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本章節 4267 字
更新於: 2021-10-29
如題,關於一個女子企圖挽回過往友誼,也就背叛後尋求真誠的故事。
因為被強暴過,我陷在一個黑深俗稱蕩婦的迴圈。
眼前的男子,有算不賴的體格,穿著十分斯文,捧著書將臉完全遮住,但他每個角度經過窺伺,可見真是那個人。
他不是我要撩的對象,類型也不可能,所有我認識的壞男人都來自夜店,可就擠滿周旁的書便知我人現在書店。
這個人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學,名叫張凍杉,我對他印象真的很深,那時混在太保太妹圈的我,唯一見他老不動如山,形成陰暗的自閉狀態,便好奇滿滿、產生股想靠近純真的感覺。
我沒利用他,但是他總讓我萌生希望,總覺在那會碰撞得遍體鱗傷的環境中,他的存在就能幫助到我。
就像強暴初始,所引發災難的那幕,此刻跟眼前這幕靜畫融為一體,除了青澀褪換,他的架勢中還是保有如初魅影,尤其是那雙依舊隱蔽的眼睛。
我的腰腹在方才趴踢中弄得發痠,映入眼底的他加碼令心頭發酸,這肯定是時運不濟的酸楚,混雜當下蠢動的慾望,我只想一路糾纏、討到幫助。
可惜書店最多就是文青,要不被發現的跟蹤,看起來會不會更鬼祟?或許他注意到了,抑許我累了,竟在一個不留神中換他逃出我倆圈圈,大步邁向遠處櫃檯。我好急,瞬間忘了把持住,曝露出獸性大發的樣子。
圍裙女店員立刻揪住我的手,頻說她注意我好久了,若有事請不要擾了清靜聖地,我媽的也不可能這麼輕易任宰,然而前方的他續跨出大步,如光地射入燦陽戶外。
計畫破滅,我總一揮甩開店員,蠻不在乎低聲道出惡咒:「腿長啊,呿。」
第一輪不行,我還有ABC直到Z的計畫,看哪一招能治他!雖然他是高潔型的,但外表無法定義男人深不見底的內心,所以多試無妨!
才來這半小時,我就決定守這書店門整四天、96小時分分不懈怠,偶爾得叫杯酒、禦個暖、換點妝,但非要打地鋪的時候我也不會退讓,只要露到面時一樣美就行了!
於是A計必走楚楚可憐,誰叫這招最管用,凌晨灰天金霞初露,我便偷摸鑽到鐵門前,一臉無知地等待,台詞乃至所有無辜舉措都已就緒,我悄悄坐到裝飾的聖誕樹旁,刻意對望空空如也的冠葉,不久,就剩貼來耶誕音樂會傳單的路人,在大清早看到我一身打扮。
嘔到但絕不氣餒下,迎來B和C的各色花招,決心很足卻有點偷懶,好像是早晨才有戲似的,其餘時間我都往熟悉酒店跑,全天無休的轟趴才是我的歸處。不慎喝到糜爛後,最後第四天,早上一爬起痠疼身子,才驚覺還在男人的懷裡。
我嚇了一跳,直接去裹上大衣,抽了他皮夾內的那張藍,「一千大鈔給我了!我趕時間。」
「沒、沒,妹子,妳聽我說,昨晚妳就像個小綿羊睡得超級舒服。」
「shit!」我趕忙扔回那現金,「那現在是幾點了啊?」話都飄飄然就跟著衝得不見人影。
我一腳高跟另腳拖鞋的飛至午後開張書店。等我一到,特意進了店內,才發現剛卡到水溝蓋時,連高跟鞋都折得跟拖鞋一樣平了。
趁左右嫩青還沒確認這蠢樣前,我彎身,二話不說把鞋跟尖把扯下,這才重獲自由,兩腳踏實地踩在地上……黑泥順道挾帶,拓印而下。
一名女學生扒著她的男朋友,坐在前落圓沙發,目睹甚目不轉睛道:「大嬸,妳地獄來的嗎?難怪沒人要……」
幾落目光依著話聲瞪來,瞪在這身看著突兀的長版大衣上,我大腿下變得更涼颼,卻不顧一切站個能突顯混搭鞋款的三七步,抱緊胸前,直搗黃龍:「我找張凍杉!妳最好給我閉嘴,看,看屁!」這尾音當場把人群掃蕩開,包括沙發上的女學生偎著無視走去櫃檯。
我正呼口氣,決定落水狗也要狗爬過岸,今天非我幸運日,還非順順的最後一日,莫曉琳啊莫曉琳,倒八輩子楣去了!
