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女朋友4

嚴絟回到家後，行經門扉未關的書房，恰好瞥見爸爸居然在家，他暗自揣想是不是臨時接到出差通知，才提早回來整理行李？
而當他正準備向爸爸打聲招呼時，就直接被叫了進去。
「小圈，有空跟爸爸談一下嗎？」嚴爸爸飛快敲擊鍵盤，銳利雙目來回核對螢幕與手邊的資料。
他其實是回來拿東西，很快又必須出門，瞄到孩子放學回來，探頭在外，立刻停下手邊的工作，朝他勾勾手指。
「嗯，什麼事？」嚴絟乖乖卸下書包，踏進書房，坐到嚴爸爸桌前。
嚴爸爸一掌將電腦螢幕壓下，身體向後靠上椅背、兩手交疊，注視滿眼困惑的孩子，試圖營造輕鬆的親子氛圍來閒聊。
「小圈，叉叉是不是在學校碰見了什麼事，爸爸可以稍微了解嗎？」見他歪頭不解，嚴爸爸繼續意有所指而非明確點破，關於唯有你知、我知的事情。
「畢竟他也是爸爸、媽媽的小孩，爸爸希望關心一下。」居然請他去調查別的學生，身為爸爸，是不是該關注或起疑孩子碰上了什麼？
嚴絟想了許久，終於意會起唯獨爸爸和他知道的是什麼事。
他不以為意地擺手笑道：「沒事的，爸爸，跟之前的人不一樣，這次只是叉叉的朋友想試探我們之間的情誼，是不是真有好到能幫助他安然度過遭遇陷害時的危機？」差點忘了，還有爸爸這邊沒交代。
「朋友？」刻意陷害叉叉近萬元、妄圖令他惡名遠播的朋友？
嚴爸爸對這款朋友心存質疑，尤其還害他差點被媽媽整到厭食！
吃到飽又沒有他喜歡的菜色！
見爸爸面上對事索然無味，其實心懷陰影極深，嚴絟連連點頭肯定道：「嗯，看叉叉的反應，是朋友沒錯。」他和小道一致認為，「對方大概很嫉妒我把叉叉搶走了，擔心我對他不好。」
「哦？」嚴爸爸對這個就很感興趣了，他撐起下巴，抵在扶手上，望著孩子的眼底興味濃厚。
「真稀奇，現在還有願意對朋友掏心掏肺的人存在，不為任何利益？」
「是啊，他的情感很外露。」看得出來他對叉叉放了真誠，所以叉叉對他都沒在客氣的。
聽完小圈的保證，嚴爸爸點頭表示不再追究此事，可惜…嚴絟的心情仍輕鬆不起來。
他起身幫忙收拾桌面文件，交給爸爸，抿嘴目送爸爸離去的背影，自己則被房 間內的陰影壟罩在原地。
隔天，第一次模擬考日期就近在眼前，但八班氣氛一點兒也不凝重，照舊歡騰如常。
廖承睿踏進教室，站到嚴絟的桌前，見他自發性地趴在桌上練習算數學，雖然面對討厭的科目時，他的表情總是病懨懨的。
「小圈！你覺得老師會出這麼簡單的題目嗎？未免也太瞧不起我們了吧？有夠失禮，所以這種題型絕對不會出！」他伸指指著他算了幾遍的題目，直截了當地叫他別做了，換下一題。
「……升學班的標準還真高啊，可我是普通班的。」嚴絟的下巴依舊貼在桌上，他仰臉強調彼此的水準不同。
「模擬考和會考考卷沒有分升學班和普通班吧？」這就是問題所在！考卷是同一份，區分什麼升學班和普通班？拜託！會讀書的就會讀書好嗎？真搞不懂學校老師成天在想什麼，弄一堆有的沒的……
嚴絟被問得啞口無言，只得放棄算到一半的題目，改找小道特別標記的題型。
廖承睿跟著坐下，盯著小圈緩慢寫出來的算式是否正確。
陳光恩一來，抬手攬住叉叉，一同望向炯炯有神的小道與委靡不振的小圈，突發奇想地問道：「對了，你們吃黑巧克力感覺如何？還習慣嗎？」過很久了都沒聽見下文，剛好他家裡有……
聞言，兩人瘋狂搖頭。
「還是普通巧克力最好，畢竟我們已經吃慣了。」廖承睿瞄一眼小圈，指著彼此分析：「我們這算是靠糖分來刺激大腦興奮，雖然會有成癮問題，但我們還年輕，新陳代謝快，暫時不成問題，日後再戒糖也來得及。」
他一瞥王子神色有異，立刻嚴正申明：「我先警告你，你可別拿黑巧克力來，我們可是不吃的！」他學廣告裡的台詞，伸指搖晃。
站在王子身側的嚴綽就見他本來拿在背後的黑巧克力被悄悄塞回口袋。
他垂眸琢磨，依王子的個性，要是不提醒他拿出來，他大概會遺忘它的存在，任巧克力融在他的制服褲口袋裡。
仔細思量，唯恐王子真的會忘，嚴綽一秒決定伸手，把王子放回口袋裡的巧克力抽走，以三人皆看不到的角度，放進自己的口袋中。
