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打架

一陣溫熱的觸感碰到手掌，血液沾上了手臂和膝蓋。明明受傷流血的人不是我，身體卻冰涼得好像隨時會發起抖來。

「妳在做什麼啊！」我大喊。

「菲艾諾？」

蕾菈亞眼中的光芒消失，她正在使用的魔法似乎解除了。不過那一點都不重要。

被我撲到身上的蕾菈亞晃了一下，她的衣服和腳邊到處都是血。我立刻呼喚斐爾，讓治癒魔法作用在她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確認傷口成功治癒後，我在腦中努力思考。

剛才看到的景象很奇怪。受傷的蕾菈亞不閃也不躲，另一邊維斯特則是露出被逼到困境的表情，還用魔法包圍住自己。我想要搞清楚狀況，不過在我問之前，維斯特那邊就說出了答案：

「這難不成是……幻覺魔法？是在我拿走戒指，和妳對上眼的那時候嗎！」

維斯特瞪向蕾菈亞，不過很快就被接著落下的人影阻擋了。

「不好意思囉～這位先生，就算你很不服氣，能不能請你暫時退避呀？」

「莉希姊姊！」我出聲後，攔住維斯特的人影悠哉地回應。

「菲艾諾，雖然那個人是那樣說，妳也不一定要照著計畫走哦。我很期待菲艾諾的作法呢。」

雖然灰藍色的斗篷背對著我，看不到莉希姊姊的表情，但是總覺得她在兜帽底下正在偷笑。

明明光是想到接下來的事，我的肚子就要痛起來的說……

「菲艾諾，為什麼來這裡？」

聽到蕾菈亞開口問，我眨了幾下眼睛。她好像是真的感到疑惑，才問出口的。

「為什麼？當然是來找蕾菈亞妳回去的呀。趁莉希姊姊看住維斯特先生，我們趕快走吧。」

「不需要。」

沒想到蕾菈亞會立刻搖頭。

「妳們回去，我會自己解決的。」

「解決……是要解決什麼啊？做那麼危險的事，而且這樣下去會被當成壞人哦。」

蕾菈亞闖進羅薩利的宅邸，打倒了那麼多人。就連我都知道，這樣是會被處罰的。

「這樣正好。」

「哎？」

「事情鬧大的話，我就離開這裡。反正我本來就應該一個人。」

蕾菈亞的回答讓我腦袋一片空白。那個時候以為是我聽錯了，所以一直告訴自己不去在意的話，現在重新在耳邊響起。

「那句話，是真的嗎？」

「什麼？」

「我和蕾菈亞……是朋友吧？」

蕾菈亞的眉間皺了一下。而金色的長髮慢慢地，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擺動。

「啊……」

身體忍不住搖晃，嘴巴乾巴巴地張開，好像想要吸氣，卻發現我連這點也做不到。

那句話不是聽錯……

眼前不知不覺一片模糊，我用力抓住了蕾菈亞的手。

「蕾菈亞是混蛋。」

她明明是我離開家裡後，第一個交到的朋友。

「大騙子……豬頭笨蛋……蠢貨……呆子……白痴……不聽人話的傻瓜……咕嗚……嗚……可惡……」

一邊把莫名其妙流出來的眼淚從臉上抹掉，一邊把想到罵人的詞全部說出來。

「為什麼啊！」我大喊。

「我傷害了菲艾諾，沒有資格再當妳的朋友。」

「那種事我又沒有說過！」

雖然被吸血有點恐怖，我也不會因為這樣就討厭蕾菈亞。但是一抬頭，蕾菈亞的眼神，就像是陌生人一樣。那是不能理解的眼神……

「菲艾諾，為什麼要哭？妳慌張的原因是什麼？」

蕾菈亞的手中出現金色的光粒，淡淡地映在眼中。

「我是特殊的吸血鬼憑依者，白天的時候總是在睡覺，所以菲艾諾和我相處的時間很短。」

「沒關係……」

「而且我還覺得菲艾諾的血很美味，把妳當成食物一樣對待。」

「那也沒關係。」

「菲艾諾，這樣的根本不是朋友。我從一開始就是一個人，以後也想要那樣。」

蕾菈亞伸出手，把我從她的身上推開……但是她失敗了。純白的光芒強化我的身體。

實在太不講理了。

一陣刺耳的聲音傳來，我瞥見莉希姊姊拿著武器擋住維斯特的魔法。在宿舍時，我們決定要把蕾菈亞帶回去。討論好的計畫，重新在腦中浮現。

蕾菈亞因為我而生氣地跑來這裡大鬧，卻又自顧自地說我不是朋友。既然這樣，我也沒有需要顧慮的事吧？

我強行扳開蕾菈亞的手，將她握著的身份牌和戒指搶過來後立刻跳開。

「蕾菈亞，這個戒指很重要吧？」

「……」

雖然蕾菈亞沒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睛直直盯著我的手……就跟預料的一樣。

我的心情，到底該怎麼表達？我不明白。因此作為代替，我將聽來的那段話說了出口：

「我絕對不會讓妳變成一個人。就算妳變得討厭我，不管幾次我還是會告訴妳……」

「菲艾諾，閉嘴。」

「想要和妳在一起，這是我擅自定下的約定。妳能接受嗎？蕾。」

蕾菈亞的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可是我沒辦法安慰她，因為知道這個戒指原本的主人是誰後，我還是決定說出來。

「蕾菈亞的爸爸，曾經對蕾菈亞的媽媽這樣說過吧。」

「是多諾叫妳這樣做的嗎？」

蕾菈亞的眼睛朝向我這邊的時候，我馬上低下了頭。她的身上浮出金色的光芒，而剛才維斯特說的幻覺魔法，似乎是透過直視雙眼發動的。

「把戒指還給我……」

「不要。」

「妳會受傷的。因為斐爾會幫妳，所以我可能得讓妳受很嚴重的傷。」

「嗯，這是和蕾菈亞第一次打架。」

聽到我的話後蕾菈亞頓了一下。趁這個機會，我用最快的速度往反方向跑，目標是跑出羅薩利的宅邸。

學會真正的身體強化後，全力奔跑其實有點可怕。身體就像是要把前一秒的景色遠遠甩在後面，迎面壓上來的風也讓人難以呼吸。

不過一開始就決定逃跑了，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雖然我剛才好像說了很強勢的話，但是只要我手上拿著戒指跑掉，蕾菈亞肯定也會追上來，才剛這樣想——

