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去被他遺忘的記憶

　　楊新熙聽見有人呼喚他的名字。

　　他應當是睡著沒錯，可他眼睛是睜開的，看得清楚眼前的畫面。

　　這很奇怪，他睡覺可不會睜開眼睛。

　　腦袋昏昏沉沉，思緒伴隨這感覺雜亂起來，一切看似都很遙遠，觸手不可及。

　　──叮鈴。

　　隨著這微弱聲響，呼喚聲離他越來越近，他的腦袋驟然清醒。

　　他看見一個黑髮男站在他面前。

　　那個人沒有坐下，而他則坐在沙發上，揉著眼睛試著不讓自己睡著。

　　窗簾被拉開一小角，陽光悄悄溜進來，照亮這空間。

　　「叮鈴鈴鈴──」

　　手機鈴聲響起，黑髮男接了之後就掛斷。

　　「新熙，你必須得休息，這是你爸媽給你的最後通牒。」

　　他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側身在沙發躺下。

　　黑髮男嘆口氣，把手上外套披到他身上，「你看你都累成這樣，再繼續工作下去，你會吃不消的。」

　　他閉目養神半晌，張嘴說道：「不行，好不容易出趟遠門，一定要好好努力。」

　　「哎，我該怎麼說你才好……」

　　黑髮男剛苦惱地撓撓頭，不知道該拿他如何是好，門鈴就響了。

　　門一打開，黑髮男高興地側身讓出路，讓門外的人走進來，「新熙，你哥哥來了！」

　　他睜開眼，來人戴著眼鏡，長相與他有些相似，心裡有一個聲音告訴他，那是他的哥哥。

　　「爸媽都跟我說了。」他哥哥居臨高下地看著他。

　　「說了什麼？」

　　「說了你沒休息，也不好好吃飯。」

　　「沒那麼誇張，飯還是有好好吃。」

　　黑髮男無奈道：「一天只吃一餐，這叫有好好吃飯？」

　　他從沙發坐起來，讓腳趾頭彼此相對，蜷縮身軀抱住雙臂，故意不去注視哥哥。

　　「你要是再這樣下去，爸媽會把你抓回去。」他哥哥說道。

　　又是來勸說他的。他撇撇嘴，抬眼看著哥哥。「就算我不這麼做，他們還是會把我抓回去。」

　　「你又知道了？」他哥哥扶正眼鏡，皺著眉頭半蹲下來，與他視線齊平。

　　他們相互對視幾秒，誰也沒先避開目光。

　　隨後一隻手輕輕撫上他的頭頂，他哥哥溫聲說道：「爸媽也是為了你好，你的身體雖然比以前還要強壯，還是不能長時間做這些事情。」

　　「我知道啊。」他下意識蹭蹭那隻手。

　　楊新熙就這樣看著他和那個人撒嬌，久久不能回神。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雖然他對那些人很陌生，但有股強烈的熟悉感湧來。

　　「哥哥，你就不能通融一下，讓爸媽別對我管太嚴嗎？」他抱住哥哥的手臂，親暱地湊近對方。

　　「這我可沒辦法，上次偷偷帶你出去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要是爸媽再知道那次出門是我策畫的話，他們一定會把我揍得很慘。」