「怎麼會呢？你又不喜歡。」陳光恩說完，有感身後動靜的他，回頭朝叉叉感激地笑了笑。
「我喜歡啊？」黃永宇兩眼盯著螢幕，邊打手遊、邊空出手指著自己道。
於是，衝著小道的警告，聽進心裡去的陳光恩當真帶來一堆超甜巧克力，貢獻給即將面臨考試的大家。
「搞什麼！不是叫你別帶嗎？」
嚴綽趁亂把昨日的黑巧克力塞給鐵牛充數。
黃永宇吃進嘴裡才發現自己的是特殊口味，跟桌上的甜度完全不同，立即衝叉叉笑，接著向王子伸手。
「手機呢？借我一回。」忘記帶充電線與行動電源，此刻手機沒電了的黃永宇很崩潰，深感生活索然無趣味！
陳光恩點頭答應，拿出完好無損、還貼了保護膜的手機。
嚴綽一眼就瞧出異同。
「你不是說不打算修？」這支是全新的吧？
「被我弟拿去送修了。」陳光恩不好意思解釋。他的確沒打算維修，無奈被殊榮發現，還花自己的零用錢，他當然得收下好好使用了。
廖承睿眼見小圈都自動自發在為考試預做練習了，鐵牛卻還在玩手機，於是轉頭問道：「小圈，你打算考高中還是高職？」
「欸……我也不知道耶，高中吧？」嚴絟下意識瞄叉叉一眼。
廖承睿得到答案，立刻調頭去問：「鐵牛，你這次不打算和小圈考同一間學校了嗎？」
「誰說的？」黃永宇眼皮都沒抬，一秒反駁。
「對耶，我都沒問，鐵牛你呢？你有想好報哪間學校嗎？」嚴絟放下筆、撐起臉頰，因為自己毫無頭緒，所以想參考他的意見。
「嗯…還不知道，如果沒意外的話，應該會跟你們一起，再創一次同班奇蹟吧？」只是…有件事，他沒對大家明說，就是自己私下曾被班導找去詢問志願。老師推薦他轉班以利升學的提議實在令他兩難，正因為太煩惱了，所以乾脆不去想，專注沉迷在手遊上，反而比較輕鬆！
「王子你呢？」嚴綽問得比較深入，他問的是：「有想過將來做什麼嗎？」
陳光恩笑了笑，指著自己介紹道：「我們家是航空世家，爸爸和許多親戚都是機師或機組人員，媽媽、姊姊也全是空姐，所以應該會當機師吧？」
「這樣啊……」嚴綽點頭沉吟，對這門職業喜憂參半，然他還未再啟口，身邊就擠上一堆感興趣的人包圍王子。
「是真的嗎？王子，要當機長不簡單耶！」
「王子當機長？不錯嘛！這樣對外說的話，身價立刻水漲船高喔！」
有人高舉手臂建議：「你看全校這麼多女生愛你，連校外都迷倒一片片，不然你乾脆走政治去競選好啦！肯定能得所有女性婆媽支持！」
聞言，陳光恩維持恰到好處的笑意，想了想道：「…如果我的心想參選，我自然會順從我的心去服務選民，到時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此番話再度引來八班女生對他一面倒的心動尖叫加暴動支持。
「王子，我們絕對投給你！」
陳光恩微笑朝她們道謝：「謝謝。」卻在心內遺憾搖頭：可惜我一點也不想。
另一邊，少數幾個有補習或者放學在校外閒晃的人也分享自己的所見所聞。
「王子，我聽說有女校女生超迷戀你！」
「是嗎？深感榮幸。」陳光恩對這種事並不太放在心上。
「哎呀！附近就是夜市，那間女校的女生一定都長超胖，年紀還比我們大，王子肯定看不上啦！」
「噗！你都沒見過就嫌棄到底，會錯失很多機會喔！」有人出聲揶揄他。
偏見這麼深，還肖想交女朋友？他當女生都瞎了嗎？
爆料的同學繼續講：「據聞她們是在無印良品看到你。」
「喔！難怪你常買，原來還可以順帶撩妹！」接話的人滿口羨慕。
「這個嘛，我用無印文具的主要原因是地方好找、筆也好寫、筆記本的樣式簡單，不必費神，雖然缺乏多樣性，但省了挑到眼花撩亂的時間。」陳光恩解釋自己的習慣，目光卻是落在小道身上。
嚴絟發現了這點，率先接道：「小道是只要便宜能用就好，他不挑。」
聞言，廖承睿停筆看向他：「反倒是你，就比較挑喜歡的花色和樣式對吧？」
「是啊，超花時間，難怪王子選最輕鬆簡單的，都不用煩惱。」嚴絟聳肩，把話題拉回王子身上。
原本已經改變話題，分享完八卦的同學們也各自散去，黃永宇卻在這時放下手機，興致勃勃地追問他喜歡的類型。
「王子，你喜歡怎樣的女生？」
「嗯……怎樣的嗎？」陳光恩邊想邊以眼神瞄向小道。
