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絲線

翌日一早，意氣風發的夢實背著裝有理的皮包，大步大步踏入校園。

昨夜兩人除了討論計畫之外，更多的是促膝長談，一人傾訴對妹妹的思念，一人講述心之海裡的黑暗，深埋於彼此心中的壓力終於得到抒發，現在的夢實覺得自己連腳步都輕盈了許多，唰地一聲拉開了辦公室的門。

「大家早安！」

「嗯？啊啊、早安，安永老師。」

她興奮的打招呼，過剩的熱情讓教師們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過她也不以為意，哼著歌走到自己的座位，像平常一樣放下皮包、整理教材，靜待上課時間。

方才的過度興奮並沒有對別人造成多少影響，他們很快就將注意力挪回自己手邊。夢實看著這群人，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對了，今天吉良老師沒來找我呢。」

她望向吉良的坐位，臉上帶傷的他並沒有缺席，不過與平時不同的是，他完全沒有要過來搭話的意思，只是專心致志地準備著上課的教材。

「這樣不是很好嗎？那個性騷擾老師沒有來找妳。」

看著從皮包裡飄出來的字，夢實小聲回應：「是、是沒錯啦，不過他看起來好像很沒精神，會不會是昨天傷的太重了？」

夢實等了幾秒，在片刻的猶豫後，下一行字再次傳來：「是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可能真的有點做過頭了。」

夢實微笑。在聽過理的故事之後，她很高興理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悲慘經歷而成為隨便把氣撒在別人身上的人，即使要向別人出手也懂得拿捏分寸，而事後更是願意反省。

「好，那我去問問看好了。」夢實拍拍掛在椅子上的皮包，然後鼓起幹勁站直身子，走向正在專心工作的吉良。

「吉良老師，你有空嗎？」

吉良放下筆，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頭。

而就在四目相對的這一刻，些許異樣湧上她的腦海。

這股異樣難以形容，彷彿有無數條無形的絲線從吉良的眼中鑽出，緩慢而確實地貼上夢實的皮膚，一條接著一條兵分多路向上爬，爬過脖頸、下顎、臉頰、鼻頭，最後不約而同朝著眼眸涌去。

絲線緊緊貼著皮膚，濕滑的令人噁心，噁心的她毛骨悚然，連沒有被碰到的地方都冒出了雞皮疙瘩，明明連線的形狀都沒看到，但夢實的直覺卻自顧自地響起警報，要她保護好——

——我要保護、什麼？

而就在這一刻，對夢實有些不放心的理輕輕鑽出皮包，小心翼翼地爬到桌上，遠遠看了他們一眼。

「啪嘰！」

「啊！」

清脆的斷裂聲與慘叫先後響起，夢實下意識地眨了眨眼，赫然發現剛才的絲線已憑空消失，自己也可以動了，但面前的吉良卻死死摀著臉，看都不看她一眼。

「吉、吉良老師？剛才是你在叫嗎？」

「發生什麼事了？安永老師、吉良老師？」

聽到騷動的教師們一一走向兩人，離最近的夢實還沒有從剛才的異狀恢復過來，只是愣愣地看著摀住下半張臉的吉良。

「沒、沒事！我只是流鼻血了，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流、流鼻血！那也要去給校醫看看——」

「不、不用了！啊、我、我趕著上課，先走了！」

吉良強硬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一手摀住鼻子一手抱著教材衝出辦公室，留下教師們面面相覷。

「吉良老師到底怎麼了……」

「他今天好像很沒精神，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好了好了。」一名資深老師拍了拍手，「各位老師，吉良老師的事請先擺在一邊，上課鐘快響了，等到上完課了再討論這些事也不遲。」

老師們聞言便作罷，陸續回去做自己的事，夢實也呆呆地走向理。

「你怎麼了？」理趴在桌上，用不會被別人看見的角度寫字。

「呃、呃……」夢實依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她也不想讓理有無謂的擔心，於是甩了甩頭，故作精神道：「沒、沒事，我也該去上課了，這堂可是艾基斯同學他們的課，我還要把你的夥伴給約出來呢！」

理雖然覺得她的態度很奇怪，但也不想強逼，只好寫道：「……好，你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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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拉開教室的門，夢實都還在想著剛才的絲線。她輕輕撫摸著脖頸與下巴，被絲線觸碰過的部位還殘留著一點黏稠的觸感，光是這樣就讓夢實的心跳快了幾拍。

「那……不是幻覺，雖然好像別人都沒看見，不過它是真的，這絕對是真的！」她摀住胸口，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難、難道那就是所謂的陰影嗎？看來、看來我還是得跟理同學商量一下才行！」

「安永老師，請問您怎麼了？」

「啊！」

打斷她的是一名戴著眼鏡的女學生，夢實記得她是這個班的班長，常常帶著大家起立敬禮。

「老師？」

「啊、沒、沒事，我只是在想今天要講的內容而已。」夢實盡力矇混過去，「妳先回座位吧，我馬上要上課了。」

「那個……」班長欲言又止。

「怎麼了嗎？」

「那個……老師，今天有四個人缺席。」

四個人？

夢實的心中閃過不好的預感。

「呃……哪四個人？」

班長掰著手指，把人一個一個說出來——

「伊織同學、結城同學、岳羽同學，以及艾基斯同學，到現在都還沒見到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