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禍不單行04

面對那多到令人頭皮發麻的觸手軍們，阿秋毫不畏懼的露出笑容，加速版的手起刀落，紅眸盯著目標物，來一條砍一條，來一雙剁一雙。
雖然數量很多，但對阿秋而言，他只是不停地重複動作。
該說他體力過人呢？
還是那巨大惡靈的智商不足呢？
只見那群觸手軍們在阿秋的引誘下，一條接著一條與巨大惡靈分裂，散落四處。
旋轉，跳躍，阿秋閉著眼。
鋒銳的刀鋒，劃破那圍繞在他周圍的觸手軍們。
落地，起身，阿秋張開眼。
此時，眼前出現的不是巨大惡靈，而是瘦身成功，呃，不對……是被打回原形的惡靈。
「暖身結束。」語落，阿秋再次握起雙刀，迎向惡靈。
然而，就在阿秋近距離看見那惡靈的身影時，他愣住了。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阿秋還是認出了慘白的面容……
是他，坐著輪椅賣彩券的老伯。
這瞬間，阿秋心軟了。
只見他高舉的雙刀，停格在半空中。
同一時間，對方睜開那象徵『惡靈』的紫色雙眸。
帶著歲月痕跡的臉龐，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趁著阿秋分心，惡靈狡猾反擊。
噹啷幾聲，阿秋手中的雙刀被打落了。
眼看，那由惡靈胸口竄出的黑色觸手就要擊中阿秋的胸口時，一抹紅光穿破空氣，快狠準的刺上了黑色觸手。
碰了一聲，黑色觸手爆炸了。
　　「啊啊啊啊啊啊──」惡靈發出痛苦哀號。
　　被炸開的胸口，宛如開啟牢門，亡靈四竄，作鳥獸散。
　　首當其衝的阿秋，則是被突如其來的爆炸威力給炸飛上天。
　　不過好險他反應快，趕在爆炸前使用異能當防護罩，這才驚險逃過一劫。
　　然而，就在阿秋的身體直線落下時，地面上出現了另一抹身影。
雪白長髮，隨風飄逸。
　　細長眼眸，閃爍紅光。
　　師父抬頭，移動腳步，伸出雙手，接著阿秋。
　　四個步驟，一氣呵成，精彩呈現出這帥氣又驚險的畫面。
　　身體的接觸加上飄來的香味，阿秋就算不睜開眼睛，也知道抱住自己的人是誰。
「你不要命了？」師父瞪了阿秋一眼，微揚的語氣透露出他的擔心。
本以為阿秋能成功解決惡靈，沒想到卻在最後心軟收手？
「竟在惡靈面前分心？你腦子在想什麼？」
　　「師…師父……」
　　雖然阿秋使用了異能防護，保住自己的肉身，但還是不免被那爆炸威力給震暈了頭。
　　看著師父使出影分身之術，痾，不對，是阿秋的視覺出現了問題，他揉著眼睛，在師父的協助下回到地面上，站好。
　　「要不是我及時丟出耳針，現在躺地的就是你。」師父越說越氣，忍不住伸手，用力彈了阿秋的額頭一下，已示懲罰。
　　「唔……」好痛，阿秋皺眉。
　　好不容易頭稍微不暈了，結果被師父彈了一下額頭，他的視線又模糊了幾分。
　　此時，阿秋眼裡的師父，就像開了霧化效果般的朦朧成一片。
　　雖然看不清楚師父臉上的表情，但阿秋感覺得出來──師父很擔心。
　　因此阿秋心想，師父現在應該皺著眉頭，且用著那雙妖異的血眸怒瞪著自己。
　　隨著視線恢復，阿秋得到的答案，就跟他腦海所想得畫面，一模一樣。
　　自認打不贏他們師徒倆的惡靈逃走了。
　　「怨啊……」唯一留下的，是受邪氣影響而惡化的亡靈，同時也是那位賣彩券的老伯。
　　「給你機會逃，你還不逃？」師父回頭，掃了一眼那在地上爬的惡靈。
　　少了其他亡靈的怨力，眼前的惡靈，弱到讓師父直搖頭。
　　「我好怨啊……」惡靈老伯幽幽開口。
　　面對這麼弱的惡靈，師父真的很想當作沒看見，一走了之。
　　無奈，那惡靈似乎打算弄死那躺在地上不知道是暈死還是睡死的男人。
　　於是，師父出聲警告惡靈。
　　「你若執意要殺他，我會滅了你。」
