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昔
本章節 3737 字
更新於: 2021-09-30
當紅色的帷幕又一次升起，從中現出的卻是一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風景。
車流和人群交錯的街道上，數之不盡的路燈和廣告招牌將夜空照得燈火通明。
高掛在大樓壁面上，電子廣告牆介紹著各色商品和潮流趨勢，時不時就有人佇足仰望。
剛結束通勤的上班族、逃離家庭的高中生、徹夜遊蕩的大學生⋯⋯龍蛇混雜的人們無一不遵照著紅綠燈的指示，井然有序地穿越那廣闊的十字路口。
一道眼熟的背影佇立在高樓頂層的邊緣，將著繁華的街景盡收眼底。
「讓我們暫時將視角移回過去吧。」
那人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摸不著頭緒。
突然，他將身子前一傾，直直從樓頂往下墜去。
「多年以前，曾有一對誕生自黑社會頂點的雙胞胎兄弟。」
任由燕尾服的衣襬隨狂風翻動，他似乎全然不將逐漸逼近的地面放在眼裡，就這樣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兩人的個性大相逕庭，一人老實敦厚，一人殘忍冷血。」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身影，其中一名路人指著他嚷嚷著，很快地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正所謂一山步容二虎，在成長的路程上，兩人漸行漸遠，而後分道揚鑣，甚至為了繼承問題大打出手。」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墜落的身姿，騷動有如漣漪一般擴散，眨眼間就癱瘓了原先的秩序。
可選擇呼救或試圖做些什麼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人只是在驚嘆的同時不自覺地舉起手中的手機，機械式地按下畫面裡的快門，爭先恐後地上傳到自己的社群帳號。
「最終，繼承的鬥爭是由哥哥勝出，而敗北的弟弟離開了組織，就這麼從地下社會淡出，沉寂多年。時光飛逝，當兄弟倆再會之時，他們都已為人父。」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人群的躁動愈發明顯，在想從他的陰影下閃開的同時又想在第一線拍下最真實的畫面，懷揣著這種矛盾的情感彼此推擠。
動彈不得的汽車駕駛紛紛惱怒地按下喇叭，卻也只是火上澆油，反倒使得場面更加混亂。
「起初，兩人只是單純地為再次相見而慶賀，好似完全忘卻了過往的不愉快。在之後的好一段時間裡，雙方的孩子更是就如同親兄妹一樣玩在一起。」
聽聞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所剩時間已經不多的他咧嘴燦笑，充滿狂氣的戲謔笑聲隨風而逝，傳入劇場的觀眾耳裡。
「誰又能想到呢？這卻成了一切悲劇的開端。」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像是水球爆裂的詭異聲響，聚集的人群尖叫和歡呼聲達到最高點。
行道樹上本已歇息的野鳥們受其所驚動，連忙揮舞著翅膀竄向空中，只留下無數灰暗的羽毛在空中飄舞。
＿＿＿＿＿＿＿＿＿＿＿＿＿＿＿＿＿＿＿＿＿＿＿＿＿＿＿
窄小的1LDK公寓裡，細碎的月光透過泛黃的窗簾，為沒有通電的房內帶來了唯一一絲光明。
略顯寒酸的小佛堂前，跪著一名正值壯年的男子，口中喃喃道：
「⋯⋯我會讓一切在今天畫上句點。」
微乎其微的白光映那枯槁的臉上，不修邊幅的鬍渣和不健康的蠟黃膚色讓他顯得格外憔悴。
可那凹陷的眼框內，烏黑的雙目卻仍舊炯炯有神，名為仇恨的烈火在其中熊熊燃燒。
