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麻色の少女

【........如果哪天我不在的時候誰又能幫你，我不可能隨時都在你身旁陪著你。】


【你至少得給我一個理由，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這麼排斥？】


【你難道連解釋都不肯嗎？】


【說話啊！周晨文！！！】


【我不想再看到你........別再來找我！】


『明天在你家。』


開學那天，也就是事情起點。


郭芷柔當時的身影，當時的態度，

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

就算到了現在，只要我一閉上雙眼，

記憶碎片就會如同永不停止的影片，無限的循環。


一次，

兩次。

三次。

直到第n次.......。

不斷、不斷.......在我的腦中重複播放。


每當被記憶的殘影席捲，我就會張開了雙眼，

迴避著回憶、迴避著她。


不知是第幾次在朦朧中清醒，

張開雙眼的我，躺在了床上。

這時我舉起右手，一道青藍又有些黯淡的陽光落在手上，

看著無力卻不斷顫抖的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清晨空氣中那刺骨的涼意，

頃刻間，空氣像是一個凜冽的寒冰炸彈，在我的肺部激烈且迅速的擴散。


原本還有些睏倦的睡意，頓時便煙消雲散。

──可腦中一股煩人的感覺，仍怎樣都沖散不掉。

本想依靠著早晨冰涼的空氣，好讓頭腦稍微清醒下。

但現在意識是清醒了，可隨之換來的卻是，身體加劇的疲累與乏力感。

沒有任何辦法的我，只能放任疲累讓他肆意的侵佔著身體。


而那感覺就像是被肉食動物逼到窮途末路、無技可施的綿羊，

唯一能做的都只有──放棄的任其宰割。


過了十五分鐘，我看著天花板發了將近十五分鐘的呆。

【好想睡.....】

清晨的空氣已經無法讓我保持清醒，

而身體也像是在抗議般，向我發出睡意的最後通牒。

這時眼皮如同鉛塊般沉重，彷彿有種不可思議的力量在牽動著我。


沒過多久，意識便潛入深沉的黑暗，

這時一處散發著微微的弱光，那是先前經歷過多次的我，熟悉到令人煩躁的畫面。

我試圖逃離，但結果和前幾次一樣。

我莫名其妙地就被拉到了那道光前。


在那裡──有一台老舊的電影播放機，上面放著刻上回憶的膠捲，

像是等到一定時間後，機器慢慢地轉動起來，這時一個畫面被投影在了黑暗中。


──這次撥放的是昨天在社團教室、收到郭芷柔的簡訊後的畫面，

那時我愣了一下，便迅速地跑離教室。


會這樣做的原因無它，我害怕了......驚慌、惶恐，

雖然表面上一直想找到郭芷柔好好談談，

但其實直到現在，我仍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

一想到當時郭芷柔生氣的樣子，心裡就會產生害怕的恐懼。


我害怕，郭芷柔她再次的生氣。


我害怕，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情跟態度去面對她。


我害怕，如果我給的答案不是郭芷柔想要的，

她會不會像曦一樣，莫名消失、突然的離開我。


五年前──曦離開時，那是我第二次的體會到了失去的痛苦，

那種被拋棄後的失落、孤獨以及不知向誰傾洩的悲戚感，我不想再體驗一次了，

所以這次我不想、也不能再「失去」。


只要我猶豫不決，事情就可以被暫緩、拖延，

只要我不做決定，事情就會不有結果。

所以，害怕做出選擇，害怕看到結果，害怕......面對現實的我，

做出........不.......只能做出最好的選擇就是──「逃」

我只能、只會狼狽的逃，一直逃、一直逃.......，

逃到我後悔、逃到我忘記，

等到下次困難來，我就會重蹈覆轍。


──昨天收到訊息後，害怕、恐懼佔據了我的心頭，

我的心頓時就如同一塊一碰就碎的玻璃，

如果再受到李婷麗或疏雪學姊嘲諷，或者任何一點的揶揄........，

我大概會當場崩潰、會瞬間壞掉，所以那時，我選擇「逃」離教室。


──不管是昨天，還是對郭芷柔、對曦，又或者更之前，亦是如此。

一遇到困難，我就會像個只會怨天尤人的無能懦夫，一個只會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藏匿著身軀，躲避著一切的麻煩。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沒錯......就是逃......！

