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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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2-06
靖禾薰在天閣待了幾天,這幾日他就往水神那跑,在那看他批卷軸,自己在那磕著瓜子。
蕭閔之青筋都出來了,自己忙得焦頭爛額,耳邊還一直聽到嗑瓜子的聲音,且手上的工作有一部分就是從這傢伙殿裡挪來的。
「你別嗑了,吵死了。」
靖禾薰捧著瓜子殼,停了一下,又拿一個嗑了一聲,蕭閔之一氣把筆摔在桌上對他怒罵:「你有完沒完?這疊都你的工作!你有空就接回去!」
突然被怒罵的靖禾薰大眼看著蕭閔之,這才吐掉嘴裡的瓜子殼:「讓我休息一下嘛,我連著工作好幾天了。」
「難道我休假了?」蕭閔之無言以對。
「你不一樣,我出差的啊,身心俱疲,現在連嗑個瓜子都不行嗎……」他可憐兮兮的看著蕭閔之,他跟蕭閔之從凡間便認識至今,怎麼會不知道蕭閔之吃哪一套。
果不其然,蕭閔之看他這副樣子,無奈地嘆了口氣,搖搖頭:「所以呢?這麼忙,有什麼進展嗎?」
兩人早已熟識許久,靖禾薰雖記著帝君的囑咐不與外人談起他的工作內容,但到底帝君也會讓蕭閔之辦事,他還是放心得很,對蕭閔之挑了些好笑的故事講,蕭閔之邊批著公文邊聽,靖禾薰就當嗑瓜子說書。
「那現在要找的人到底活著不?」聽完故事,蕭閔之皺眉問。
靖禾薰點點頭:「安好,但不完整。」
蕭閔之不懂此話怎講:「什麼意思?切對半了?」
靖禾薰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已經壓力大到這樣了嗎?你想把誰折對半嗎?」
蕭閔之翻了個白眼,如果有,一定就是靖禾薰。
此時門被敲響,笛參的聲音從外傳來:「木神大人,帝君已回,請您移駕書房。」
「馬上來。」靖禾薰把瓜子殼直接擱桌上,又想了想,這房間已經沒幾塊空地了,他看向蕭閔之,「要我自己拿出去丟嗎?」
只見蕭閔之擺著手,什麼都不求,就求他趕緊滾,靖禾薰也快快樂樂的跑掉了。
隨著笛參的帶路,靖禾薰來到帝君書房前,笛參對裏頭通報來人,不久便聽到帝君的允許。
靖禾薰進到書房,只見帝君低頭看著桌上打開的木盒,他看不到木盒裡放著什麼。
「見過帝君。」靖禾薰欠身。
喀的一聲,帝君關上了木盒,喊來笛參,小聲對他說了幾句,笛參便點點頭跑出去。
他走到臥榻那坐下,倒了杯茶,示意靖禾薰坐到對面:「這段時間有何發現?」
靖禾薰聽話的坐到對面,把此行的種種轉述給帝君,過程中帝君表情都沒有什麼波瀾,好似就在聽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
「那畫仙現在還好嗎?」帝君沒有先關心解幽塵的狀況,反而先問了受傷的玄離。
「還行,幸好他機靈,不然就可能真壓對半了,此行我也是來跟藥師上仙拿點藥,看能不能加快他復原,又不著痕跡。」
帝君點點頭:「藥師剛回來,等下去找應該在閣中。」
說罷,他放下茶杯,靜默了一會兒。
靖禾薰也看出了帝君有所心思,問道:「帝君有何疑惑?」
雖然整件事還沒理出一個頭緒,只能知道當年砍了解幽塵腦袋的八成是祭天司的人,如今祭天司大概對墨家有戒心,才會對玄離出手,解幽塵還沒恢復前,他們都得多加留意,祭天司留這半殘的解幽塵有何用意?
「就算有,也暫時得不到解釋。」帝君嘆了口氣,對方可是解幽塵,這天閣就沒幾個人玩得過他。
「去查查那皇宮裡的祭天司,有一就有二。」帝君心裡有點譜,但這譜對不對,還得等等,「小心點,裡面的人可能不普通。」
「遵命。」靖禾薰拱手。
「此事你可沒對他人提起吧。」帝君是肯定語氣,這不容許外漏。
靖禾薰樂呵呵的說道:「當然沒對外人說起。」
帝君看了他一眼,歛眼:「那就好。」
「你先回去吧,若我有事會再叫你回來。」
「是。」靖禾薰領命,退出了書房,只剩帝君一人在房裡。
他歛眼,臥撐在踏上的小茶桌上,頭有點疼,他本應不會頭痛的。
這盤棋究竟是什麼時候下起來的?從解幽塵被砍?還是更早?
若是更早,解幽塵到底瞞了他多少?
想到這裡,帝君頭更痛了,為何要瞞他?難道身為帝君還不足以被信任?