「⋯⋯爸爸？」
奶聲奶氣的呼聲從一旁傳來，男子身軀一震，兇狠的眼神也隨即收斂。
只見一名穿著睡衣的小女孩扶著牆，睡眼惺忪地揉著臉，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現在是好孩子睡覺的時間嘍？淑女可是不會熬夜的。」
男子話語間滿是寵溺，伸手將女孩給抱了起來，重新帶回房內，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回床上，順帶為她蓋上了被子。
然而，正當他想轉身離去，卻被一隻小小的手掌扯給扯住了。
「爸爸還不睡嗎？泉要跟媽媽告狀喔！」
強硬的語氣背後，是被留下獨自一人的不安和寂寞，男子再清楚不過。
可唯獨這次，他必須狠下心來。
「爸爸還要去處理最後的工作，媽媽她也會諒解的。」
看女兒嘟起嘴，眼眶逐漸泛淚，男子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鬆口。
「明天之後爸爸就都放假了，到時候妳想去哪裡玩爸爸都帶妳去。」
被長著厚繭的寬大手掌揉著頭，女孩略帶鼻音地確認道：
「哪裡都可以嗎？」
「哪裡都可以喔。」
他重複道。
「那⋯⋯泉要去找兄長大人玩！」
女孩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與之相對，男子的笑容卻出現了些微扭曲。
「爸爸？」
男子的手突然停下，女孩只感到不解。
為了不讓女兒察覺，男子強忍住胸口的悶疼，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回應。
「嗯嗯，沒什麼。當然可以。」
「說好了喔！打勾勾！」
「好好～」
兩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男子小心地控制著力道，深怕一個不小心弄傷了她。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喔！媽媽是這樣教泉的。」
「那為了不被刺成刺蝟，爸爸會努力的。」
鬆開勾起的小指，男人在女兒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再次撐起身子準備離去。
當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女兒最後一眼，本想再說些什麼，可卻也什麼也說不出口。
令人不安的警笛聲自遙遠的彼方傳來，像是在催促著男子一般。
最終，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從此沒再回來。
或者說⋯⋯沒能回來。
———————————————
（同一時間，在另一處宅邸——）
「母親！父親！」
在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小男孩步伐不穩地跑著，腳下被石子路上的突起一絆，險些就要摔倒。
「小心。」
然而，迎向男孩臉龐的，並非預想中的疼痛，而是熟悉的氣味與柔軟的觸感。
「母親。」
男孩頭也不抬，便明白了來者的身分，乖巧地在她的懷中蹭了兩下。
身著黑色和服的麗人繃著一張撲克臉，男孩討好的撒嬌也只是讓她那帶著淚痣的眼角微微抽動。
扶起男孩後，只見她優雅地蹲下身來——用力扯著他兩邊的臉頰。
「我有沒有說過，不可以為了省時間直接穿越奶奶的院子？」
「對、對噗起～」
「好了好了，小玥妳再捏下去他的臉就要變形了。」
一雙大手一攬，將男孩抱了過去。
「父親。」
「是我喔。」
留著短短的落腮鬍的男人眯著眼微笑著，揉亂了男孩的頭髮。
「⋯⋯犯錯了就要處罰，你這樣太寵他了。」
不過幾秒，女子又將男孩抱了回去，像是生怕自己的玩具再被奪走的小孩子一樣。
