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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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18
平安的度過大三的日子後,接踵而來的是畢業展。
羅宇開始忙碌了起來。
每天下課回家,就是忙碌的雕刻。
他的畢業展作品—兔兒神雕像。
理論上它是個無神論者,而這個特別的神,喚起了他的興趣。
兔兒神
掌管世間禁忌之戀的神。
守護羅宇的神。
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自己經歷了三段坎坷的戀情。
第一任,被劈腿。
他說自己沒了新鮮感。
第二任,遇上渣男。
就不說發現另一伴竟然同時有好幾任伴侶的感覺是什麼了。
第三任,被玩弄。
說只是好奇跟男人做愛的感覺是怎麼樣,玩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在第三對戀情告吹後的某一天,他無精打採的走在路上,經過了一條路,路旁有間小廟。
大小就和路邊土地公廟差不多,只是上頭的匾額換成了兔兒神三個字。
他好奇地走上前去看,用手機查了查資料。
他參拜了。
他把買來準備當晚餐的便當當成了供品,雖然他知道那便當最後的下場是被野狗們吃掉。
他虔誠的許了個願,願下一個人不再負他。
他沒有發現到身為無神論者的自己正在做的行為是多麼在拆自己的台。
在準備畫下最後一刀的時候,羅宇鬆了一口氣。
「啊!」他大吼了一聲。
雕刻刀劃破自己的手指,鮮血濺到了雕像的臉上,正好是在嘴巴的部分。
他慌張地拿起一旁乾淨的布擦拭乾淨,幸好並未毀了自己的作品。
他跳下樓梯,趕緊去除理傷口,身心俱疲的自己,決定明天在收拾客廳裡的那一片狼藉。
早十的課讓羅宇睡到了九點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起床。
他到了客廳發現了一絲不太對勁的地方。
但他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他站著環視周圍好一陣子仍舊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
但他沒有時間在這裡耗著,洗漱完就出門了。
在課堂開始的十分鐘後,他才進了教室。
他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孔。
這堂是必修課,照理來說不太有可能別的年級或別系的人來上才對。
「那是誰?」羅宇問了問坐在他隔壁的謝驛甄。
「啊,他就是那個開學了三個禮拜了才來上課的那個人啊。」謝驛甄回答。
—龔舒潤。
「啊…」羅宇似懂非懂地回應道。
這個名字大概很早就被自己遺忘了吧,不然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也是,升上大四就開始忙翻天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的事自然不會記得。
「長得很帥欸!你不覺得嗎?」謝驛甄有些興奮。
龔舒潤穿著黑色長袖襯衫,袖子捲到手肘的位子,白色長褲,高筒帆布鞋,露出的頸部和手臂全都刺著像是古文字的圖像。
就連手背和手指都是。
一頭金色的頭髮,凌亂卻有型,身高看起來至少有一百八,兩邊的耳朵各穿了三個耳洞,修長的手在左右的食指各戴了一個戒指。
或許是被羅宇注視的太久,龔舒潤回頭看了一下。
對眼的那三秒,羅宇覺得好像全世界都停止了。
一眼萬年。
是這樣說的吧。
他被龔舒潤的雙眼吸了進去,深深的被吸引住,大概在沒有教授的講課聲下,他的魂魄就要被吸走了。
太危險了。
羅宇趕緊收回視線,專注在課堂上。
專注這個詞,是他目前的狀況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一件事。
他滿腦子都是龔舒潤的臉。
