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她父母的屍首

房間中間是一個放滿手術儀器、測量儀和電腦的鐵架。兩邊各放一張手術床，上面各縛住一具死屍，一具似已死去很久，停留在腐化的階段卻沒有臭氣也沒有屍蟲，而另一具……

「媽……」蘇靜詩脫口而出。她無力地走過去，隔開女屍望著腐屍的視線。

哪怕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一眼認出這個拋棄她的女人。

女屍的兩鬢斑白，皮膚呈灰白色，雙眼瞪得圓渾，似是心有不甘地望向躺在房間另一邊的死屍，是切切實實的死不瞑目。

所以腐屍是伏齡吧？他們是蘇靜詩懷恨多年的親生父母。可是為什麼他們會在這兒？

往事一幕一幕地湧現她的心頭。她想起自己在鈦國流落，又怕又餓，被壞人追趕至警察局。當時她才八歲，她只知道她的家在香港，於是便拚命跟他們說廣東話，把身上的數十元港幣如珠如寶的護著……

她恨她的親生父母。他們不但對客人和敵人無情，對她也無情。若不是她的養父母救了她，也許她現在不但是無父無母，連身份和國藉也沒有。

『爸、媽，結果他們比你們死得更慘。』

她這一聲在心裡叫喊的爸媽是叫她養父母的，但眼淚還是泊泊地流下來，為了她的親生父母。

「她應該沒有死去很多年。」夏爾的心情頗為複雜，沒有留意到蘇靜詩在哭。

他戴上手套翻過女屍的身體，看了她的背又看床褥。他很少接觸屍體，但因為需要相關知識來清理兇案現場，所以基本知識還是有的。

女屍的衣衫褸襤，身上的傷痕新舊交錯，似是死前遭受長期虐待。

所以殺死蘇靜詩的親生父母不是他父母，而是夏家的人？

他見她沒有回應，轉頭去看她，始知道她流淚滿臉。

「對不起。」他說。

她平靜地擦擦眼淚：「我去找找有沒有他們留下的資料。」

他用力抱住她，「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他的懷抱很暖很暖，稍稍驅去她的憂傷。他慶幸她還會摟住他，靠住他。他把手套脫下來拋到地上，來回撫摸她的後腦勺，又深深吻到她的髮間。

對於這個女人，他再多寵愛也不夠。

她說：「我不知道。就算他們殺了我的養父母……我親眼看著他們操控怨靈扭斷我養父的脖子，我也不想……他們到底在這裡做什麼？」

她離開他的懷抱，紅著眼睛問。

他輕輕擦著她的臉頰，彷彿要擦光她流個不停的淚。「我們會找出答案的。我再看看有什麼線索，你去看看書架的資料好不好？」他柔聲地說。

她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清空思緒點點頭，和他各自努力調查這神秘地牢。



地牢的鐵架上有很多文件。不知道地牢主人是怕電腦不安全還是不喜歡用電腦，他在文件上用鋼筆寫下很多註腳，還寫有好幾本筆記。文件和筆記的格式一樣，字跡也一樣，這兒的資料似乎由同一個人處理。

其中一本全手寫的筆記記載了許多問答，由顯淺的符咒種類和符咒用途，到艱深的操控怨靈的方法都有。蘇靜詩想想她親生父母的屍身，再想想外面幾隻被縛著的怨靈，猜想那人在這兒虐待他們是因為想學習符咒術。

兇手最有可能是夏守業。

要是伏邪知道這件事的話怕會摧毀整個夏家。看夏家的所謂防守，比他們404的不如……還是這是因為他們沒有進入主宅一帶的原故？

有那麼的一刻，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希望誰會贏。

夏爾走來打斷了她的思緒，「怎樣？」

「這個，給你。」她把筆記遞給他，「你呢？找到什麼嗎？」

「怨念應該從屍首而來。女屍似乎死去沒幾天。」他頓一頓，說：「我爸媽說他們死了。不知道會不會是誰救了他們。」

「你看看這筆記。」她說：「他應該花了很長時間來迫問他們。」

他見她臉色尚算正常才翻開筆記。看看前面又看看中段，他直接翻到百多頁後的最後，看見頁面有被撕掉的痕跡。「被撕掉的日子在我們上次來夏家之後。」

他想起那天夏守業的異樣，「反正能夠秘密在夏家建設一個這樣的地牢，還囚禁他們的就只有夏守業。」

她翻去筆記較前頁數，「這兒寫，怨靈被養成高級之後可能會長出自己的靈智，會殺掉怨咒師來獲取自由，所以他們利用怨靈到差不多的時候，會先殺掉它們。我記得我當年見過的都是一團團黑影，可是我年紀還小，他們沒教過我這些。」

他撥好她額前的髮絲，「幸好你沒學。」

她看著他雙眼，心想也是，也幸好他們當時拋棄了她。

是的，過去的都過去了，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了，剩下伏邪。

「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她問。

他環顧四周，「我們在這裡花了太多時間，要下次再來探。」

「嗯。」她難得乖巧。

「你父母的屍首，你想怎麼處理？」

「我的父母只有蘇錦銓和崔碧意。他們……」她頓一頓，「我們偷這裡的東西，夏守業會知道的吧？」

他邪魅一笑，「正好讓我看看這件事情有沒有其他人參與。」

「那我們先搬走重要的東西，下次來就炸了這裡。」

他細看她眼裡的倔強，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點她的鼻尖，「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