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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7434 字
更新於: 2021-09-13
亞維斯身上發生的事，可以說是偶然，也可以說是必然。
守護者跟我說的是，他種下了種子，在合適的時間點，就會以自己的方式發生作用。他所說的命運的運作方式，在我看來沒什麼道理。
我只知道，亞維斯背負著世界的命運。
————————————————————
記者會結束後，母親陪著我離開了行政大樓。文森特他們還要跟記者打招呼，挺辛苦的。
時間正接近中午，太陽毫不留情灑下了大量的熱氣，讓地表附近的空間看起來有點扭曲。幸好中庭這邊還有幾棵樹，不是全程都會曬到陽光。
母親簡短的稱讚了我剛才的表現，我也簡短的道了謝。她說午餐可以跟我一起吃。
倒是好久沒去瑞吉亞的店了。上次跟歐文他們去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正當我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時，母親突然轉頭看向後方。
我跟著轉身，看到一名有些笨重的中年男性，帶領著剛才那兩名女記者跑了過來。
「哈洛德爾先生。」母親站到我身前。「有什麼事嗎？」
「噢，這兩位說還有些問題想問。」那名男性臉上的笑容是我不喜歡的那種。「我剛好知道你們要走這邊，就帶她們來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接受記者會以外的採訪。」母親不給面子的說道。「先走一步了。」
此時，酒紅色頭髮的女記者突然竄出來，讓母親瞬間退了一步。
「別這麼說嘛，我們只是想聊聊。我的名字是克萊兒，我的搭檔是諾瓦。」她的笑容則是帶著魅惑的感覺，讓我有點退縮。「我也有個兒子，自己的孩子碰到這種事肯定不好受吧。」
「我沒什麼好聊的。」母親嚴厲的說道：「請你們離開。」
她轉身拉著我就要踏步，又被克萊兒繞到面前。「不過你們是收養關係對吧？妳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成為神子嗎？或許更能互相理解？」
聽她說完那一串問題，母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跟妳——」
母親的聲音突然中斷。她踉蹌了一下，扶住自己的額頭。與此同時，我的手環發出噪音，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
「媽？」
她看向身後。暗綠色頭髮的女記者……不，諾瓦就站在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的。而再後面似乎叫哈洛德爾的胖子正一臉的不可置信。
「妳……」母親搖搖晃晃的開口。「妳做了……」
母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我連忙扶住她。
「媽，妳怎麼了！？」
「去……」她氣若游絲的說道。「找，人……」
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妳做了什麼！？」我抱著母親，質問名為諾瓦的女記者。
「讓她別來礙事。」諾瓦用嘶啞的低音開口。「居然收養普通人當兒子，無法理解。」
「諾，諾瓦……？」另一名女記者克萊兒膽怯的出聲。
諾瓦猛然抬頭，伸手一揮。
一大團暗橙色的能量就這樣轟飛了克萊兒。
她……她是神子。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些人被找上？
「站起來。」諾瓦手中聚集著魔力。
在短暫的考慮後，我輕輕的讓母親側臥在地，擋在她前方。
「區區的普通人，妄想當神子？」在近距離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諾瓦那瘋狂的眼神。「我絕不允許。」
我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流動的力量。
「想保護你媽？」諾瓦揚起下巴，鄙視著我。「就憑你？」
「……妳想幹什麼？」我瞪著她說道。
她停頓了一下，輕聲開口。
「我會抓住我想要的一切。」
一條暗橙色的觸手從她肩膀衝出。我放出魔力想抵抗，卻只是讓攻擊緩了一瞬間。那觸手直擊我的腹部，讓我退了好幾步。
「呃啊……！」我吃力的穩住腳步。可惡，擋不下來……
「果然是黑色的。」嘶啞的聲音傳來。「你是惡魔嗎？」
這人怎麼回事？某種……瘋狂的流亡神子？
警衛都去哪了，沒注意到嗎？我環顧周遭，卻只看到坐倒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哈洛德爾。
「你敢呼救，我就會殺了你媽。」注意到我的視線，諾瓦站到母親旁邊，淡淡的開口。
「妳到底想要什麼？」我咬牙切齒的說道。「這裡可是心衛組織總部。」
「我來看看人造神子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她臉上流露出扭曲的笑容。「我可不容許這種東西存在。」
真的是個瘋子。可惡，真的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嗎？這中庭也太大……
諾瓦突然踢了母親一腳。
「住手！！」我大吼道，在右手凝聚魔力。
「你想怎麼樣？」諾瓦踩在母親頭上。「你能怎麼樣？」
混帳……這些該死的傢伙到底有完沒完？
「妳不是針對我來的嗎！？」我憤怒的喊道。「那就來對付我，不要碰她！！」
「那好。」她話音未落，暗橙色的觸手朝我襲來。
