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貴族千金們的茶會

茶會曾是我最想要參加的活動，上一世只能看著母后和皇妹享用下午茶，讓我對下午長這個活動有憧憬。實際上我只是想和母后還有皇妹享用下午茶……我並不想和這些貴族的千金交流。
在我的生日之前母后和皇妹邀請貴族千金們，來皇宮參加茶會。皇妹想介紹我給她們認識，但是她們根本不敢注視我的雙眼，每個人都很努力的剋制身體的顫抖。
「卡蜜拉皇女，您今天也非常的美麗。」
「是啊！我很喜歡皇女今天的禮服！」
這些貴族千金們從茶會一開始，就不斷地拍皇妹的馬屁。當然我也認為皇妹今天的裝扮很適合她，她身上的黃色禮服經過精心的設計，禮服上雖然沒有華麗的裝飾，但是別具一格的剪裁方式，還是能凸顯皇妹的美，讓她在千金之中顯得格外耀眼。
「謝謝。」皇妹面帶微笑回應他們的稱讚，然後將他們的視線帶到我身上：「姊姊今天也是非常美麗呢！」
「謝謝妳。」在我用微笑回應皇妹的同時，我也感受到貴族千金們的視線。顯然她們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人認同皇妹的評語。
「妳們看！姊姊身上的禮服是我特別請最好的設計師設計的喔！很是和姊姊吧？」皇妹指著我身上的禮服，對它感到自豪。
我的禮服是皇妹特別為我定做的，不僅用上最好的布料，還請了最好的設計師。淡藍色的絲綢彷彿冰霜般纏繞在我身上，禮服上的紋路彷彿雪花一般，這確實是一件好看的禮服。
只是……這件禮服的布料是不是有點少啊？我的肩膀和後背甚至胸前都露出大量的肌膚……這到底是設計師的本意，還是皇妹下的指示啊！
「確……確實是很適合艾索蕾特皇女……」就算對我感到厭惡，在皇妹面前她們也不敢說些什麼。
「對吧！對吧！姐姐真的是最漂亮的人！」
千金們尷尬的陪著興奮的皇妹一起笑，或許是不想冒犯皇妹，或許是出於對我的恐懼，她們很努力的掩蓋自己真實的情感。
為了避免尷尬的對話繼續，我湊到皇妹耳邊，輕聲提醒她：「或許我們該請客人們入座了。」
「啊！對對對！」皇妹拍拍手：「歡迎各位來到這裡，請各位入座！」
「謝謝皇女殿下。」
當然尷尬的氣氛並沒有因為茶會開始而結束……
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皇妹一個人瘋狂的稱讚我，其他人只能尷尬地用假笑附和，皇妹本人完全沒有察覺尷尬的氣氛，始終抱持著興奮的情緒。
最後……在皇妹的期待的壓力下，有個千金鼓起勇氣向我搭話：「請……請問艾索蕾特……皇女殿下喜歡吃什麼呢？」
「巧克力。」會喜歡上巧克力，是因為那是西莉雅第一個買給我吃的點心。
「啊！和卡蜜拉皇女一樣呢！」
其他的千金小姐們露出驚訝的神情，開始竊竊私語。
怎麼？惡魔喜歡吃巧克力對你們來說很不可思議嗎？
有個女孩小心翼翼地舉起手：「那……那個……我家有經營糕點店，如果……如果不嫌棄的話……艾索蕾特殿下可以來嘗嘗……」
她們的父母大概要她們和皇妹打好關係吧？因為我和皇妹的關係很好，所以即使很害怕我，還是努力的向我搭話。畢竟皇妹可是神殿支持的帝位繼承人。
「妳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習慣自己做點心。」
「沒錯！姊姊做的點心最好吃了！」
「是……是嗎？不……不知道……我有沒有榮幸嘗嘗看呢？」
別勉強了吧！我知道妳們根本不敢碰惡魔做的點心。好笑的是，在座的千金小們，很有可能都已經吃過我做的點心。畢竟在我去北境之前，我做的點心可是有在王城中販賣的。
「說到好吃的點心……我記得我小時候吃過一個超好吃的點心。」
「沒錯！沒錯！我記得那個點心真的很好吃，可惜七年突然就買不到了。」
「我求了母親大人好幾次，可是她每次都跟我說王城已經買不到了……」
「真不知道那個點心師傅出了什麼事……為什麼突然就吃不到了呢？」
