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樂觀的情況是她還活著

夜晚的席提斯，人潮並沒有散去，夜間的城市反而更加熱鬧。
穿著裸露的女人在街上遊蕩，每當看見男人經過她便湊到他們身邊：「先生想不想享受一下？」
「不……不用了。」
「我現在真的非常想做。」女人靠在男人身上，讓對方感受她的身體：「只要你能帶給我快樂，我能滿足你的任何需求。我能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不！妳走開！」
「誰都好！快來幹我！」女人大叫。
「媽的！瘋子！」男人用力的甩開女人，快步離去。
女人跌坐在地上，身旁的電視不斷重複無感局長的話：「情況變好了，情況正在變好。」
女人緩緩地起身，看著窗戶中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曼妙的身材，誘人的朱唇能勾起任何男人的慾望，但那不是她的面容。若不是有照片，她早已忘記自己的原本的外貌。
一年前她被忌妒自己的朋友陷害，在暗巷中被十多名男人輪姦。雖然不情願，但那時的強烈快感讓她因為性慾覺醒。事後她馬上報警，可是不論是陷害她的人，還是強姦她的男人都沒有被處罰，反倒是她因為成為神選人，而被無感關起來。
新的局長上任，新的法令讓她被釋放。可是無時無刻都慾火纏身的她，無法從事任何工作，她只能做她極度渴望又極度排斥的性工作。
因為不斷渴求著性，她的能力能讓她變成對方心目中最完美的樣子，激發對方渴望她的慾望。
每次的交易都讓她獲得新的面容，她想念她曾經的樣貌，可是她無法變回去。
「全世界最美，所有人都渴望的女人。」男性的聲音響起。原本繁忙的街道突然變得空無一物，彷彿她突然來到另一個空間。
她的眼前只剩下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你想要我嗎？」男人的出現，引出她心中的慾望。
「我當然想要妳啊！」男人輕輕托起她的下巴：「多麼美麗啊！可惜妳只能在這取悅其他男人。不應該如此的，是他們應該取悅妳。」
「取悅我？」
「沒錯。妳應該為自己使用能力，而不是為了他們。」
她能變成任何人心中完美的伴侶，應該是那些人要追求她，而不是由她去滿足他們。
男人突然露出哀傷的神情：「但是妳卻活在痛苦之中。因為妳相信無能的領導者，相信他嘴中不可能實現的事實。」
女人的生活必沒有因為新法改變，她只能從事她覺得羞恥的工作。
「不論是無感局長還是首相，他們都不了解妳的痛苦。實施新法是因為新法能安撫神選人，能讓他們看起來善良、大愛、愛好和平。他們不過是一群自私的人，他們才不在意妳的痛苦。」
女人感覺到自己被男人深深的吸引，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改變，正在為那個男人改變。
「但是妳不用擔心，洛芙‧帕西恩。」男人一把將她擁入懷中：「因為我來了，我為了妳而來。」
◎ ◎ ◎
回到總部，修門獨自一人坐在辦公桌前。這次他確實犯了大錯，若不是他擅自開槍，帕恩不可能有反擊的能力。
痛苦的神選人只能轉移痛苦，他不能製造痛苦。
但是吉兒蒂對神選人實在太寬容了。襲擊無感隊員和局長的帕恩，現在只是被拘留在無感內，沒有受到除此之外的任何懲罰。吉兒蒂甚至還答應帕恩的父母，只要帕恩的狀態穩定，就可以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讓一個危險的神選人回到家中，吉兒蒂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果然讓神選人擔任無感局長，只會讓社會更加混亂。
他必須盡快地向媒體揭露吉兒蒂的真實身分，他必須推翻吉兒蒂。
「你沒事吧？」普斯提夫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
普斯提夫笑道：「看來你心情很不好呢！」
「誰會在被罵之後心情好？」
「女王只是希望你能理解，她希望人類和神選人能互相理解。」
修門忍不住笑了出來，他以為普斯提夫才是樂觀的神選人，沒想到吉兒蒂居然也這麼天真。
「修門，你知道神選人是怎麼誕生的嗎？」
「我知道。」
「我說的不是教科書上教的，你有試著去理解神選人是如何覺醒的嗎？」
修門搖搖頭。他不想理解，也沒有必要理解。神選人是邪惡的，他只要把神選人殺光就行了。
「神選人覺醒的過程都是痛苦的。」
修門冷笑：「連你也一樣嗎？樂觀的神選人？」
普斯提夫並沒有因為修門的回應生氣，他說道：「跟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
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修門還是跟上普斯提夫的腳步，在他的帶領下來到醫護室。在他們面擺著一個照護倉，照護艙裡一個少女正安詳的睡著。
少女的外貌與普斯提夫非常相似，同樣有著黃髮和黃瞳，指示年齡稍長普斯提夫一些。
「為什麼帶我來看她？」
「她是我的姐姐。」
「姐姐？」修門還是不能理解普斯提夫的用意。