一眼看過去，該說不愧是母子嗎？ 兩人的撲克臉簡直是同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男人伸手想去將男孩奪回來，女人卻死死的將其護住，就是不讓給他。
「看我的～！」
結果，男人索性自己靠上前去，下巴輕輕抵著男孩的頭，臉更是直接湊近妻子的脖頸。
「什？！」
丈夫突如其來的大膽行徑讓女子羞紅了臉，反射性地想向後逃，卻被健壯的雙臂環抱住而動彈不得。
「小玥妳明明就只是嫉妒了吧？因為小鏡比較黏我～」
「才、才不是呢！」
「父親請您先走開。」
「咦？！為什麼？」
「您的鬍子好刺。」
「嗚～小鏡討厭我了！小玥～」
「走開，不然罰你跪主機板。」
「仁！你這臭小子這麼晚了吵什麼呢！還讓不讓老婆子我休息了？」
沙啞的嗓音從三人旁的紙門內側傳出，三人立刻噤了聲。
「啪！」
紙門被人從內側粗暴地滑開，剛邁入一個初老的婦人氣勢洶洶地從中走出，但手上拄著的可不是拐杖，而是一把收在鞘中的武士刀。
「母、母親⋯⋯」
原本落落大方的男子突然不由自主地顫抖，鬍子更是不斷地搔在男孩的額頭上。
「好刺。」
聽見男孩的抱怨，老婦人的眼裡閃過一道危險的精光。
「你聽到我乖孫子說的，還不快起開！」
說罷，手上的刀直往男人屁股招呼過去，痛得他往側邊跳開。
「嘶～臭老太婆，妳管得也太多了吧？」
「翅膀硬了是吧？」
「喂！哪有人對親兒子拔刀的？！」
「放心吧！這只是替代用的玩具罷了，真貨早就不知道被你藏到哪兒去了。」
「就算是沒開鋒的模造刀，敲下去也是很痛的好嗎！」
「反正又砍不死⋯⋯喂！過來幫我抓住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
「謹遵您的命令。」
她一聲令下，幾道影子旋即從未關上的門內竄出，轉瞬間便擋在男人的前方。
「妳這是作弊！怎麼可以找外援？！」
「組長，還請乖乖就範。」
「做夢！」
數名沒大人樣的大人就這麼在造價不斐的庭院中追趕跑跳，不亦樂乎，完全不在乎價值上萬元的園藝作品慘遭波及，精緻的枯山水已經毀同一堆亂石別無二致，他們仍是視若無睹，繼續一個勁兒地玩鬧。
「真是的⋯⋯」
「真是的～」
看自己的丈夫與婆婆在庭院裡這般胡鬧，女子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懷中的孩子也是有樣學樣，模仿起她的話語。
聽見兒子惟妙惟肖的模仿，女子嘴角上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角度，纖細的手指滑入男孩頭髮間，溫柔地為他梳著頭，哼起搖籃曲。
「哼～哼～～⋯⋯」
在有些平板的聲調和母親的懷抱中，男孩滿足地闔上雙眼，就這麼沉沉睡去。
＿＿＿＿＿＿＿＿＿＿＿＿＿＿＿＿＿＿＿＿＿＿＿＿＿＿＿＿
「都這麼晚了，你確定還要去嗎？」
懷裡抱著兒子，女子在玄關目送著丈夫準備出門。
許是受到外頭的警笛所影響，她的語氣中帶有濃濃的不安。
「沒事、沒事！我馬上就回來了，你們先睡吧！」
男人攬過妻子的肩膀，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我出發了。」
「⋯⋯路上小心。」
白皙的肌膚浮現藏也藏不住的紅暈，女子小聲地回道。
收到嬌妻的祝福，男人心滿意足地笑了。
在妻子和一眾部下的注目禮下，男子走出大門，坐上了黑色轎車的後座。
當車門完全關上，溫暖的笑容隨即從男人臉上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陰暗猙獰的怒容。
「開車。」
隨他一聲令下，細長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離宅邸，悄然消失在暗夜之中。
＿＿＿＿＿＿＿＿＿＿＿＿＿＿＿＿＿＿＿＿＿＿＿＿＿＿
至此，紅色的帷幕再次降下。
以熟悉的踱步升為開場，一度墜樓的劇場主人以毫髮無傷的姿態，重新站上了舞台。
