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Ｄｒｅｉｚｅｈｎ歷‧２０２１（一）

「走啦，林彧，今天是期末考，就算是連拖帶拉也一定要讓你去學校！以永動神的名義下起誓。」
窗簾唰地一聲被拉開，太陽日復一日辛勞工作的熱情，使躺在床墊上的林彧痛苦的皺起眉頭，下意識拿棉被遮擋光亮。
「嗯，看來今天是場硬仗呢。」
不服輸不認輸不想輸正是少女的座右銘，特別對象是林彧的話更加如此。她捋起靈魂上的袖子，深吸一口氣提正精神。
「對付賴床的懶惰蟲，只有地獄處罰──搔癢癢攻勢。」

正準備攻擊的前一刻──
紋風不動的林彧驟然從床頭跳起，熟門熟路地埋入少女胸口並探入體內，二進位微光粒子飄散。
少女臉一紅，突如其來的事故使她愣在原地。
林彧徜徉於少女的體內。檢查一個又一個檔案，確定參數和函式都沒有出錯。
「奇怪，我就不記得設計成會煩人的類型啊，青梅竹馬設定什麼的，我最討厭了。」
嘴巴上嘟噥埋怨，林彧正打算一鼓作氣檢查內部邏輯時……
「呀咿──」
少女拔腿就跑，衝到房間門時硬是踩煞車，倔強的回過頭，兩眼雖發直，嬌軀顫顫巍巍，仍指著林彧指嘀。
「不、不可以哦。還沒成年不可以對女性如此無禮，我、我明白你現在剛邁入青春期正好是對異性產生興趣的時候，但還是要控管住自己，不然將來會成為性犯罪者預備軍！」
「那個……我已經二十歲了。不管怎麼說都是成年人。」
「念書期間就算沒有『轉大人』，而且二十歲的高中生都不丟臉嗎？」
門嘣地一聲關閉，徒留林彧半睜著眼。
「至少害羞的部分可以打滿分。」林彧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推算一下少女反應過來的時間差。
恰巧符合心理學家尚恩艾科爾的研究，人類的驚慌失措只能維持二十秒。
──這點設計倒是很像人類。
林彧閃過一個微不足道的念頭，準備倒頭回睡。

十分鐘後……

「所以我不是說今天一定要去學校考試麼！高中會沒辦法畢業哦！」

……
……

「因未知流行性傳染病毒，天龍區今天檢查十名確診，國家提升至二級緊戒，請各位民眾出門配戴口罩，若有發燒咳嗽症狀請立刻就醫。」
電視新聞撥放著全國通知的要事，林彧眉頭一挑，呼出一口氣。
「天助我也，我決定回去睡回籠覺。」
「來，口罩。」少女笑臉迎人，雙手遞出醫療用口罩，散發莫名的壓力。
「我、我知道了。」
經歷一番折騰後，林彧總算在遲到十分鐘內抵達學校接受期末考。

在訓導主任的陪同下來到數月不見的教室，陌生的同班同學各個頭戴很是老舊地連線頭盔，意識進入網路世界接受考試。
林彧在主任的催促下來到座位，戴上老舊的頭盔，感嘆偏鄉地區公立高中經費不足，設備多年未換。

視野出現一個虛擬人影講解題目，林彧手中敲打著虛擬鍵盤撰寫程式碼。重複著枯燥乏味的Ｃｏｄｉｎｇ，期末考就這麼進行到了下午。

電子鐘顯示十六時十六分，考試期間不用上第八節課能提早放學，期末考後只要再去一天結業式，暑假就正式開始。
思及此，林彧頓了片刻，明明高三之後就要畢業，為什麼自己會認為放暑假後還要回到這間破舊高中。
「不妙……雖然我沒申請大學，但高中如果沒畢業，那傢伙的碎碎念模式可不是玩笑話可以帶過。」

