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開學夢魘

本章節 8079 字
更新於: 2021-09-06
  1986年,位於美國的達約城(Dar York)發生了一系列的連環殺人案。第一起案件發生在住宅區的其中一棟民宅,警方是經由該住戶的鄰居報案而抵達現場。案發現場也就是該棟民宅住著波倫一家三口,分別為四十歲波倫夫婦和他們九歲的兒子,麥特芬恩。
  
  警方趕到現場時,只看見報案的鄰居和麥特,卻不見他父母的蹤影。鄰居向員警表示,是麥特獨自前來她家按門鈴,當時他嘴裡嚷嚷著:「爸媽因為摔爛了我的吉他、阻止我聽金屬樂所以都被殺了。」
  
  警方聽得非常疑惑,直到他們進入屋內搜查,才發現案情遠比他們想得還要荒謬和古怪——只見客廳的地板上躺著已經呈現僵硬、明顯無生命跡象的麥特父母。麥特的父親被一把斷掉的吉他琴頸由嘴巴插入體內,琴頸的下半部還刺穿了他的腹部,鮮血幾乎染紅了他的上衣。他的雙眼充血,眼睛睜得快要凸了出來,一副受到極大驚嚇的模樣。
  
  而麥特的母親同樣也掛著一副驚恐的面容,她的脖子上被狠狠地插了好幾張金屬樂的CD光碟,幾乎每一張都鑲嵌進了頸部的肉裡,鮮血淋漓,活像一個CD展示架。法醫初步研判她正是被那些光碟活活割喉致死的。
 
  該案件的犯案手法與動機令警方感到撲朔迷離,因此他們向麥特詢問案發當時的種種細節以及現場目擊的情況,並詢問麥特是否有目睹兇手的長相。
  
  麥特表示,自己是在稍早因為播放《金屬製品》樂團的專輯練習電吉他、音響開得太大聲才導致和父母起了爭執;他的父母向來就不喜歡他接觸金屬或是搖滾樂,更不喜歡他在晚上吵吵鬧鬧的。而由於麥特之前就已經三番兩次忽視父母的警告,今天終於爆發了非常激烈的衝突。
  
  麥特的父親一氣之下砸壞了他心愛的電吉他,母親則是沒收了他所有珍藏的寶貝專輯,還嚷嚷著準備將它們拿去變賣。
  
  至於兇手出現的時間點,麥特推斷是在凌晨一點多的時候。當時他躺在床上生著悶氣、輾轉難眠時,便聽到樓下傳來了一陣騷動。有玻璃破碎的聲音、物品的碰撞聲,緊接著是他父母淒厲的吆喝和慘叫聲。
  
  麥特躡手躡腳地走到樓梯間,從那裡往下查看客廳的情況——他看見一位身材高挑,身穿皮衣外套,戴著墨鏡的男人正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倒在血泊和碎玻璃中、早已失去氣息的雙親。
  
  男人留著一頭蓬鬆、微微捲曲的及肩黑髮,一襲黑的打扮活像金屬樂演唱會上常見的樂迷,標準的八零年代搖滾客模樣。那個男人注意到麥特正躲在樓梯間窺視,但他並沒有打算傷害他,反而惡趣味地說道:「這樣你就可以聽團聽到爽囉!」以及「這就是惹惱金屬樂迷的下場!」之類的話。
  
  接著麥特看見了一把電吉他和好幾張CD盒莫名其妙、像魔法似地漂浮在半空中朝他飛了過來,緩緩降落到他的手上。「小鬼,我的乾爹撒旦會庇護你的。」那名搖滾客露出邪佞的笑容說道。
  
  麥特當場傻眼,他望向手中的物品,是一把全新的Flying V電吉他和三張他最愛的樂團《金屬製品》的專輯唱片——這些都是他曾被父母摧毀和沒收的珍藏,而現在眼前的這名搖滾客居然貼心地贈送他全新又一模一樣的東西。
  
  麥特表示自己當下目瞪口呆、五味雜陳,完全說不出話來;一來是他的父母都慘死在他眼前,二來是他居然透過殺害父母的兇手拿回他所失去的收藏。
  
  此時他發現半空中飄來一張白色的紙卡,同樣緩緩降落到他的手上。那是一張拍立得相片,而且還是該名搖滾客和他父母慘死遺體的自拍照。「給你做紀念囉,小鬼。」兇手笑著對他揮了揮手,隨後不急不徐轉身離開了現場。麥特記得自己當時是等到他離開後才開始放聲尖叫、前去找鄰居幫忙報警。
  