「一如老套的漫畫發展，在那天夜裡沒有勝者，被業障所吞噬的兩人都死去了。」
嘴上是這麼說著，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半分惋惜，反倒是有些亢奮。
「不過也多虧他們的愚行，兩枚『惡』的種子也順利萌芽。」
當帷幕升起，背景又回到了異世界的王宮之內。
「現在，讓我們將視角給移回來吧！時機已經成熟了。」
隨著他的身影又一次淡去，舞台上的時間開始流動。
「那朵冠以『惡』之名的徒花，即將盛開。」
車流和人群交錯的街道上，數之不盡的路燈和廣告招牌將夜空照得燈火通明。
高掛在大樓壁面上，電子廣告牆介紹著各色商品和潮流趨勢，時不時就有人佇足仰望。
剛結束通勤的上班族、逃離家庭的高中生、徹夜遊蕩的大學生⋯⋯龍蛇混雜的人們無一不遵照著紅綠燈的指示，井然有序地穿越那廣闊的十字路口。
一道眼熟的背影佇立在高樓頂層的邊緣，將著繁華的街景盡收眼底。
「讓我們暫時將視角移回過去吧。」
那人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摸不著頭緒。
突然，他將身子前一傾，直直從樓頂往下墜去。
「多年以前，曾有一對誕生自黑社會頂點的雙胞胎兄弟。」
任由燕尾服的衣襬隨狂風翻動，他似乎全然不將逐漸逼近的地面放在眼裡，就這樣自顧自地介紹起來。
「兩人的個性大相逕庭，一人老實敦厚，一人殘忍冷血。」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身影，其中一名路人指著他嚷嚷著，很快地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正所謂一山步容二虎，在成長的路程上，兩人漸行漸遠，而後分道揚鑣，甚至為了繼承問題大打出手。」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他墜落的身姿，騷動有如漣漪一般擴散，眨眼間就癱瘓了原先的秩序。
可選擇呼救或試圖做些什麼的人卻是少之又少，絕大多數的人只是在驚嘆的同時不自覺地舉起手中的手機，機械式地按下畫面裡的快門，爭先恐後地上傳到自己的社群帳號。
「最終，繼承的鬥爭是由哥哥勝出，而敗北的弟弟離開了組織，就這麼從地下社會淡出，沉寂多年。時光飛逝，當兄弟倆再會之時，他們都已為人父。」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人群的躁動愈發明顯，在想從他的陰影下閃開的同時又想在第一線拍下最真實的畫面，懷揣著這種矛盾的情感彼此推擠。
動彈不得的汽車駕駛紛紛惱怒地按下喇叭，卻也只是火上澆油，反倒使得場面更加混亂。
「起初，兩人只是單純地為再次相見而慶賀，好似完全忘卻了過往的不愉快。在之後的好一段時間裡，雙方的孩子更是就如同親兄妹一樣玩在一起。」
聽聞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所剩時間已經不多的他咧嘴燦笑，充滿狂氣的戲謔笑聲隨風而逝，傳入劇場的觀眾耳裡。
「誰又能想到呢？這卻成了一切悲劇的開端。」
說時遲那時快，伴隨著像是水球爆裂的詭異聲響，聚集的人群尖叫和歡呼聲達到最高點。
行道樹上本已歇息的野鳥們受其所驚動，連忙揮舞著翅膀竄向空中，只留下無數灰暗的羽毛在空中飄舞。
＿＿＿＿＿＿＿＿＿＿＿＿＿＿＿＿＿＿＿＿＿＿＿＿＿＿＿
窄小的1LDK公寓裡，細碎的月光透過泛黃的窗簾，為沒有通電的房內帶來了唯一一絲光明。
略顯寒酸的小佛堂前，跪著一名正值壯年的男子，口中喃喃道：
「⋯⋯我會讓一切在今天畫上句點。」
微乎其微的白光映那枯槁的臉上，不修邊幅的鬍渣和不健康的蠟黃膚色讓他顯得格外憔悴。
可那凹陷的眼框內，烏黑的雙目卻仍舊炯炯有神，名為仇恨的烈火在其中熊熊燃燒。
「⋯⋯爸爸？」
