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舊演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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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21
  連接舊演術場所在衛峰的那兩座橋,靠北的那一座名為「永晝」而靠南的那一座名為「永夜」,它們之中的任何一座那寬度和強度都足以讓任何馬車安全通過,而隨著舊演術場的廢棄這歷史悠久的兩座橋就失去了作用。

  為避免有人誤闖無人管理的舊演術場而發生危險,現任掌門伊文鑠爾德夫人早已經下令讓人在兩座橋上搭起拒馬,也會固定有一位教官在入口處站哨。

  原本這個地方應該會隨著時間過去慢慢被人們所淡忘,但是隨著不知從何而起的詛咒傳聞開始散播開來,不僅僅是門生就連門衛、教官層級的成員也都偶爾會討論起這些事。

  據說因為這個詛咒而死的人有商行的老闆、商隊的老闆、冒險團的成員、某貴族的年輕繼承人、城議會裡的議員……等一共二十、三十人,而這些人都有兩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在當地都有一定程度的影響力和知名度,以及他們生前都來拜訪過伊文鑠爾德門派。

  有人說,當年就是因為這個詛咒的關係才會關閉舊演術場,而事實上在所謂詛咒開始發生以前舊演術場早就已經廢棄。

  有人說,這個詛咒只會發生在舊演術場正式廢棄前進入過的人身上,而確實在這裡站哨的教官偶爾也需要進入內部巡視,他們之中的任何人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至今都還活得好好的。

  入夜後,好不容易熬到下課的梅斯帶著香噴噴的宵夜到來,而可塔奈莉和史丹德早已經在這裡等候多時。

  「你好慢。」

  「我有什麼辦法,師姐妳也知道通常老師說『只補充一點』的結果,通常不會只有一點。」把宵夜從紙盒裡拿出來,交到兩人手上之後問:「師姐要不要先吃一吃在進去,我可以等……」

  話才剛說到一半,轉過頭來的梅斯發現可塔奈莉已經在舔手指,那頗有份量的一塊餅在她手上竟然存活不到兩秒的時間。

  反倒是一旁的史丹德捧著那塊餅一臉驚恐的看著兩人,好像剛才發生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他愣了片刻才趕緊把食物往嘴裡塞,一邊咀嚼一邊說道:「你們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吃完了。」

  「好……不是,為什麼要等你?」

  「因為我想想覺得不放心,還是跟你們一起進去比較好,反正今天也不會有人來盯哨應該沒什麼問題。」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發現眼前這對師弟師妹都露出了嫌棄的眼神,其實史丹德也不是不能理解他們的心情,在門派內難得有機會進行除了修練和學習以外的探險,如果這種時候還有大人介入的話感覺就很掃興。

  不過既然師弟和師妹明顯就不希望他跟,只能無奈聳肩說道:「看來你們不希望多一個人當電燈泡,那就只能祝好運……萬一氣氛真的好到一發不可收拾,請記得做好避孕措施,就算真的鬧出人命也跟我沒任何關係。」

  「避孕措施?」看一旁的可塔奈莉一眼,梅斯腦海裡忽然浮現師姐一絲不掛躺在床上的模樣,搖搖頭說:「師兄你別害我把晚餐全都吐出來。」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孕吐應該是她的工作不是你的工作。」

  「再一句,信不信我等一下把你們兩個從這裡扔下去?」可塔奈莉額頭直冒青筋,那豎瞳變得比原本更細更長給人的壓力也更大,她思考了片刻後說道:「那師兄也一起來好了,我們都沒有進去過,需要有人帶路。」

  「這樣就對了,我正好知道哪裡有比較隱密的房間,你們有需要的話……」

  梅斯趕緊拉著這白目的傢伙勸道:「師兄,可以了、可以了……」

  兩分鐘過後,一個男人和一個男孩就像塊破布一樣懸在橋的護欄外甩阿甩的,只要上面那雙抓著他們的玉手鬆開的話,他們必須面對的就是底下那不知道究竟有多深的懸崖,這個高度跌下去絕對是必死無疑。

  「不好意思,到底關我屁事。」梅斯死死抓著可塔奈莉的手不敢鬆懈,同時也不斷找尋著萬一掉下去的話究竟有沒有可以活下來的辦法。

  「行!妳師兄我知道錯了,女俠饒命啊!」

  「下次我會直接扔出去,明白了嗎?」

  看到兩個男人膽怯地點頭之後,可塔奈莉才露出那可愛中帶有幾分詭異的笑容,原本因為用力而肌肉膨脹的雙手因為提升了輸出的力量變得更加膨脹,她深吸一口氣的同時胸膛也有明顯的膨脹,在吐氣的瞬間便把兩人拉回橋上。