  警方從麥特手上扣留了兇手所贈送給他的禮物和那張關鍵的拍立得相片(畢竟兇手竟如此大膽地將自己的模樣給記錄下來)。他們發現相片的背面被用簽字筆寫了一組莫名其妙的數字:16。
  
  儘管該名兇手留下了兇殘的犯罪現場和長相,警方卻無從查起他的身份。因為現場非常離奇地採集不到任何指紋或相關跡證;無論是插在父親嘴裡的琴頸還是母親頸部的CD光碟,通通都只有找到麥特一家的指紋而已。因此不排除兇手是全程戴著手套作案,甚至是在犯案後有清理過現場。
  
  「不對啦,那個傢伙會用念力之類的來操控物品,我是說真的,他一定也是靠這個能力殺死我爸媽的!」麥特當下憤慨地表示,不過警方認為他肯定是受到了過多的驚嚇,才會導致精神不太穩定以至於看到了幻覺。因此他們只好先將麥特送進了精神療養院治療,之後再將他託付給其他親戚照料。
  
  由於案件的種種細節,警方不排除兇手曾長期觀察過麥特他們家的相處情況,因此才能找到機會對他的父母下手。他們除了嚴格取締來往城鎮的車輛之外,也派遣了巡邏車在案發現場一帶加強巡邏。
  
  但對於該案件,警方偵查了數個星期仍然無果。不得已他們只好將相片裡兇手的容貌印製成懸賞單到處張貼,並提供高額賞金甚至藉由媒體提高曝光率,盼早日能將兇手繩之以法。

  殊不知就在此案發生的下個月,警方又接獲到另一起報案。這次的案件同樣是發生在達約城的住宅區,同樣是一戶民宅的雙親被殘忍殺害。這次倖存的孩子名為悉尼,先前也曾和父母發生過爭執;因為父母不准他去看喜愛的樂團演唱會,而將他的演唱會門票撕成碎片。
  
  同樣地,悉尼在半夜發現他的父母被吉他的音源線絞殺、慘死在他們主臥室的床上,嘴巴裡被塞滿了撕碎的演唱會門票。
  
  而他也同樣目擊到了該名搖滾客兇手——他同樣贈送了悉尼新的演唱會門票以及一張他和他父母的遺體自拍的相片。這次的相片背後則被留下了一組數字:「18」。警方這才斷定那些數字是兇手在宣示他所殺害的受害者人數。而這後來也成為了他既定的作案手法、類似他個人的獨特儀式感。
  
  麥特與悉尼家的案件發生後不久,又陸陸續續獲報有家庭慘遭滅門,而大部分的倖存者都是孩童或青少年,只有少部分的倖存者是成年人;而他們都有曾被家人禁足,甚至是禁止接觸金屬樂或撒旦教派的經歷。
  
  警方理出了一套兇手的犯案規律:兇手總是在凌晨出沒、闖進房子殺害對倖存者的興趣持有偏見的受害者,接著再贈與倖存者曾被奪去的物品以及一張他和受害者遺體的自拍相片,而相片背後都會註記累積的受害者人數。
  
  警方藉由犯罪側寫師得出下列幾項結論:
  一、兇手是死忠的金屬與搖滾樂迷兼撒旦教崇拜者,他痛恨任何褻瀆或是忤逆樂迷與撒旦的行為。
  二、兇手可能單身、無業。擁有反社會及自戀型人格。
  三、兇手擁有過於常人的頭腦及清理現場的知識,能將犯案現場清理得一乾二淨,不排除可能涉略或者從事刑案偵查等工作。
  四、兇手對於自己犯案手法十分自豪且熟練,絲毫沒有任何破綻。
  
  隨著受害者的增加,整座達約城陷入了恐慌。基於兇手只會在晚上犯案,警方除了呼籲社會大眾入夜之後鎖緊門窗,還提醒不要和身為金屬、搖滾樂迷甚至是撒旦教的家人或親友作對,避免被兇手盯上。
 
  即便如此,警方卻依然無從得知該名兇手的下落,他的行兇方式就如同鬼魅一般毫無破綻。爾後幾乎每過一個月,警方就會接獲有關該名搖滾客的殺人案件,又因為每次受害的家庭倖存者都會從兇手那裡得到寫有數字的殘忍自拍照,因此媒體也都稱他為「拍立得殺手」。
  