直到下課鐘聲響起,羅宇才收回了那麼一點點專注力。
「走啦,發什麼呆?」謝驛甄拍了拍他的背。
再次看向龔舒潤的位子時,早就空無一人了。
羅宇在下一堂課時仍就是收不回神的狀態。
他試著聚焦在黑板上、課本上,卻只是徒勞無功。
龔舒潤的身影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無法專注使他煩躁,他走出教室想透透氣,卻剛好撞見了龔舒潤。
羅宇說不出話來,只能一直看著他,他的手心開始冒汗,猛吞口水,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在訴說他現在很緊張。
龔舒潤往前了好幾步,把兩人之間的距離拉到最小。
他整整高了羅宇一顆頭。
他彎下腰,直視羅宇。
「怎…怎麼了嗎…?」
龔舒潤沒有回話,只是勾了勾一邊的嘴角。
「羅宇。」聲音略微低沉,極具磁性。
「嗯?」羅宇硬是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龔舒潤牽起羅宇的手,輕輕的吻了他昨晚雕刻時用到的傷口。
羅宇全身僵硬,手些微的發抖著。
他朝傷口看了一眼,傷口竟奇蹟般得開始癒合,很快地連疤痕都沒有了,又變回原本光滑的皮膚。
「怎麼會?」羅宇驚訝地望向他。
龔舒潤鬆開他的手,直徑的往走廊另一頭走掉。
下一秒,下課鐘聲響起,學生如同海浪般湧出,龔舒潤的身影很快就消逝在人群中。
心神不寧了一整天,羅宇再次走到那間兔兒神廟的路上。
空的。
羅宇很確定自己沒走錯路,也把整條路走過一遍了,但沒看見就是沒看見。
「怎麼可能啊…」
羅宇跑回家中,他想起早上那怪異的情境是什麼了。
前一晚得自己根本就沒有打掃客廳,怎麼今天早上起來變得一乾二淨了?
他猛得一打開門,雕像佇立在客廳中央,周圍毫無變動。
從客廳走到廚房,再從廚房走到浴室,沒有一絲被別人動過的痕跡。
「什麼啊…」
「你似乎忘了看這裡。」
「啊!」羅宇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跌坐在地。
龔舒潤從陽台走了進來。
「你!你怎麼進來的!」羅宇指著龔舒潤大喊。
「我,想去哪,就去哪。」
「你到底是誰!」
龔舒潤指向了雕像。
羅宇朝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可置信四個大字全寫在他的臉上。
羅宇仍舊處於驚嚇中。
「好燙!」羅宇被蓮蓬頭沖出來的水燙了一下。
「還好嗎!」浴室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還…還好…」
「快出來吧,你也洗太久了,如果你覺得我在這裡讓你不自在,我走就是了,你已經把自己關在浴室一個多小時了,再不出來你水費都要爆表了吧。」
語音剛落,浴室門就猛地被打開。
「沒有不自在!」羅宇只圍了一條浴巾在腰間。
龔舒潤從頭到腳瞄了一眼,勾起笑容。
「那就好。快穿衣服吧,會著涼的。」
「好…」
羅宇的震驚度再次被刷新了。
桌上滿滿一桌的佳餚,全是自己愛吃的菜。
「你變出來的?」
龔舒潤搖搖頭,指了指廚房。
剛洗好的鍋具被擺在一旁晾乾。
「你做的?」
「嗯。快吃吧。放心,沒下毒。」
羅宇有些擔心得吃了一小口,出乎意料的好吃。
「好吃!」
「好吃就多吃點吧。」
「所以你是…兔兒神?」
龔舒潤點頭。
「為什麼會來這裡啊?我是說…我家…我身邊?」
「因為那個,和你的血。」龔舒潤指著雕像。
「我獻祭了?」
龔舒潤笑了笑,說:「嚴格來說是你〝召喚〞了我和我聽見你心裡的聲音了。」
「那我能實現我的願望嗎?」
「能,但我只能跟你說那麼多了。」
「那就行。」
羅宇開始修飾雕像的細節。
龔舒潤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他。
「你跟神像長的不一樣。」羅宇在途中突然說。
「那是神的模樣,這是我的真身。」
羅宇持續著手邊的工作,龔舒潤也只是坐在一旁什麼都不做。
就這樣讓周圍沉靜了好久。
「好了,今天的進度完成!」羅宇準備從梯子上下來。
但卻一個沒踩穩,搖搖晃晃地要從梯子上跌下去。
