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條貼 Point 2 : 與青梅竹馬的回憶

【綠色便條貼】

待辦事項：

1）把衣物拿去洗衣店乾洗
2）繳交各項電費、水費等雜費
3）檢查原稿

By 梓洛


***


下班後。我一邊吃著從便利店買來的滷水雞翼便當，一邊拷打鍵盤並在筆電繼續寫著一篇小說。

這部現代愛情小說，主要講述原本兩情相悅的青梅竹馬，在錯過彼此後相隔多年重逢，並捲入三角戀之中的虐心故事。

雖然我稱這個東西為「小說」，但卻沒有什麼「要在寫好後拿給誰看」，又或者「要在網路上連載」的想法。這篇故事就只是打算寫好後儲存在電腦內，工餘的閑時拿出來看看已矣。

這般的作品，充其量也只是我的自我滿足吧？

說起來，我之所以會開始寫起小說的緣由，就得從我跟那個青梅竹馬的女生如何相遇說起⋯⋯

小時候，隔壁住了一個跟我同年歲，叫做何沅彤的女生。

她的父母極度喜歡看書，所以她家中的藏書多得彷如一個小型圖書館。因為喜歡看書，而且興趣相近，我總是經常到沅彤的家中看書。每次去她的家中，我都可以放任地成為一隻書蟲，跟她一起分享閱讀心得，以及幻想那些天馬行空的小說內容。

但每天的傍晚時分，沅彤的媽媽都會準時的把一個漂亮的瓶子拿到她的面前，並叫沅彤吃下。

有一次，我終於忍不住好奇去問沅彤，那個漂亮的瓶子裏裝著的都是什麼。

「你就當那些是糖果吧？」她笑說。

「原來是糖果嗎？那麼沅彤你連一次也分享給我吃，也太自私了吧？」

她歪歪頭，露出乳齒就苦笑了。一個年僅十歲的小女孩，臉上居然掛著跟這個年紀毫不相夾的表情。

年幼的我當然也不曉得她會這樣的理由。

「呃⋯⋯ 媽媽說，正常人吃了這些糖果不太好哦。」

但我只曉得沅彤的這句是謊話，因為這個青梅竹馬實在不擅長撒謊。

因為過於年少，自然也不懂得何謂「溫柔」的去對待這些謊言⋯⋯ 就那顆因為好感而悸動的小小心靈也是。


***

「梓洛⋯⋯」

在曚朧之中，耳邊傳來了一把如風鈴般，富有透明感的女生聲音。

「梓洛⋯⋯！」

「⋯⋯嗯？」

我睜開雙眼環望四周，原來自己正身處一個房間之中。

這個大約十歲左右的女生，烏黑順滑的長髪上戴上一個可愛的髮夾，身穿一件洋裝連衣裙的她，正端莊地坐在睡房的地氈上。女生手執著一支有卡通圖案的鉛筆，在工整的原稿紙上書寫著。

「沅彤？」我很自然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馬上就曉得這裡就是沅彤的房間。

坐在我面前，這個叫做何沅彤的女生，是我自懂事開始就認識的青梅竹馬，同時也是我的鄰居兼同班同學。她的臉蛋像包子一樣圓圓，笑起來是很討人歡心的那種，加上性格隨和，從小就深得師生大眾的喜愛。

— 也是我的初戀對象。

「梓洛你剛才又在發呆了嗎？」沅彤問道。

這把聲音並非特別動聽⋯⋯

但卻是我朝思暮想也想要聽見的聲音。

「梓洛？」

沅彤張大了嘴，木瞪口呆的看向我，「怎麼了⋯⋯？怎麼你突然就哭了⋯⋯？」

是因為覺得這個場景實在過於熟悉嗎？

臉頰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開始，就滑下兩行的淚水。

「⋯⋯ 不、不要哭吧？」沅彤慌忙的從枱面取來衛生紙，並替我抹走眼淚。

「嗯⋯⋯ 謝謝你，沅彤。」

她搖搖頭，然後似是安慰摸起我的頭頂，「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也不算是不好的事情了，只是感到生活有點⋯⋯ 乏力？之類的？」