這次我試圖用魔力推動自己閃避，但沒控制好力道，失去了重心。那條觸手扭動著追了上來，擊中了我的側腹。
嘶——好痛。痛死了，可惡……
「就這點程度，還想救你媽？」諾瓦朝我走來。「你是瞧不起神子嗎？」
她到底想怎樣？只是想羞辱我而已嗎？
我喘著氣，覺到怒火在心中累積。這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情緒，已經分不出來了。
「你媽也真可憐，養了一個廢物普通人。」
「妳懂個屁啊！！」我破口大罵。「妳覺得我有選擇嗎！？」
「幸運的獲得魔力，卻不好好利用。」諾瓦說著哼了一聲。「你沒資格擁有魔力。」
幸運……她說這是幸運？
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混帳啊啊啊啊啊！！！」我雙手齊伸。黑色的魔力呼應著我的憤怒，咆哮著朝諾瓦衝去。
過了好幾秒，我終於喘著氣停下了奔流，看著諾瓦解開暗橙色的護罩。
「妳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我！？」我沉浸在憤怒中吼道。「神子就了不起嗎！？我瞧不起的是妳這種人！！」
在突然響徹整個總部的刺耳警鈴聲中，諾瓦無言的往旁挪了一步。
在她身後，是倒在地上的母親。她的衣著變得破破爛爛，可以從破口中看到大小不一的傷口。
那是……我做的？
「挑釁幾句就失控，沒救了。」她嘲弄的說道。
不，不，不……
兩名警衛舉著氣槍跑了過來，立刻被暗橙色的能量打飛。
「讓你這種人獲得魔力，真是天大的錯誤。」諾瓦頭也不回的說著。
在那瞬間，憤怒吞噬了一切，將視野染成紅色。
「啊啊啊啊啊啊！！！！」我發出怒吼和魔力，朝諾瓦撲了過去。
那暗橙色的手抓住了我，迫使我停下腳步。我無視身上傳來的灼燒感，右手放出大量的魔力。
卻被輕易的擊散。接著那隻手把我舉到空中，用力砸下。
衝擊的力道把腹部的空氣都擠壓出去，我發出不成聲的痛呼，在地上掙扎。
諾瓦俯下身靠近我。她的左臉上有一條不太明顯的疤痕。
「你，只不過，是個廢物。」她輕聲說道。
我發出不像人類的吼聲，將所有的魔力一次性爆發出來。但諾瓦只是隨便擋下，一腳踢中了我的右臉。
意識渙散了幾秒。我回過神，想再次放出魔力時，諾瓦卻突然轉頭。
「差不多了。」她轉回來看著我，扭曲的笑著。「再見了，廢物。」
身上的束縛突然消失了。
「快追！！」文森特的聲音傳來。
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文森特正朝我衝來。還有幾名心衛高速穿過中庭，追向逃跑的諾瓦。
「亞維斯！！你還好嗎！？」
我沒有理會文森特，拔腿朝諾瓦的方向奔去。
「等一下！」跑沒幾步，一隻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下意識放出了魔力，甩開那隻手。但那隻手立刻又再次抓了上來，這次怎麼也甩不開。
「放開我！！！」我嘶吼著。「我要殺了她！！！」
「已經有心衛去追了，你冷靜點。」妮蜜的聲音也傳進我耳中。
「不要叫我冷靜！！」我用力扭身，試圖掙脫文森特。「我不想冷靜！！」
「你不管莉拉維斯了嗎！？」文森特喊道。
母親。我停止掙扎，看向她倒地的位置。妮蜜就跪在旁邊，檢查著她的狀況。
「沒有意識。」妮蜜抬起頭。「她是怎麼昏過去的？」
「她……」我喘著粗氣，往前走了幾步。「我……」
「我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聲音傳來。「那個，那個傢伙，她對她的後腦勺做了什麼！」
我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哈洛德爾還坐在地上，肥胖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母親。
「……是你。」我如夢初醒的說道。「是你把她帶來的。」
「噫！」哈洛德爾難看的往後爬。「不，不是！我不知道啊！！」
我再次爆出魔力，終於甩開了文森特的手，往哈洛德爾衝過去。
「亞維斯！」文森特大喊。
「救，救我！」哈洛德爾也跟著喊。
就快搆到那個胖子的時候，一隻手臂擋在了面前。
「我們會處理的。」文森特說道。「交給我。」
「讓開。」我握著拳頭，瞪向文森特。「我只說一次。」
「你不能被她激怒啊！」文森特拚命的說著。「你要控制自己，不然就上了她的當了！」
「或許我是該控制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想。」
用力的揮出大量魔力，我撞開文森特，蹲下身體抓住哈洛德爾，揮出第一拳。
「你為什麼要帶她來？」我說著舉起拳頭。
「我，我只是……」哈洛德爾的左臉立刻腫了起來，浮出大塊的瘀血。「她，她們說要採訪……」
我使出全力，再次揮下拳頭。
「不是說了禁止記者會以外的採訪嗎？」我冷冷的問道。
「不，不是……」哈洛德爾的臉已經腫到他無法好好講話。「我是想……」
正要揮出第三拳時，一陣青色的光芒突然包覆住我。我感受到一股向後拉扯的力量，立刻爆出魔力，完全不管哈洛德爾的慘叫。
「亞維斯！！」文森特的聲音充滿急迫。「你不控制自己的話，我就只能動手了！！」
放開了哈洛德爾，我站起身面向文森特。「動手？你要對付我嗎？」
中庭的周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但我完全無視那些，只盯著文森特。
「我不想。」他深深皺著眉頭，咬住了下唇。「我希望你可以回到原本的自己。」
「原本的自己？」我在手中凝聚魔力。「那個什麼都做不到，只會乖乖聽話的我嗎？」
「不是那樣的。」文森特搖了搖頭。「我以為你知道……」
「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麼！？」我高聲的質問。「只是需要保護的對象嗎！？」
