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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27
三百多年前,人類成功召喚出虹之女神,並請求女神拯救他們脫離戰爭的無盡苦難。其代價,則是成為元素使者的後代將永遠飽受虛獸的煎熬,以小量人的犧牲成就大眾的祝福。

然而,這個看似完美的計畫有一個小小的漏洞—那就是虛獸的生成和元素誓約制度的訂立有著殘酷的時間差。

當時,人類只能任由虛獸屠殺,毫無還擊之力,任由生命被突然出現的怪物踐踏。

現在,站在元素誓約制度頂點的白色元素使者被迫見證這地獄般的光景再現。

「為什麼⋯⋯又會⋯⋯?」

明明本意是想要保護失去魔力的隊友,卻因為一時的失策而使他們成為人類於虛獸的漫長對抗中最新的犧牲者。妮克絲無言地注視著失去魔力的隊友們有如無頭蒼蠅般亂鑽,只能毫無還手之力地承受著虛獸單方面的屠戮。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只差那熊熊業火便猶如煉獄般可怖。

—救⋯⋯我⋯⋯!

在密絲蒂利亞參與的最後一場攻防戰裡,白色元素使者因為自身的愚昧而讓隊友耗盡魔力消失。

然後,終於找到自己揮劍的理由、發誓為守護別人而戰的她—

—再一次犯下了相同錯誤。

「住手⋯⋯住手啊⋯⋯!」

倖存的元素使者還有五六名。不論怎樣都好,減少眼前的傷亡就行了。即使知道自己趕到後也不能幹到什麼,妮克絲還是抓緊手中劍,準備蹬地前進—

這時候,位於最前線的其中一名隊員舉起了手。

不,重點其實是他豎起的兩根手指。

—我們幫你撐兩分鐘,接下來的就交給你了。

明白到對方的意思後,妮克絲便反射性地止住了腳步。也就是說,要對調預先的立場嗎?由他們拖延時間,自己則待在遠處準備大型術式以擊敗怪物?

「可、可是⋯⋯」

這的確是絕境中唯一有勝算的策略,不過要在無法使用魔法的狀態下拖著怪物一百二十秒,真的有可能嗎⋯⋯

猶如感應到白色元素使者瞬間的躊躇一般,對方和自己四目相對,然後呼喊了什麼。在一片混亂中,妮克絲聽不到呼喊的內容,但從唇形可以判斷他應該是說了—

—快點!

接著的,便被驟閃而過的黑影與慘叫吞沒。

「我⋯⋯」

兩分鐘。考慮到時間限制與魔力的殘存量,自己實在無法發動跟剛才一樣的反射術式,不過要製造足以突破怪物防守的強力射擊還是有可能的。妮克絲握緊魂石化成的細劍,並為免吸引怪物注意力而壓低聲音呢喃:

「在、在此呼告,至上的炎之女王⋯⋯不,還是⋯⋯來吧,虹色的⋯⋯嗚⋯⋯」

魔力的發動並沒有任何限制。

為了減少精神力的負荷,不少人也會用動作和語言引導術式的建構,但對於原本專精戰鬥速唱的妮克絲來說,突然要組合陌生術式的詠唱實在是太困難了。發現到自己開始語無倫次後,她便果斷地放棄詠唱,轉而閉上眼睛專心感應元素之力的流動。

⋯⋯要想起來。

之前為了從虛獸群保護自己和昏倒的奈特,妮克絲曾發動了異常的力量清掃敵人,而且還毫無耗盡魔力的跡象。若果現在能再次引發那個現象的話就好了⋯⋯她一邊集中精神一邊如此想著,但自稱是「過去的她」的神秘女聲並沒有響起,那個魔力源源不絕的感覺也再沒有湧現。

魔力的流動⋯⋯穩定。

元素之力的密度⋯⋯維持在極高水平。

專心致志的儀禮準備,彷彿維持了比體感還要長的好一段時間。周遭不時傳來怪物的吼叫與人類的慘叫,但妮克絲唯有努力無視。

—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分心,不然就白費大家為我製造的機會了。

確認魔力累積到一定程度後,妮克絲便睜開眼睛捕捉敵人的去向。

還有一分鐘。

從眼前的光景判斷,隊友應該是確定採用游擊戰般的擾敵策略。雖說是以逃走為主的輪流防禦,但要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全身而退實在是太勉強了⋯⋯眼角好像瞥見某人的手臂被粗暴地扯斷,使妮克絲反射性地別過頭來。

屍體、屍體、屍體。地上滿是屍體,而且大多數隊友還是死無全屍。是誰的屍體?他們每個人也有名字,也有其朋友和家人,這幾天之內說不定更和妮克絲有交集。不過,妮克絲並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