奶聲奶氣的呼聲從一旁傳來，男子身軀一震，兇狠的眼神也隨即收斂。
只見一名穿著睡衣的小女孩扶著牆，睡眼惺忪地揉著臉，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走了過來。
「現在是好孩子睡覺的時間嘍？淑女可是不會熬夜的。」
男子話語間滿是寵溺，伸手將女孩給抱了起來，重新帶回房內，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回床上，順帶為她蓋上了被子。
然而，正當他想轉身離去，卻被一隻小小的手掌扯給扯住了。
「爸爸還不睡嗎？泉要跟媽媽告狀喔！」
強硬的語氣背後，是被留下獨自一人的不安和寂寞，男子再清楚不過。
可唯獨這次，他必須狠下心來。
「爸爸還要去處理最後的工作，媽媽她也會諒解的。」
看女兒嘟起嘴，眼眶逐漸泛淚，男子有些招架不住，只好鬆口。
「明天之後爸爸就都放假了，到時候妳想去哪裡玩爸爸都帶妳去。」
被長著厚繭的寬大手掌揉著頭，女孩略帶鼻音地確認道：
「哪裡都可以嗎？」
「哪裡都可以喔。」
他重複道。
「那⋯⋯泉要去找兄長大人玩！」
女孩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與之相對，男子的笑容卻出現了些微扭曲。
「爸爸？」
男子的手突然停下，女孩只感到不解。
為了不讓女兒察覺，男子強忍住胸口的悶疼，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回應。
「嗯嗯，沒什麼。當然可以。」
「說好了喔！打勾勾！」
「好好～」
兩人的小指勾在一起，男子小心地控制著力道，深怕一個不小心弄傷了她。
「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喔！媽媽是這樣教泉的。」
「那為了不被刺成刺蝟，爸爸會努力的。」
鬆開勾起的小指，男人在女兒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再次撐起身子準備離去。
當他走到門口，回頭看了女兒最後一眼，本想再說些什麼，可卻也什麼也說不出口。
令人不安的警笛聲自遙遠的彼方傳來，像是在催促著男子一般。
最終，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從此沒再回來。
或者說⋯⋯沒能回來。
———————————————
（同一時間，在另一處宅邸——）
「母親！父親！」
在古色古香的院子里，小男孩步伐不穩地跑著，腳下被石子路上的突起一絆，險些就要摔倒。
「小心。」
然而，迎向男孩臉龐的，並非預想中的疼痛，而是熟悉的氣味與柔軟的觸感。
「母親。」
男孩頭也不抬，便明白了來者的身分，乖巧地在她的懷中蹭了兩下。
身著黑色和服的麗人繃著一張撲克臉，男孩討好的撒嬌也只是讓她那帶著淚痣的眼角微微抽動。
扶起男孩後，只見她優雅地蹲下身來——用力扯著他兩邊的臉頰。
「我有沒有說過，不可以為了省時間直接穿越奶奶的院子？」
「對、對噗起～」
「好了好了，小玥妳再捏下去他的臉就要變形了。」
一雙大手一攬，將男孩抱了過去。
「父親。」
「是我喔。」
留著短短的落腮鬍的男人眯著眼微笑著，揉亂了男孩的頭髮。
「⋯⋯犯錯了就要處罰，你這樣太寵他了。」
不過幾秒，女子又將男孩抱了回去，像是生怕自己的玩具再被奪走的小孩子一樣。
一眼看過去，該說不愧是母子嗎？ 兩人的撲克臉簡直是同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男人伸手想去將男孩奪回來，女人卻死死的將其護住，就是不讓給他。
「看我的～！」
結果，男人索性自己靠上前去，下巴輕輕抵著男孩的頭，臉更是直接湊近妻子的脖頸。
「什？！」
丈夫突如其來的大膽行徑讓女子羞紅了臉，反射性地想向後逃，卻被健壯的雙臂環抱住而動彈不得。
