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零二章: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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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25
  

  「夏賊放開吾皇!」

  域場外周國將領嘶吼著,可是卻無法靠近,方才雲凡落下所產生的域場瞬間粉碎了周映安的域,完整籠罩此處,讓他們根本動彈不得。

  周映安的實力完全輾壓眾人,偏偏在此人面前卻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我死了,你能饒恕我大周子民嗎?」

  周映安道,在絕對的實力下,連反抗都辦不到,面臨這樣的危局,反而心平氣和。那些人雖然被阻隔開,但一聲聲的嘶吼有些模糊,卻讓他感到喜悅。

  至少他不是那種遭國人唾棄的君王,哪怕眼下這般,依舊有人願意為他出聲。

  「你覺得可能嗎?」

  雲凡反問。

  「我想……。」

  望著他,周映安道:「是有機會的,閣下強橫獨破周國十三城,其間死傷無數,卻是無百姓殞命,閣下並非嗜殺之人。」

  「呵。」

  雲凡冷笑道:「本座不過在遊戲,或與爾等周人做出區別罷了。」

  「或許如此,即便這樣我也認了,只求尊上若有一點憐憫之心,能寬容幾許,就是些許幼辜也好。」周映安道。

  對於這個周皇,雲凡倒是有些意外。

  這等平靜並不是裝出來的,方才對招過後,他彷彿看淡生死,有越發平靜的跡象,雲凡雖然扣著他的脖子,可是對方並沒有半點抵抗,這點並不是所有人都做得到的。

  雲凡殺過很多人,不是那個沉睡的他,而是目前的他,打個比方將那些屍體堆積起來,整個神武大陸可能都堆積成山,這些人上至通天大能下至販夫走卒,幾人能像他這般坦然。

  是否是裝的他還看得出來,這人倒是個人物,這樣的人未必是強大的君王,卻可成人君,若是裝出來的,他的心脈會出賣他,對方心跳節拍自然而平靜,由此就可知心態如何。

  「周皇倒是愛民如子,既然如此焉何與我華夏為敵,食其肉而果腹之?」

  這話落下,跳動的心脈陡然劇烈幾許。

  周映安道:「戰爭並非兒戲,目的不過攻克敵軍,此令是我所下,無從推託,只是沒想到大夏更名華夏,更不知救國反成滅國之災,早知有今日,當初便不會恐懼,而是與你華夏共成友誼之邦,或成附屬。」

  「只可惜命運如此,沒有如果,更因此誤判遭蒼天懲處。千萬年前神武本就一國,哪怕稀薄,周人也有那一絲神武血脈,老頭只求尊上看在同源,高抬貴手饒恕周人一命。」

  他動搖了,就在他說這些時動搖了,這話可能是真話,卻在迴避。

  迴避什麼呢?

  雲凡盯著他,瞇起雙眸,陰邪的目光如同蛇蠍:「不想變白痴的話,最好放棄抵抗。」

  語落雙目如刀,由他眉心落下一枚尖刺,瞬間融入周映安的腦海。

  寒冷的感覺讓周映安渾身哆嗦,尖刺侵入他的腦海,他的記憶被逐一頗開,放映在對方眼前。

  搜魂術,並不是多稀有的功法,但凡修仙者基本都會,強行搜魂會直接破壞大腦,搜魂完畢當事者也就廢了,可對方的搜魂沒有,不只沒有破壞周映安的大腦,甚至可以做到指定搜索,就彷彿這些記憶不是周映安的,而是雲凡的一樣。

  這還不是最讓他恐懼的,搜魂必要條件是搜魂者強過被搜魂者,可雲凡施展搜魂術的瞬間,周映安可以完全探出對方的修為,只有凝氣一重天的修為,卻穩壓制他的靈魂,不是被修為壓制,而是被一種至高無上俯視蒼生的靈魂壓制,那瞬間給他的感覺是面對傲視九天的真神。