之前待在密絲蒂利亞時,白色元素使者也曾見證過和虛獸戰鬥的殘酷。然而,跟現在的悲劇相比,那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奈特曾說虛獸的機制是女神為確保魔力供應而設立,好讓她們能從不幸遇害的少數人類吸取存在之力,藉此維持世界的運行與和平。得知這事實後,妮克絲確實驚訝了好一陣子,但從宏觀考慮到這個機制應該對世界利多於㢢後,她還算是接受了自己身為其齒輪的立場,也無意背棄自己守護他人的決心。

但是,親眼見證到眼前的慘況後—

「太不公平了⋯⋯這根本就不是人類應該有的死法⋯⋯!」

於胸口攀升的怒意使妮克絲瞬間忘了專注,幸好她趕緊銜接好幾乎中斷的術式,好讓前功沒有盡廢。若是失敗的話,大家就很有可能會全滅了—妮克絲保持抱持這這覺悟,並伸手瞄準怪物的胸口。

這時候,酷似人類的虛獸把頭轉了過來。

對方的瞳孔猛然睜大再收縮。明確的敵意化為令人發抖的寒氣,使妮克絲原本就已經瘋狂跳動的心有一霎那彷彿被壓垮至停頓。

—糟糕,被察覺到意圖了嗎⋯⋯!

明明已經保持了最低限度的溝通和動作,這隻怪物還是察覺到白色元素使者的動靜。這等智力,簡直就像⋯⋯真正的人類那樣。

妮克絲立刻整理好術式迎擊,但是—

「⋯⋯啊!」

黑影早已放棄眼前的無力獵物,轉而鎖定毫無防備的銀紫髮少女。

還來不及瞄準對方的核晶,怪物已化為疾風逼近。

—要先下手為強。

—不然就是把魔力全數集中在防禦上。

—再不然就放棄術式逃走。

腦袋裡瞬間閃過對應的行動選項,但妮克絲不知為何就是動彈不得。

—會死在這裡。

體驗過無數次的預感,這次化為確切的冰冷襲上。跟上次即將被巨人踩扁的無力、險些被洛塔擊中要害的寒意、面對著無數隻虛獸的絕望不同,這次她感覺到確切的「恐懼」。

這大概是她首次如此畏懼死亡。為什麼呢?在和奈特一同旅行的一個多月裡,她有了什麼改變嗎?

不過和之前不同,這次並沒有出路,奇蹟也不會出現。

—不對。

黑影不知為何還未逼近眼前。

某名隊友正挺胸擋在虛獸和白色元素使者中間,是名留有一頭黑色短髮的少女。

「為甚—」

—我承認,聖堂的運作有其不光彩的地方。不過,既然要拯救⋯⋯

頓時,赤騎將離別時的話語於腦海中迴盪。由於實在是太深刻了,妮克絲無論怎樣也忘不了她最後說的那幾句話。

身經百戰、見證過無數悲劇的年輕騎將,其結論就是—


—那就一定要有犧牲。


不消數秒,隊友的胸口便被怪物貫穿。

—為的,就是創造那一瞬間的機會。

黑髮少女好像轉過了頭來,並說了些什麼。這時候,妮克絲才發現她和自己年齡相仿。

若得到白色契約的人不是自己、若魔力沒有失效的人不是自己—

—那現在永遠倒地的人,說不定就是妮克絲·羅沙娜·利維提亞。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既不是悲鳴也不是怒吼的慘叫破喉而出。彷彿以這句促使自己一般,白色元素使者瞄準虛獸露出破綻的胸口,並一口氣解放了術式。

不,說不定這就連術式也稱不上。

單純的力量釋放。

傾射而下的純白光芒瞬間突破了虛獸的黑霧,並擊中位於胸口的核晶。

—為什麼⋯⋯創造⋯⋯你要⋯⋯!

黑影怪物的核晶隨著「咔」一聲破碎,而牠臨終前好像哀嚎了什麼。然而,妮克絲在朦朧的意識裡並聽不清楚。

⋯⋯是魔力耗用得太盡了嗎?

總覺得身體正逐漸失去知覺,但嗆人的血腥味仍濔漫於戰場上。太恐怖了,單單一隻虛獸為什麼能造成這麼多傷亡呢⋯⋯妮克絲咬緊下唇嘗試保持清醒,不過還是感覺到四肢開始酸軟無力。

視野最後捕足到的,是地上的血泊、四散的頭顱四肢、以及於自己面前喪命的隊員。

這場戰鬥大概是打贏了。小隊的犧牲帶來了勝利,好讓為數更多的村人免受虛獸殺害—

—什麼犧牲是必要的⋯⋯這種悲劇,怎麼可能會是必要的啊!

即使知道自己猶如鬧彆扭的孩子,妮克絲還是只能拚命否定眼前的現實。

並非無法理解,只是無法認同而已。

然後,白色元素使者就這樣任由意識沉進襲上視野的黑暗裡。



人界曆三零六年,七月二日。

在隊員的挺身犧牲之下,絝盧達村的第二小隊避免了全滅的命運,但殘存的就只有白色元素使者以及數名隊員而已。

至於理應全數回到村子報告的第一小隊,則有個小組到了翌日凌晨還是音訊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