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逗留人間01

翻了又翻，找了又找，阿秋就是沒看見清潔用具。
很好，這就表示──這屋子根本沒人清掃過。
此事攸關他們日後生活的衛生安全，阿秋只好去找師父理論，呃，是稟報。
只是他才剛踏進房間，連個音都還沒出，他家師父便揚聲趕人。
「出去。」
阿秋一愣，心想要是聽話出去，那麼這屋子的清潔該怎麼辦？
「師……」那『父』的音都還來不及發，阿秋便看見一顆枕頭飛速而來，一個轉身，他順利躲過枕頭攻擊，然而就在他準備回身時，師父的身影赫然出現。
伴隨著怒吼聲，阿秋被師父一腳踢出房間。
「吵什麼，沒看我在睡覺嗎？」
師父的起床氣很恐怖，超級恐怖，恐怖到阿秋不敢直視。
「我確認過了，這屋子裡沒有清潔用的工具……」就連條抹布也沒有，這要他怎麼清潔？
難不成要他把上衣脫了，用衣服當抹布嗎？
「沒工具，你是不會自己去買嗎？」師父蹙眉，心想這徒弟是被那個眼鏡男給打傻了嗎？
竟然會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不知道變通？
「可是師父，我沒錢。」阿秋一個土下坐的姿勢，道出他的無奈。
這就是身為徒弟的卑微，吃喝拉撒住，一切都得靠自家師父養。
聽見阿秋的無奈，師父輕哼，喚來他的小紅傘。
隨著傘開轉動，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一張張紙鈔，宛如變魔術般的緩緩從傘面下飄落，並一一聚集到師父手中。
此趟出行本就是為了採買糧食，所以他從死神界那兌換來的人間貨幣也不多，然而，要靠這些錢在人間避風頭，肯定是不夠的……
算了，錢的事情就等睡醒在想。
「拿去，順便幫我買些零食回來。」師父抽出僅剩的大鈔給阿秋，剩下的則收進他口袋，提醒道：「買完東西快回來，別亂跑，別惹事。」
「是，師傅。」阿秋收好師父交給他的紙鈔。
出門前，他還不忘重新巡視屋內，記錄下該買的清潔工具及日常用品，以免到了賣場忘東忘西，拖延時間。
●
離家最近的大賣場，花了阿秋半小時，而且他還是用跑的。
不是他傻呼呼不用異能輔助，而是他師父有交代，這段時間要他少用異能。
畢竟他們在避風頭，不得不低調行事。
況且，像這樣回歸活人的感覺，阿秋並不討厭，反而有些懷念。
雖然他失去了不少記憶，但對於人間的事物，他卻記得一清二楚，就好比他知道清潔用品該去哪裡買，該怎麼使用人間貨幣，以及看見紅燈就要停下來的這些規則……
他全都記得，這就是他生前記憶，曾經活著的證明。
推著購物車，阿秋最先去的是零食區，幫師父挑選他最愛的洋芋片。
正當阿秋從零食區離開，路過生鮮區時，周圍氣氛明顯熱鬧了幾分，賣場裡面通常會有些試吃活動，而眼前正好是個試吃通道──
「生鮮水餃，料理方便，好吃又營養喔！」
「營養麥片，熱水一沖，補充你一天所需要的營養素，要泡牛奶也可以喔！」
「一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快來買蘋果，今日打八折喔！」
「好吃的香腸……」
叫賣聲裡喊得最沒勁的香腸女，在看見阿秋推著購物車走過來時，雙眼發亮，似乎是被身穿軍裝宛如模特兒走錯棚的阿秋給迷住了。
　　「啊！好帥。」讚嘆的同時，香腸女拿起剛烤好的香腸，快步朝阿秋的方向前進。
此舉，引來其他試吃人員們的注目，他們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內心想法差不多──原來是來了位大帥哥，怪不得香腸女會這麼勤奮的主動推銷。
一手抵住對方的購物車，香腸女笑臉輕喚：「先生，先生，請你等一下。」
阿秋愣了一下，似乎是被香腸女抓著香腸跑過來的畫面給嚇到了。
　　想想也是，逛街買東西買到一半，突然有女人抓著香腸帶著淫笑跑過來，任誰看見了都會被嚇到吧？
　　「這是我們家新推出的起司香腸，口感紮實，起司內餡，濃郁香醇，請你試吃看看。」香腸女邊說邊將手中的香腸推到阿秋面前，擺明了就是一副想親手餵他吃香腸。
「不用了，謝謝。」阿秋搖頭道，轉身想走卻又被香腸女給伸手擋下。
　　先別說那畫面有多詭異，想必被問到的人都會拒絕。
　　「這麼難得的機會，而且我還給你一整條，你真的不吃喔？」香腸女不死心的又把香腸往阿秋嘴前移去，見狀，阿秋皺眉，連退兩步避開她的碰觸。
　　阿秋掃了對方手上那根香腸一眼，味道確實香，烤得油油亮亮，看起來鮮嫩多汁。
　　「來嘛，吃一口看看啊，好不好吃，都不用錢耶。」
　　香腸女說得沒錯，那一條香腸應該要切小塊分成二十份左右讓人試吃。