  好不容易回到橋上,兩個從鬼門關走一回的男生靠在對方身上鬆了一大口氣,史丹德看著可塔奈莉逐漸恢復纖細的手臂,好像剛才那強壯的手臂不過是假象一樣,他佩服道:「我真沒料到師妹妳的力量這麼大。」

  「我只是用更多的時間,在你們不願過多投入的那些內嚙術上而已。」

  「師兄你有所不知,師姐她特別中意那些沒人練的內嚙術,越是不被看好的術她練越勤,這就是為什麼她明明也是教官但輔導的門生特別少。」

  「走路都沒聲音,晚上跟鬼一樣四處亂飄都不會被人看見的傢伙,好像沒有資格說我喔!」

  閒聊間,他們先是把拒馬搬開,在通過之後便又馬上恢復原狀,一開始還覺得沒什麼,但走在這建於懸崖上方的橋他們迎著風漸漸感受到一股寒意。

  三人都沒有辦法想像這樣的工程當初是怎麼施工的,這兩座橋無論是高度還是長度都比他們認知當中的任何一座橋還誇張,不過再怎麼樣這終究是木橋,光是要保養這兩座橋就是非常耗費心力的事,現在若是有馬車上來的話這兩座橋究竟還能不能撐得住還真不好說。

  橋的盡頭是馬廄以及一些廢棄的附屬建築,那四處亂長的花叢、精心設計的水池、水濂、雕像、石碑……看得出來這裡也曾經熱鬧過。

  多年沒人維護的狀況下這裡早已經變成野生動物的天堂,有如原始叢林般的環境在白天都不一定能找得到路,更不用說現在是晚上根本什麼也看不見,路邊的草叢好像隨時都有東西衝出來一樣,非常嚇人。

  「來,師妹妳走前面,師弟你走中間。」

  「師兄,你不是進來過很多次,怎麼還會怕?」可塔奈莉把提燈舉到胸前刻意讓自己的臉看起來特別陰森,在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之後,舌頭忽然從靠近耳朵的縫隙處竄出,順著縫隙到嘴唇一路往下舔,過程中還不斷靈活甩動。

  這跟鬼一樣的表演讓史丹德看得是一陣頭皮發麻。

  「也不是怕,只是以往都是白天進來,現在晚上來這裡感覺特別陰森,個人認為讓嚙術最厲害的人走最前面才是上策。」

  「那不就是怕的意思嗎?」梅斯沒料到這位已經二十五歲的大哥膽子比自己還小,只好聽他的話乖乖走在隊伍中間緊跟著可塔奈莉,他仔細一想又說道:「這種說法意思不就是指我是最菜的那一個?」

  「難道不是嗎?」兩位師兄師姐異口同聲道。

  像這種時候也只能笑笑然後摸摸鼻子認了,梅斯聳聳肩也拿出自己的提燈,同時他也正在施展能夠激發感知的內嚙術。

  「告訴我該往哪走,我想到演術場裡面去看看。」

  於是現在的狀況變成原本應該要帶路的人變成站最後面報路,不認識路的兩個人走在最前面開路的一個荒謬局面。

  一路上梅斯不斷憑著自己的記憶在腦海裡描繪出舊演術場的地圖,他不僅需要的睡眠時間比別人還短,同時還有著一個除了自己之外沒人知道的天賦,那就是……空間感比絕大多數的人都還要優秀,而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從有記憶以來他從來沒有真正迷路過,任何走過的路都會被深刻記在腦海裡,而且能透過雙眼大概推斷出建築物的構造。

  正常人在一棟大房子裡正常來說是不會去在乎是不是有空間被浪費,但梅斯卻可以輕易的感覺出一間房子被浪費了多少空間,只要在腦海裡把房屋的外觀結構和內部結構稍作對比,他甚至可以找到被刻意隱藏的空間。

  順著樓梯往上走,他們終於來到了演術場的正門,五米高的厚重木門在可塔奈莉面前不過就是一隻手往前推就能解決的事情。

  棲息在內部的老鼠、蝙蝠、各種蟲子受到驚擾而四處亂竄,一條攀附在藤蔓被驚醒的蛇發出嘶嘶聲眼看就要撲上來,而可塔奈莉則轉過頭去和牠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從可塔奈莉眼裡看到什麼,那蛇忽然安靜得從另外一邊爬走了。

  入口的通道兩側是往上走的階梯,而直直往前走的話就是演術場,隨著走到通道的盡頭眼前的景色便豁然開朗,也許是因為演術場內到處都長著各種螢光植物的關係,所以內部並沒有想像中那般陰暗。