「小玥妳明明就只是嫉妒了吧？因為小鏡比較黏我～」
「才、才不是呢！」
「父親請您先走開。」
「咦？！為什麼？」
「您的鬍子好刺。」
「嗚～小鏡討厭我了！小玥～」
「走開，不然罰你跪主機板。」
「仁！你這臭小子這麼晚了吵什麼呢！還讓不讓老婆子我休息了？」
沙啞的嗓音從三人旁的紙門內側傳出，三人立刻噤了聲。
「啪！」
紙門被人從內側粗暴地滑開，剛邁入一個初老的婦人氣勢洶洶地從中走出，但手上拄著的可不是拐杖，而是一把收在鞘中的武士刀。
「母、母親⋯⋯」
原本落落大方的男子突然不由自主地顫抖，鬍子更是不斷地搔在男孩的額頭上。
「好刺。」
聽見男孩的抱怨，老婦人的眼裡閃過一道危險的精光。
「你聽到我乖孫子說的，還不快起開！」
說罷，手上的刀直往男人屁股招呼過去，痛得他往側邊跳開。
「嘶～臭老太婆，妳管得也太多了吧？」
「翅膀硬了是吧？」
「喂！哪有人對親兒子拔刀的？！」
「放心吧！這只是替代用的玩具罷了，真貨早就不知道被你藏到哪兒去了。」
「就算是沒開鋒的模造刀，敲下去也是很痛的好嗎！」
「反正又砍不死⋯⋯喂！過來幫我抓住這個乳臭未乾的小鬼。」
「謹遵您的命令。」
她一聲令下，幾道影子旋即從未關上的門內竄出，轉瞬間便擋在男人的前方。
「妳這是作弊！怎麼可以找外援？！」
「組長，還請乖乖就範。」
「做夢！」
數名沒大人樣的大人就這麼在造價不斐的庭院中追趕跑跳，不亦樂乎，完全不在乎價值上萬元的園藝作品慘遭波及，精緻的枯山水已經毀同一堆亂石別無二致，他們仍是視若無睹，繼續一個勁兒地玩鬧。
「真是的⋯⋯」
「真是的～」
看自己的丈夫與婆婆在庭院裡這般胡鬧，女子不由得輕嘆了一口氣，懷中的孩子也是有樣學樣，模仿起她的話語。
聽見兒子惟妙惟肖的模仿，女子嘴角上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角度，纖細的手指滑入男孩頭髮間，溫柔地為他梳著頭，哼起搖籃曲。
「哼～哼～～⋯⋯」
在有些平板的聲調和母親的懷抱中，男孩滿足地闔上雙眼，就這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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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麼晚了，你確定還要去嗎？」
懷裡抱著兒子，女子在玄關目送著丈夫準備出門。
許是受到外頭的警笛所影響，她的語氣中帶有濃濃的不安。
「沒事、沒事！我馬上就回來了，你們先睡吧！」
男人攬過妻子的肩膀，在她臉頰落下一吻。
「我出發了。」
「⋯⋯路上小心。」
白皙的肌膚浮現藏也藏不住的紅暈，女子小聲地回道。
收到嬌妻的祝福，男人心滿意足地笑了。
在妻子和一眾部下的注目禮下，男子走出大門，坐上了黑色轎車的後座。
當車門完全關上，溫暖的笑容隨即從男人臉上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陰暗猙獰的怒容。
「開車。」
隨他一聲令下，細長的黑色轎車緩緩駛離宅邸，悄然消失在暗夜之中。
＿＿＿＿＿＿＿＿＿＿＿＿＿＿＿＿＿＿＿＿＿＿＿＿＿＿
至此，紅色的帷幕再次降下。
以熟悉的踱步升為開場，一度墜樓的劇場主人以毫髮無傷的姿態，重新站上了舞台。
「一如老套的漫畫發展，在那天夜裡沒有勝者，被業障所吞噬的兩人都死去了。」
嘴上是這麼說著，可他的語氣中卻沒有半分惋惜，反倒是有些亢奮。
「不過也多虧他們的愚行，兩枚『惡』的種子也順利萌芽。」
當帷幕升起，背景又回到了異世界的王宮之內。
「現在，讓我們將視角給移回來吧！時機已經成熟了。」
隨著他的身影又一次淡去，舞台上的時間開始流動。
「那朵冠以『惡』之名的徒花，即將盛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