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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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11-17
這幾日百般無聊,墨離夜裡點著燈,坐在白辰軒的書房翻著畫卷,這宮裡居然存有幾幅他生前的畫作,看著那些收筆繪色,年紀大了,果然看著這些都覺得當年有待進步……幾百年前。
有一幅畫卷裡的建築,墨離好生熟悉,這不就是東北那古國水都的遺跡嗎?當年去過,這都忘了。
此時一名宮女在門外輕問:「太師,奴婢來給您收飯盤。」
因傷不便在外走動,白辰軒便安排人定時給他送飯進房,倒也是挺愜意。
「進來吧。」墨離捲起畫,綁好放進一旁的畫匣裡,看著宮女把餐盤收走,心裡頓時想到,真難得這時間白辰軒還沒回來,看著外頭已暗的天色,皇師考迫在眉睫,這會兒連和瑀帝也逼得緊。
如今他就是一個出了名的廢人,縱使他是個神仙,弄點法術就能讓手腳好些,但每日都有太醫來看診,要是好得太快,又可能招惹事端。
這趟下凡也不是怕惹事,而是進了皇宮才知道,其中關係實在複雜,的確有人對天機神君不滿,且八成是私仇,祭天司都有在更換祭主,姓氏與家族都不是同一個人,無法斷定是因前祭主家族的仇恨傳承下來,畢竟別人家的事,新的祭主不一定要遵循。
那這究竟是為何會有這樣的傳統?就算是師徒制難道也會傳成這樣的仇恨……
他想了想自己。
……好像會。
突然,肩上被上一條毯子,墨離驚了一下,一抬頭,就見師父……不是、是白辰軒正看著他。
「想什麼了,入夜天都涼了還坐這吹風。」
他伸手抓攏毯子,還真有點冷了。
「沒什麼,無聊看看畫,你今天也特別晚。」
語畢,連墨離都覺得這對話活像是什麼等夫君回家的妻子會說的,頓時回過頭著急的想解釋什麼,但開口說的話怕只會越描越黑,索性別過頭,不願看他。
「皇師考就剩不到半月餘,父皇心急些,加課了。」白辰軒舒展筋骨,還能聽到骨骼碰撞的聲響,想來是真的挺累。
「操之過急,事倍功半。」
「我知道,但身為太子,這也是責任。」白辰軒撇了一眼畫卷,「明天我讓人備畫筆畫紙過來吧。」
被看穿心思的墨離愣了一下,有些想掩飾的衝動:「我手還傷著,如何持筆?」
「傷的是左手,你右手能畫的不是?也不是讓你畫來贈禮,你愛畫什麼就畫什麼。」白辰軒笑了笑,道破他的理由。
他只是不服氣自己做事被白辰軒看得透徹,想要反駁,卻又敗下風來。
白辰軒伸出手,他抬頭看著,還是把手搭上去了。
這幾日下來都是這樣,白辰軒不喜他夜時還在書房,便會扶他回寢房,床邊的木桌上有幾本書,在他等候白辰軒沐浴時房裡沒人可以翻翻。
想到這裡,他頓時有點頭疼,他到底在做些什麼沒有意義的事?
雖然自從知道白辰軒就是師父時,他就已經卸下心防了,甚至還有些眷戀留在這的時間,但這仍然不是完整的師父,並不完美,這是白辰軒,一個不認識他過往,只是對他家世感到好奇的太子殿下。
不行、一定得趕緊找到讓師父回復原樣的方法。
但如此一來,他肯定要先接觸所有線索指向的地方───祭天司。
可他又能用什麼理由去接觸呢?他身上正好被標上「天機神君所眷顧的墨家」,正是祭天司最不待見的人。
「……也許我能反其道而行?」他突然這麼想到,用自己的身分,去引誘祭天司與他接觸。
「誰!」
突然,窗外一個黑影閃過墨離立刻闔上書,對窗喊去。
他勉強的撐起身子,一拐一拐的去開窗,但看出去只有空蕩蕩的花圃,一個會動的東西也沒有,反倒是開窗的動作引來了本在後院洗滌衣物的宮女上來關切,墨離問道:「方才有人經過後院嗎?」
「回太師,我和翠茵都在後院的,沒見人經過。」
墨離皺眉,剛剛那種速度跟影子大小,應當是個人。
「太師還有什麼吩咐嗎?」
「讓人巡一下有沒有可疑的人,我方才好似看到有人經過。」
聞言,這宮女有些驚慌:「小的立刻去通知內衛四處看看。」
墨離點點頭,帶上窗,這時房門正好被推開,白辰軒回來了。
「怎麼靠在窗那?當心受涼。」白辰軒此時沒有束髮,散開的髮絲披在肩上,看上去與平常又是另一種感覺。
他上前扶住墨離挪動回床鋪,墨離說道:「方才有人影閃過,我不放心,讓人找了內衛檢查檢查。」
聽到此話,白辰軒臉色立刻變得有些嚴厲,但他還是安慰道:「沒事,東宮沒那麼好混進來,先睡吧。」
墨離點點頭,但仍然有些在意,他拆開束髮,率先躺在床鋪上,而白辰軒睡在外側。
那速度,說起來也不太像人。
白辰軒把床邊的燈火給掐了,拉上床簾,準備入睡。
「……你真不考慮讓我去睡其他客房?」因同為男子,墨離不介意,但說起來就是同床對象不太對勁。
「沒房間。」
「你一個偌大東宮主殿清不出一間空房?」
「我對外都說我睡客房。」
「你就不怕我出去說你和我同床共枕?」
「沒人見過我跟你睡一塊,你想怎麼傳?」
「就說你都胡說,才不是那樣。」
黑暗中,他看不到白辰軒的臉,但的確有幾秒的安靜讓他有些好奇此時的白辰軒究竟是什麼表情。
等了一會兒,回答他的,是陣陣平穩的呼吸聲。
「……」
他翻了個白眼,居然直接睡了,理都不理?