「那是我的責任——」
「但你沒有做到。」我惡狠狠的打斷他的話。
文森特震驚的看著我。
「看看我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我毫不控制自己，吐出惡毒的話語。「而你沒有任何資格控制我。」
「我並不想控制你。」文森特懇切的訴說著。「但是這樣下去你會後悔的。」
感受著腦中那吞噬一切的熱度，和全身不斷膨脹的魔力，我閉上了眼睛。現在的我，只想將自己委身於那怒火中。
「我早就已經後悔了。」
讓自己燃燒殆盡。
黑暗的魔力奔流在陽光下怒號著，衝向文森特。在被淹沒之前，他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他不打算防禦。在認知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此時，一個發著亮黃色光芒的人影閃進了我們之間。那光芒猛然爆發，擊潰了黑暗的奔流。
在那耀目的亮黃色消退後，我才看清楚來者。
「幾天沒見了，亞維斯。」艾蒂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她的語調輕鬆，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你變得不客氣了呢。」
「……為什麼不防禦？」我嘶聲說道。
「我做錯了很多事。」文森特的表情苦澀。「至少，我還能承受你的憤怒。」
「然後我看到你受傷的可憐樣子，就會醒過來了，是嗎？」我平淡的說道。
文森特的眉頭皺得死緊。「不……我不是——」
「夠了！！」我放聲大吼。「不要再虛偽了！我只不過是個廢物普通人，是你們的負擔！為什麼要裝的好像在乎我一樣！？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很有用一樣！？」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屬於這裡！永遠都只是個配角，無法參與真正重要的事情！當我終於投降，說要到外面讀書的時候，你什麼都沒說！你是覺得終於擺脫我了吧！」
「但是我又從外面回來了，像個懦夫一樣逃了回來！」我的視野模糊了起來。「夾在神子與普通人之間，我什麼都不是！無論在哪，我都只是外人！」
「事到如今，為什麼還要給我虛假的希望！？究竟為什麼要讓我獲得魔力！？我一次一次的想證明自己，一次一次的催眠自己是有價值的，最後都變得毫無意義。而你們神子，永遠都不可能理解！」
「現在我獲得了魔力，你們是什麼想法？」我吸著鼻子，讓眼淚沿著臉頰滑落。「那個廢物普通人，居然癡心妄想成為神子？你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背地裡嘲笑我的吧！？顧及我的情緒，假裝很需要我，說什麼普通人才能做的事，實際上都是屁！！」
「啪」的一聲突然響起。
花了好幾秒，我才意識到被甩了巴掌。
我緩緩的轉回頭部，看到滿臉鼻涕眼淚的雅爾特，右手還停在空中。
「你真的那麼想嗎？」她顫抖著開口。
「確實我一開始很懷疑你。但是你教了我很多東西，帶我認識了外面的世界，還給了我承諾。一個我很期待的約定。」
「對你來說，那些都是屁嗎？」
我看著她明亮的雙瞳，說不出任何話。
雅爾特抓住了我破爛的衣服，嗚咽著說道：「這一切都跟普通人還是神子沒有關係，你就只是你而已。明明我是那麼的需要你。明明你對我來說，是……是最重要的……」
佔據腦袋的熱度終於散去。我渾身失去了力氣，只是茫然的呆立著，讓她抵著我的胸口。
中庭被我的魔力摧殘，已經變得殘破不堪。好幾名心衛、神子訓練生和尚未離開的記者、攝影師圍觀著這裡。剛才的那些，都被拍下來了嗎。
正前方的文森特憂傷的看著地面，艾蒂則是困擾的微笑著。
而雅爾特的啜泣聲，不斷的擊打著我的心臟。
————————————————————
後來我才知道，我攻擊的那個胖子，是監督委員會的一員。雖然好像算是很有地位的人物，但這次他自己也有錯，應該不會追究我的責任。
不過那只是我造成的一小部分問題。
他們應該把我關起來的。關在那種地底深處，由心衛看守，專門給流亡神子使用的牢房。但是他們只是讓我回到指揮大樓的休息室，另外找了一名心衛注意我的狀況。
我很累，卻睡不著。就這樣呆坐在床上，直到窗戶外的夜色漸濃，過了不知道多久。
房門突然被敲響。妮蜜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雅爾特。
「莉拉維斯沒事。」妮蜜單手叉著腰，開門見山的說。「不過還沒醒來。醫生還在觀察她的狀況。」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還有，你打了那個死胖子，做得不錯。」
我驚訝的抬起頭。
「我早就想揍他一頓了。」妮蜜聳聳肩。「還有另一個監督委員我也很不爽，下次可以換人揍嗎？」
……好像很少聽到妮蜜開玩笑啊。但我現在沒有心情，只是勉強自己笑了一下。
「好吧，偶爾發個飆對你也比較好。」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下次希望你能不要破壞花園。」
還有下次？我愣著看她揮了揮手，走出房間，離開時帶上了門。
然後轉頭看向雅爾特。
她就這樣把雅爾特留在這裡？不擔心我又暴走嗎？
「你沒吃晚餐？」雅爾特看著桌上的餐盒說。
「沒有。」我簡短的答道。
雅爾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逕自坐到了椅子上。「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對上那深藍色的瞳孔，我選擇迴避了她的視線。
「對不起。」我喃喃的說道。「我說了那些話。」
「嗯。」