為期三天的期末考結束後，結業式的隔天──
與班級內正鬧哄哄的吵雜不已相反，林彧懷著揣揣不安的心情，來到講台前面對班導。

「你這裡若不加分號，程式會沒辦法編譯，這個語法上的問題知道麼？」

班導耐心細心關心的一對一教導，這個班導人很好，但是和大部分高中教師一樣，都是以嚴格為己任的嚴師信徒，相信國高中是最容易被帶壞的年紀，必須用鐵的紀律嚴加控制，都將小孩視如己，嚴厲鞭策教導。
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班導不知出於什麼心態，自修課當著全班的面手把手教林彧期末考的錯誤。
因此林彧靜靜的聆聽，左耳進右耳出，提不起一絲幹勁，無聊兩個字不小心顯現在表情上。
「你有沒有認真聽，不會沒關係，只要有心一定學的會，這些都很簡單也都是必要的知識，你沒有學習怎麼會有競爭力。」班導可能動了肝火，開始說教模式，這顯得林彧越加煩悶。
同學紛紛從擱置自己的事情抬頭看戲，竊竊私語的稀疏使林彧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沒打算回嘴，但不知道是不是宅在家裡太久，加上嘲笑聲實在太刺耳，他總算開口了。
「不對，這邊的迴圈除了本身執行一千次，更該加自己本身的那一次，總共一千零一次才對。」
林彧凜然堅毅的確信，頓時惹得班上哄堂大笑。老師按摩抽蓄的太陽穴，不及格。
「那只是程式不能編譯，不代表不能執行。」
班導貌似被徹底激怒，一副林彧不可理喻冥頑不靈，畢竟班導從小到大接受的訓練和林彧講的差了十萬八千里，在班導的眼裡林彧只是在找碴。
「如果世界真的容不下一點錯誤，是一行一行具備邏輯的程式，那麼……出現Ｂｕｇ的現象世界早就毀滅了，不會殘存兩千年那麼久。」
光具有波粒二象性，程式也許也有另一面合乎邏輯的非邏輯，只是世人不懂。
「胡說八道，林彧。你一個高中生會懂什麼！」正當林彧想到即將面臨一長串劈哩啪啦的廢話，他哀怨嘆息：
「……好想回去。」
一不小心道出自己的心聲，明明知道反抗是沒有意義的，依舊訴說自己的見解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心裡那種空洞虛無感，好像漏氣卻找不到破洞的輪胎。
…………
……
…
「你為什麼要這麼放縱自己，明明這些都不難！」
班導開始擅自的關心，擅自的把對方的事情放到自我身上，套用自身的價值觀給所有人，打著教導迷途羔羊學子的大纛。

「我聽說你國中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自以為是的自作多情。
完了，林彧心有所感，那種吞噬自己深陷泥沼的感覺準備襲來。肩膀不自覺哆嗦，可某些事情就是註定，哪怕你率先預知也無法避免。
好想逃。
「經歷一次的失敗沒有什麼……」
理解這個失敗二字指的是何事的人，在場除了林彧以外便是班導。
黑暗壟罩了林彧的視野，耳朵再也聽不見任何說教，只剩翁鳴繚繞。

『……林彧。』腦海畫面中的她，被黑暗吞噬，那表情林彧終身難忘。

──嘣！
回過神，林彧已經拳打桌面，發出轟然巨響迴盪，教室瞬間鴉雀無聲。
「你……你在做什麼？不爽嗎？」
班導知曉自己理虧說錯話，但所謂的嚴師是拉不下臉面道歉。
……說到最後，果然自己的面子還是比較重要。
林彧略帶嘲諷的暗忖，冷聲開口：「老師，我身體不舒服，先回去了。」便拿書包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門口前老師臉紅脖子粗的吼：「你不想要畢業了嗎？」

「算我肄業。」

一出校門，林彧即刪除名為『校規』的軟體，常理來講這是需要校方鑰匙授權才能刪除，藉此用來掌握學校進出人員，而在校生畢業後會卸載此程式。從未安裝的林彧也是今早臨時想起這件事，等待安裝時間又遲到了幾分鐘。


人煙稀少的街道。這也難怪，畢竟現在還是上班上課的時間。
「今天早退了？真是的，這樣會教不到朋友哦，一輩子孤苦伶仃。」
一串數據流（Ｓｔｒｅａｍ）顯現後少女成形，劈頭就叮嚀調侃。
「反正今天以後就不會再來了，還有人與人的聯繫其實是很脆弱的。」
她無奈聳肩搖頭，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坦然眼神。
「出Ｂｕｇ？通常這種時候不是都會『有我陪在你身邊，是外界的蠢蛋智商不足，不與他們為伍才是對的！』這樣。」
林彧口頭反擊，當初自己的設定明明是百依百順，無條件的溫柔照顧才對，果然出問題了。
「才沒有Ｂｕｇ，不要把我跟那些三流ＡＩ比較好不好，生氣嘍。」
「我回去再修正一下好了。」我刻意猥瑣的搓揉雙手，她臉紅的摀住豐滿胸部。
「林彧變態！工口魔人！愛看本子的悶騷淫棍！」
「呃……妳這傢伙是不是偷看了我的瀏覽紀錄。」
少女閉口不答追加言語攻擊。
「才會設計出這一身羞恥的服裝。」
少女臉愈加紅潤，連耳根子都紅澈似滴血。
林彧仔細由下而上打量少女的服裝，過膝黑絲長襪，比基尼泳衣加上純白圍裙，瀑布般的秀髮綁成三股辮。
林彧是參考千年前西元世界一個網路小說家的靈感，至今應該只有林彧還記得這件事。
總之──
非常健全又不失藝術的完美設計，完全擊中林彧的性癖。
「……咳咳。」
一不小心，林彧好像要盯著瞧很久。他雙手環胸蹙眉沉思。
「妳說的對，畢竟都經過了兩千年，藝術（性癖）需要與時俱進。」
少女一霎期待起來，正準備建議自己從時尚雜誌看到的服飾。
林彧單手五指敲動空間，一個換氣間隔，兩串數據流顯像。
一個是全黑的頸環，套在脖頸上顯得獨具風格，另一個則是女學生水手服會有的領巾，林彧選了個深藍色。性感鎖骨上點綴制服領巾，明明沒有制服卻勝在讓人覺得制服已經脫掉，這種新奇背德感有些令人興奮。
「Ｐｅｒｆｅｃｔ。」
豎起大拇指的林彧感嘆自己的傑作，這已經不是畫龍點睛，是一種質變，一種昇華，一種超越時代的進步。
「可惜不能跟原作者分享，但也因為智慧財產權早就過去，我才能自由改編。」
林彧一邊哀嘆生不逢時一邊將烙引視網膜的影像儲存。