可笑吧、可笑吧！

明明自稱大賢者，但真的遇到困難時，

卻如同一隻老鼠般，只會四處逃竄。


【或許，當時那個人說的是......】


(叩、叩。)

「............」

這時房門的敲打聲響起。

而我原本的思緒也就此被打斷。


「..........？」

誰啊？難道老爸回來了？

不對啊，我記得信上說，下個月才會回來。


(叩、叩、叩。)

房間的門又被敲了幾下。

「..........」

痾......鬼月啥時來著，好像是八月底.......，

現在幾月？九月末........，總不會是殘留沒走的吧.......？

頓時一絲陰森的恐怖感從我背脊滑過。


不對！不對！現在都21世紀了，

科學點，鬼這種想像、虛假物，是不可能的存在於現實的。

雖然我是個半神論者，不太相信神鬼就是了，

但也不是完全不相信，也就是處於半信半疑的矛盾狀態.......。


(叩、叩、叩、叩。)

「.........！」

我有些嚇到了的抖了下。


就算、我說就算，就算我家有鬼，

那也跟我沒關係吧？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真的是周晨文，自己嚇自己幹嘛啊。


(叩！、叩！、叩！。)

這時像是不耐煩般，敲門的聲音變得極為劇烈，

甚至門已經開始在震動，感覺在不去開，門就會被拆了。

「...............」

我現在心裡的驚慌，大概可以用簡單的一個字精簡的表現出。

........幹.........。


但為了拯救世界，為了拯救房門，

我只能提起勇氣、大發慈悲的去幫他(？)開門。


我緩慢的走向並站在了房間的門口前，

憑藉著我那單身十六年，所練出來的手速，

我以極其快速，甚至開始出現殘影的顫抖，不安的握住了門把。

慢慢的、慢慢的轉動。

(喀──)

這時房門被全部打開。

「..........」


「阿晨~你可以再慢點~我已經準備好把你門拆了。」


【還真的要拆門阿，幸好我及時......不對阿她怎麼進來我家的？】


「妳......怎麼進來的？」


「拿鑰匙開門進來的啊，不然還能怎麼進來？」


「我當知道拿鑰匙.......重點是你鑰匙哪來的？」


「就.....之前為了方便，拿你的鑰匙去打了一份新的。」


「...........」

亞麻色的頭髮垂掛於肩膀兩側，水汪汪的桃花眼貌似能令人沉醉，

瞳孔中那碧綠色的雙瞳是要透析一切般，

而身上那件白色T- SHIRT，被巨大的胸部所撐起，顯得非常緊緻。


【她現在怎麼會在這？】

心中的疑問，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明天在你家。』

手機的訊息，再次在我腦中浮現。

她好像只說明天，沒說什麼時候.......。


看著眼前要拆我房門、比鬼還恐怖的少女，我心頭一涼，

這時貌似有兩個字浮現在我眼前，像是在預告著我慘劇，

字上用著鮮豔、如同血般的亮紅寫著──「危險」


(........客廳.......)

