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新的旅程
本章節 2299 字
更新於: 2021-10-21
機械自黑沼地出發，行動迅速佔據首都，迫使莫特西亞政權逃往北方：第一時間，梵斯帝致電莫特西亞政府，願意出兵提供協助，這本該是一樁美事，但總理康斯坦與其他涉入當中的高層級官員們，並不樂見外國勢力介入，就擔憂所作所為被發覺出端倪。
莫特西亞今朝的變動，不禁使人聯想過去歷史。
貴族制立極高門檻，遏阻平民參選國會議員的從政之路，縱使人民推選出革命軍的首腦作為領袖，在內政握有行使權力，但在國會制肘下，懷有理想的第一屆領袖，對於達成人民的期待可說事倍功半；光是國會力量，便足以使莫特西亞繼續籠罩貴族陳腐餘孽之下，加諸「媒體」這項利器，逐步扭曲民眾的認知，令再來新選出的人民領袖幾乎等同皇室的代言人，稍微釋出的權力相當隱諱地被收回，情況依然於貴族的意念下行走。
聖人節之役之前，各國貴族歷經最驚心動魄的時期，反抗極權統治的暴動鼓舞平民打破百年來的階級不公，這時，就不得不佩服莫特西亞貴族們的權謀，面對怒火騰騰的平民，不一意孤行拒絕傾聽，也不是順應潮流，交還權力與人民共享，而是陽奉陰違，建立貌似還權於民的憲法，告訴民眾，今後我們得以選出理想的領導者，也能制定合乎權益的法律。
雖然以現代的眼光來看，是徹頭徹尾的虛偽民主，但在那個年代，對照諸國倒不至於顯得太差，否則，人民終將對參選的極高門檻心生不滿。
千百年來未曾享有自治的平民，呼喊自由平等的口號，行為卻與被他們推翻的帝制如出一轍，為了利益向外征戰拓展領土，分割殖民地宣告國力強大；列強因領地紛爭時有衝突，叫人感慨，歷史便是一個死結的進程不斷更迭。
莫特西亞攻入他國，當時看來只是另一則國際糾紛，憑空問世的機械大軍竟有辦法施展魔法，間接宣揚莫特西亞的軍事強盛無人能擋。
誰知道不出幾個月，莫特西亞政局動盪的消息傳遍整個伊尤克洲，後來很快的，在聖人節前夕對周邊鄰國發起侵略。
以人民領袖的名義攻打他國，莫特西亞貴族推卸同樣參與其中、無庸置疑的元兇責任；後來，人民領袖以局勢險峻為由，號令上下務必一體對抗外國勢力的反撲，同時加強肅清國內的反對力道，在戰役結束後，殘存的貴族又以此為藉口，替自身冠上楚楚可憐的受害者形象。
難保這次莫特西亞事故沒有類似情形，推卸惡行強調無辜，不過自始至終，受害者都是最尋常的老百姓。
悠生只去應了門，就不再做無所謂的招待，本想帶上一口皮製旅行箱，可挑來挑去，發現也沒有東西非帶不可，這樣一來，隨時都可以出發，但吾彥才剛到，馬上走人好像特意避著他，雖然悠生確實有這般想法。
「悠生，你今天要離開梵斯帝？」
「是的，我跟公司請好長假，莫特西亞發生動亂，他們非常體諒我做出的決定。」
「你在梵斯帝有居留權，用不著隨指宿前往亞芙利卡洲。」
見吾彥那麼執著，悠生感覺有些不真實，應該說，不再背負任務之後，還有什麼存在能夠連結兩人？一瞬間又想通了，慰留無論真心或客套，都是離別前不可或缺的一幕。思索到這，悠生面對吾彥變得萬分坦然。
「這麼說不對，指宿沒有居留權，可是為了因應莫特西亞事變，梵斯帝承諾對滯留的莫特西亞民眾採取寬容態度；對我們而言，莫特西亞是故鄉，想跟家人一同面對困境，是我目前的心情。」說了一長串道理，悠生不住認為自己太囉嗦，而且還拉著指宿替他背書，正義凜然的氣魄到了現在，逐步被難為情的情緒淹沒，悠生特意撇頭看向牆上掛鐘，移轉注意不去在乎吾彥。
吾彥明白，悠生仍是不懂他的意思，其實不去面對也好，但怕悠生又把責任全攬往身上，「悠生，離開梵斯帝以後，希望你好好休息，只要想著，在莫特西亞所有在乎的人都平安無事，那場戰爭，國家自會將它解決。」