  被觀眾席包圍住的是橢圓形的競技區,各式各樣大小和造型不一的蕈類幾乎佔據了牆角,當年被人為種植在此處當造景的樹木,在沒人照料和修剪的狀況下不受限制的長大,彼此之間的樹冠甚至有一部份都已經糾纏在一起,造景用的假山、小橋、河流讓這裡的景色看起來有幾分夢幻。

  叫不出名字的鳥類在造景河的上游站了一排,牠們或低頭或把頭埋進翅膀裡睡覺,也有一些動物發現了人類的到來而趕緊逃跑。

  「就像新建的那個演術場一樣,為了增加競技的變化性和可看性,競技區會有各式各樣的造景佈置,只不過這裡的規模更大也更精緻一點。」史丹德指著觀眾席介紹道:「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坐在上面看過一場演術,那個時候門生都是坐在這裡觀看前輩過招,而那些包廂就是給來賓使用的。」

  「那場演術精彩嗎?」可塔奈莉撫摸著至今依然留在樹幹和石頭上的劍痕,還有石質步道上因為被人用力踐踏而留下的腳印,耳邊彷彿傳來了當年前輩們在這裡交手時的兵器交鳴聲。

  「印象深刻,那一場是皮爾法和伊文鑠爾德前輩……你們看這段河道的深度比其它地方還要深,這是當年她們兩人交手時受到皮爾法前輩的外嚙術影響造成的。」史丹德舉著提燈往水面下照,正如他所說的這一段河道確實比較深,而梅斯則隱約看到水底比較深的區域好像形成了一個如鯉魚般的形狀。

  「伊文鑠爾德指的應該是師母,那皮爾法是……」

  「大概是希芙蒂˙皮爾法,希芙蒂阿姨。」雖然希芙蒂也是高階嚙術師,但是對於這個推測梅斯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

  真的是那個集性感、可愛、溫柔又有點天然於一身的餐館老闆娘希芙蒂?

  「沒錯,當年我很榮幸能親眼目睹她們兩人交手,那時候的希芙蒂大姐可不像現在你們看到的那麼無害,跟她交手過的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會留下陰影。」

  可塔奈莉實在沒辦法想像,希芙蒂拿著重組合劍在演術場上追著人砍的模樣,於是搖搖頭好奇道:「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這個嘛!大概……是從開始學做菜之後吧?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大概是回憶起一些往事,讓史丹德忍不住露出笑容,原本還想要跟兩個年輕人多分享些什麼,但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少了一個人,於是他有些緊張的問道:「梅斯他跑去哪裡了?」

  「他剛剛往河流的下遊走,那位置還在我的射程範圍內,不用擔心。」

  梅斯之所以會一直順著河流往下走,是因為他非常好奇這個人造河流是怎麼建造出來的,他可以猜到這些源源不絕的河水是取自地下水,但是這些水在流過所有造景之後最終又去了哪裡呢?

  最省時省力的方式應該是直接引到建築外部去,順勢做成一個人造瀑布任由這些水向山下傾瀉,這樣不僅可以節省成本還可以讓建築更美觀,人造河用到的水量完全不至於給山下的生態帶來災難。

  這些地下水有部分被應用在外頭的水池和水濂上,但梅斯無論是從書上的資料還是親眼到場探勘,都沒有發現任何把這些積水引出出去的地方,但是這些水卻又是確確實實的在往外流。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些水又被引回地下水系統中了,但是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程感覺沒什麼意義,梅斯猜測這之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他趁兩人不注意往水中倒了一些特製顏料,這些不易化開的顏料在沉到水底以前就被沖走,順著出水口被排了出去。

  對梅斯來說這是搞清楚多出來的水往哪流去的最好辦法。

  「你們看吧!就說這裡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所謂詛咒的傳聞很高機率也是為了騙小孩編造出來的。」

  「真沒意思,還以為能親眼看看鬼長什麼樣子。」可塔奈莉來到梅斯的旁邊,看他一直東張西望好像很在意這裡的建築結構,便問道:「有發現什麼特別的嗎?」

  梅斯搖搖頭,轉過去問史丹德:「師兄,舊演術場地下有蓄水槽之類的地方嗎?」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這麼問,不過……我沒聽說過有那種東西。」

  「沒事,我只是很好奇這些水被排到哪去而已,走吧!帶我們去逛逛其它地方。」

  史丹德現在只想要趕快離開這鬼地方回到自己的崗位上,但既然都已經答應兩個後輩了,即使再不情願他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帶路。

  只祈禱半路上不要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忽然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