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委託人裴媛

休養了一天，冀熙便出院了，回到那個高壓又高強度的職場，也因此韓冬再去醫院時，已人去樓空，讓韓冬有些懊悔，應該想辦法留個聯絡方式的，這下子不知道要去哪找了！

冀熙其實是個律師，K市最大的律師事務所『訟霸』底下的常駐律師，有自己的辦公室；不過因為年資不夠，公司沒給她配助理，她也無所謂，凡事親力親為。


「冀律師，恭喜出院啊！妳好好的怎麼會落海呢？」

站在冀熙辦公室的，是一個討人厭的老女律師，戴著黑框眼鏡，梳著包頭，一臉勢利眼，用揶揄的語氣對她說著。

冀熙懶得廢話，冷冷的說，「太陽太大，曬得有些頭昏，就落海了。」

「唉唷！身體真不好呢！這麼虛弱就不該跟人家搶生意啦！」

「不曉得方大律師的生意有誰能搶？」

「就有些不自量力的女人，只仗著自己有外貌啊！好像混血兒就很稀有！」

冀熙聞言，終於將視線挪開桌上的文件，抬眸看著眼前很擊敗的老處女，實在是不想跟她繼續糾結了。

「有沒有誰仗著外貌搶案子我是不知道啦！但有些人，不只是老，還殘花敗柳了，就該認命。」

「妳！妳說誰殘花敗柳！」，方律師直接爆氣了。

「誰答腔我就罵誰啊。」，冀熙嘴角勾著諷刺的笑。

方律師被譏得講不出話，甩門出去了。

聽到那高跟鞋遠去的聲音，冀熙嘆了一口氣，明明不想跟誰爭，卻又總是有人要來爭。


鈴鈴！
工作用的手機響起，打斷了冀熙的思緒。

「喂！您好，我是冀律師。」

「您好，想請問您，家暴案件，該從何開始準備起？」

「是怎樣的家暴呢？妳是當事人嗎？」

「是我媽媽被我爸家暴。」

冀熙開始耐心的跟對方講，如何處理、如何蒐集證據，並且約時間見面詳談。


約好後，她在自己的Google行事曆上新增日程備註，忽然看見了長久以來的日程備註『程湘生日』。

「又一年了啊…親愛的，妳教會我愛，又帶走愛，獨留我完成妳的遺願，我已經完成了，舉辦個人畫展了，又為什麼不讓我去找妳呢？」

冀熙坐在椅子上，正對著辦公室的門，門旁邊，掛著的是她畫的一個女人的畫像，看得出來，就是她在海邊拿著的照片，和她合照的女孩－程湘。

但畫中的女孩，卻是比較成熟點，穿著OL制服，留著黑長髮，綁著馬尾，冀熙就是對著她說話。


叩叩！
「進來吧。」

冀熙收斂自己的情緒，看著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進來的是櫃台的小央，領著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那女人進來就趾高氣昂的看著冀熙，「聽說妳專打家庭案件訴訟的是嗎？」

看著眼前的女人一臉囂張，連墨鏡都不拿下來，也不自我介紹，脾氣也上來了。

「是，但我不一定要服務妳。」，冀熙站起身，雙手抱胸盯著她看。

「喲！冀律師脾氣這麼大啊？我喜歡！」，女人一邊走到辦公桌旁，拿下墨鏡，用鏡腿頂端颳了一下冀熙的左臉頰。

女人的行為，讓冀熙一陣惡寒，忍不住翻白眼，小央看見這客人竟然敢這樣調戲冀熙，為避免參與到暴風雨中，趕緊退出辦公室把門關上，跑回門口的櫃台了。


「妳是想告人，還是想來被告的？」，冀熙不悅的說著。

「呵呵，這麼容易炸毛啊？我喜歡。」，女人邊說邊靠近冀熙，輕聲的說，「妳是彎的吧？」

「妳到底想幹什麼？如果是要來調戲律師，慢走不送！」

「好啦！不鬧妳了！我想跟我老公離婚，我根本不愛他，當初是協議結婚的，他現在死都不放我離開，我該怎麼做？」

「協議結婚，協議什麼內容？有白紙黑字寫著嗎？」

女人從包包裡，拿出一疊裝訂在一起的A4紙張，「我叫裴媛，這疊是我們協議的內容。」

「妳知道現在的行為叫諮詢，是要收錢的吧？就算妳最後不選擇由我打官司。」

「錢不是問題好嗎？我只想離開那個噁心的髒東西，我是彎的。」，裴媛一邊說，一邊對冀熙拋媚眼。

冀熙收到她的眼神，只覺得一陣惡寒，實在受不了這麼表明性向的人。

「妳讓我看一下妳們協議的內容，我研究看看。」，冀熙馬上進入工作狀態，研讀那一疊東西。


裴媛看了看辦公室，看見那掛在門邊的女人畫像，右下角署名冀熙，挺好奇的，「冀律師，這妳畫的啊？」

冀熙沒抬頭，只冷淡的回應一聲，「嗯。」

「前女友嗎？」

裴媛不經意的聲音，傳進冀熙耳裡，『前女友』三個字，突然讓她覺得窒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忽然發現其實從未正視和程湘的關係，她從不敢光明正大說自己就是女同性戀。

耳邊似乎還迴盪著，當年程湘母親痛徹心扉的辱罵，『妳們是同性戀？真是變態！一定是妳帶壞程湘的！』『冀熙妳怎麼不去死？就是妳害死程湘的！』


「或許吧。」，冀熙沉默許久，久到裴媛都覺得她不在了，才終於回應。

「沒有追到手啊？」

「死了。」

冀熙雲淡風輕的回應，卻在裴媛心裡丟了一顆震撼彈，她聽出來冀熙聲音裡的恐懼、迷惘、遺憾。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探妳的隱私。」，裴媛轉過頭，看著冀熙，依然低著頭在看文件，彷彿一切都與她無關。


「什麼直的、彎的我不曉得，但我深愛她，她在最美的年華逝去，而我一直放不下她，僅此而已；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同性戀，或許只是在那個時刻，我愛上了她，僅僅如此。」

冀熙看著文件，一邊說著，就好像是在對自己呢喃。

她的頭一直低著，聲音卻明顯哽咽了，她有些不懂，自己怎麼變得這麼脆弱，竟然在陌生人面前情緒失控，而且這還是她的委託人。


裴媛看見她有些情緒失控，走到她的辦公桌前，遞了衛生紙到她面前，她愣了幾秒才伸手拿去。

「我喜歡妳這重情重義的個性，很合我的胃口，如果妳願意，除了當妳的委託人，我也很樂意交妳這個朋友。」，裴媛對她伸出手。

冀熙抬頭看看她，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握手，裴媛直接抓了她的手過去緊握。

「合作愉快！要幫我打贏喔！」，裴媛勾起一個性感的微笑。

冀熙無視她的微笑，「說點正事…那男的不放手，他有透露要採取什麼動作嗎？」

「他總說我不履行同居義務，但協議內容有寫，我沒辦法接受男人碰我啊！他最近越來越變本加厲，甚至想強暴我！所以我乾脆不回家！」

冀熙看著裴媛一臉厭惡的怒罵著那男人，忽然覺得這女人也沒那麼討厭，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很真實的人，挺有趣的。

「我會幫妳打贏官司，狠狠削他一筆的！」

冀熙開始認真的跟裴媛討論訴訟的注意事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