果然她們每個人都吃過我做的點心……
「妳們當然吃不到啦！因為那些點心都是姐姐做的！」
「卡……卡蜜拉皇女……妳剛才說什麼？」
「那些點心都是姊姊做的喔！」
我知道皇妹很想要炫耀，可是……這麼輕易的就把我的秘密講出來……
「都是……艾索蕾特皇女做的？」所有人的目光一齊轉向我，臉上充滿著訝異。
眾人的目光總是讓我感到不適，雖然我希望得到他人的關愛，可是我討厭被人注視，因為他們的眼神中總是帶著厭惡。
我勉強的擠出笑容：「那只是我打發時間做的點心，如果各位想吃……我下次可以多做一點。」
「真……真的嗎？那……那真是謝謝皇女殿下的好意……」
「沒……沒想到娜些都是皇女殿下親手做的……」
我不確定是出於恐懼還是驚訝，她們的聲音中都帶著顫抖，唯獨一個女孩的語調沒有任何改變。
「艾索蕾特皇女殿下真是厲害，就算是打發時間做出的點心，還是遠遠比那些師傅厲害。」
我不確定她是不是真心稱讚我，可是只有她的反應和其他的女孩不一樣。
她向我行屈膝禮，自我介紹：「見過皇女殿下，我叫阿伊娜‧薩卡瑞。是貝琳達‧薩卡瑞伯爵的女兒。」
薩卡瑞伯爵？即使搜尋前世的記憶，我想不起和薩卡瑞伯爵的事。當然我一直都很少參加社交活動，和大部分的貴族幾乎都沒有接觸，通常有我不認識的貴族，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貝琳達聽起來像是女性的名字……一個女性的伯爵……照理來說我應該會有一點印象才對。
或許是看見我的疑惑，阿依娜向我解釋：「皇女殿下會不認識我是很正常的。母親大人她原本是平民，是在兩年皇女殿下不在時才被皇帝陛下封為伯爵的。」
兩年前由父皇封的伯爵嗎？兩年前正好是帕諾瓦公爵被王國處死的時候。如果是這樣……她的母親可能是因為公爵死去，靠著權力的真空攀上這個位置的。簡而言之，就是父皇新的左右手。
「原來如此。」
阿伊娜的行為舉止不像是只當了兩年貴族的平民女孩，她彬彬有禮的舉動顯然是經過嚴格的禮儀訓練。她能馬上看出我的困惑，證明她也很擅長察言觀色。
她穿在身上的淡黃色禮服也是用高級絲綢製成的，從精緻的作工和華麗的裝飾看來，肯定要價不斐。水藍色的髮絲在腦後打從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她和蘿絲琳娜一樣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但蘿絲琳娜是過於認真，才總是板著一張臉。阿伊娜她……更像是一個人偶，她棕色的雙眼中幾乎沒有生機。
此時女僕們端上今天點心和茶品，皇妹為我們準備的茶是加入檸檬片的冰紅茶。
「卡蜜拉殿下是考慮到今天的天氣，所以才為大家準備冰紅茶嗎？皇女殿下真是細心！」千金小姐們馬上拍起皇妹的馬屁。
「不……」皇妹搖搖頭：「是因為姊姊她喜歡喝冰的紅茶啦！」
我該稱讚皇妹嗎？至少她沒有說，是因為我怕熱才特別準備冰的紅茶。至少……她沒有不小心說出我的弱點。
「對……我喜歡冰的飲品。」我輕聲附和皇妹。
「姊姊能喜歡真是太好了！」皇妹回以我大大的笑容：「果然就和媽媽說的一樣，這樣姊姊就能開心！」
母后？
六年前我曾對她說過我偏好冷的紅茶……沒想到她還記得……
「我……我有一個問題……想請問……艾索蕾特皇女殿下……」突然有個嬌小的女孩小心翼翼地舉起手發問：「請問……有自己的領地是怎麼樣的感覺？」
參加茶會的人都是貴族千金，除非她們沒有兄弟，不然正常情況下都是由男孩繼承家業。所以才會對這件事感到好奇嗎？
「我的領地沒有很多領民，所以和其他人不一樣。」
「可是……殿下十二歲的時候就得到領地……而且北境的領土非常的廣大……」
「是啊！」另一位千金搭腔：「聽說因為艾索蕾特殿下救了卡蜜拉殿下，所以才被皇帝陛下賞賜領地。」
奇怪？
「對！我也聽說皇帝陛下本來想多蒙納特賜給艾索蕾特殿下，但是艾索蕾特殿下卻拒絕了！艾索蕾特殿下真是謙遜。」