沅彤茫然的回望著我，又問：「『乏力』嗎？怎麼聽來就像是爸爸整天掛在嘴邊的口頭禪呢？」

我露出一個苦笑。

「那麼⋯⋯ 梓洛你現在還有寫便利貼的習慣嗎？」

「⋯⋯有啊。」

「便利貼除了可以記下每天發生的事情外，梓洛你還知道有什麼其他的功用嗎？」

「我不知道欸。」

她滾動著又圓又大的眼睛，豎起食指回答道：「就是⋯⋯ 可以用來記錄心情了！」

想起來⋯⋯

我記得我們家當初之所以會形成把便利貼貼在冰箱上的習慣，也是我去過沅彤的家玩，然後從他們學習過來的。

「無論是每日的重要事項，或是心情，也可以透過家人都會共用的冰箱來分享彼此的想法。」

當時沅彤是這樣吿訴我的。

所以直到現在，即使我基本上只有一個人生活，但寫下便利貼的這個習慣已經成為了我生活中的一個部分。

「是這樣嗎？」

對吧，眼前的這個沅彤不過就是個年幼的女生，有關大人和現實的種種苦惱和辛酸，還未體會過的她也只能從父母那邊聽說吧？

沅彤高舉起填得滿滿的原稿紙，把一張代表著「快樂」的黃色便條紙貼在那曡綠色的的原稿紙上，然後遞到我的胸前，「即使梓洛你的生活過得有點乏力，但那一定就是你努力過的證明。」

「別在裝大人吧⋯⋯這是誰告訴你的哦？」我作了個惡作劇，亂揉起她的頭髪。

「⋯⋯」沅彤也反抗般按住我的手，嘟起嘴說：「是、是從媽媽學來的。」

我笑了笑，望向沅彤遞給自己的原稿紙，「你剛才就是在寫這個⋯⋯？」

「嗯⋯⋯」她垂著頭，神情恍惚的回答：「對啊⋯⋯ 我們在一年前就一起構思的小說。」

「那麼就得趕快把這個故事寫完呢。」

沅彤的臉蛋馬上漲紅，嗚咽道：「欸⋯⋯？那、那個不行啊⋯⋯！」

「為什麼不行？」

「因、因為⋯⋯我們還未成年呀？」

「這跟寫小說又有什麼關係？」

她捂著嘴，用幾乎只卡在喉嚨的細小聲音說：「那個⋯⋯ 梓洛你不是跟我約定過⋯⋯ 當我們一起寫完了一本小說後⋯⋯ 我、我們⋯⋯」

她的臉紅越發漲紅得跟一個桃子沒有分別，「⋯⋯ 我、我們就一起結婚的吧？」

原來⋯⋯ 我在那個時候⋯⋯居然跟沅彤定下了這種如小說情節般夢幻的約定嗎？

— 純粹真好，年少真好，那段時光真好。

— 唯一的不好，就尚幼的我倆並沒有選擇和拒絕的權利。

— 現在，我長大了。也擁有了成年人選擇的權利。

— 但唯一的不好⋯⋯

— 就是你已經不在我的身邊。


***

砰嘭的一聲，並且在感受到頭部受到硬物撞擊的一刻，我緩緩地掙開乾澀的雙眼。我望了望現在身處這個空間的四周，在看見上下倒轉了的地板和熟悉的天花板，以在眼前反轉了的書桌後，馬上就知道我昨晚又在寫小說的途中睡著了。

我抓抓仍帶點疼痛的頭皮，從地板上站立起來，走向書桌。那部筆電上顯示的，正正就是作為業餘寫手的我，所寫的小說 — 不過嚴格來說並不稱得上是「小說」吧？就只是因為單純地喜歡寫作，而使用「文字」這個載體把內心的感受抒發出來的自我滿足已矣。

在按下檔案「儲存」鍵後，我把床邊的窗簾拉開，午後的太陽高高地曬落在這個城鎮上。

珍貴的休假日已經過了一大半，是要繼續寫昨晚（追夢）的稿子嗎？還是要充當一個廢宅好好在餘下的半天休息呢⋯⋯？

對於這些毫無對錯的答案，只有那高掛天上的太陽在恥笑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