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棉絮》

　　天露晨白，璃月今日不斷的陰雲大雨也轉為晴朗，散落的晨光從雲縫中偷偷溜了出來，花鳥蟲魚也重新醒了過來。
　　而男孩也在陽光的搔癢下，張開了眼看向這個即將煥然一新的世界，他一醒來，就想到了最要緊的事。
　　「姐！」
　　他翻起被被褥，跳了下床，身體說不出的輕鬆，但他心裡早已被擔憂所覆蓋，全然容不下其他思緒。
　　他奔跑的過程中，發現世界似乎清晰了許多，陽光輕照的空中，飄散著反光的小灰塵，讓他清楚的意識到許多不同。
　　甚至，他能看到許多奇異的光點在空中宛若棉絮般細碎的漂落、流動，窗外水池裡魚兒吐著的小泡沫、樹上細微卻分明的粒粒蟲卵，在他眼中無比的清晰。
　　他還未能細想，身體就已經赤著腳丫，衝到了不卜蘆的大廳，他看到翠綠色頭髮的男孩在櫃檯收著摩拉，他連忙衝去問他姐姐的下落。
　　「我姐姐呢？！」
　　白術看著眼前詢問姐姐下落的男孩，說是詢問，或許也可稱作逼問，因為男孩的雙手抓著白術的衣領，隨著白術的沉默，男孩雙手更是顫動的緊握且大吼起來。
　　「我！姐！姐！呢？！」
　　白術看的出來，眼前的男孩只是因為恐懼而故作激動來掩蓋自己怯懦的樣子.
　　「我叫白術。」
　　「嗯？」
　　白術並未多語，只是看著男孩在他如水般平淡的語氣，與溫潤的雙眸注視下，逐漸恢復了冷靜。
　　「我叫白術，雪白的白，醫術的術。」
　　男孩抿了抿嘴，放開了雙手，重新站定，緩和了一下呼吸與自己那躁亂的，宛如貓咪抓揉過的棉絮的思緒後，才向著白術開口。
　　「我叫凝望，凝視的凝，守望的望。」
　　白術這時才滿意的開口。
　　「你的姐姐她......」
　　白術面露難色。
　　「她怎麼了！」
　　男孩一下子又跳了起來。
　　「她沒事。」
　　白術清秀的面容，立馬轉為了令人感到安心的笑容。
　　「呼~太好了！」
　　凝望此時鬆了一口氣，要是姐姐她...真的怎麼了，他絕對會心生死意。
　　「凝望。」
　　聞聲的凝望立刻轉頭，看到了他此時最想看到的人，這時外面恰有一陣微風，挾帶著玉京臺上生長的霓裳花飄散的棉絮，棉絮被風沿著門裹上了一層金豔的陽光，環著他的姐姐，凝光。
　　他一時看的有些癡呆，畢竟從沒想過，臉上總是覆著泥巴的姐姐，會如此的美麗，真似天使。
　　凝望忽然回過了神，向著凝光尷尬的打了招呼。
　　「姐、姐姐...」
　　他招呼還沒打完，就被一陣香風撲懷，全身感覺到一股溫軟，讓他愣在了原地。
　　凝望本該高興，但懷中少女顫抖著的身體讓他抹去了那點心思，他有的只是擔憂。
　　「姐...凝光姐...妳...妳怎麼了？」
　　凝望發現懷中的少女不語間，居然開始有了啜泣聲，讓他慌張的手足無措，他從來沒看過凝光如此的脆弱，凝光給凝望的印象一直都是堅強而可靠的。
　　沒有摩拉可以吃飯時，就一起上山採花，將採到的花拿去賣，儘管往往辛苦一整日也賺不到能讓兩人吃一餐的錢。
　　「你先吃，姐姐不餓。」
　　凝光總是如此帶著笑容哄騙三歲的他。
　　仔細想來，也許正是長年的營養不良，才讓凝光承受不住而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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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為什麼都不會餓？」一個全身髒兮兮的小孩問著一個比他大不了三、四歲的小女孩。
　　「因為...因為姐姐是仙人啊！」
　　仙人...多麼遙遠的稱呼，卻讓他深信不疑，直到凝光倒下的那一天，凝望才意識到，原來，凝光也不過是凡人啊...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天上飄滿了像是棉絮的白雪，寒冷的冬天對於兩個沒錢的小乞丐來說太過殘酷。
　　是的，雖說凝光認為他們並不是乞丐，但在周圍的人看來，拿錢去買一朵不知哪摘的野花，不是施捨又是什麼？
　　從前的他，從未想過為何仙人會過的這麼慘，但他想，如果真的有仙人的話，那凝光為何不能是呢？
　　曾經，他對此深信不疑，只因為凝光曾說過一句話。
　　「若是連你都不把自己當人的話，那你...就真的再也當不成人了...」
　　如此高深的話語，一定是仙人！怎麼可能不是！
　　但這其實不過是現實罷了，哪來高深不高深呢？
　　自凝光倒下後，凝望開始照顧這個從小照顧他的姐姐，他才知道，過往的凝光有多麼不容易。
　　不容易到...他情願當路邊饑不擇食的野犬，也要讓凝光吃飽飯、睡的暖。
　　當時七歲的凝望正是秉持著如此信念，才撐過這三年的，他給人清糞池、他給人當肉靶子、他給人...
　　不論是什麼工作，只要他能做，他就去做，但大多數只是騙局，更有甚者，在他做完工作後，一分摩拉都不給。
　　這就是繁華的璃月之下暗藏著的黑暗，凝望不是沒想過跟七星求救，但，深陷泥沼之人，又怎能見到陽光？
　　那些大人物真的有空理你一個小乞丐？更別說他根本連七星的面都見不到。
　　這是契約的國度，沒人會違背契約，但凝望根本沒機會簽契約，就算偶爾有契約，也不過是不平等的契約。
　　帝君是契約之神，因此祂也不會去管契約之外的「小事」。
　　凝望回過神來，看著凝光流淚的面龐，想起三年來的不容易，也不禁悲從中來，開始留下了眼淚，如雨滴落下。
　　如...棉絮零落。
　　兩人相擁而泣，這是悲傷的淚水，流完了，大概以後就只剩下喜悅的淚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