  瞬息之間,雲凡已經得到自己要的答案了。

  周映安倒真是個仁者,確是看淡生死,那一刻的悸動不是恐懼,而是懊悔,對血食百姓的懊悔,而後他說的話卻是對臣子的包庇,想要一肩扛起。

  周映安的記憶中,有食人的經歷,那是三國創立前,也就是夏、華、周三國起義時,當時戰亂,百姓不得溫飽,各地起義團結眾人攻克疆土,各自稱王,成就之後的三國。

  正因為民不聊生,糧草不足,哪怕奪了土地也未必能溫飽,他們不得不吃死者的肉,飲戰友的血。

  方才周映安的悸動是想起了往事,因為他自身做過,更是因為征伐華夏時同意將領的方針。

  這一切都是麒麟國師的陰謀,不過是事先談定的。

  記憶中麒麟國師要求,夏國內亂剛結束時,周國需在此時出兵,更允諾若周國若真攻克夏國,將認同夏國領土為周國所有,並且全力庇護周國,不會讓華國入侵。

  這並不是打動周映安的,他自農民起義,只求溫飽,稱帝多年雖有戰事,卻不如華國那般侵略,讓周映安走險用上如此激烈手段是因為,麒麟國師宣稱,若不這麼做,夏國穩固,會第一時間征伐周國,麒麟國還會暗中相助。

  也就是周映安說的為了救國,反遭滅國。

  仙朝和凡朝的差距太大,仙旨公約就是個笑話,雲凡知道,周映安更知道,仙朝暗中的小動作不斷,仙旨公約就是掛著好看的,除非事情鬧大,否則誰不是睜隻眼閉隻眼。

  周映安可不知道華夏內亂的主因,可雲凡知道,華國有麒麟的影子,夏國也有,如今周國也有,而這些佈局並不是真的想幫助三國,目前看來,這個國師想打破各自的平衡再讓彼此重新平衡。

  看似沒有意義,實際上三國都成了他的魁儡,戰、休全都是他說的算,三國依舊分立,又可說是他一人國度。

  周映安的作法並沒有什麼,實際上雲凡也是如此,蓋天行同樣如此,人先立足,而後周邊,外至家園,擴至機構,上至國土,散至種族,遠至萬物。

  只有先安身立命,,接著是與自己切身之人,之後是周邊,不斷沿伸最後才是萬物,取捨也是如此。

  有一測試,讓當事者列出與自己相關之人,逐一刪除,最終留下三者,又或者剩一人,且不說最終留下的是否是自己,但是最先消去的永遠是最外圍之人,周映安的做法也是如此,神武人族,或者夏國性命,比不上周人性命,並非貴賤,只因那是他的子民。

  就如蓋天行所行,他只能棄關,那與周映安相似,都是抉擇。

  至於那些周兵作為也不難理解,他們最後被仇恨與慾望佔據了,很多事情一開始會畏懼,但是動手後也就那樣了,扒手扒多了就不慌了,殺手殺多了就心麻了,那些兵士就是如此。

  這種事情除非戰後,良心才會被喚醒,也有可能永遠沉淪,人本就是惡魔,被七情所苦,如周映安這般深埋心底的人不多,與其受良心折磨,人類更願意合理化,那些兵士的謾罵何嘗不是逃避良心譴責的自我麻醉。