聽聞鐵牛問到重點的女生紛紛翹首以盼，儘管她們面上佯裝在做自己的事，其實耳朵豎得老高。
嚴綽心道王子未免太誠實，目光直接瞥過去實在很明顯，偏偏鐵牛也順著王子的視線看過去，然後，他誤解了。
「小道就免想了啦！他脾氣這麼差，講話又難聽，肯定沒人喜歡啦！」黃永宇指著小道哈哈嘲笑：「從前就一清二楚的事，這傢伙根本女性公敵。」
嚴綽見狀，徹底安心了；但沒頭沒腦就中槍的廖承睿怒了。
「哈啊？」
他啪地放下解題的筆，大力戳著鐵牛眉宇間，道出學生間最耳熟能詳、同時也最煩不勝煩的經典名句：「我們現在可是學生耶！談什麼戀愛？先讀書啦！都快模擬考了，你還成天抱著手機，是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拿起課本啊？」
黃永宇一聽，迅猛抱頭哀號：「天啊，你講話跟我媽超像的！」他連一秒都不想聽下去。
其餘人等見狀，也紛紛裝聾作啞地掉頭、轉身，繼續聊天的高聲聊天、打電動的賣力打電動。
嚴絟托腮觀察周遭，忍不住失笑。
不虧是小道，幾句話就把大家凝聚起的向心力擊潰，猶如鳥獸四散奔逃。
而精神重創的黃永宇摸摸鼻子轉移話題，朝王子嘆氣感慨：「如果對象是好脾氣的王子，任誰應該都會幸福美滿吧？像小圈的爸媽那樣，超恩愛。」
「嗯？我和……」陳光恩愣了一秒，才想問鐵牛的意思是指他跟小道嗎？結果秒被身旁的叉叉摀住口，制止他下面的話。
嚴綽朝他搖搖頭，無聲道：「不是他。」隨後才放開他。
「其實他們很常吵架喔。」嚴絟轉筆爆料自家父母。
「真的假的？叉叉也見識過了？」黃永宇立即轉頭找叉叉確認。
「嗯，意見不合。」儘管最後總是由爸爸敗下陣來，有種硬吃敗仗的感覺。
「這樣啊，那就跟我家一樣了嘛，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黃永宇念叨著把注意力放回手機畫面上。
此時，吵吵鬧鬧的五人並不知曉，其實有個人，早就已經注意他們很久了。
坐在倒數第二排最末的林郁馨與嚴絟、嚴綽同班，性格文靜內向的她亦是班內少數補習的學生之一，目的不是為了加強自己的學業，而是為了經常造訪班上的王子。
儘管補習動機不純，成果也未如嚴綽那般突飛猛進，但她在成績方面還算小有提升，至少能給花錢讓她補習的父母一個交代。
此時，她輕推了推鼻子上的大圓框眼鏡，這一款式是經由補習班認識的學姊所推薦，據她說是近來流行的復古風潮，戴起來可愛，還能修飾臉型。
林郁馨非常喜歡王子，特別是他溫文寬容、毫無脅迫感的氣質。每每望著他和顏悅色的舉手投足，心情也不禁雀躍起來與他同樂。
她可以一整天看著王子都不覺得膩，而她也確實看了他很久，從早晨到校開始，一直到晚間補習班下課，若一天不止二十四小時，她還可以看得更久，心甘情願就這麼看著，在每節下課鐘聲響起時，滿心期待王子的到來，並在他進入教室與大家揮手打招呼時，於心裡同聲問候他。
說真格的，全校沒人會討厭親切和善的王子的，大概只除了經常一道來班上的廖承睿是特例。
班上其他女生大多喜歡找話題接近王子，而她喜歡在一覽無遺的座位上，遠遠欣賞他與旁人的互動。他周身那股祥和安定的氣質，總能帶給她怦然心動，令她每一回想便置身無限幸福。
而最最讓她高興的一點，是王子在八班來去自如地彷彿在自己班上，除去上課以外的時間，他待在八班的時間比五班還要來得長，彼此連體育課都在一起，相信不只是她，很多人鐵定都把王子視作同班生了。
剛才聽他們談及王子喜歡的類型，實在好誘人關注、甚至心跳不已，期待自己雀屏中選，但像她這種沒有勇氣與王子攀談的膽小之人，沒得到答案也不會顯得太遺憾。
男生們說外校女生暗戀王子，其實那都是真的。她們會在無印的文具區環繞，試圖與在那選取筆芯的王子製造接觸或交集的機會，而好脾氣的王子往往會朝她們微笑致意，令對方更加著迷。
不過，自從王子和班上特立獨行的嚴綽熟絡起來，一同補習之後，儘管兩人站在一起仍賞心悅目，卻莫名地更加難以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