悠生點頭，他的心思太好被揭穿，可是並非每個在乎的人都平安……他想到艾芬，這件事不對誰透露，不想讓人擔憂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對於下一步該怎麼做，悠生完全沒有頭緒。「謝謝你。」悠生說，但不等同應允，僅僅為了讓人安心便無所顧忌地說謊。「我差不多該走了。」這不是閃躲，時間真的快到了。
「悠生，最後我想告訴你。」吾彥深吸一口氣，「無論真相如何，我對你的信任不會改變，這並非盲從，是單單對你這個人的了解。」
太多話語想傾訴，以至於不知做何回答，悠生閉緊雙唇，這已經不是他人信任的問題，是自己對自己產生的懷疑。
「吾彥，很謝謝你。」最後，悠生發自內心說道，回想在那純粹的無光空間，是吾彥說過的一席話粉碎虛幻桎梏；他想向吾彥表明感激，但到頭來，卻因為不知如何表達，而讓沉默跟隨時間靜靜流逝。
「我不確定我們的相遇是件好事。」
「一定是好事。」悠生非常肯定地回答。
會懷疑這件事，代表吾彥心底一定頗為自責。那些要寬心之類的詞句湧到嘴邊又給嚥了回去，悠生自覺他也同吾彥一般，所以沒有立場安慰別人。
明明應該走了，吾彥好像還有話想說杵在原地，不出幾秒總算回神，只見他返身靠向出口，「不耽誤你的時間，趕緊和指宿會合吧。」
「我會的。」悠生大步向前，拉開門把。
明媚晴空潑灑廊道之外，許久不曾好好見識藍天，猛一抬頭，才頓悟原來各式悲傷喜悅都容納天空之下，而人是這麼渺小，對照廣闊無垠，全是可以一筆抹去的存在；混亂時局，他一個人又能扭轉什麼嗎？
悠生回望，目光順隨吾彥跨出公寓，室內燈光全數暗滅之後，偷溜進來的微光特別顯目，裁出門框邊角，與兩人一左一右的剪影。
這下，真的要離別了。「再見。」悠生說。
吾彥在陽光下，燦爛笑著，「我們還有一小段路途，不是嗎？」
悠生忍不住跟著笑了，感覺腦子不太靈光，真正離別還早，再見卻先說出口，可別讓人誤會自己太想離開這地方，「我們可以一起走。」
悠生朝吾彥伸出手，與其握住或牽住，更符合「我準備好了」這份決心。
吾彥搭上悠生的手緊緊一握。
房門闔住上鎖，離別之時也是新的展望，雖然依舊迷惘，可悠生知道，再來的路途還有人陪伴他。
【綺幻之風．卷二 完】
莫特西亞今朝的變動，不禁使人聯想過去歷史。
貴族制立極高門檻，遏阻平民參選國會議員的從政之路，縱使人民推選出革命軍的首腦作為領袖，在內政握有行使權力，但在國會制肘下，懷有理想的第一屆領袖，對於達成人民的期待可說事倍功半；光是國會力量，便足以使莫特西亞繼續籠罩貴族陳腐餘孽之下，加諸「媒體」這項利器，逐步扭曲民眾的認知，令再來新選出的人民領袖幾乎等同皇室的代言人，稍微釋出的權力相當隱諱地被收回，情況依然於貴族的意念下行走。
聖人節之役之前，各國貴族歷經最驚心動魄的時期，反抗極權統治的暴動鼓舞平民打破百年來的階級不公，這時，就不得不佩服莫特西亞貴族們的權謀，面對怒火騰騰的平民，不一意孤行拒絕傾聽，也不是順應潮流，交還權力與人民共享，而是陽奉陰違，建立貌似還權於民的憲法，告訴民眾，今後我們得以選出理想的領導者，也能制定合乎權益的法律。
雖然以現代的眼光來看，是徹頭徹尾的虛偽民主，但在那個年代，對照諸國倒不至於顯得太差，否則，人民終將對參選的極高門檻心生不滿。
千百年來未曾享有自治的平民，呼喊自由平等的口號，行為卻與被他們推翻的帝制如出一轍，為了利益向外征戰拓展領土，分割殖民地宣告國力強大；列強因領地紛爭時有衝突，叫人感慨，歷史便是一個死結的進程不斷更迭。
莫特西亞攻入他國，當時看來只是另一則國際糾紛，憑空問世的機械大軍竟有辦法施展魔法，間接宣揚莫特西亞的軍事強盛無人能擋。
誰知道不出幾個月，莫特西亞政局動盪的消息傳遍整個伊尤克洲，後來很快的，在聖人節前夕對周邊鄰國發起侵略。