　　雖說消滅惡靈並非他的職務，但也不能放讓惡靈在自己面前作亂。
　　「我要報仇……是他……是他害死我的……」惡靈老伯不放棄的爬呀爬，只見他拖著支離破碎的身軀，緩緩爬到『躺地男』的身旁。
　　見狀，師父皺眉，喚出他的小紅傘。
　　「最，後，警，告。」
師父昂首，走一步，丟一字，朝惡靈阿伯走去。
「我，會，滅，了，你。」勾著笑容放狠話，師父抓起手邊的小紅傘，把傘尾當作槍口般的瞄準惡靈老伯的後腦。
這時，跟在師父身後的阿秋突然跳了出來。
「等等，師父……」
阿秋作出母雞護小雞的姿勢，擋在自家師父面前。
「這老伯很可憐，我們幫幫他吧……」
不論是推著輪椅還是在地上爬，在阿秋的眼裡，老伯都需要幫助的可憐人。
「可憐？幫他？」宛如聽見笑話般，師父呵呵輕笑。
「看樣子，我真得重新教育你了，阿秋。」
話一說完，師父握起小紅傘，一個揮棒動作，打飛阿秋。
碰了一聲，阿秋撞上牆壁。
又碰了一聲，阿秋摔落地面。
「師……」
在阿秋閉上雙眼前，他看見師父打開了小紅傘，緊接著紅傘發出刺眼的光芒，惡靈發出淒厲的叫聲，然後……
眼前一片黑，他暈倒了。
●
　　當阿秋醒來時，已是隔天中午。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腳、身體，確認自己的傷勢。
除了腹部纏上繃帶外，阿秋沒看見其他明顯的傷口。
他摸了摸那隱隱作痛的腰間，回想起被師父打飛的畫面。
阿秋搖頭苦笑，心想，師父下手真夠狠。
連解釋都不聽，他就把雨傘當球棒的打飛自己。
可見當時，師父應該很生氣吧？
不行，得快點去找師父道歉……
阿秋忍痛起身，連上衣都沒穿，就急著走出房間。
正當阿秋拉開房門時，師父正端著剛泡好了泡麵，走了過來。
「哦，你醒了啊？」
「師父早……」
　　「不早，都中午了。沒看我端著泡麵準備去你房間吃嗎？」
　　「為什麼要來我房間吃……」阿秋疑惑，心想，難道是為了照顧自己嗎？
所以師父連吃泡麵都不能好好享受。
「怕你一睡不醒，想說拿泡麵去燻你，看看會不會醒。」
此話一出，阿秋還真覺得師父手中那碗泡麵似乎有點臭。
並非阿秋的鼻子有問題，而是師父的泡麵有問題。
仔細一看，泡麵碗裡竟然放著臭豆腐。
瞧阿秋雙眼直盯著泡麵不放，師父夾起一塊臭氣四溢的方塊豆腐。
「很香對吧？來，給你嚐一口。」師父邊說，邊將臭到不行的方塊豆腐『嘟』到阿秋唇前。
雙眼一瞪，阿秋連退了幾步，搖頭道：「師父吃就好，我不餓。」
「不吃也罷，我獨享。」師父一口咬下方塊豆腐，端著泡麵朝客廳走去。
看著師父的背影，阿秋內心大鬆了一口氣。
他真不敢想像，師父端著泡麵走進他房間裡的畫面。
真是好險，好險自己醒得早，逃過房間被燻臭的危機。
正當阿秋在內心暗道時，師父的聲音從客廳那傳了過來。
「阿秋來一下，我有事情問你──」
　　聽見師父的呼喚，阿秋打消回房避『臭』的念頭，來到客廳。
　　天啊……
　　那臭豆腐到底泡了什麼？為什麼能這麼臭？
　　重點是他師父為什麼還吃的下去？
　　看著師父吃得津津有味，阿秋也不好意思說什麼，只能在心裡祈禱師父能快點吃完。
　　「關於昨晚上那個惡靈，你為什麼會覺得他可憐？」
　　「我……」
　　「是因為他生前推著輪椅跟你賣過彩券的緣故嗎？」
　　「師父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在他的怨念裡看見你的身影……」
　　「他的怨念？」阿秋不懂，怨念通常不都是死者最痛恨的事情嗎？
　　雖說自己與老伯有過互動，但那應該不至於，成為老伯痛恨的對象吧？
　　阿秋越想越不明白。
　　「如果我說老伯的死，是你害的呢？」
　　「什麼？」這指控也來的太突然了吧？
　　瞧阿秋一臉困惑，師父娓娓道來。