背後在陣亂中傳出人聲,起初聽不見,到漸為低啞的氣音男聲。
我抱著既驚又惱的心情轉身,一方面想說別讓我耳朵癢,二方面我怨這種見面方式是始料未及的。
「有事嗎?」灰呢衣袖下的手又是本書,體格身高對了,感受也很搭,我像探測機及時閃光示警立刻捉去那手,頭也不甩帶他鑽去最遠角落。
在櫃檯頻回眸的女學生,確認是往這比了比,且先前的女店員便皺眉探來,又像要打110。
那兩口子勝利離開,留女店員準備沿線請示我出去,我正煩不勝煩時,是張凍杉從旁塞了我一顆暖暖包,動作大到店員都能看到。
「她,我認識。」
經女店員客客氣氣的寒暄一番,我真發現他小有來頭,此店全年無休、風雨無阻的顧客,堪稱活招牌,當然兩三句就將他們打發得澈底,別提還附贈兩杯咖啡於溫暖包廂座了。
看著讓我提不起勁的咖啡,又看了看率先坐下的他,那句話倒是讓我十分困惑,「你知道我是誰嗎?」
問了下這又把臉藏進書頁裡的男子,幸虧他還懂一心二用,否則到時這書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我才問妳有事嗎,莫同學。」
「你還記得我叫莫曉琳啊?是嗎?」我鑽進他的書縫裡,沒想到那毫無破綻根本死穴難攻,「切,那事情好辦了,想必你清楚我要說什麼話題了,張凍杉……」我狠狠瞪緊他。
結果他還算有禮地放下書,挪到我正對面,輕啜口咖啡,準備好後雙臂仍圍住書,但我才不鳥他準備好沒。
我開始淡定下來,準備好訴說一段簡單回顧,內容顯然不是給我自己聽的,因為這些環節,已深深烙刻在我心央。
高三那年同個12月底,不同的物事人情,甚會在當個聖誕節全面改寫。沒錯,那天放學即要慶祝聖誕節的我們,一群帶著問題學生標記的死黨,其實彼此友誼已漸入岌岌可危,但好像也只有我發現,於是這天的聖誕節真得很不一樣,我下了如是的決定。
當天一宣布下課,鐘聲響沒第五聲全班便空了。我和一個本就收拾得慢的同學,坐在前後段位,直到我刻意走去塞了他手中早緊攢的書籍,他才回了神,趕忙在四下無人下接住。
「借來的,別弄壞!」我給了張凍杉這番好意,想必他也嚇到了,但說不定,更多的是他也很好奇。
我話不投機只得照計跑去走廊,果然前面幾個班附近就撞見死黨們,三好友加我男友浩蕩地搞定完輔導老師,便沿途跋扈叫囂,男友柯俊一把攬過我肩,問著KTV想包哪間今晚唱爽定了!
我說還有一人可加,他們皆阿莎力表示都行。結果我帶他們到原教室,靜謐氛圍使然沒人想踏進,且裡頭那人定定不動氣場詭異,於是我只得長指進去,瞄準那個光看書、認真到陷進書海的男生頭上。
但許是沒給出應當的心理準備,所有人皆吵著先去唱歌要緊,我一時無力支吾著快答應。
而我注意著的男友,竟滿臉慍色,這可怕的兆頭使我終究妥協,心想去的話至少能讓他消氣,其餘緩著說似乎沒關係。
但,那也就是我最後一次和他們說話。
之後,可想而知,所有同學甚至全校都明鑑了,我們關係澈底破局,他們不再找我玩、不再與我嘻鬧,我扒著他們企求還有個小團體、企求得到原諒,換得的是卑奴般的下賤陪襯。
「黑色聖誕節,這就是妳經歷的……」
「好一個黑色聖誕節。」我拍下身前硬挺桌面,故意要嚇他,是說他的氣質總會有反應,但現場安靜的令我怯生瞅向他,不料他雙眼直視進我。
十分肅穆、毫無開玩笑,竟令我一時啞口無言。他會否是知道我省略的部分?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知道我的身體被怎樣……
「妳經歷的哪只有黑色聖誕節,之後路程過得怎麼樣?這是我想問的。」
瞬間蒼老不堪,我的心臟可承受不住爛黑泥纏攪,經那一回才重拾起精神,「不用你關心,你都自顧不暇了。」
「如果是指鑽進這些書堆裡的話……」
「你可是患有輕度自閉。」