「當時我已經沉浸在怒火之中了。有一部分的我甚至還覺得痛快。那些雖然都是氣話，但……確實都是來自我的想法。」
「我偶爾會在某個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不斷的質疑自己究竟有什麼價值。而當早晨來臨，我又必須說服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問題。」
「並不是每天都會這樣。只是每次發生的時候，都讓我感到很痛苦。我想，我應該逃不掉了。這種事還會繼續發生。」
雅爾特沉默的盯著我看。
「就像你說的，我是神子，沒辦法理解你的煩惱。」她輕輕的開口。
……是啊。人類與神子，終究……
「但是我希望你記得，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
「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論你想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雅爾特用強烈的眼神注視著我。「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的生活。」
……我想起來了。那時她聽到反心衛組織的演講的時候，我對她說了這些。
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話對付啊。
「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了。」我有點惆悵的說道。
「那你總有不想要的吧？」雅爾特頭頭是道的說。「你不想親手保護你媽嗎？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我看著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如果我可以變強……可以打倒那個諾瓦，或至少不讓自己失控，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抬起頭時，雅爾特直視著我。
「你要當上心衛。」她在話語中注入了力道。
「但是……妳曾經說過那些，普通人才能做的事……」
「我叫你當心衛，沒叫你放棄普通人的身份啊。」雅爾特一臉疑惑的說道。「你可以鍛鍊魔力，同時不忘記普通人的煩惱吧？就像你叫我們同時注重興趣跟戰鬥一樣啊。」
愣了幾秒後，我有點遲疑的開口：「妳說的好像很容易……」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痛苦。」雅爾特嚴肅的點頭。「但我不認為你應該拋棄這些。那些糾結，無論其他人在不在乎，都造就了現在的你。」
「就算很痛苦，就算很多阻礙，也堅持著走出自己的路。那樣的人生，不覺得很帥氣嗎？」雅爾特說著笑了。
看著她的笑容，我終於也真心的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雅爾特反而噘起嘴。「你覺得我很幼稚嗎？」
「不。」我搖了搖頭。「我從未懷疑過妳的決心。我覺得，妳很了不起。」
「知道就好。」雅爾特臉頰微紅，咕噥了一句。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我要阻止諾瓦和虛無，不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握緊拳頭。「我要以普通人的身份，成為心靈守衛者。」
視角切換————————————————
盯著私人收件匣裡面的那封訊息，我苦惱了很久。
在那位叫克萊兒的記者小姐的協助下，我們成功的將亞維斯的形象扭轉，成為了勇於說出自己的心聲，與心衛面對面對抗的普通人英雄。搏取到大眾的好感度後，人造神子這件事也不再是眾矢之的。
對於她的輿論操作能力，我只能同時感到佩服與害怕。但同時也還有很多問題尚未解決，像是我跟亞維斯的關係，混進記者群的流亡神子，以及仍然在逃的……羅德里克。
唉。我早就知道我會點下訊息裡的聯絡號碼了。
過了十幾秒，灰色長髮的流亡神子出現在螢幕畫面上。
「好久不見了，文森特。」他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這個線路安全嗎？」我懷疑的問。
「絕對安全。」羅德里克毫不猶豫的表示。「這是我多年前藏起來的裝置。至今仍沒有人發現。」
我瞪了他幾秒，最後放棄了。「十幾年了……你到底都做了什麼？」
「我是來問你亞維斯的事情的。」他直搗問題核心。
「那你先告訴我。」我強硬的說道：「襲擊我們的那名叫諾瓦的神子，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羅德里克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認為她是月紗的手下。」
「何以見得？」
「發生這麼大的事，她不會想置身事外的。」羅德里克的表情變得有些險惡。「她什麼事都要擾亂一下，就是喜歡看到混亂。」
我撐著額頭，用力眨了眨眼。先是亞維斯變成神子，再來是公關危機和社會動盪，現在又是流亡神子的地下組織。
「換你了。」羅德里克也不多等，直接開口問道：「他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
「他是騙你的。」我也直接回道。「他是個普通人。」
羅德里克皺起眉頭。「不……這不合理。用在他身上的術式有調整過，但那也是我對其他人用過的。一模一樣。」
我閉上眼睛。卓婭叫我不要告訴任何人，至今我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你還有什麼沒說？」羅德里克看出了我的異狀。