少女掄起拳頭，按奈無處發洩的怒火。
最終狠狠瞪了林彧一眼，便無奈沮喪的垂肩。
「放心啦，我有設為不可視（Ｉｎｖｉｓｉｂｌｅ），除了我沒人看的見。」
「就不是這個問題。」
是品味的問題──少女的眼神如此抗議。

說個題外話──
若在外人眼中，似林彧這樣自言自語的人不在少數，其實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不少男性都在喃喃自語，此社會現象被戲稱『孤僻的癡漢』，天曉得在那些男性的眼中，他與某個它正在做什麼猥褻事。
林彧視線不自覺移到前方轉角，一輛後車蓋打開的大叔，雙手游移不定，臉上浮現淫蕩猥瑣之相，流露黏稠口水。
「你、你也要摸嗎？」
少女，正確來說它們是泛用型ＡＩ，打破第四面牆個人型ＡＩ。
是現代人不可或缺的好夥伴，好助理。
林彧雖沒有自詡為道德真君，至少不會跨過那一條線，感覺一旦越過，自己將會失去某件重要的事物。
林彧搖視天邊，悟空一切。
「…………不會。」
少女瞇起雙眼，雙手懷抱發育的蒴果，默默退了兩步。
「咳咳……總之姑且也許應該大概算是畢業了。要不要去哪邊走走。」
「哪邊是？」
林彧本想直接歸家，但轉念一想去哪邊繞繞也不錯。加上最近新聞報導鬧得沸沸揚揚的事件是流行性傳染病有擴散的跡象，三天內確診人數擴充到百人，可能今明兩天會宣布稱級三級緊戒，屆時管制外出就不方便出門。
「咯咯、哪邊都可以。」

「也行。啊……信箱收到學校的信了。」
少女全身散發『我要看我要看』的氛圍，林彧本不想破壞一天的好心情，但還是點開面對現實。
「啊……畢業了。」
「嗯嗯嗯，果然又留級了……誒？畢業！真的欸。唔呼呼！」
「這是放生的意思吧？」
「這就是放生的意思。」
總算擺脫義務教育的束縛，林彧和清溪度過了一個愉快的一天。
…………
……
…
夕陽四合。
兩人抵達住家的公寓，電梯門一開，一名大叔牽著狗鍊，領個一名十三歲左右穿著異常暴露遊走健全規範灰色地帶的女孩子出門。
女孩見到林彧將身子縮在大叔的身後，大叔很是受用的傻笑，拉著鍊子離開電梯。
時間可能到了下班時間，外面不約而同的多出了很多馬賽克。
解釋一下，除了不可視，當然也有人設定為可視（Ｖｉｓｉｂｌｅ），由於往年分級制度，全裸模式在未成年人眼中會在重點部位打散馬賽克，但也過於裸露，在幾年前的家長抗議後，變成全身打馬賽克的行為，但因為一團團馬賽克一樣很矚目，這些變態大叔一樣可以玩視姦Ｐｌａｙ。
通常大叔都會把ＡＩ設定為異常害羞和敏感的屬性，會因為全裸遭注目禮感到難為情。
「林彧，你應該不會讓我被別人看光光吧。」
少女──是林彧將ＡＩ擴充修正後的版本，比起一般市售個人用ＡＩ更具備人性一點，不如過太過有人性了。
「我沒有那種興趣。」
「那就好。」
「比起共享我更喜歡獨享。」（比讚）
林彧閃避少女的正拳攻擊，一小跳步到電梯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