　　「你當時跟老伯買了刮刮樂，對吧？」
　　「嗯……」
　　「然後又把中了頭獎的刮刮樂送給他，對吧？」
　　「嗯……」
　　「那你知道，老伯在收下你的刮刮樂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嗎？」
　　阿秋搖了搖頭，師父繼續說。
　　「在收下你的刮刮樂之後，他被一名流浪漢盯上，最後被流浪漢持刀刺死。」
　　「……」
　　「怎麼？你還是很疑惑嗎？為什麼老伯的怨念裡有你的身影嗎？」
　　阿秋點了點頭，他確實不懂，不是說生死有命？
　　那為什麼老伯被流浪漢刺死，師父卻一口咬定是他害的呢？
　　「什麼情況，最容易導致亡靈淪為惡靈？」師父瞧了阿秋一眼，像在抽考似的丟問題給他。
　　「非命定時間內死去的亡靈。」
　　「沒錯，那個老伯就是非命定時間內死去的亡靈，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難不成，老伯的生命被干預了嗎？阿秋在內心暗道。
　　「由此反推，流浪漢又為什麼要刺殺老伯？如果那並非老伯命定的死因，又是誰？做了些什麼？導致這一切的發生呢？」
　　聽完師父給的提示，阿秋開始反向思考。
　　流浪漢為什麼要殺老伯？
　　而老伯為什麼會怨恨自己？
　　想來想去，唯一可能的共通點，就是那張中了頭獎的刮刮樂。
　　「想出答案了嗎？知道是誰害死了老伯嗎？」
　　「……是我。」得知這個答案，阿秋心情複雜到不想說話。
　　但他的師父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追問個不停。
　　「哦？為什麼是你？」
　　「因為我把中獎的刮刮樂給了老伯……」阿秋後悔了。
　　他心想，當時要是沒跟老伯買刮刮樂的話，也許老伯就不會死了吧？
　　「為什麼你要給他？」
　　「因為我希望他未來的日子能好過一點……」阿秋反悔了。
　　他心想，當時要是沒把中獎的刮刮樂給老伯的話，他就不會死了吧？
　　「那為什麼他會死？」
　　「因為流浪漢想搶那張刮刮樂，所以殺了老伯……」阿秋語帶怒氣。
　　他心想，要是流浪漢不去搶那張刮刮樂的話，老伯就不會死了。
　　「呵呵，我不是在問他的死法。」師父搖頭，重複道：「老伯為什麼會死？」
　　還能為什麼？
　　不就是那張中獎的刮刮樂害死老伯的嗎？
　　「看來，你還是沒搞懂？」
　　「什麼……」沒搞懂什麼？
　　「你剛剛不是說了，希望他未來的日子能過好一點嗎？」
　　「……」師父到底想說什麼？
　　阿秋不僅越聽越不懂，甚至還有些煩躁了起來。
　　他緩緩抬起頭，視線從木質地板拉回到師父身上。
　　同一時間，他家師父正一臉嚴肅地盯著他，道：「是因為你希望【他未來的日子】能過好一點，所以，是你干預了老伯的生命，所以，他才會死。」
　　師父所言，宛如一把利刃狠狠刺進阿秋的心臟。
　　──是你干預了老伯的生命，所以，他才會死。
　　師父的聲音，在他腦海裡揮之不去。
　　──是你干預了老伯的生命，所以，他才會死。
　　阿秋就像斷了電的機器人，雙眸失去光彩，愣在原地，久久不語。
　　而師父則是淡淡的掃了阿秋一眼，指著一旁的牆壁，道：「給我去面壁思過。」
聞言，阿秋移動腳步，乖乖去面壁。
看著阿秋垂頭喪氣的背影，師父內心更加確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這個徒弟得好好重新教育一下。
只不過，在師父心裡有件事情比阿秋的重新教育還要重要。
因此，師父還是決定先解決即將缺糧的窘境。
重新教育什麼的，就等哪天有空，再來好好研究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