但亞維斯都變成神子了……再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嘆了一口氣。
「我沒什麼人可以說。」羅德里克淡淡的說。
「即使月紗抓到了你，折磨你，你也不能說。」我無比認真的開口。「其他人可能沒事，如果被她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不會的。」羅德里克頷首說道。「我也不想告訴她。」
即使辦公室是只有我一人，完全密閉、完全隔音，我還是忍不住張望了一下。
「亞維斯以為他是普通人。我沒想到這麼剛好，他為了活下來說的謊言，卻是事實。」
「撿到他的並不是莉拉維斯。」我深吸一口氣。「是卓婭。」
羅德里克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她臨走前，特別交代了幾件事。關於亞維斯，她是這樣說的……」
我回想著她當時的神情。
「保護好亞維斯。他是我們拯救世界的希望。」
守護者跟我說的是，他種下了種子，在合適的時間點，就會以自己的方式發生作用。他所說的命運的運作方式，在我看來沒什麼道理。
我只知道，亞維斯背負著世界的命運。
————————————————————
記者會結束後，母親陪著我離開了行政大樓。文森特他們還要跟記者打招呼，挺辛苦的。
時間正接近中午，太陽毫不留情灑下了大量的熱氣，讓地表附近的空間看起來有點扭曲。幸好中庭這邊還有幾棵樹，不是全程都會曬到陽光。
母親簡短的稱讚了我剛才的表現，我也簡短的道了謝。她說午餐可以跟我一起吃。
倒是好久沒去瑞吉亞的店了。上次跟歐文他們去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正當我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時，母親突然轉頭看向後方。
我跟著轉身，看到一名有些笨重的中年男性，帶領著剛才那兩名女記者跑了過來。
「哈洛德爾先生。」母親站到我身前。「有什麼事嗎？」
「噢，這兩位說還有些問題想問。」那名男性臉上的笑容是我不喜歡的那種。「我剛好知道你們要走這邊，就帶她們來了。」
「不好意思，我們不接受記者會以外的採訪。」母親不給面子的說道。「先走一步了。」
此時，酒紅色頭髮的女記者突然竄出來，讓母親瞬間退了一步。
「別這麼說嘛，我們只是想聊聊。我的名字是克萊兒，我的搭檔是諾瓦。」她的笑容則是帶著魅惑的感覺，讓我有點退縮。「我也有個兒子，自己的孩子碰到這種事肯定不好受吧。」
「我沒什麼好聊的。」母親嚴厲的說道：「請你們離開。」
她轉身拉著我就要踏步，又被克萊兒繞到面前。「不過你們是收養關係對吧？妳不會希望自己的兒子也成為神子嗎？或許更能互相理解？」
聽她說完那一串問題，母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這跟妳——」
母親的聲音突然中斷。她踉蹌了一下，扶住自己的額頭。與此同時，我的手環發出噪音，似乎是出了什麼問題。
「媽？」
她看向身後。暗綠色頭髮的女記者……不，諾瓦就站在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靠近的。而再後面似乎叫哈洛德爾的胖子正一臉的不可置信。
「妳……」母親搖搖晃晃的開口。「妳做了……」
母親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我連忙扶住她。
「媽，妳怎麼了！？」
「去……」她氣若游絲的說道。「找，人……」
她就這樣失去了意識。
「妳做了什麼！？」我抱著母親，質問名為諾瓦的女記者。
「讓她別來礙事。」諾瓦用嘶啞的低音開口。「居然收養普通人當兒子，無法理解。」
「諾，諾瓦……？」另一名女記者克萊兒膽怯的出聲。
諾瓦猛然抬頭，伸手一揮。
一大團暗橙色的能量就這樣轟飛了克萊兒。
她……她是神子。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些人被找上？
「站起來。」諾瓦手中聚集著魔力。
在短暫的考慮後，我輕輕的讓母親側臥在地，擋在她前方。
「區區的普通人，妄想當神子？」在近距離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諾瓦那瘋狂的眼神。「我絕不允許。」
我握緊拳頭，感受著體內流動的力量。
「想保護你媽？」諾瓦揚起下巴，鄙視著我。「就憑你？」
「……妳想幹什麼？」我瞪著她說道。
她停頓了一下，輕聲開口。
「我會抓住我想要的一切。」
一條暗橙色的觸手從她肩膀衝出。我放出魔力想抵抗，卻只是讓攻擊緩了一瞬間。那觸手直擊我的腹部，讓我退了好幾步。
「呃啊……！」我吃力的穩住腳步。可惡，擋不下來……
「果然是黑色的。」嘶啞的聲音傳來。「你是惡魔嗎？」
這人怎麼回事？某種……瘋狂的流亡神子？
警衛都去哪了，沒注意到嗎？我環顧周遭，卻只看到坐倒在地上，不停顫抖的哈洛德爾。
「你敢呼救，我就會殺了你媽。」注意到我的視線，諾瓦站到母親旁邊，淡淡的開口。
「妳到底想要什麼？」我咬牙切齒的說道。「這裡可是心衛組織總部。」
「我來看看人造神子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她臉上流露出扭曲的笑容。「我可不容許這種東西存在。」
真的是個瘋子。可惡，真的沒有人注意到這裡嗎？這中庭也太大……
諾瓦突然踢了母親一腳。
「住手！！」我大吼道，在右手凝聚魔力。
「你想怎麼樣？」諾瓦踩在母親頭上。「你能怎麼樣？」
混帳……這些該死的傢伙到底有完沒完？
「妳不是針對我來的嗎！？」我憤怒的喊道。「那就來對付我，不要碰她！！」
「那好。」她話音未落，暗橙色的觸手朝我襲來。