張凍杉原瞅去椅旁堆書的臉,復回低就至桌上的書,語輕而顫笑問:「都多久以前的事?」
我自知勝利也就不予答覆,不必理他心情,重點是我的痛苦日子必須結束,在這又快要逢年過節的時候,結束。
「四天過後就是聖誕節了吧?我們得辦一場精心的見面會,你又沒朋友,這對你來說也是個機會。」
「約誰?」
果然始終我行我素,我嘆了口氣,「沒朋友的人還挑屁!切,當然就是以前高中風靡全校的柯俊一幫人啊!還記得嗎?佩佩、阿達、小九,這些赫赫有名的名字啊!」
「沒印象。」他竟然撩起書皮來,作勢聲張無聊。
「你的話我不抱希望,」我踢了他腳一下,要他停手那礙眼動作,「但是你也得幫我營造好環境,因為,這是當初KTV事件的後續和解版。」末句我刻意傾身、壓低音量。
「我是絕不去KTV的。」他的發聲早在我意料之中。
「嗯,我了的好嗎。」我帥氣的攪了杯口部分的咖啡渣,再勾唇凝向他,「但驚喜的是,這回不在聲色場所,而是一個溫馨的家,看到你我都想好了,這次主打的是家聚,三五好友齊聚一堂,吃烤雞大餐、拆禮物的那種。」
看他望於桌角的目光開始閃爍,我知道這似乎是枚好點子,我就是為專門製造反差效果才這麼選,誰叫我相當了解他們。
「既然要辦在家裡,好好跟他們解釋那次的主要想法,應該是沒有問題了。把我對你加入好友圈的想法通通一次表白,不然都快憋死了,再繼續下去,我都要忘了交心的真正感覺,到底是什麼樣子……還有,幹,你得提前來我家。」
「駁回,」他手偷偷舉起急促放下,「駁回去妳家辦這點,妳家是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我想不到,別誤會,我就覺得很不妥,要是又決定留下來……總之,寧可去我家也不要妳家。」
因見他說到最後縮起膀子,我才溜回到口髒話,一陣異想天開,想說問問無妨,「你家整體感好嗎?」
「獨棟的,歐風小屋……」
我真賺到了!馬上拍了要他挺直背脊,拜託這優點也該自豪一下的啊!「私人別墅啊!怎的是富家子弟就大方展現在交友層面嘛。」
他貌似被拍疼了,手一撥就將大大的軀體縮成弓狀,「不要叫我替妳備東備西喔,我沒那麼大方謝謝。」
「誰說要讓你決定的啊?我的計畫終歸在我手裡!」
我跟他說了不到半秒就成形的所有點子。要佈置,連同小屋照片加點氣氛,點綴一些聖誕節彷若置身歐洲的馥郁風情,那繽紛的藍圖就由我操刀,不準給我更動一絲一毫!另外,烤雞大餐的準備,就交由準新朋友的他來貢獻了,錢我包準會出一些,但要將誠意實行也是不容置疑的!
他一路輕點附和,我也就安心不少,能夠再次遇到他,或許是老天看自己過成了狗樣後的顯靈,否則原先頹敗的日子應不致再記起深埋的種種。謝謝生機!謝謝不知存在何鬼地方的老天爺!
我彷彿確認後都嫵媚地笑出,當然張凍杉原本的閱讀時光未減,所以站在他身旁的我,最後遞出自個兒賴ID,亦表示加了好友後就沒回頭路可走了。
「柯俊他們就由我聯絡,你看著吧,到時你家鐵定熱鬧到頂都掀了!」
「祝妳一切順利。」
「還有,到時你的調調得改一下,我怕太沉靜柯俊他們會受不了。」
突然間他噴笑一下,我猛然沒能確定他是否正訕笑,很快氣氛又回復如常。但他的小動作亦變了,刻意扒著臉側、偏頭一邊,問向我不該開壺的那句話:「這之後,妳還叫他『柯俊』?」
「沒錯!不用你管!」
正中其下懷,我抓回手機,竟下意識把身子縮遠後才忿忿離開。
忿恨地踏在半途,內心底還喧囂著原先設想的走法——「走了,再聯絡」然後把紋風不動的咖啡移到他面前,酷酷地擱下小弟以輕功的方式翩然遠去。可惡,這傢伙真太不厚道了,問那什麼鬼話?
沒關係,早晚會是「好」朋友,看我怎麼影響你,看你到時怎麼回首而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