她們在……稱讚我？而且……她們怎麼會知道那件事的細節呢？怎麼會知道我拒絕父皇賞賜的領地多蒙納特呢？父皇應該不會讓是見的細節洩漏出去的……那……是皇妹告訴她們的嗎？
「我聽說，當時卡蜜拉殿下是被邪惡的魔法師還有被判的騎士綁架的。艾索蕾特殿下是怎麼救出卡蜜拉殿下的呢？」
這是……
她們的好奇心漸漸的取代對我的恐懼……
皇妹搶在我之前回答千金們的問題：「姊姊她是用魔法把我救出來的喔！」
「魔法！艾索蕾特殿下能使用魔法嗎？」幾個女孩對我投來崇拜的眼神，雖然她們眼中還是帶有恐懼，可是那些恐懼正一點一點的淡去。
前面明明還對我的外貌感到畏懼，可是……現在……她們心中的恐懼已經煙消雲散。
「我聽說艾索蕾特殿下，曾經在一歲時用治癒魔法治好一位得絕症的女僕。」
「治癒魔法！那不是只有神殿的人才會使用的魔法嗎？」
「沒想到艾索蕾特殿下這麼厲害！」
這……怎麼可能？我治好西莉雅的事，應該只是流傳於宮殿之中的傳聞才對，而且相信這個傳聞的人屈指可數。這些傳聞……是怎麼傳到她們耳中的？
阿依娜恭敬的向我行禮後，開口問道：「實際上母親大人也是名魔法師，在來這個茶會之前，就不斷的提醒我。如果有那個榮幸，希望能邀請艾索蕾特殿下和她一同討論魔法。」
薩卡瑞伯爵也能使用魔法？這會是父皇封她伯爵的原因嗎？
「如果伯爵大人願意的話……」
「母親大人當然願意。請問殿下何時有空呢？」
「我……我不確定……」
「待殿下確定以後，可以派人通知母親大人嗎？」
「我會的……」
一旁的千金們也開始討論起魔法：「說實話我也好想學習魔法喔！但是母親總是說女孩不需要學習魔法。」
「聽說卡蜜拉皇女殿下也會魔法。果然身為帝位可能的繼承人，就能學習魔法。」
「我的魔法都是姊姊教的喔！」
「真的嗎？」女孩們摀住嘴，注視著我的眼神之中帶著崇拜。
「我也能請殿下教我魔法嗎？」
「我也要！」
「我也想學習魔法！」
「如果……各位的父母允許的話……」不被她們討厭……真是一個奇怪的感覺……
「艾索蕾特皇女殿下，這麼聰明又這麼美麗。肯定有追求者吧？」一名女孩突然轉移話題。
美……美麗……那真的是她剛剛從嘴中吐出的形容詞嗎？
「我……沒有追求者……」嚴格說起來，普雷西迪奧是有向我求婚過。但是那隻能算是對阿梅兒的求婚，不是對艾索蕾特的求婚。
聽到我沒有追求者，不少千金發出驚呼聲。這……有甚麼好驚訝的？我的外貌可是惡魔的樣貌，怎麼會有男人想要追求我。
「那我可以介紹我的哥哥給艾索蕾特殿下認識嗎？」
「家中還有一位弟弟，雖然可能配不上殿下，但是他也是帝國的騎士。」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她們為什麼會對我這麼友善？不可能……人的想法不可能在一夕間改變，她們肯定是想和我攀上關係，並不是真心的對我友善。
一定是這樣……
「不好意思……我想我還不打算結婚。」那種和我徹底無緣的事，我從來沒有想過。
「是嗎？真是可惜……」
「說到結婚……我們之中最了解這件事的，應該是阿伊娜小姐吧？」
「對啊！阿伊娜小姐不久前不是才和皇太子殿下訂婚嗎？」
「沒錯。能和皇太子殿下結為連理，是我的榮幸。」
「阿伊娜小姐可以告訴我們，妳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阿伊娜是皇兄的未婚妻？印象中上一世的皇兄直到我被殺之前，他都還沒有訂婚。
皇兄和皇妹的婚姻一直以來都是父皇的政治工具。父親曾經想把皇妹嫁給普雷西迪奧，後來更是把皇妹嫁給圖菲克王子。
他想利用皇妹確保普雷西迪奧對自己的忠誠。皇妹嫁給王子的原因，應該是為了確保被我摧毀的王國父國以後，能臣服於他的腳下。
所以皇兄和阿伊娜定下婚約，只有一個可能性……
現在的父皇非常需要薩卡瑞伯爵的力量。
只是……他究竟是需要伯爵的什麼力量呢？