  但就在第二十二名受害者出現後,警方就再也沒有收到關於拍立得殺手的報案;他的犯罪動作徹底停止了,彷彿突然從人間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人知道他躲到哪去了,是否還活著,是否會再出來作亂——

  「真可惜,看他還長得人模人樣的,我想他這樣去好萊塢發展搞不好很有前途呢。」餐桌旁,羅奇的爸爸秀出報紙上的照片,照片上的殘酷連環殺手掛著一抹邪佞的微笑,瞇著一雙銳利、似乎能洞悉一切的黑色雙眼。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留著一頭捲曲的及肩長髮,樣子有點像是八零年代的搖滾歌手。「怎麼樣?你覺得如何?」
  
  「還行啦,沒比我帥。」羅奇瞥了一眼照片,咀嚼著早餐敷衍地應答。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明天我可以再講小丑殺人魔的故事給你聽……啊慘了,你的校車要來了!快呀選手,乾掉它!」羅奇的爸爸像是看比賽的觀眾,鼓噪地拍著雙手催促他把牛奶喝光。
  
  羅奇迅速灌完牛奶,拎著背包衝向玄關。「我走囉,掰!」
  
  「路上小心啊,我的乖兒子!」羅奇的爸爸用望遠鏡從廚房的窗戶望著他的背影,忍不住浮誇地感嘆:「唉唷,他真的長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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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他媽的該死,開學日一大早就被迫聽那些有的沒的無聊爛事……」羅奇碎碎念著,不耐煩地踏上街道旁待命的黃色校車。
  
  羅奇.卡米歐是個住在達約城的十三歲男孩,他擁有一頭遺傳自母親的黑髮,喜愛聽搖滾樂,經常一身叛逆的隨性打扮。然而就和所有的小孩一樣,他只要一離開家長的視線就是瘋狂的髒話連篇。
  
  2011年,8月中旬,今天是羅奇升上中學的開學日,揮別了幼稚的小學生時期,他即將邁入人生的青少年階段——「真煩,我最討厭適應新環境了。」羅奇在校車上撐著腦袋抱怨,顯然他並不怎麼想升上市立中學;畢竟那裡可是龍蛇雜處,肯定什麼樣的怪胎都有。
  
  校車一轉眼便抵達了學校。羅奇跳下車,望著眼前熱鬧的學校大門,今天是新生入學的第一天,環境理所當然的亂七八糟,他甚至還看見有人在用書包在互毆、搶奪別人手上的午餐,甚至是在走廊上把同學用滾筒衛生紙綑成木乃伊。
  
  「——唷,矮子,你好像沒什麼長高嘛。」羅奇聽見聲音回頭張望,發現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死黨,帕迪——那個留著一頭橘色呆瓜頭、無時無刻戴著變色墨鏡,看起來怪裡怪氣的小胖子。
  
  「死胖子,你看起來也沒變多瘦啊。」羅奇挑了挑眉,不甘示弱地調侃回去。「話說回來,你幹嘛背那麼大的背包啊?是要來學校露營喔?」他歪頭瞧著帕迪身後登山用的背包,鼓脹得像是塞了頭牛似的。
  
  「這只是以防萬一。我告訴你,我們身處在這個鬼地方,尤其又是開學第一天,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帕迪推推墨鏡,神秘兮兮又陰沉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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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奇跟帕迪漫步在校內鬧哄哄的走廊上尋找著新教室。很巧的他們剛好被分到同一個班級,不必在新環境單打獨鬥(看角落那個緊貼著牆壁、拿著十字架揮舞,嚇得目瞪口呆的矮小新生就知道這裡有多可怕)。
  
  「喂,你知道布魯斯嗎?」帕迪推了推墨鏡,突然問羅奇。
  
  「哪個布魯斯?你是指蝙蝠俠還是那個NBA球星?」羅奇漫不經心的反問。
  
  「都不是,是之前隔壁鎮的初中惡霸狂魔,聽說他轉學過來了。」
  
  羅奇嗤之以鼻。「什麼啊?他是幹了什麼事能被稱作惡霸狂魔……」
  
  「等等!我想上個廁所,你先幫我顧一下東西——」不等羅奇問完,帕迪突然就把身上重得要命的背包塞進他的懷裡,飛也似地鑽進一旁的男廁。
  
  「靠!重死了!搞什麼啊你……」羅奇像是突然接到橄欖球一樣的重力加速度,氣得直抱怨。
  
  「——救命啊啊啊啊啊!」
  
  不遠處走廊的盡頭忽然爆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把羅奇的聲音整個蓋過。緊接著走廊上傳來人群的鼓噪聲、好幾個人在打蠟的地板上奔跑的打滑聲,最後則是置物櫃被用力關上的碰撞聲。
  