「哇啊！」

衝擊就在腳下爆發，讓我整個人浮在空中半秒左右。落地後又痛又麻的感覺從腳底傳來，不過為了不摔倒，我還是拚命踩穩跨出去的腳步。

沒有摔倒真是太好了，我稍微往後瞥一眼。蕾菈亞果然追了過來，但是……

不不不不是吧！

不斷增殖的魔法陣，居然像一條金色的地毯一樣從地上鋪過來！

「等……」

還來不及說完，我就被追過我的魔法炸開。身體被往後彈，撞上地板時響起了聽起來很不妙的聲音。接著，迷霧衝上腦袋。

斐爾，我不能睡著！

朝意識深處大喊之後，霧氣才慢吞吞地散去。只要依賴斐爾，就能讓我忘記疼痛，可是我現在不能暈倒。

「咕！」我痛得忍不住在地上打滾。

要、要快點站起來才行……

雖然勉強自己爬起來，但是蕾菈亞已經追到身邊了。

「菲艾諾。」

「一點都不痛唷……」

蕾菈亞踏出半步，但是聽到我努力裝作挑釁的話後，她又把腳縮了回去。

「停下來吧。」

「不要。」

我不能把戒指還給蕾菈亞，至少也要把她引到宅邸外面才行。不管蕾菈亞變得多生氣，我都決定不會放手了。

「菲艾諾，妳會後悔。」

「我才不管！」

我後退一步，打算轉過身。可是因為剛才那陣亂七八糟的魔法，地面變得坑坑疤疤的，讓我絆了一下。

蕾菈亞立刻往前傾，一下就朝我衝過來，完全沒有要減速的意思。結果我根本什麼都反應不過來，手就被抓住了。

嗚！糟糕！

「結束了。」蕾菈亞壓上來和我對視……的瞬間，我馬上閉上了眼睛。

「我才不會，中妳的幻覺呀啊啊！」

龍說過，和力氣比自己大的人硬拚是傻瓜才會去做的事。所以蕾菈亞撲過來的時候，我一點力氣都沒用。順著她的力量被壓倒，兩個人就像是雪球一樣翻滾。

要是看到我接下來要做的事的話，龍可能會罵人。因為大概連傻瓜都不會這樣做……

白色的光芒形成特別的紋路，不過沒有移到我的背後，而是貼在我和蕾菈亞之間。

用盡全力——

「轟嗙！」

最大火力的衝擊魔法釋放後，蕾菈亞被炸開，而我則是全身撞上地板，胸口裡面的空氣全部被擠了出來。

「咳哈！咳……咳咳……咕嗚。」

眼前是黑漆漆的天空，我躺在地上大口喘氣。看見蕾菈亞倒在後面一段距離的地方後，我把手擺到眼前。

太好了，戒指和身分牌都沒有壞掉。

離門口還有一點路，我必須跑出去才……

「夠了。」

熟悉的聲音，但是陌生的語氣從後方傳來。我爬起來往後看，蕾菈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的額頭滲出一些血。

「我明白了。」

剎那間，我因為害怕蕾菈亞決定放棄戒指而咽了下口水。不過很快就知道那是我的誤會。

蕾菈亞的身上放出非常、非常強的敵意。

甚至會讓人覺得那是殺氣……

「嗚。」

我被別人拜託，而且也自己決定要幫助蕾菈亞了。前面就是通向外面的門口，我必須快一點跑出去才行。

我轉過身拔腿就跑。可是好像有一道視線，一瞬間刺穿了我的背後。

那是盯上我兩隻手緊緊握在胸前的戒指嗎？還是說，瞄準了我的心臟？

不知道。呼吸變得好重，因為不能停下來，所以緊張地擺動雙腳……就像被追趕的獵物一樣。