　　黑髮男附和道：「是啊，新熙，你哥哥已經很好了，還能讓你出來工作。」

　　起初楊新熙很茫然，這些畫面究竟代表了什麼？

　　或許這是他尋找已久，卻沒能找到的過去。

　　還沒理清思緒，很快的，眼前突然有許多畫面竄出，將他整個人淹沒在記憶海中。

　　－

　　楊新熙見到一對夫婦和男孩，其中妻子懷有身孕，不久將臨盆。

　　一家人期待地迎接新生命。

　　備受希冀和期許下，一個小男孩就這樣誕生了。

　　褐髪男孩剛出生就是個虛弱的孩子，從小就被配送一隻保母型AI梅森，長大後和同齡孩子對比就更加明顯，沒有它攙扶就不能出房門。

　　他的爸爸媽媽時常因為工作不在家，唯一能照顧他的就只有梅森和他哥哥。

　　即使不能出門，褐髮男孩日子依舊過得愉快。

　　褐髮男孩一鬧騰，梅森就會替他打開投影機，大螢幕上不同的電視劇輪流播放。

　　只要一這樣，褐髮男孩就會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電視劇。

　　「新熙，在看電視劇嗎？」哥哥走進客廳，就看到褐髮男孩趴在搖椅上。

　　褐髮男孩看到他，興奮地吐著泡泡：「葛、各！」

　　「是哥哥。」他糾正褐髮男孩，放下書包摸摸那亂糟糟，看起來蓬鬆的頭頂。

　　「葛、葛！」

　　「來，再來一次，哥哥……」

　　「格、葛！」

　　「……是哥哥。」

　　褐髮男孩還沒能掌握住訣竅，歪頭笑看著哥哥，兩眼彎彎，「哥哥！」

　　哥哥心花怒放，忙著讓他再叫一次，但他轉過頭，專心看電視劇去了。

　　與褐髮男孩不同，哥哥身體健康，已經正式在學校就讀，被師生稱作是天才新星，是那一代被最看好的學生。

　　隨年紀增長，課業也隨之變重，工作也緊接而來。

　　即使這樣，哥哥也會迅速解決完那些事情，只為了回到家，看看那個褐髮男孩。

　　偌大房子裡，平常就只有褐髮男孩在家，還有從孩童時期就陪伴在身邊的保母AI。

　　褐髮男孩喜歡對著大螢幕，觀賞上頭播放的內容，也會學著上頭的人變換表情和動作。

　　空閒時候，哥哥會陪褐髮男孩一起演戲，那是他熱衷又沉迷的娛樂。

　　「梅森，這次你扮演搶匪！」褐髮男孩指著縮在角落，假裝不存在的保母AI，「我扮演男主角。」

　　「那我呢？」哥哥急忙問道。

　　「哥哥這次太晚回來啦，就扮演女主角，換我來拯救哥哥吧！」

　　「主人，這有點困難，我們身形相差過大，根本沒辦法扮演搶匪。」

　　「可以的，只要哥哥願意配合就行。」褐髮男孩沒有妥協。

　　結果最後，扮演過程太過艱難，換成梅森扮演女主角，哥哥扮演搶匪。

　　劇情有一段是男主角要過肩摔搶匪，褐髮男孩力氣沒有很大，哥哥故意啟動漂浮裝置，飄到半空中時關閉裝置，側身摔下去。

　　「哈哈哈，哥哥你太誇張啦。」褐髮男孩樂得也跌到地板上。

　　「沒有，是你力氣太大，我直接被你打倒了。」哥哥寵溺地看著他，讓梅森把他扶起來。

　　楊新熙出神地看著這景象，眼眶周圍變得炙熱，有什麼滾燙的東西順著他臉頰流下。

　　這些，他不該忘記的。

　　他怎麼能忘呢，如珍寶般的回憶。

　　－

　　偶爾爸爸媽媽也會回到家，每次回家都會帶著滿滿禮物，這些禮物都是帶給不能出門的褐髮男孩。

　　褐髮男孩打開那些禮物，玩得愛不釋手，一秒都不捨得放開。

　　爸爸鬼鬼祟祟地接近褐髮男孩，在他發覺時伸出手。

　　「呀！」褐髮男孩驚叫一聲，被爸爸扛起來。

　　「好久沒背，新熙重了好多啊！」

　　爸爸拖住他屁股往上抬，背著他在客廳裡走，沒能讓他去碰那些禮物。

　　「這樣不是很好嗎？代表他有好好吃飯啊。」媽媽無奈地搖搖頭，拿起旁邊另一袋禮物給哥哥。

　　哥哥收下禮物，對在客廳裡閒晃的兩人說道：「別看新熙這樣，他上次可是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布丁哦。」

　　「什麼，吃了幾個？」爸爸一臉不信。

　　「我吃了五個！」褐髮男孩抬起頭，得意洋洋地揮舞雙臂。

　　媽媽問道：「五個？」

　　哥哥回答她：「對，五個。」

　　後來褐髮男孩就被媽媽勒令不能吃太多甜點和零食，否則就要被梅森打屁股。

　　可是梅森怎麼敢呢，那可是他從小看到大的主人，雖然不會打屁股，給褐髮男孩吃的甜點還是少了一些。

　　家人一同聚在家裡的時間不多，褐髮男孩非常珍惜這段時光，纏著爸爸媽媽要他們一起出演戲劇。

　　爸爸疑惑地問：「什麼戲劇？」

　　哥哥不敢多說，「是電視上最近播出很紅那個。」

　　梅森調出那部戲劇投放到螢幕上，嚇得媽媽把手裡童話書給用掉了。

　　「他最近都在看這個？腹黑總裁的小嬌妻指南？」媽媽不敢置信。

　　「他很喜歡看這種戲劇。」哥哥默默補充。

　　自家兒子居然在看這種戲劇，爸爸媽媽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不能剝奪他喜好，只能任由他去。

　　順便陪褐髮男孩演出幾段劇情。

　　「總裁，這是您吩咐過我的資料。」梅森把一疊白紙放到褐髮男孩前。

　　褐髮男孩嚴肅地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謝謝妳，陳秘書。」

　　等梅森要打開門，褐髮男孩突然衝向前，握住它的手，「女人，妳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準走。」