龔舒潤搶先一步到他身後接住他,讓羅宇跌進自己懷中。
兩人四眼相交。
對眼的剎那,彷彿傳遞了電流,勾起彼此心中的那一根弦。
兩人的唇吻向對方,往臥室的方向走去。
龔舒潤將人放到床上,望著他的眼。
羅宇陷了進去,他看見了以前的龔舒潤,穿著古裝,一副翩翩少年的走在大街上,少女為之瘋狂地看著他。
畫面突然轉到另一個場景,原本的少年卻變成了穿著囚衣的罪犯,一副落魄的樣子,跪在刑台前。
羅宇哭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了,但卻突然開始淚流不止。
「對不起…對不起…」羅宇嘴裡念念有詞。
龔舒潤卻好像知道一切都會發生一樣,一點也不意外地抱著他,輕輕地撫摸他的背。
「沒事的,一切都過去了。」
羅宇意識有些模糊,沒多久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早上了。
羅宇在床上呆坐了好長時間才下床。
但卻沒見到龔舒潤的身影。
有些失落的感覺。
他覺得全身疲憊,一點精神也打不起來。
「好險今天是周末…」
他刷了牙,又回到床上。
看著天花板,卻睡不著。
腦中又浮現昨天在龔舒潤眼裡看到的那些畫面。
這次好像又多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龔舒潤拿了花想送給另一個男人。
他看不清楚那個男人的臉,但看起來是一個官府男子。
官府男子將花踐踏在地。
羅宇開始喘不過氣,眼淚又不自覺地冒出。
龔舒潤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趕緊上前再次抱住他。
畫面瞬間消失。
「好難受…」
好一陣子後,羅宇才平復好情緒。
「那是你的前身嗎?」他抬頭,對上龔舒潤的眼,愣了好一陣子。
「對。」
「那…那個穿著官服的男人是誰?」
龔舒潤沒有回答。
「是我嗎?」
龔舒潤撇開頭看向別處,依舊沉默。
「對不起…」
「不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
「不!是我,是我害死你的對不對?傳說就是因為你和我表白了,但我卻下令處死你了。對不對?」
「在那時候任誰都會這樣子做的。」
「是我害死你的…」羅宇扯著自己的頭髮,有些歇斯底里。
「你冷靜一點!」龔舒潤抓住他的雙手,逼他正視自己。
「看著我,冷靜一點,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在這裡遇見你。」
「但是…我讓你…」羅宇漸漸地恢復了一絲冷靜。
「這是緣分,上輩子們沒辦法相愛,所以這輩子才讓我們相遇。」
羅宇的臉有些紅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真誠的告白。
彼此都沉默了一些時間後,羅宇開口:「把故事完整地說一次吧。」
龔舒潤不太願意,撇過頭去。
「你不說,我很糾結的。」
「很多事情,知道的太詳細,會傷了自己。」
「但那總比總是沉浸在一個模糊的地帶好。」
他皺了皺眉頭,把羅宇扶了起來坐好。
「我先說,那不是你的錯。」
龔舒潤的古名叫胡書澤。
在那時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相貌堂堂,有如潘安再世。
他和每個女人都能相談甚歡,但卻不會動一絲真心。
一天他聽聞城裡來了一個新的官員,城裡的人都說那官員長的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他便起了好奇心,想往城裡去看看。
見到那官員後,果真長的英俊瀟灑、氣宇不凡。
還去打聽他的名字,叫宋清。
胡書澤一眼就對他動了真心,於是每天都跑來偷偷看他。
「大人,你有沒有發現,總有個男子不斷地跟著我們?」貼身隨從曉一小聲地在宋清耳邊說。
「我也注意到了,莫不是個變態吧?」
「要不…我們派人抓他吧?」
「不行,若我們沒有了解他真正的目的就抓人,會被百姓們說我們這是仗勢欺人的行為,是暴政。」
「那…怎麼辦?他老是跟著我們,會不會是想傷害您啊?」