房裡靜幽了一會兒,門被敲響了。
「帝君,天機殿副座請到了。」笛參在外通報道。
帝君揉揉太陽穴,起身走到書桌旁:「讓他進來。」
腳步聲邁入房中,月昇對著書桌前的帝君欠身拱手:「見過帝君。」
帝君並沒有說話,只是讓開身子,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上的木盒。
月昇看著那木盒,也沒有應答。
帝君看著他許久,都沒有人說話,空氣靜默了好一會,帝君才搖搖頭。
「你家主座到底瞞了我多少事。」這不是問句,是肯定。
月昇從那木盒便知道帝君想問什麼,但就算他不說,帝君心裡也已經有底了。
裡面本收著天機神面,現在應該已經不見了,且物歸原主。
月昇拱手請罪:「主座的性子帝君不是不清楚,他有他的打算,能讓帝君知曉之時,定立刻稟告。」
帝君有些慍怒,身為天閣之主,屢屢被解幽塵不信任,他當然好不到哪裡去,有些動氣的問道:「難道又要像上次出大事了才讓我知道嗎!」
面對怒氣已展露的帝君,月昇依舊沉穩,沒有被震懾,淡然回應:「帝君,若真要說,這棋局,也有一半是因您而起。」
被反指責的帝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這是在責怪我?我做了什麼讓幽塵出事?」
「您是否曾透漏過新輔神的人選?」
被這麼一問,帝君愣著。
他的確說過,但僅是對衛神們談起。
帝君底氣不是很足的說道:「這便是為何他不信任我?」
他一直都懷疑著有內鬼,但沒想到解幽塵是連同他整個雲上殿都不信任。
「成神成仙,不代表成聖人,這是主座說過的話,主座並非不信任您,而是擔憂您身邊有眼線,不願事態再難以控制,望您原諒。」月昇欠身,放低姿態。
帝君清秀的面容一瞬間帶著失落,但又立刻收得好好的,他可是天閣之主,本應是眾神所期望的對象,現在反而他更期望解幽塵對他有所依靠,他不清楚為何有這樣的想法,是因他貴為一方之主卻不被依賴的失落感嗎?
還是他看到了不該有的影子。
見帝君久久沒有反應,月昇試探道:「帝君?」
被喚回神,他眨了下眼睛,看向月昇:「我知道了,既然幽塵已有安排,願他平安歸來。」
「謝帝君寬諒。」月昇拱手,「若無他事,在下先告退了。」
「嗯。」帝君點點頭,看著月昇走出房門,他也回到榻上,撐著腦袋,有些疲憊。
緩緩閉上眼,看到的卻是那觸手不及火紅的身影,帶著跟解幽塵相似的從容。
他捏緊拳,低吟:「是我的錯。」
靜悄悄的書房,無人回應,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突兀。
月昇回到天機殿,便看到絳日已經在月坎樓等候。
絳日翹著腿,在他工作房裡喝著茶,紅黃的眼看向被推開的門,立刻站起身來迎接:「辛苦了,兩邊跑。」
月昇看了眼絳日被濺上一點血漬的衣襬,搖搖頭:「沒事,你等等去換件衣服,兩個人你都安置好了?」
「畫仙傷我處理好了,另一個也關好了。」絳日偏偏頭皺眉道,「但主座為何要斷他一條手臂?出什麼事了?」
月昇眼裡複雜,無奈答道:「大概是因他傷了畫仙手臂。」
聽到這個答案,絳日挑眉,該怎麼說?不意外?
「主座有時候心性不是我們能理解的,就照做吧。」月昇拉開座椅,整理起桌上的東西。
「那帝君那邊怎麼說?」
整理東西的手停了下來,他沉思一會,道:「沒說什麼,讓主座安排好就行,只是我覺得奇怪。」
「奇怪?」絳日稍稍拉抬了音調,很少有事是月昇會疑惑的。
月昇看向他,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
「我總覺得帝君對主座特別寬容。」
「這倒是,出這麼多事了,帝君也沒管著主座,反而還讓他自己安排。」絳日摩娑著下巴,「該不會那傳聞是真的吧?」
「哪個傳聞?」月昇問,他知道絳日生前的身分,很容易打聽到一些風聲。
「聽聞主座言行舉止,和當年的焚火大帝有些相像,甚至有人一開始覺得是不是焚火大帝回來了,但主座並非焚火大帝的神力性質,因此這個傳聞就逐漸消散了。」
「你覺得主座是焚火大帝轉世?」
絳日搖搖頭:「我覺得不是,有可能是巧合,也有一個可能,主座真見過焚火大帝。」
「不可能,焚火大帝早在帝君登基前就死了,主座怎麼可能遇得到?」
絳日晃了晃手指:「就問當年有沒有找回遺尊?」
被這麼一問,月昇愣了下,搖頭。
「那這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不就有變數了?」
「但這和帝君有何關聯?焚火大帝當年與帝君是前帝君的接位人選,兩人應是競爭關係,見到了如同焚火大帝的主座,應該會苛刻才是?」
「不好說,我們都沒歷經過那個年代,這些關係都是透過傳言跟史書記載傳承下來,非當事人都不能斷論,說不定帝君虧欠了焚火大帝什麼。」絳日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著再去打聽點消息了。
這樣的關係也讓月昇摸不著頭緒,且不知主座是否聽說過這樣的流言蜚語。
不論與主座共事多久,有時候主座的心思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仍舊摸不透,面對如此難以捉摸的人,居然有人有自信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