  倒是這個麒麟國師,雲凡不懂對方究竟要做什麼,幾個凡國有什麼能讓他看重的,雖然不懂,卻也沒打算去懂。

  「你似乎情有可原,不過與我何干?」雲凡道,五指陡然縮緊。

  正當他欲痛下殺手時,內部的靈魂忽然躁動。

  「給我……滾、滾出去——!」

  痛苦伴隨嘶吼脫口,五指時而緊縮時而鬆弛,只見雲凡平靜的容貌變得猙獰,似笑似哭詭譎萬分。

  「保駕!」

  「殺了這狗賊!」

  「放開殿下!」

  隨雲凡的異變,域場變得不穩,鬆動下本被牽制的人群大吼出聲,一個個出手而上。

  肉身出現爭奪,導致氣息逐漸落回原狀,讓人窒息的域變得飄渺,周圍的人都得以出手,更別說周映安了。

  如今雖然被扣住咽喉,但是沒了方才的絕對壓制,更別說雲凡如今的狀況,這讓周映安果斷出手。

  帝王的域場再度鋪蓋而開,將襲來的兵士震了回去,周映安的域場再度浮現,不過不論方才的壓制或者如今的域場都沒有攻擊雲凡。

  周映安挺直身軀,同樣沒有揮開雲凡扣在頸上的手。

  「你方才有機會殺我的。」

  雲凡道,此刻他已經回歸平靜,他是雲凡,不是那個詭異的生物,已經強行奪回了主控權或說對方自主放棄的。

  「是,但我不能。」

  周映安看著他,目光平靜:「我已經犯了一個錯了,不能再繼續犯下去。」

  「你倒是比夏構那老狗適合稱皇。」

  雲凡道,鬆開手,凝視著對方:「華夏不畏戰也敢戰,不過絕不波及百姓,周國若想開疆闢土可以,行軍打仗也好,但若禍及百姓,便要接受裁決。」

  看著對方認真的神情,周映安卻是搖頭:「戰爭不是兒戲。」

  「我知道,但終歸是一盤棋,生死歸局不過是棋手行棋,若棋手強大到無視規矩,那他自身便是規矩,簡單來說還不是拳頭大的贏。」

  「要我說,戰可以,穿上戰鎧的是兵,素衣布衫是民。哪一方敗了該城三年不可征戰,期間能奪取多少民心各憑本事,倘若有人暗使詭計,那便如今日,若我華夏有人舞弊,亦不錯放,我雲凡的規矩,我自己來守。」

  語罷,他轉身往城外而去,離去前又道:「待我回朝便立此規,是戰是休周國自理,我能保證三年內華夏子弟不會入侵周國寸土,此前所奪十三城池全數歸還。」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就這麼在眾人虎視眈眈的目光下踏出城門。

  「殿、殿下!」

  「回宮吧!」周映安道,他知道這些部將想法,不少人都認為這青年用了什麼祕法,方才只是祕法消失所以他才罷手,從容離去也是虛張聲勢,只是周映安的壓迫猶在他們無法出手,否則這讓他們顏面盡失的賊子,只可能躺的碎回去。

  只是他們不知,周映安的壓迫雖然沒有針對雲凡,卻也是覆蓋這個區域,這般壓迫對方卻是行動自若,更何況那不是秘術,是對方體內還有一道至高無上的靈魂,就是運氣好殺了對方,誰能保證那靈魂會不會因此復甦?

  再說真的殺了對方,華夏會願意罷手?周映安可不相信這所謂的華夏「仙朝」只有此人一個強者,如今周國人口死去許多,無法承受任何打擊。

  這是算計,不知為何,周映安想相信這青年的話,他的話確實兒戲,簡直是可笑,可實際上任何規則都很可笑,也就是拳頭大的事,一戰一挑不可笑嗎?就算有人說猜拳贏者得國土,只要對方之手翻天,誰還不是照做。

  所以確實如對方說的,不過是拳頭問題,只希望他真能做到自己也遵守規則,立規易,律己難。

  ※※※

  小世界中,兩人一球三方對立。

  兩者彼此對視,小白球離得有些遠,兩個氣息相異容貌相同的男子,讓白球不論面對哪個都壓力山大。

  一個邪惡無比,一個任意欺凌她,想到對方甦醒前的總總,甦醒後的總總,輕狂簡直要瘋了。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看著對方,雲凡終於開口,這傢伙目前是靈魂狀態,但是樣貌和他完全一樣,只是氣息寒冷,彷彿集合世界的黑暗所產生的一般。

  「就你們的詞彙而言,我是個……心魔。」他道,語氣平靜指了指雲凡:「你所產生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