  「搞什麼啊?一群猴子吵死了……」羅奇順手把帕迪沉重的背包扔到角落,跟著接二連三的人群湊向前看熱鬧。他擠到觀眾群的最前面,看見了一個身形魁梧、一副混混打扮的男孩和他的幾個同夥圍繞在置物櫃前,凶神惡煞地盯著其中一扇置物櫃門,活像一群正在圍毆弱勢的街頭幫派。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一道高亢的求救聲從他們盯著的櫃子裡傳來,還不斷從內側敲打著。羅奇隱約看見鐵門的縫隙中有一雙圓睜的大眼,瞳孔裡盡是恐懼。
   
  「哈哈哈哈!你乾脆就在裡面待到畢業好了,他媽的死怪胎!」帶頭的男孩大聲嘲笑,作勢踹了踹置物櫃嚇唬裡頭的可憐蟲。
   
  羅奇在此時湊巧瞥見置物櫃上的編號,赫然發現那好死不死就是他的置物櫃——沒想到才開學第一天,他的櫃子竟然就成為校園惡霸拿來囚禁遜咖的地方。
  
  「喂!那是我的櫃子,你要關人就用你自己的啦!」羅奇立刻憤怒的朝著惡霸大喊。周圍原本正在起鬨的同學們頓時安靜下來,紛紛驚恐地望向他,彷彿他幹了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大事。
  
  「唉唷?死矮子,你有意見是嗎?」魁梧的男孩摩拳擦掌地轉向羅奇,勾起挑釁的嘴角。「不知好歹的遜咖,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羅奇看見魁武男孩身上的T恤印了大大的手繪字樣:布魯斯。哪有人會穿著印有自己名字的衣服啊?有夠白癡的。羅奇心想。
  
  「說出、我的、名字。」布魯斯語帶威脅,牛頭犬般的細小瞳孔惡狠狠直盯他的雙眼。
  
  「所以你就是之前那個隔壁鎮小學的惡霸?看你跩胖跩胖的,根本和我那個死胖子損友同一個等級嘛。」羅奇忽視他的命令,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他現在只在乎他的置物櫃會不會被裡面的遜咖的淚水和鼻涕弄髒。「那你可以把我櫃子裡的怪胎弄出來,然後帶他滾到別的地方去了嗎?」
  
  「去你媽的!你那什麼態度?看來你也很欠關是吧?」布魯斯皺起眉頭,鼻孔噴著怒氣緩緩地走向羅奇,高大的身影猶如烏雲逐漸將他籠罩。
  
  氣氛瞬間緊張了起來,羅奇似乎能感受到自己身旁的空氣也跟著凝結、把他逼得瀕臨窒息,但圍觀的群眾卻開始胡亂地起鬨:「幹架!幹架!幹架!幹架!——」
  
  羅奇頓時發覺自己就像是被下注的鬥雞一樣;面對眼前那擁有身材優勢的大塊頭,他必死無疑——早知道就不要主動跟對方嗆聲了。
  
  就在布魯斯的拳頭要朝他揮下的那瞬間,一道宏亮的聲音打斷了現場鼓噪的氣氛:「給我停下來!你們兩個在搞什麼鬼?」
  
  羅奇與布魯斯同時回過頭,看見一名身穿防風外套、體格壯碩的女教師,樣子看起來像是體育教練。「又是你,布魯斯!還有你,新來的!才開學第一天竟敢給我在這裡幹架,不要命了是吧?」
  
  她怒目瞪視著他們倆,鼻孔彷彿像是河馬般吐出氣息,遠比布魯斯更具有威脅性。「罰你們留校察看!放學後來找我報道!」
  
  女教師撂下狠話,帶著氣沖沖的步伐轉身離開,彷彿要把走廊上沿路的掛畫給震下來。布魯斯在此時發現他的同夥全都很沒義氣地躲到了角落,額頭上的青筋又爆出了一條。「等著瞧吧,從現在開始我會讓你的在學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生不如死。我會讓你後悔活在這個世界上……」他轉頭對著羅奇惡狠狠地宣誓,隨後帶著他的孤群狗黨大搖大擺地離開。
  