　　只可惜她的偏心，對方不但不領情還避之不及。
　　是說，這畫面要是被香腸女的主管給看見，不知道她明天還否能來這裡賣香腸？
「謝謝妳的好意，但我不喜歡吃香腸，妳還是去請別人吃吧。」就怕香腸女繼續糾纏會耽誤到時間，阿秋只好將購物車轉向，繞道而行。
　　只見阿秋快速來到清潔用品區，選了幾樣名單上的物品，確認完購物車內的東西，順便算好所有東西的總價，以免錢不夠。
　　再三確認後，阿秋在前往收銀檯結帳時，又特別繞去冷凍食品區，拿了一包起司香腸。
　　他確實不喜歡吃香腸，但……他家師父卻很愛吃香腸。
　　反正家裡也有烤箱，錢也夠，重點新口味還有打折，沒理由不買。
　　結完帳，阿秋抱著賣場提供的大紙箱，走出大賣場。
　　「好心的先生，要不要買張刮刮樂做公益。」
　　來到騎樓，阿秋便被推著輪椅的老伯給擋下。
　　老伯的大腿上放著一張板子，上頭掛著幾張刮刮樂，面額從一百到三百，款式不多。
　　阿秋看著老伯行動不便，摸出口袋的一百元捧場。
 在他殘存的記憶裡，自己生前似乎也買幾次過刮刮樂，只是都沒中。
　　「先生，你要買哪一張，這邊的都可以選。」眼見客人上門，老伯抖著手，在左手邊的板子上畫了個圈。
　　順著老伯手指方向看去，阿秋直接拿了放在角落，彩券編號００８的那張。
　　「謝謝，祝你中獎。」
　　「嗯。」
　　「是說先生，你的東西要不要先放我這兒……」老伯指著阿秋手上的紙箱，拍了拍自己的輪椅，笑道：「……這樣你也比較好刮。」
　　刮刮樂這種東西，就是要現買現刮才好玩。
　　再說花錢買這種不能用的東西，要被師父看見了也不好。
　　想了想，阿秋道：「東西重，不如請老伯幫我刮。」
　　「咦？」賣彩券這麼多年，這還是老伯頭次聽見客人要求幫忙刮。
　　只是刮刮樂全憑運氣，要是幫忙颳了卻沒中，反被客人怪罪怎麼辦？
　　「玩刮刮樂看得就是個人運氣，你瞧我這模樣，颳了會中嗎？」老伯搖頭自嘲。
　　其實有沒有中獎，阿秋並不在乎，只是聽見老伯這麼說，不禁覺得他有點可憐。
　　於是阿秋將紙箱放下，從口袋裡摸出硬幣，開始他的刮刮樂。
　　一百元的中獎機率有多高？阿秋不曉得。
　　全部刮開後，阿秋這才仔細看了一下對獎方式。
　　凡刮中三個相同的金額，即可獲得該獎金。
　　格子內總共出現六個金額，三個一樣，這是中了的意思嗎？
阿秋愣了一下，仔細數了一下那三組一樣的數字。
　　三的數字後面總共有五個零，個、十、百、千、萬、十萬……
　　所以中了是三十萬的意思嗎？
　　「老伯能否幫我看看？這有中獎嗎？」阿秋一臉疑惑地將彩券遞給老伯。
　　「好，我看看～」老伯點了點頭，接下彩券便開始尋找上頭印刷的英文字，便將他所看見的順序分別唸了出來。「Ｏ…Ｔ…Ｐ……」
　　「嗯？」
　　「天啊！是ＴＯＰ！」阿伯驚呼了一聲，揉揉眼睛，重新察看。
　　這次他不看英文字，而是仔細對照中獎方式。
　　「我的老天爺啊！先生，你中了頭獎，三十萬啊！」老伯激動的像是他中獎了一樣，反倒是阿秋一臉冷靜。
　　竟然中獎了？而且還是三十萬？
呵呵，這也太幸運了吧？
唉，不對，生前買一堆沒中過，死了買一張就中頭獎，這樣能算幸運嗎？
阿秋搖頭苦笑，心想如果這真是幸運……
也只能算是遲來的幸運吧？
　　「恭喜先生，趁銀行還沒下班，你趕快拿去換。」老伯恭賀道。
　　阿秋拿起彩券看了一下兌獎方式，嗯……感覺很麻煩，重點是他哪來的身分證？
「老伯，這張彩券送給你。」如果中獎的金額能兌換成死界通用的幣值，或許阿秋多少還會有點心動，無奈人間貨幣現在對他來說，就像玩具紙鈔。
反正再待幾天就要回死神界了，不如把那筆獎金留給真正需要的人──好比眼前這位行動不便的老伯。
阿秋邊想邊將彩券塞到老伯手裡，完成了他的日行一善。
　　「什麼？你說什麼？」老伯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阿秋，握著中獎彩券的右手不停抖動，不知道是太驚喜還是太驚訝？
　　「我不方便去領獎，所以這張彩券就送給你，我還有事先走了。」話畢，阿秋抱著紙箱離去。
　　看著被留下來的彩券，老伯瞪圓了眼，揚聲呼喚：「什麼？等等先生，你的彩券啊──」
　　阿秋回頭，丟了抹微笑對著老伯，揮手道：「送給你，希望你幸福。」
　　正因為希望老伯的生活能好過一點，所以阿秋才會毫不考慮就把中獎彩券送給他。
　　只是……
　　阿秋並沒發現，就在他把中獎彩券留給老伯時，騎樓旁坐著一位流浪漢。
　　隨著阿秋離開，心懷不軌的流浪漢開始尾隨賣彩券的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