「嗯…我直接去問他吧!」
「這樣好嗎?」
「他若願意說出他的目的,我們不僅可以知道他想做甚麼,說不定也可以幫到他,但他若是作賊心虛,我們自然可以順理成章的調查他。」
「大人真聰明!」
於是在結束巡察時,宋清攔下了胡書澤。
「我注意你很久了,你為何總是跟著我?」
胡書澤也不羞,直徑的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
「我聽聞大人相貌堂堂,想來一探究竟,沒想到竟…」
「如…如何?」
胡書澤靠近他耳邊,輕聲說:「竟對大人一見鍾情。」
宋清一時不知該如何表示,便羞憤地走掉了。
胡書澤笑笑地看著宋清慌張離去的背影。
「太荒唐了…」宋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他閉起眼,卻浮出胡書澤那氣宇軒昂的模樣,慢慢地走向自己、靠近自己…
宋清一夜難眠。
在那之後,胡書澤仍舊會跑去偷偷看他,而宋清雖一直都知道他在偷看著自己,卻沒有做出任何行動表示。
但也沒有阻止他。
一天,胡書澤在酒樓前遇見了宋清,便上前想打聲招呼。
可宋清卻有些醉酒,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曉一!你在哪?」嘴裡還念念有詞。
「宋大人?您怎麼這副模樣在大街上遊走?」
「是你啊…」
胡書澤趕緊上前去攙扶他,並在最近的客棧開了間房,好讓宋清休息。
他看著躺在榻上的人,臉上有著淺淺的紅,酒的味道使人微醺,胡書澤坐在床邊看著宋清,有些著迷。
他盯著他好久,好久,久到好像下個世紀他都還能這樣繼續看著他。
「果然…長的真好看。」
「好想就這樣擁有您…」
「但…這可不行啊…會毀了您的…」胡書澤露出一絲苦笑。
最後,他保持著最後的一絲絲理智,幫他把濺到酒的衣服退去,整齊的放在一旁後便離開了房間。
下樓時,巧遇了曉一。
兩人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
胡書澤望見他脖子上的紅印,卻也沒多說什麼便走出了客棧。
早晨,宋清有些頭疼的醒來,對於昨日的事情只記得自己遇見胡書澤,然後…
他再低頭看著自己,內襯被人脫下了,他驚恐地拿起衣服衝出客棧。
「太荒唐了…這不可能的…」
「大人!您要去哪裡啊!大人!」曉一追都追不上宋清的腳步。
正好迎上拿著花束的胡書澤,胡書澤見到他後笑臉迎人的走過來,正想開口並把花遞給宋清時,迎向他的卻是一個巴掌。
胡書澤傻住了,宋清腦羞的搶過花朵,踐踏在地,並指著他大罵。
「你還是個人嗎?你這畜生!」
胡書澤連一聲辯解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判了刑。
行刑時,宋清的胸口有些難受,但他卻還是不能接受自己被非禮的事。
刑台上,胡書澤滿面愁容,抬頭對上了宋清的眼,裡頭裝滿了愛意和不悔,他張口用嘴型說了三個字。
—我愛你。
宋清愣住了,想出聲制止,卻已來不及,胡書澤的人頭已經落地了。
他回到那天的客棧,詢問店小二那日的情景。
小二說,胡公子那天晚上特地囑咐他們經過房間時務必要輕手輕腳,絕不能吵醒裡頭的人,說完就把錢付了,走出客棧,整個晚上都沒回來過。
—整個晚上都沒有回來過。
宋清突然胸悶,難受的跪在地上,他誤會他了。
此刻他才明白,他愛他,從第一眼開始,自己就愛上他了,只是自己一直不願承認。
自己是多麼愚蠢、愚笨,竟親手把自己的愛人送上黃泉路。
胡書澤死後到了陰間,見到了閻羅王,閻羅王問他是背負了甚麼罪刑會來到陰間。
胡書澤把自始自尾都說了一遍。
閻羅王聽完後,認為他並非和其他罪人一樣是惡意地犯下罪刑才來到陰間,並被他一片痴心所感動,所以任命他為兔兒神,掌管那些同性之間的愛情。
羅宇聽完後,久久不語。
龔舒潤想給他一些時間消化,便消失了。
羅宇空洞的望著窗外。
直到夜晚龔舒潤才悄悄地又出現在羅宇的房間。
但卻不見他的蹤影。
「羅宇?」他走到家裡的每個角落,但卻都不見羅宇的人影。
龔舒潤著急地跑到街上,一邊大喊他的名字。
他似乎慌張到忘記自己是個神,應該知道怎麼用神的方式找到羅宇,但他卻像個普通人一樣,在街上大吼,甚至忘了穿鞋。