自知敗下陣,墨離也跟著入睡。
夢裡他又回到了過往。
「師父,徒弟能問個事嗎?」玄離坐在茶桌邊,放下手中的傳記,看著正在翻書的解幽塵說道。
天機殿裡挺安靜,尤其是解幽塵的書房,沒什麼人會來打擾,連翻書的聲音都特別響亮。
解幽塵抬眼:「什麼事?」
「您做為人的時候,是怎樣的生活?」話一出口,玄離才發覺這話問得不太禮貌,又補充道,「徒兒沒什麼意思,只是看著諸神傳記,師父的紀錄卻沒有多少著墨,有些好奇。」
解幽塵笑笑,又看回自己的書上,漫不經心的答:「既已成神,便代表我有這個資格,資格是過往為人之時所得到的,我不願過多著墨,快不快樂,都是比較出來的,沒有必要。」
這話玄離有聽沒有懂,究竟師父過得快不快樂,他仍舊沒有答案。
見玄離沒有動靜,解幽塵看向他,捏了一把他的鼻子,惹得玄離一聲哀痛。
「活在當下,別總是掛念過往,你終究是要向前走,而不是被拖著原地踏步。」
玄離揉著鼻子,點點頭:「徒兒明白。」
收到回應的解幽塵滿意地笑了,闔上書便站起身:「走吧,去練劍。」
玄離也放下傳記,看著師父走出房間,他也快速地跟了上去,但推開門,卻是一片漆黑。
玄離愣了愣,有些害怕的喊了一聲:「師父……?」
剎那,連門都不見了,黑暗撲面而來,玄離伸手不見五指,嚇得他張開了眼,卻只看到床頂。
「……」是夢啊。
墨離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想動動身子換個舒適的角度睡,一轉頭,卻愣住了。
床簾外有一個龐大的影子,正舉起什麼東西,要朝床鋪砸進。
他一個動手,開了個防護罩,把那影子彈了出去,那影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馬上穩住便往外逃。
正想追上去,這才想到中間橫了個白辰軒,墨離有些為難,但不追不行,那東西沒驚擾內衛,肯定不一般。
墨離動用了法術,把手腳恢復原狀,輕手輕腳的翻下床,再給白辰軒的屋子弄了個護罩,這才跑出去,過程沒有一點聲響。
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睜開來。
黑影沿著屋頂跳躍,融入黑夜中,沒有人發現,這黑影跑到了宮外,直到遠處的山野邊才停下。
月光穿過樹林,照亮了黑影的本體。
那是形似上次襲擊白辰軒的詭異怪人,臉上也貼了怪異的符咒,但動作卻比上次的還要靈活,活像是個真人。
有一個臉戴黑面具的人從樹上跳下,這怪人也沒有襲擊,他伸手摸了這個怪人,讀取了怪人看到的記憶,卻只有床鋪裡突然出現護罩,沒見著其他人。
「難不成真搞錯人了?」黑面人喃喃自語,陷入思考。
突然,黑面人拔出腰間配劍,朝後一比,警戒起來,怪人也發出詭異的吼叫,隆隆作響,震得樹葉都掉落了幾片。
那方向走出了一個人,臉戴天機神面,一身天機神君的標準服飾。
「天機神君……?」黑面人握緊武器,有些訝異,「不可能!不可能認錯人!」
天機神君抽出佩劍,那是陰陽亡者劍,被看到是會直接失去輪迴機會,那是一把能砍破人格命盤的神劍。
他一步一步往前邁,黑面人其實沒有想像中的驚慌,他不怕打輸,他怕的是從一開始他便抓錯了人。
「聽令,扭下他的腦袋!」
後頭的怪人立刻動起來,速度之快,簡直與上次遇到的東西相距甚遠,可說是進步許多。
天機神君一次次的擋下了這龐然大物的攻擊,此次不比上次,這連皮都變厚了,沒那麼容易造成傷害,但他盡可能往此物的四肢砍去,只要他不能動,便不足以害怕。
他試圖往黑面人方向攻去,但怪人體積龐大,好幾次擋下了他,好不容易砍斷這怪人的一條腿,卻還能爬過來,一不作二不休,他直接放了把火把這怪人燒成了灰。
黑面人觀察著這個天機神君,劍法的確是本人,但,怎麼可能?
看來只能摘下他的面具看看是不是本尊了!
黑面人一閃身,躲到了天機神君後方,天機神君反應也非常快速,轉身擋下一劍,向後躍了一點距離。
但他的手臂卻劃出一條傷口,血沾溼了衣袖。
能傷及神仙的武器,必定也是神器,可黑面人手上的劍卻看不出是什麼,想必經過偽裝。
這劍不知道施了什麼妖術,他手臂頓時有些麻木,此人劍法可能與他持平,在沒辦法發揮實力的情況下,他活捉不了這黑面人。
若能摘下他的面具就好了。
天機神君轉身沒入了樹林,這黑面人當然不會放過,立刻追了上去。
如今都已傷到獵物了,肯定自己技高一籌,怎麼可以就讓他跑了?
但這天機神君也跑得快速,黑面人只聽得到細微的移動聲響,便朝那方向丟了幾張爆符,可惜依舊沒有炸到什麼結果。
突然,有一個人影從他頭上落下,正在移動的他一個閃避,摔了個跟斗,跌在樹邊,頓時有些頭暈。
此時,他聽見一個男聲,悠然自得的語氣,讓他頓時寒毛直豎。
「此時見到老鼠,看來是耐不住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