絕對要逃掉——

下一秒，眼前被金色的光芒填滿。那是比我整個人還要大的金色魔法陣。

「哎？」

原本十分靠近的門口，突然又變得遙遠。除此之外，一隻手從正面抓住了我的衣服。

「庫……」

因為被強迫停下來，我擠出了難受的聲音。但是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身體就被往上拉起來。

「還我。」蕾菈亞的聲音就在面前。

為什麼我會出現在蕾菈亞身邊？是我衝進那個魔法陣的關係嗎？

因為手握著戒指，我無法抓住她的手，只能使勁繃緊身子。

「才不要。」

「我說了！還我！」

我從來沒聽過蕾菈亞這樣大吼。身體因為害怕而顫抖起來，但是怎麼樣都不能點頭。

蕾菈亞認真起來，我根本逃不了。什麼辦法都沒有，果然是因為我太弱了嗎？

好想變強……

「把戒指還給蕾菈亞的話，妳會跟我一起回去嗎？」

「不會。我說過我要一個人。」

我看向蕾菈亞的臉。讓人意外的是，她的臉色好蒼白、好虛弱。是因為魔法使用過頭了嗎？既然如此，接下來的話，我不想再躲開她說了：

「對不起。」

「唔？」

「蕾菈亞說過擔心我，所以才不想讓我來羅薩利家。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麼生氣，但是那大概也是因為我的事情……」

雖然蕾菈亞的表情沒有變，不過她抓住我衣服的手稍微放鬆了一點。

「我做了討厭的事情，那是對朋友也不能做的事。明明知道蕾菈亞再也見不到媽媽，我還是把那麼重要的東西搶走了。對不起。」

「既然妳知道……」

「但是，我不能還給妳。」

「為什麼？」

因為，蕾菈亞看起來很寂寞。這句話跑到嘴邊，又被我嚥下去。

我想要知道蕾菈亞的煩惱，想要繼續和她當朋友。而且拚命想要變成一個人的蕾菈亞，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可是搶走這個戒指的我，大概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所以……

「蕾菈亞不是說自己是一個人嗎？幹嘛要管什麼媽媽的戒指。」

我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雖然抓著我的手又再度握緊，我還是不打算停下來：

「那麼想要的話，就來搶回去呀！」

「……」

蕾菈亞睜大了眼睛。她什麼也沒說，可是作為代替，我的身邊出現了好幾個魔法陣。

「只、只有這樣，我才不會輸。」

「也對，這是打架……」

瀏海蓋住了蕾菈亞的臉，所以我看不到她垂下來的表情。不過魔法陣的數量變成兩倍，互相疊在一起，身體經過強化的蕾菈亞還舉起了拳頭。

斐爾，在蕾菈亞把魔力用光前，不要讓我昏過去哦。我在心裡說完後，蕾菈亞把拳頭揮了過來，四周魔法陣的光芒同時變強，然而——

「鬧夠了吧。」

龍突然出現，抓住了蕾菈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