這次我試圖用魔力推動自己閃避，但沒控制好力道，失去了重心。那條觸手扭動著追了上來，擊中了我的側腹。
嘶——好痛。痛死了，可惡……
「就這點程度，還想救你媽？」諾瓦朝我走來。「你是瞧不起神子嗎？」
她到底想怎樣？只是想羞辱我而已嗎？
我喘著氣，覺到怒火在心中累積。這到底是不是我自己的情緒，已經分不出來了。
「你媽也真可憐，養了一個廢物普通人。」
「妳懂個屁啊！！」我破口大罵。「妳覺得我有選擇嗎！？」
「幸運的獲得魔力，卻不好好利用。」諾瓦說著哼了一聲。「你沒資格擁有魔力。」
幸運……她說這是幸運？
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斷裂了。
「混帳啊啊啊啊啊！！！」我雙手齊伸。黑色的魔力呼應著我的憤怒，咆哮著朝諾瓦衝去。
過了好幾秒，我終於喘著氣停下了奔流，看著諾瓦解開暗橙色的護罩。
「妳憑什麼用高高在上的態度對我！？」我沉浸在憤怒中吼道。「神子就了不起嗎！？我瞧不起的是妳這種人！！」
在突然響徹整個總部的刺耳警鈴聲中，諾瓦無言的往旁挪了一步。
在她身後，是倒在地上的母親。她的衣著變得破破爛爛，可以從破口中看到大小不一的傷口。
那是……我做的？
「挑釁幾句就失控，沒救了。」她嘲弄的說道。
不，不，不……
兩名警衛舉著氣槍跑了過來，立刻被暗橙色的能量打飛。
「讓你這種人獲得魔力，真是天大的錯誤。」諾瓦頭也不回的說著。
在那瞬間，憤怒吞噬了一切，將視野染成紅色。
「啊啊啊啊啊啊！！！！」我發出怒吼和魔力，朝諾瓦撲了過去。
那暗橙色的手抓住了我，迫使我停下腳步。我無視身上傳來的灼燒感，右手放出大量的魔力。
卻被輕易的擊散。接著那隻手把我舉到空中，用力砸下。
衝擊的力道把腹部的空氣都擠壓出去，我發出不成聲的痛呼，在地上掙扎。
諾瓦俯下身靠近我。她的左臉上有一條不太明顯的疤痕。
「你，只不過，是個廢物。」她輕聲說道。
我發出不像人類的吼聲，將所有的魔力一次性爆發出來。但諾瓦只是隨便擋下，一腳踢中了我的右臉。
意識渙散了幾秒。我回過神，想再次放出魔力時，諾瓦卻突然轉頭。
「差不多了。」她轉回來看著我，扭曲的笑著。「再見了，廢物。」
身上的束縛突然消失了。
「快追！！」文森特的聲音傳來。
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看到文森特正朝我衝來。還有幾名心衛高速穿過中庭，追向逃跑的諾瓦。
「亞維斯！！你還好嗎！？」
我沒有理會文森特，拔腿朝諾瓦的方向奔去。
「等一下！」跑沒幾步，一隻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下意識放出了魔力，甩開那隻手。但那隻手立刻又再次抓了上來，這次怎麼也甩不開。
「放開我！！！」我嘶吼著。「我要殺了她！！！」
「已經有心衛去追了，你冷靜點。」妮蜜的聲音也傳進我耳中。
「不要叫我冷靜！！」我用力扭身，試圖掙脫文森特。「我不想冷靜！！」
「你不管莉拉維斯了嗎！？」文森特喊道。
母親。我停止掙扎，看向她倒地的位置。妮蜜就跪在旁邊，檢查著她的狀況。
「沒有意識。」妮蜜抬起頭。「她是怎麼昏過去的？」
「她……」我喘著粗氣，往前走了幾步。「我……」
「我看到了！」一個不認識的聲音傳來。「那個，那個傢伙，她對她的後腦勺做了什麼！」
我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哈洛德爾還坐在地上，肥胖的手指顫抖著指向母親。
「……是你。」我如夢初醒的說道。「是你把她帶來的。」
「噫！」哈洛德爾難看的往後爬。「不，不是！我不知道啊！！」
我再次爆出魔力，終於甩開了文森特的手，往哈洛德爾衝過去。
「亞維斯！」文森特大喊。
「救，救我！」哈洛德爾也跟著喊。
就快搆到那個胖子的時候，一隻手臂擋在了面前。
「我們會處理的。」文森特說道。「交給我。」
「讓開。」我握著拳頭，瞪向文森特。「我只說一次。」
「你不能被她激怒啊！」文森特拚命的說著。「你要控制自己，不然就上了她的當了！」
「或許我是該控制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氣。「但是我不想。」
用力的揮出大量魔力，我撞開文森特，蹲下身體抓住哈洛德爾，揮出第一拳。
「你為什麼要帶她來？」我說著舉起拳頭。
「我，我只是……」哈洛德爾的左臉立刻腫了起來，浮出大塊的瘀血。「她，她們說要採訪……」
我使出全力，再次揮下拳頭。
「不是說了禁止記者會以外的採訪嗎？」我冷冷的問道。
「不，不是……」哈洛德爾的臉已經腫到他無法好好講話。「我是想……」
正要揮出第三拳時，一陣青色的光芒突然包覆住我。我感受到一股向後拉扯的力量，立刻爆出魔力，完全不管哈洛德爾的慘叫。
「亞維斯！！」文森特的聲音充滿急迫。「你不控制自己的話，我就只能動手了！！」
放開了哈洛德爾，我站起身面向文森特。「動手？你要對付我嗎？」
中庭的周遭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但我完全無視那些，只盯著文森特。
「我不想。」他深深皺著眉頭，咬住了下唇。「我希望你可以回到原本的自己。」
「原本的自己？」我在手中凝聚魔力。「那個什麼都做不到，只會乖乖聽話的我嗎？」
「不是那樣的。」文森特搖了搖頭。「我以為你知道……」
「對你來說，我究竟是什麼！？」我高聲的質問。「只是需要保護的對象嗎！？」
「那是我的責任——」
「但你沒有做到。」我惡狠狠的打斷他的話。
文森特震驚的看著我。
「看看我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我毫不控制自己，吐出惡毒的話語。「而你沒有任何資格控制我。」
「我並不想控制你。」文森特懇切的訴說著。「但是這樣下去你會後悔的。」
感受著腦中那吞噬一切的熱度，和全身不斷膨脹的魔力，我閉上了眼睛。現在的我，只想將自己委身於那怒火中。