「你在哪…」龔舒潤跌坐在街頭,冷靜了一會才想起自己是個神。
他閉上眼,他的感覺帶給他了一個羅宇正穿著單薄,跟自己一樣沒穿鞋的坐在海岸邊,孤伶伶的一個人。
龔舒潤走到羅宇身後,跪下,輕輕地環住他。
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都過去了。」龔舒潤打破沉寂。
羅宇放聲大哭。
龔舒潤把他轉向自己,為他擦去眼淚。
「我當時…怎麼可以這麼愚蠢呢…」
他笑,回道:「我們都是傻子。」
羅宇破涕為笑,依偎在他的懷裡。
龔舒潤親吻了他的額頭,收緊了雙手。
解開了誤會,兩人順理成章地開始交往。
羅宇自覺有些虧欠,所以想好好地彌補一下龔舒潤。
「你不需要這樣,我們順其自然就好。」雖然這句話龔舒潤已經說很多遍了。
「不行!」但羅宇卻也一直堅持。
兩人一起去上課,儘管龔舒潤根本不需要,但他很享受和羅宇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一起下課吃飯,一起去逛街、一起去旅行。
兩人的甜甜蜜蜜,卻苦了謝驛甄。
在他這隻單身狗前你一口我一口的互餵是什麼意思?
「兩位,夠了吧?」
龔舒潤向他看了一眼。
「對不起,當我沒說。」謝驛甄立刻閉嘴。
他們站在夕陽前的沙灘上,相擁,相吻,許諾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還要在一起。
「我愛你。」
「我也愛你。」
如童話般的幸福快樂過得很快,兩個人即將畢業。
龔舒潤為他套上學士袍,戴上學士帽。
「真快,我竟然要畢業了。」羅宇站在全身鏡前。
「的確,過得真快…咳咳…」在背後環抱著他的龔舒潤卻突然開始咳嗽。
「還好嗎?」
「嗯,咳咳咳咳…」他有些痛苦的蹲下,捂著嘴巴,面有難色。
「怎麼了?我去叫救護車!」羅宇正準備拿出手機打電話,龔舒潤抓住他的手。
「等等,我沒事,我只是…來到陽間太久了。」龔舒潤臉色蒼白,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那怎麼辦?」
「我得回去。」
「回去哪裡?」
「下面。」
「你要離開?」
「我也不想。」
「不離開不行嗎?或許有別的辦法?」
他搖搖頭,說:「繼續待在這裡的話,我會化成煙,永遠消失。」
羅宇有如晴天霹靂般,他原以為他能和龔舒潤一起走到最後,一起白頭偕老,但眼前的這個人卻說他現在要離開自己。
「連你都要離開我?」羅宇有些氣憤,他眼眶含著淚水,跑出家門。
羅宇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難受的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希望龔舒潤離開,希望他們能在一起到永遠。
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哭了好久。
「我不想要你離開…」
「但你如果不走,就會消失。」
「我怎麼知道你要離開多久?」
「我更不知道沒有你我能不能繼續過日子。」
「為什麼…」
他想怪老天爺,怪祂為什麼又要彷彿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再次陷入絕望,怪祂為甚麼要一次次的拆散他們。
直到傍晚,羅宇才慢慢的走回家。
進到家門後,並沒有龔舒潤的人影。
「你…走了嗎?」
「沒呢,我還在。」龔舒潤突然冒出來抱住他。
「你還會回來嗎?」
「會。」
「要多久?」
龔舒潤沉默,偌大的房裡只有羅宇的啜泣聲。
「但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龔舒潤的聲音有些沙啞。
羅宇抱緊他,恨不得把他和自己融為一體。
久之,他開口:
「我等你。」
龔舒潤吞了吞口水,強忍淚水,卻還是掉下了那麼一滴。
「你許的願,我定不負你。」
龔舒潤徹底地消失在羅宇的生命裡了。
自從兩人都哭的那天,龔舒潤像煙霧一般,在羅宇的面前消失了。
每過一天,羅宇就在月曆上畫下一個記號,紀錄龔舒潤離開了幾天。