我們將地點轉移到了客廳，

我坐在了玻璃桌旁右側的沙發，郭芷柔則是坐在了我的正對面。


我看了看手中從貓咪馬克杯飄散出來的熱氣，以及裡面剩不到三分之一的咖啡。


這時我又看了眼，坐在對面的郭芷柔。

只見她先用右手，將耳朵一旁的頭髮撥到了後頭，

接著她小心的將杯子用雙手舉起、啜飲著。


微微蹙起的細眉，

以及注視著杯中，久久不能轉移的目光，

似乎在思考、猶豫著甚麼。

而惺忪疲倦的眼神中充滿著徬徨以及迷離。


過程中我們並沒有對話，

沉默不語，都在等待著對方的開口。


而無聊的矜持與倔強的脾氣，

使我們開始一場無聲的競爭。

比的就是誰先撐不住、誰先開口認輸。


這時她將手中的杯子放到了桌上，

【......白色......白色？】

我看到了她的馬克杯內，是與我的黑色不同的全白。

【應該是牛奶吧？也對我就記得郭芷柔不喝黑咖啡。】


【等等......浮在上面那白白、方方的是什麼？？？？】

【不會是方糖吧.........】

看著咖啡上那漂浮的方塊物，加上郭芷柔不喜歡苦的東西，

我心裡大概已經有底了。

【大姊妳到底加多少啊！？都已經超過溶解上限、浮在上面了誒！】

【不對啊！妳不喜歡吃苦的，那妳煮黑咖啡幹嘛啦！？我家方糖不用錢喔！！！】


如果是平時，我大概會直接脫口而出去吐槽她，

但像是在警告我般，腦中一直想起一股，

這兩天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聲音。

──『我不想再看到你........別再來找我！』

想說什麼，嘴巴卻不受控制的張不了口，

我心知肚明原因，所以我只能默默地將話縮回心中。


【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她的對話變得這麼的艱難？】

我心中漸漸冒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每當想說出一句話時，手就會不斷的顫抖，

喉嚨就像是卡了一根刺，令我難以開口。


錯愕的情緒下，腦袋似乎變得一片空白。

【我該怎麼辦？】

如同求助般，我對著心中的某處問道。

而就像是在回應著我，此時腦中浮現著我熟悉且懷念的身影。

黑色的頭髮以及那對黑色如同夜晚星空般的雙眸，

神秘與高貴的氣息不斷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對阿.......】

【三年前包括人際關係的任何事情，明明只要有曦、有妳的話就可以簡單解決。】

【可是妳現在不在我身邊，我自己又該怎麼辦.......？】

我看著腦中曦的虛影，

忽然間虛影潰散，就當我有些震驚時，

她化為了一塊紙條跑到了我的手上。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懂？』

上面是這樣寫著的.......。

【連記憶中的幻影說的話都和她本人這麼像.......。】

說話簡潔有力，做事乾淨俐落不拖泥帶水的解決事情，

這就是林夜曦，她就是一位性格如此酷，如此果斷的女生，

加上她聰明伶俐的頭腦，幾乎沒有她解決不了的事，

而也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如此崇拜及依賴她。


就當我還在思考時，我的眼角餘光看到了角落的小小一段文字。

──『晨，膽小又笨，一定不敢照做。』


【笨？......不敢做？......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次妳可算錯了啊曦！】

【我可是在一百場遊戲中，贏過妳的大賢者──周晨文！】

雖然只有一次就是了，但那不是重點！

【妳越是覺得我不會做，我偏要做給妳看！】

下手為強嗎？

也對，對於眼前這僵滯局勢，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這時我撇了眼，前方的郭芷柔，

快速思考後，我決定先行開口。

【郭芷柔這副模樣......是我害的.......所以我絕對不能在坐以待斃。】

看著曾經時常笑容滿面的郭芷柔，如今臉上卻盡顯她無比的憂愁，

頓時心情又因愧疚與懊悔變的有些沮喪。


矜持又如何，倔強有怎樣，

我只知道看到她痛苦的樣子，我的心也如同刀割。


古時後人們都會喝酒壯膽，

而今日，我周晨文便效仿之。

我索性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

【好酒！不對.......好咖啡！】

這時我將杯子放到了桌上，並將視線注視著面前的郭芷柔。


「妳......還好嗎？」

說出後，而我腦中第一個想法是──【爛透了！啊啊啊──！！........周晨文你在說什麼啦！！！】

對於自己腦袋一空所說出的話，

我後悔到一瞬間有種想挖坑把自己埋進去的衝動。

就當我正思考要如何接下去時，郭芷柔開口並打斷了我的思緒。

「哼......你說呢？.......周晨文.......」

「............」

她說完便對我露出了一個微笑，

郭芷柔的微笑，看似與平常沒什麼差別。

但好歹認識了一兩年，我還是看得出她表情其中的差異的。

──如果說，以前郭芷柔的笑容，是情緒豐富充滿著活力，且像是蜜糖般甜蜜、有吸引力的亮系橙色，

那她現在的笑容中，就像是不包含任何情緒、單純的牽動臉皮所擺出的假笑，讓人有種毫無生機且無比空洞的暗灰色。

這時我嚥了口口水，

而或許是注意到了我的動作，郭芷柔將視線集中在了我身上。

尷尬的氣氛中，小小的一個動作，便又增加了幾分緊張感。

「郭芷柔，我想知道妳為什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