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關心則亂

從陳家村追上晨運徑，再追過涼亭，夏爾被中途撲出來的半喪屍截住。

就一個月沒見，半喪屍已強大不少。現在它的身型有兩個夏爾那麼壯，手臂有他的大腿那麼粗。它望著他，哪怕沒有眼皮和表情，也散發出一股自豪的氣息。

沒料到夏爾盯著它的大腿，輕蔑地笑問：「你被狗咬了嗎？怎麼大腿少了一塊？」

跟還沒長完的左胸不同，它的右邊大腿是遭受女怨靈暗算才缺了一塊。它聽見這句話便暴怒了，本來就不夠用的智商更是運轉不來。

夏爾早知道它會撲來，俯身竄開繞到它身後，揮出紅刃。那一刀落在它的臀部才被它拍去，把它的褲子割了個口子，露出它有如爛肉的屁股。

他扭扭被怨力震痛的手，笑著跟它再打。

半喪屍感應到女怨靈的譏笑，怨力隨著怒氣蹭蹭地往上升，每下攻擊都用盡全力，但夏爾竄高竄低的，像猴子那樣邊笑邊走，彷彿一點也不怕它。每次它快碰到他了，他便會從詭異的角度跳開。

它大聲吼叫，雙拳朝他身體的兩邊合攏，見它跳起，也不把那招使老便把左右拳頭輪流往上揮。

夏爾避得開第一拳，踏在它的第二拳上借力再跳，暗地裡有點急躁。他不是來跟它打的，他是要找伏邪。

他踏著它的頭頂又再跳起，半空一翻，落在他身後。

幾招過去，月兒從雲層裡露出來讓它發現夏爾的嘴巴不住微動 — 原來他不是在耍它，而是低調地踏陣法。

想起那次它幾乎被他除去，它連忙躍去佔住靈力較弱的一角，卻終究慢了一步。

「縛！」他一臉猙獰，眼裡彷彿湧現紅光。

它的身體霎時似被繩索縛住，它每動一下，繩子便會縛得愈緊，『滋滋滋滋』的發出它軀體被滅的聲音。

這縛字陣是他新創的陣法，而他並不知道他喚陣的時候眼裡出現紅色的暗紋。那是陣法之力最強的時刻才會出現的暗紋，他已超越他父親當年的境界。

夏爾把手放在它的頭頂，從那兒輸入靈力摧毀它的軀體，靈力一寸一寸地靠近它的心臟。

「伏邪在哪裡？」他陰沉地問。

跟野獸相鬥，有時候勝負不在於武力值，而是氣勢。半喪屍張口說，「它，附近……」

夏爾放手往後躍，朝咒力襲來的方向扔出夏寧皓給他的小圓球。

然而那不是伏邪，而是替伏邪引開他的女怨靈。女怨靈為了躲避小圓球而無法持續為帶有伏邪氣息的符咒供給怨力。在符咒掉落地上的一瞬，夏爾終於醒覺伏邪的意圖。他的心涼了半截，奮力朝它一擊便拔足往回跑。



時間返回蘇靜詩追出夏爾家的一瞬。伏邪想抱住蘇靜詩，卻突然皺住眉頭退開。

「你有那個人的氣味。」

她抽出腰間的引靈器，把紫色的靈力鞭直刺過去。他側身避開，她往後翻身，像野貓那樣輕輕著地，警戒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問。

「想知道？跟我走，我告訴你。」他嫵媚一笑，「反正你躲不了我。」

對於他的回答，她不意外，她不過是想拖延一點時間來理清思緒。想明了這就是老套的聲東擊西，而偏偏自持聰明的夏爾中計。她無奈，隨即害怕山姐跑山回來會看見他們 — 她不夠打，加上山姐也不夠，何必拖山姐下水？

反正夏寧皓會知道她在哪兒，她不妨把他引開去。

「我沒想過要躲著你。」她說，往他揮出一鞭又突然轉身改往村尾的方向跑。

那個方向跟女怨靈引夏爾走的方向不一樣。伏邪樂得跟她跑，偶爾加快腳步又偶爾扔符咒，在靜夜中欣賞她竄來跳去的美態。

她現在連跑步也懂得運用靈力了，進步得真快。

可恨教她的不是他。

他憑那微弱的破空之聲聽出她朝他扔來一撮細針，連忙側頭避開。

只幾秒，她耳邊便傳來他的聲音和氣息。他問：「傷了我的臉你不心痛？」

他們之間的實力才沒有相差那麼遠，這肯定是符咒的力量。

她的心念運轉，身體卻不敢閒著。她把靈力運轉到腰間並閉上眼睛抽出鞭子，還沒揮出去便聽見伏邪痛苦的呻吟聲。

顧不得腰間火灼般痛，她借機拉開跟他的距離。直到離開他有三米，她方敢回頭，看見他抱著紅腫至起水泡的手。

「自燃符？怎麼還會電擊？」他說。

她沒有回答，繼續用盡全力逃跑。

她三歲便學畫符咒代替畫畫，學唸咒代替唱歌。縱然被親生父母拋棄的時候她只有八歲，這種損人損己的粗淺符咒她還是懂的，到寫論文的時候更是把這些她厭惡的知識記起來。

那次跟夏爾吃飯之後，她回家翻看大學時代筆記，畫出一道被咒力觸碰便會自燃的符咒貼在腰間，連同小貓匙扣一起隨身攜帶。伏邪對靈力敏感，對不會主動發動攻擊的咒力卻未必。這攻其不備的攻擊果然湊巧，成功為她爭取幾秒鐘。

「你以為這小把戲能做什麼？」他笑了，眼尾督見怒氣沖天的夏爾，目露凶光，迎上去鬥上夏爾。

蘇靜詩的心霎時安定下來，忍住腰間的痛楚跟夏爾夾擊他。

他們之間的默契不可日語。有她纏住伏邪，他好幾次都差點成功使出陣法。就是每次他快要完成時，伏邪也會退出陣法範圍。一如伏邪剛才突然出現在蘇靜詩身邊，他用了符咒術，是他來這兒之前畫好的。

夏爾無法用陣法，伏邪無暇召喚怨靈，他們就這樣僵持不下。然而預先準備的符咒總有用完的時候。伏邪那兩隻怨靈沒死，他知道，到現在也還沒有追來，那必定是受了重傷。

有夏爾的地方便有意外。彷彿有夏爾在，他便搶不回蘇靜詩。他不甘心。

伏邪把心一橫承受夏爾砍往他肩上一擊，繼續朝他的心窩使出虛影劍。蘇靜詩果斷地擋到夏爾身前，就賭夏爾比伏邪快，賭伏邪看見是她會收手，賭她的靈力加上小貓的電擊能擋得住他的幾分攻勢。

她擔心夏爾，也是心急了。她看出他們佔上風，不想錯過這次機會。她想快點了結伏邪過她想過的生活。

夏爾放棄那一刀，抱著她往後退。小貓成功發出電擊使伏邪的攻勢一窒。他看見她以身擋劍，手一軟，虛影劍消失。

是女怨靈趕來伸出長長的鬼手把伏邪捲起帶走。

夏爾看著蘇靜詩倒在他懷裡。血噴灑在她的胸前、他的臂上。他驚叫一聲，「阿詩！」

「沒、沒事……」她朝他淺笑，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