「我早就已經後悔了。」
讓自己燃燒殆盡。
黑暗的魔力奔流在陽光下怒號著，衝向文森特。在被淹沒之前，他露出了哀傷的表情。
他不打算防禦。在認知到這件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此時，一個發著亮黃色光芒的人影閃進了我們之間。那光芒猛然爆發，擊潰了黑暗的奔流。
在那耀目的亮黃色消退後，我才看清楚來者。
「幾天沒見了，亞維斯。」艾蒂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她的語調輕鬆，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你變得不客氣了呢。」
「……為什麼不防禦？」我嘶聲說道。
「我做錯了很多事。」文森特的表情苦澀。「至少，我還能承受你的憤怒。」
「然後我看到你受傷的可憐樣子，就會醒過來了，是嗎？」我平淡的說道。
文森特的眉頭皺得死緊。「不……我不是——」
「夠了！！」我放聲大吼。「不要再虛偽了！我只不過是個廢物普通人，是你們的負擔！為什麼要裝的好像在乎我一樣！？為什麼要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很有用一樣！？」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屬於這裡！永遠都只是個配角，無法參與真正重要的事情！當我終於投降，說要到外面讀書的時候，你什麼都沒說！你是覺得終於擺脫我了吧！」
「但是我又從外面回來了，像個懦夫一樣逃了回來！」我的視野模糊了起來。「夾在神子與普通人之間，我什麼都不是！無論在哪，我都只是外人！」
「事到如今，為什麼還要給我虛假的希望！？究竟為什麼要讓我獲得魔力！？我一次一次的想證明自己，一次一次的催眠自己是有價值的，最後都變得毫無意義。而你們神子，永遠都不可能理解！」
「現在我獲得了魔力，你們是什麼想法？」我吸著鼻子，讓眼淚沿著臉頰滑落。「那個廢物普通人，居然癡心妄想成為神子？你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背地裡嘲笑我的吧！？顧及我的情緒，假裝很需要我，說什麼普通人才能做的事，實際上都是屁！！」
「啪」的一聲突然響起。
花了好幾秒，我才意識到被甩了巴掌。
我緩緩的轉回頭部，看到滿臉鼻涕眼淚的雅爾特，右手還停在空中。
「你真的那麼想嗎？」她顫抖著開口。
「確實我一開始很懷疑你。但是你教了我很多東西，帶我認識了外面的世界，還給了我承諾。一個我很期待的約定。」
「對你來說，那些都是屁嗎？」
我看著她明亮的雙瞳，說不出任何話。
雅爾特抓住了我破爛的衣服，嗚咽著說道：「這一切都跟普通人還是神子沒有關係，你就只是你而已。明明我是那麼的需要你。明明你對我來說，是……是最重要的……」
佔據腦袋的熱度終於散去。我渾身失去了力氣，只是茫然的呆立著，讓她抵著我的胸口。
中庭被我的魔力摧殘，已經變得殘破不堪。好幾名心衛、神子訓練生和尚未離開的記者、攝影師圍觀著這裡。剛才的那些，都被拍下來了嗎。
正前方的文森特憂傷的看著地面，艾蒂則是困擾的微笑著。
而雅爾特的啜泣聲，不斷的擊打著我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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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才知道，我攻擊的那個胖子，是監督委員會的一員。雖然好像算是很有地位的人物，但這次他自己也有錯，應該不會追究我的責任。
不過那只是我造成的一小部分問題。
他們應該把我關起來的。關在那種地底深處，由心衛看守，專門給流亡神子使用的牢房。但是他們只是讓我回到指揮大樓的休息室，另外找了一名心衛注意我的狀況。
我很累，卻睡不著。就這樣呆坐在床上，直到窗戶外的夜色漸濃，過了不知道多久。
房門突然被敲響。妮蜜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雅爾特。
「莉拉維斯沒事。」妮蜜單手叉著腰，開門見山的說。「不過還沒醒來。醫生還在觀察她的狀況。」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還有，你打了那個死胖子，做得不錯。」
我驚訝的抬起頭。
「我早就想揍他一頓了。」妮蜜聳聳肩。「還有另一個監督委員我也很不爽，下次可以換人揍嗎？」
……好像很少聽到妮蜜開玩笑啊。但我現在沒有心情，只是勉強自己笑了一下。
「好吧，偶爾發個飆對你也比較好。」她無奈的嘆了口氣。「下次希望你能不要破壞花園。」
還有下次？我愣著看她揮了揮手，走出房間，離開時帶上了門。
然後轉頭看向雅爾特。
她就這樣把雅爾特留在這裡？不擔心我又暴走嗎？
「你沒吃晚餐？」雅爾特看著桌上的餐盒說。
「沒有。」我簡短的答道。
雅爾特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逕自坐到了椅子上。「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對上那深藍色的瞳孔，我選擇迴避了她的視線。
「對不起。」我喃喃的說道。「我說了那些話。」
「嗯。」
「當時我已經沉浸在怒火之中了。有一部分的我甚至還覺得痛快。那些雖然都是氣話，但……確實都是來自我的想法。」
「我偶爾會在某個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不斷的質疑自己究竟有什麼價值。而當早晨來臨，我又必須說服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問題。」