「不好意思艾索蕾特皇女殿下，請問妳身旁的空位是留給誰的呢？」直到一名千金指著我的左手邊，我才意識到我的左邊沒有坐任何人。
皇妹坐在我的右手邊，那我左手邊的位置究竟是留給誰的？
「啊！那個是留給姊姊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艾索蕾特殿下的朋友是誰呢？」
我也和其他人一樣困惑。最好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到底是誰啊？
「抱歉。我遲到了。」熟悉的聲音傳來，身穿繡著金色蒲公英白袍的聖女，慢慢的走入大家的視野中。
「聖……聖女大人！」見到聖女現身，女孩們馬上起身向聖女行禮。
「大家不用這麼拘謹，我只是作為艾索蕾特皇女的朋友來到這裡的。」聖女微微一笑，輕輕擺動右手示意眾人坐下。
聖女剛才……在所有人面前說她是我的朋友？
這是怎麼回事？
雖然這些年來她總是擅自跑來找我，也曾幫過我幾次，但是她一直避免在大庭廣眾之下透漏我們的關係。可是她現在竟然大方的承認，我們是朋友……
當聖女在我身邊坐下，我立刻湊到她的耳邊：「妳在做什麼？讓神殿知道妳和我有關係，對妳不是不好嗎？」
「但我和妳確實是朋友。」
「妳兩年前不是這麼說的。」兩年前在帕諾瓦公爵面前，聖女只說我們是合作夥伴，現在怎麼突然變成朋友了？
「嘴上是這麼說，但是我一直把艾索蕾特當成朋友。」
一直把我……當成朋友？
「妳……妳在胡說什麼？不會是有事要請我幫忙吧？」
「沒有。」聖女笑著搖搖頭：「我是來幫朋友慶生的。」
所以說……我們什麼時候成了朋友了？我們一直以來只是目的相同的夥伴，不是嗎？
「妳幫我慶生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不會的，大主教大人就算不喜歡妳，也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真的嗎？」確實隨意對聖女動手的話，可能會引起信徒的反抗。可是……大主教能忍受聖女隨心所欲到什麼時候呢？
「妳看起來不大開心，是千金小姐們對妳不友善嗎？」
「不……不如說她們友善過頭了。」
「這不是很好嗎？」
「可能是和我預期中不一樣的關係……」
「皇女見到圖菲克王子了嗎？」聖女突然轉移話題。
「還沒。」我記得皇妹說過圖菲克也受邀參加這次的宴會……可是聖女怎麼會突然提起圖菲克呢？
「圖菲克應該先去面見皇帝了。也許他等等就會來找妳。」
圖菲克王子，上一世殺死我的男人。上一世我摧毀他的家園，所以他帶著憤怒向我復仇。這一世我以為只要我不毀滅王國，我就不會和他扯上關係。
不幸的因為王國內的政治鬥爭，他來到北境，我們最後還是見面了。至少這一世，他對我並沒有敵意。
「那普雷西迪奧將軍呢？他有來向皇女殿下請安嗎？」聖女又問。
「還沒。」
「我以為他會急急忙忙地來見妳呢！」
為什麼普雷西迪奧要趕著來見我呢？十七年前我和聖女還有普雷西迪奧，一起合作揭開瘟疫背後的陰謀。在過程中普雷西迪奧愛上了我，但他愛上的是使用喬裝魔法的我，一位名為阿梅兒‧德烏絲的女孩。
他會急著想見的人，只有可能是阿梅兒，絕不是我艾索蕾特。而且已經過了十七年了，他總該忘記阿梅兒了。
雖然五年前的他還是愛著阿梅兒，但是持續著一個不存在的人十七年，應該是不可能的事……
「好了……不談這些事了。」聖女輕輕地端起眼前的茶杯，對我露出她一貫的溫柔微笑：「讓我們享用茶會吧。上一次……是十七年前吧？」
十七年前我和聖女還有母后，曾在母后的寢宮享用下午茶。只不過……當時的我們不能說是在享受，畢竟那時有人在餅乾裡下毒，想殺我們滅口。
現在我們身處同樣的，卻少了當時的緊張感。這也許是我和聖女參加的宴會中，我們第一次沒有陷入危機吧？
我也端起茶杯，回以聖女笑容：「確實已經過了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