「我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中，和雙親還有姊姊一起生活。」普斯提夫忽略修門的疑惑，逕自說道：「那一天和平常一樣，我們四個人一起去超市買菜，誰也沒料到那天會出事情。」
「一群搶匪闖進超商，把超商裡的所有人當成人質，向警方要求在兩小時內準備好一輛直升機和兩億元現金，威脅要是沒在期限內完成要求，每超過一分鐘便會殺死一個人質。兩個小時過去了，警方什麼也沒準備好，於是他們先下手殺了我媽。」
「一分鐘過後，我爸也被殺死。警方試圖用大聲公向搶匪喊話，但他們拖延的舉動激怒搶匪，一分鐘的期限還沒到，他們便將槍口對準我和姊姊。我不想就這樣被殺，於是我使出最大的力量衝撞搶匪，雖然成功的撞倒想對我開槍的人，但他身後的同伴見狀，全都對我扣下板機。」
修門一直以為樂觀或者快樂的神選人，一定是在幸福中覺醒的。
但現在……
「我被子彈打成蜂窩，我很確定那時候我確實死了，在那樣絕望的氛圍中，我心中萌生一股強烈的想法，強烈的足以壓過其他任何情緒，甚至是死亡。我腦中浮現最樂觀的畫面。畫面中因為我英勇的舉動，為姊姊爭取了時間，讓她成功地逃走，而那些射中我的子彈全都沒擊中要害，我幻想著我沒死，原本這一切應該只是我臨終前的卑微幻想。但是當我回過神來，幻想成真了。我因為樂觀而覺醒成為神選人。」
「那些搶匪被我擊退，而我也因為對自己使用樂觀幻想，讓我的身體以為自己沒有被子彈射中要害，讓它持續運轉，而活了下來。原本應該就這樣迎來快樂結局的。但當我興高采烈地跑去找姊姊，卻發現她也和我一樣覺醒了，但是她並不是因為樂觀，也許看見我被射殺，成為讓她情緒崩潰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因為徹底的絕望而覺醒。由於腦中時常被絕望充斥，姐姐她在覺醒後雖然還活著，卻一動也不動，兩眼無神的望著前方。」
修門望了照護倉的少女一眼。
絕望的神選人……
少女因為成為神選人而失去生活自理的能力。
他不禁想起吉兒蒂之前說的話。
『你以為我們是被神選中的人？我們的能力是上天的禮物？我們確實是被選中的人，我們是被選來承受苦難的人。』
『我們不過是一群腦袋受傷的病人，我們只是一群需要幫助的病人，而不是擁有神奇力量的人。』
可是……因為承受過痛苦，因為是病人，他們就能傷害人嗎？
普斯提夫只是希望能搏他的同情，但是他不可能忘記他對神選人的恨。
「因為這樣，我就該善待神選人嗎？」
「修門，如果你認為所有神選人都是邪惡的，想無差別獵殺神選人，那你只會製造更多敵人。曾經有個老人，她的女兒因為被霸凌而覺醒成神選人，不知所措的他通知無感，但是當時的無感不分青紅皂白，殺了他的女兒。見證女兒死亡的老人，因為憤怒而覺醒成神選人，並且發誓為女兒復仇。如果當時的無敢能試圖了解情況，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那個……」支支嗚嗚的聲音傳來，打斷他們的對話。那是他非常熟悉的聲音，可是修門不敢相信這個聲音出自她的口中。
他連忙轉身打招呼：「局長好！」
普斯提夫則是露出笑容：「公主，是妳啊！好久不見。」
公主？但是眼前的紫髮女性，修們不論怎麼看都是吉兒蒂。但是吉兒蒂的外號應該是女王才對，怎麼會是公主？
「抱歉……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吉兒蒂的視線慢慢地飄向修門：「我有事情想找修門。」
修門半瞇起眼，不禁開始懷疑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吉兒蒂。
「好的，公主。」普斯提夫微微一笑，離開兩人的視線，留給他們私人空間。
「嗨……」吉兒蒂再次向他打招呼。
修門打良著眼前的女人。深紫色的頭髮，但紫色的雙眼，還有那高挑曼妙的身材，不論是面容還是身材，都和他所知的吉兒蒂如出一轍。可是她說話的方式，還有散發的氛圍，卻完全不同。
「妳是吉兒蒂嗎？」
「啊……抱歉造成你的困惑。我是吉兒蒂，但是我不是女王。」
她的話反而帶給修門更多的困惑。她怎麼可能同時是吉兒蒂，卻又不是女王？修門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釋，是她和女王是雙胞胎姊妹。
但就算是雙胞胎，她們的相似度也太高了。
而且吉兒蒂的資料上有提到她只有養父母，並每有任何兄弟姊妹。修門越想越奇怪。
「那個……我是來道歉的。」
「道歉？」他們今天只是第一次見面，修門不懂她為什麼要道歉。
「女王她沒有惡意，她只是想完成我們的夢想。」
為什麼公主要為女王道歉？
「真的很抱歉，希望你能諒解。」明明是在為其他人道歉，可是眼前的女人居然對他九十度鞠躬。
在短時間內，她已經道歉了無數次。讓修門不禁懷疑，眼前的女人是不是也是神選人。
「啊！」公主彷彿想起什麼，連忙摀住嘴：「要是被女王知道我擅自道歉，她會生氣的。」
「真的很對不起，佔用你的時間。」她低頭道歉之後，慌張地跑開。
「明明長的完全一樣，卻截然不同……」望著她離開的方向，修門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