今天是第四十九天,羅宇開始了他的事業。
他在網路上開設了平台,接單子,專門客製木雕像。
而他的第一件作品,一直被擺放在羅宇的臥室。
曾經是兩人共同的臥室。
他的雕刻大獲好評,漸漸地出了名,甚至有人想找他開展覽。
他答應了。
他站在那曾屬於龔舒潤的雕像前,輕輕地靠著他。
「展覽明天就開始了,我把你也帶來了,你不會生氣吧?」
羅宇把他擺在場中央,命名為愛人。
策展人曾問過他,為什麼這麼命名。
「因為,他就是我的愛人。就這麼簡單。」
策展人似懂非懂,卻還是點點頭。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到明天的話久已經整整第十二年了。」
十二年,共四千三百八十多天。
「我信你,你說你會回來的。」
龔舒潤回到地府後,見到了閻羅王。
「還知道回來了?你都快化成煙了。」
「閻羅王,在救救我一次吧。」
「我憑甚麼?千年以前,我已經救過你一次了,這次是為什麼,我是閻羅王,可不是專門在救人的。」
「最後一次,求求你了,我知道你有辦法。」
閻王動搖了,提出了要求。
「我自然是有辦法,但我也有條件。」
「我什麼都願意做。」
閻王幫助龔舒潤,讓他能永久待在陽間,卻又不會讓神的身分影響到他。
條件是他要先完成一千件同性之間的愛情,讓每件愛情都有個結果。
「一千件,不為過吧?」
「不為過!不為過!」
可事情並沒有龔舒潤想的那麼簡單,一段愛情要先萌芽,再來漸漸茁壯,最後才能開花結果。
在陽間,異性戀的愛情都未必能這麼順利的發展,更何況還是同性的愛情。
而且這無疑對龔舒潤是一種折磨,他不斷湊成一對又一對的愛情,自己卻還未能與自己的愛人見上一面。
這一千件感情,花了龔舒潤好長的時間。
「好了,這是最後一件了,現在我要教你可以永遠的待在陽間的辦法了。」
「你需要花上七千七百四十九個小時來磨練。」
「什麼!」龔舒潤不可置信地看著閻王,他沒想到他還要花上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你以為神真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神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我知道了。」
龔舒潤七千七百四十九個小時都待在極其低溫的水裡,一刻也沒出來。
「在陽間,就好比在水裡閉氣,忍著點,這不是普通的水,是我特地製的,撐過去,你就能和他相見了。」
龔舒潤腦海裡全是他和羅宇在一起的畫面,他們一起赤腳走在沙灘上,一起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餵鴿子,一起在首飾店前為彼此挑選適合的飾品。
「羅宇,再等等,再等一下就好。」
羅宇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站在展覽場的一角。
「羅先生,你的作品真的做得很好。」路過的參觀者都紛紛的讚賞他。
他只是一一的道謝後便頭也不回的走掉。
一直到閉館時,他的眼神依舊望著矗立在場中的那尊雕像。
「第十二年,你依舊沒回來。」
「羅先生,我準備關門了。」警衛走過來提醒他。
「我知道了,謝謝你。」
羅宇拿起了包包,離開了展場。
他看向被染紅的天空,不禁又感傷了起來。
他想起那天他們對彼此說愛你的那個沙灘上。
他蹲下,把頭埋在雙膝之間痛哭。
「別哭了。」
羅宇僵住了身子,抬頭。
一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他眼前。
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出現了。
「我回來了,羅宇。」
羅宇破涕為笑,跳起來緊緊抱住龔舒潤。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是,我回來了,而且永遠不會再離開了。」
「永遠不會再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