　　「噗──」

　　褐髮男孩和梅森身高差幾顆頭，總裁氣勢沒出來，反而因為這段話增添不少可愛氣息。

　　其他人面面相覷，都看到彼此臉上帶著笑容。

　　楊新熙摀住嘴巴，淚水不斷滑落下來。

　　－

　　時間飛逝，男孩長大成少年，身體也好轉些，能不藉助梅森攙扶離開房間，再也不會走幾步路就喘得厲害。

　　不過爸爸媽媽還是沒能准許他出門。

　　少年整天待在家，能看的戲劇又都看過好幾遍，人都快憋壞了。

　　幸好還有哥哥在，運氣好可以偷偷帶他出去玩。

　　有天，他忍不住站在爸媽面前，認真地面對他們：「爸、媽，我已經長大了，我想要出門。」

　　爸爸和媽媽本想拒絕，看到他難得模樣正經，準備說出口的話語吞回去。

　　爸爸問他：「那你想要出門做什麼？」

　　「演戲。」少年仰起頭，揚起一抹微笑，瞳孔散發出熠熠光芒，「我想要嘗試和人同台演戲的感覺。」

　　於是，少年踏上旅程，帶著被他哥哥趕過來的前任秘書，現任經紀人闖蕩演藝圈。

　　現代演藝圈也不好生存，為了少年不受委屈，頂著其他人給的壓力，經紀人揪心到頭髮都禿了一塊。

　　夜過十二時，少年仍捧著劇本，睜著眼睛細讀每句台詞。

　　「趕快去休息吧，你讀了好久都沒停下來過。」經紀人苦口婆心勸道。

　　「不行，我這裡還沒讀得透徹。」少年頭也沒抬地說，「要是你累的話先去休息吧。」

　　經紀人看向梅森，梅森對他搖搖頭，對這種情況也沒有辦法。

　　他揉亂頭髮，一聲不吭滑開手機，打了通電話。

　　最後少年被他哥哥壓著頭，拿走手裡劇本，丟到床上蓋了件棉被，只好乖乖睡覺去了。

　　少年一直努力進入劇組，也沒忘記要學習，演技經過歷練不斷提升，其中有幾部出演過的電影和電視劇風靡全球。

　　這個星球只要是看過電視，單從新聞上都可以認識這個少年。

　　少年本該平平安安，享受這世界上粉絲的喜愛，連續出演好幾部電影或是電視劇，風風光光拿個獎，再慢慢步入幕後，轉當個導演或編劇。

　　「哥哥拜拜，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哦！」

　　「好，記得準時回家。」

　　然而那一天，風和日麗的那天，少年踏出家門搭上車，就再也沒回過家。

　　車內，經紀人喋喋不休，要少年多少也休息一下，別再讓他哥哥出馬，逼他放下手裡的劇本，多吸吸戶外空氣。

　　「你還年輕，不能就這樣把身體搞壞，還有很多年要努力……」

　　少年一動也不動，認真地看著劇本。

　　一路上，少年都沒回話，經紀人覺得奇怪，直到汽車抵達道目的地，他才知道怎麼回事。

　　少年拿下微型耳塞，轉頭問他：「怎麼了？」

　　「……」經紀人無言以對，讓梅森幫少年提行李去。

　　劇組氣氛非常融洽，導演先前就跟少年有幾次合作，這次開拍也沒耽誤到多少時間，一切都很順利。

　　這次戶外場景結束，天空忽然下起小雨，打溼少年身上衣裳。

　　「下雨了，趕緊回去躲雨吧！」

　　「收工收工，晚點再來這裡拍接下來的戲。」

　　少年沒有動，傻傻地站在原地。

　　經紀人打起傘，連忙衝向前幫少年擋雨，「這麼用功，都捨不得離開啊？」

　　沒有聽到回話，經紀人這才感覺到不對勁，轉過頭看向他。

　　少年眼睛緊閉，臉色異常蒼白，身軀歪斜一邊。

　　──他就這樣倒下，那天過完都沒有醒過來。

　　－

　　經紀人和梅森站在一起，等待醫生診斷完畢。

　　少年躺在病床上，這次有人靠近他，也沒有睜開他那靈活的雙眼。

　　醫生收回聽診機器，沉重地說：「他本來身體就虛，這幾天高度工作，疲勞一湧而上，讓之前本來就積壓過多的疾病一次回來，我想……」

　　話語就停到這，意思不言而喻。

　　門被推開，楊東寧焦急地走進來，看到病床上的人影，聲音放輕說道：「他怎麼樣了？」

　　「病人身體過於虛弱，舊疾一次性全部復發，恐怕沒辦法醒過來。」

　　楊東寧眼睛泛紅，路也走不好，本來是想走向病床，腳下踉蹌幾步，幸好還有梅森攙扶，不至於跌倒在地。

　　他捧起少年的手，低聲說：「我會讓你醒過來的，哪怕付出代價。」

　　於是許下諾言的他，一次偶然機會下，加入Virus投入研究。

　　在黑洞技術下，擁有劇本的人們將不會有生老病死，即使死亡也會回歸到最初毫無病痛的模樣。

　　他們稱之為劇情程序。

　　楊東寧將少年的腦波投入那個世界，想就此喚醒這個世界的他。

　　可沒想到，Virus背後居然隱藏這麼天大的秘密，被瞞在鼓裡的他到後面才知道真相，但那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少年也被納入程序裡，作為實驗體一環，將步入毀滅結局。

　　為了彌補錯誤，他加入Justice，想找到方法帶回少年的方法。

　　而這一找，卻找了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