「並不是每天都會這樣。只是每次發生的時候，都讓我感到很痛苦。我想，我應該逃不掉了。這種事還會繼續發生。」
雅爾特沉默的盯著我看。
「就像你說的，我是神子，沒辦法理解你的煩惱。」她輕輕的開口。
……是啊。人類與神子，終究……
「但是我希望你記得，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
「不論發生什麼事，不論你想怎麼做，我都會支持你。」雅爾特用強烈的眼神注視著我。「我只是希望，你能開心的生活。」
……我想起來了。那時她聽到反心衛組織的演講的時候，我對她說了這些。
沒想到會被自己的話對付啊。
「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了。」我有點惆悵的說道。
「那你總有不想要的吧？」雅爾特頭頭是道的說。「你不想親手保護你媽嗎？阻止這種事情發生？」
我看著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如果我可以變強……可以打倒那個諾瓦，或至少不讓自己失控，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抬起頭時，雅爾特直視著我。
「你要當上心衛。」她在話語中注入了力道。
「但是……妳曾經說過那些，普通人才能做的事……」
「我叫你當心衛，沒叫你放棄普通人的身份啊。」雅爾特一臉疑惑的說道。「你可以鍛鍊魔力，同時不忘記普通人的煩惱吧？就像你叫我們同時注重興趣跟戰鬥一樣啊。」
愣了幾秒後，我有點遲疑的開口：「妳說的好像很容易……」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痛苦。」雅爾特嚴肅的點頭。「但我不認為你應該拋棄這些。那些糾結，無論其他人在不在乎，都造就了現在的你。」
「就算很痛苦，就算很多阻礙，也堅持著走出自己的路。那樣的人生，不覺得很帥氣嗎？」雅爾特說著笑了。
看著她的笑容，我終於也真心的笑了出來。
「你在笑什麼？」雅爾特反而噘起嘴。「你覺得我很幼稚嗎？」
「不。」我搖了搖頭。「我從未懷疑過妳的決心。我覺得，妳很了不起。」
「知道就好。」雅爾特臉頰微紅，咕噥了一句。
我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我要阻止諾瓦和虛無，不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我握緊拳頭。「我要以普通人的身份，成為心靈守衛者。」
視角切換————————————————
盯著私人收件匣裡面的那封訊息，我苦惱了很久。
在那位叫克萊兒的記者小姐的協助下，我們成功的將亞維斯的形象扭轉，成為了勇於說出自己的心聲，與心衛面對面對抗的普通人英雄。搏取到大眾的好感度後，人造神子這件事也不再是眾矢之的。
對於她的輿論操作能力，我只能同時感到佩服與害怕。但同時也還有很多問題尚未解決，像是我跟亞維斯的關係，混進記者群的流亡神子，以及仍然在逃的……羅德里克。
唉。我早就知道我會點下訊息裡的聯絡號碼了。
過了十幾秒，灰色長髮的流亡神子出現在螢幕畫面上。
「好久不見了，文森特。」他用低沉的嗓音說道。
「你這個線路安全嗎？」我懷疑的問。
「絕對安全。」羅德里克毫不猶豫的表示。「這是我多年前藏起來的裝置。至今仍沒有人發現。」
我瞪了他幾秒，最後放棄了。「十幾年了……你到底都做了什麼？」
「我是來問你亞維斯的事情的。」他直搗問題核心。
「那你先告訴我。」我強硬的說道：「襲擊我們的那名叫諾瓦的神子，跟你有沒有關係？」
「沒有。」羅德里克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認為她是月紗的手下。」
「何以見得？」
「發生這麼大的事，她不會想置身事外的。」羅德里克的表情變得有些險惡。「她什麼事都要擾亂一下，就是喜歡看到混亂。」
我撐著額頭，用力眨了眨眼。先是亞維斯變成神子，再來是公關危機和社會動盪，現在又是流亡神子的地下組織。
「換你了。」羅德里克也不多等，直接開口問道：「他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
「他是騙你的。」我也直接回道。「他是個普通人。」
羅德里克皺起眉頭。「不……這不合理。用在他身上的術式有調整過，但那也是我對其他人用過的。一模一樣。」
我閉上眼睛。卓婭叫我不要告訴任何人，至今我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
「你還有什麼沒說？」羅德里克看出了我的異狀。
但亞維斯都變成神子了……再來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你不能告訴任何人。」我嘆了一口氣。
「我沒什麼人可以說。」羅德里克淡淡的說。
「即使月紗抓到了你，折磨你，你也不能說。」我無比認真的開口。「其他人可能沒事，如果被她知道了，後果不堪設想。」
「不會的。」羅德里克頷首說道。「我也不想告訴她。」
即使辦公室是只有我一人，完全密閉、完全隔音，我還是忍不住張望了一下。
「亞維斯以為他是普通人。我沒想到這麼剛好，他為了活下來說的謊言，卻是事實。」
「撿到他的並不是莉拉維斯。」我深吸一口氣。「是卓婭。」
羅德里克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
「她臨走前，特別交代了幾件事。關於亞維斯，她是這樣說的……」
我回想著她當時的神情。
「保護好亞維斯。他是我們拯救世界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