，就是個魔鬼！

　　｢那個我消耗有點大……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嗯？我可以用憎惡幫你滋補一下。｣

　　補天錘：｢……。｣

　　惡人還需惡人磨，補天錘是碰上狠人了，至於樹精和人魚，光對方那一身邪氣就把他們嚇的縮瑟，更別說看見補天錘的遭遇，以及靈魂成餌，這麼恐怖喪心病狂的人，在他們幼小的心靈染上深深的陰影。

　　｢嗯……。｣

　　心魔忽然有感，仰頭看著上空，嘴角一勾似笑非笑。

　　什麼都不是嗎？倒也沒錯，只是如果妳什麼都不是，那他又算什麼？常理母體娘胎，此世的他同樣沒經歷過，同樣是被創造出來的，那他又算什麼？

　　如何出現不重要，重要的是妳希望成為什麼，當妳成為了自己的主人，那麼你便是妳自己，反之誰還不是什麼都不是。

　　｢雪輕狂、狂輕雪……三生本我訣，未來結因，現下食果，以果生因，其果為何?｣

　　他喃喃自語，望著湖面不時跳出的神仙魚，露出笑容：｢雲尊者，我不喜歡被算計，哪怕是自己算計自己也不能，不過怎麼說呢……佈置這樣的後手又感覺頗為有趣，到底是因為我是心魔所以矛盾，還是因為人本就矛盾呢。｣

　　他一抖手，釣竿抽離水面，就在胡當稍稍安心的同時，釣線再度延伸，噗通一聲，釣竿落到更遠處，胡當就在那方載浮載沉，那些神仙魚彷彿聞到鮮血的味道，再度蜂擁而至。

　　｢暫時還是別告訴她吧！我也很好奇這段因果是否開花結果。至於你……希望你別讓我失望，否則我不介意毀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