以人民領袖的名義攻打他國，莫特西亞貴族推卸同樣參與其中、無庸置疑的元兇責任；後來，人民領袖以局勢險峻為由，號令上下務必一體對抗外國勢力的反撲，同時加強肅清國內的反對力道，在戰役結束後，殘存的貴族又以此為藉口，替自身冠上楚楚可憐的受害者形象。
難保這次莫特西亞事故沒有類似情形，推卸惡行強調無辜，不過自始至終，受害者都是最尋常的老百姓。
悠生只去應了門，就不再做無所謂的招待，本想帶上一口皮製旅行箱，可挑來挑去，發現也沒有東西非帶不可，這樣一來，隨時都可以出發，但吾彥才剛到，馬上走人好像特意避著他，雖然悠生確實有這般想法。
「悠生，你今天要離開梵斯帝？」
「是的，我跟公司請好長假，莫特西亞發生動亂，他們非常體諒我做出的決定。」
「你在梵斯帝有居留權，用不著隨指宿前往亞芙利卡洲。」
見吾彥那麼執著，悠生感覺有些不真實，應該說，不再背負任務之後，還有什麼存在能夠連結兩人？一瞬間又想通了，慰留無論真心或客套，都是離別前不可或缺的一幕。思索到這，悠生面對吾彥變得萬分坦然。
「這麼說不對，指宿沒有居留權，可是為了因應莫特西亞事變，梵斯帝承諾對滯留的莫特西亞民眾採取寬容態度；對我們而言，莫特西亞是故鄉，想跟家人一同面對困境，是我目前的心情。」說了一長串道理，悠生不住認為自己太囉嗦，而且還拉著指宿替他背書，正義凜然的氣魄到了現在，逐步被難為情的情緒淹沒，悠生特意撇頭看向牆上掛鐘，移轉注意不去在乎吾彥。
吾彥明白，悠生仍是不懂他的意思，其實不去面對也好，但怕悠生又把責任全攬往身上，「悠生，離開梵斯帝以後，希望你好好休息，只要想著，在莫特西亞所有在乎的人都平安無事，那場戰爭，國家自會將它解決。」
悠生點頭，他的心思太好被揭穿，可是並非每個在乎的人都平安……他想到艾芬，這件事不對誰透露，不想讓人擔憂之外還有別的理由，對於下一步該怎麼做，悠生完全沒有頭緒。「謝謝你。」悠生說，但不等同應允，僅僅為了讓人安心便無所顧忌地說謊。「我差不多該走了。」這不是閃躲，時間真的快到了。
「悠生，最後我想告訴你。」吾彥深吸一口氣，「無論真相如何，我對你的信任不會改變，這並非盲從，是單單對你這個人的了解。」
太多話語想傾訴，以至於不知做何回答，悠生閉緊雙唇，這已經不是他人信任的問題，是自己對自己產生的懷疑。
「吾彥，很謝謝你。」最後，悠生發自內心說道，回想在那純粹的無光空間，是吾彥說過的一席話粉碎虛幻桎梏；他想向吾彥表明感激，但到頭來，卻因為不知如何表達，而讓沉默跟隨時間靜靜流逝。
「我不確定我們的相遇是件好事。」
「一定是好事。」悠生非常肯定地回答。
會懷疑這件事，代表吾彥心底一定頗為自責。那些要寬心之類的詞句湧到嘴邊又給嚥了回去，悠生自覺他也同吾彥一般，所以沒有立場安慰別人。
明明應該走了，吾彥好像還有話想說杵在原地，不出幾秒總算回神，只見他返身靠向出口，「不耽誤你的時間，趕緊和指宿會合吧。」
「我會的。」悠生大步向前，拉開門把。
明媚晴空潑灑廊道之外，許久不曾好好見識藍天，猛一抬頭，才頓悟原來各式悲傷喜悅都容納天空之下，而人是這麼渺小，對照廣闊無垠，全是可以一筆抹去的存在；混亂時局，他一個人又能扭轉什麼嗎？
悠生回望，目光順隨吾彥跨出公寓，室內燈光全數暗滅之後，偷溜進來的微光特別顯目，裁出門框邊角，與兩人一左一右的剪影。
這下，真的要離別了。「再見。」悠生說。
吾彥在陽光下，燦爛笑著，「我們還有一小段路途，不是嗎？」
悠生忍不住跟著笑了，感覺腦子不太靈光，真正離別還早，再見卻先說出口，可別讓人誤會自己太想離開這地方，「我們可以一起走。」
悠生朝吾彥伸出手，與其握住或牽住，更符合「我準備好了」這份決心。
吾彥搭上悠生的手緊緊一握。
房門闔住上鎖，離別之時也是新的展望，雖然依舊迷惘，可悠生知道，再來的路途還有人陪伴他。
【綺幻之風．卷二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