  羅奇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對事情的進展幾乎反應不過來。好極了,為自己的置物櫃的使用權發聲竟換來了惡霸的記恨與留校察看。「——謝謝你好心人!可以拜託放我出去了嗎?」此時他聽見置物櫃裡的聲音膽怯的哀求著,便順勢把門拉開。裡頭滾出了一個戴著眼鏡、瘦弱的捲髮男孩。
  
  「天、天啊!真的非常感謝你!你簡直是我的救世主!我愛你!」捲髮男孩扶正自己的眼鏡,激動地握著羅奇的雙手。「我、我是加洛威!不知道要怎麼報答你才好?」他操著一口不知道哪裡來的奇怪口音,羅奇這才發現原來是他戴了牙套。
  
  「……不用了,你他媽的快滾吧。」羅奇把他的雙手揮開,頹喪地把書包扔進置物櫃然後插著口袋轉身離開。他根本還沒從剛才的混亂中回過神來,完全不想理會眼前那個欣喜若狂的笨蛋。
  
  「等等!可以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嗎?」加洛威快步追上羅奇,似乎不願意放棄。
  
  「喂,羅奇.卡米歐,你剛剛死哪去了?你把我的背包亂丟在走廊上,被幹走你要賠耶。」就在此時帕迪突然現身,他背著登山包咀嚼著大塊的口香糖,語帶不耐地質問。羅奇很不爽他當著加洛威那個笨蛋的面把他的全名通通叫出來,更不爽他剛剛根本是故意先落跑。
  
  「——太好了!你叫羅奇.卡米歐是嗎?」加洛威得知羅奇的全名隨即興奮的大聲歡呼。「偉大的羅奇!你是我的大恩人!我將會追隨你到天涯海角!天涯海角!」他浮誇地張開雙臂用力給羅奇一個黏膩的大擁抱,隨後跑向走廊另一端,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我錯過什麼了嗎?」帕迪不解地望向羅奇。「那個發瘋的過動兒為什麼會對你有興趣?」
  
  「我想回家。」羅奇雙眼無神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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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轟轟烈烈的開學行程以及跟布魯斯共處一室的留校察看(羅奇差點以為布魯斯會趁老師不注意時宰了他)羅奇與帕迪兩人漫步在回家的路上。和煦的陽光照耀著整潔的街區,光線透過樹蔭在道路上點綴成美麗的金色碎花,然而羅奇的臉卻跟屎一樣臭。
  
  「哇噻,真不敢相信我才剛上完廁所出來,你的人生就毀了。」帕迪裝作一臉訝異,調侃地說。
  
  「去你媽的,你根本是故意落跑的吧。」羅奇咒罵道。「還有布魯斯那個敗類明天一定會開始弄我……喔天啊,還有那個牙套怪胎,天知道他會對我做出什麼噁爛事……」他想起那個黏膩的擁抱,不禁雞皮疙瘩爬滿身。
  
  「安啦,兄弟,你能挺過去的。」帕迪拍拍羅奇的肩膀。「再說布魯斯擅長的頂多也只是打人跟惡作劇霸凌,你死不了的啦。」
  
  「那還真是謝了。」羅奇翻了個白眼,敷衍著帕迪根本沒有安慰到他的話。他已經開始感受到未來三年的初中生活及將會被痛苦與無助侵蝕殆盡;他不是被布魯斯整死就是走向自我了斷。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布魯斯一行人便用盡了各式各樣的花招讓羅奇難堪;他先是在走廊上故意拌倒他,害他的臉撞上了河馬女教師的屁股而被罰留校察看。接近中午,布魯斯又在他的置物櫃裡塞滿了色情雜誌,當他一打開置物櫃門立刻就被滿滿的《花花公子》給淹沒,身邊的同學也隨之爆發出害臊的尖叫與戲謔的歡呼。
  
  「哈哈哈哈哈!大家快看!羅奇.卡米歐在他的置物櫃塞了一堆A書耶!大淫魔低能兒,他一定會在上課的時候偷尻槍啦!」羅奇聽見布魯斯與他的孤群狗黨在走廊的另一端大聲嘲笑他,還一邊舉起手機對他拍照錄影。
  
  「哇咧,看來你有得受了。」帕迪雙手插著口袋、淡定地站在一旁圍觀。
  
  「幹!那狗娘養的混帳……」羅奇氣得隨手把雜誌扔往牆上。
  
  「嘿,兄弟,冷靜點。」帕迪手掌朝下,對他比了個冷靜的手勢。「我們應該想點辦法,而不是在這裡亂丟A書。我們是文明人。」
  
  羅奇無奈地把書包扔進置物櫃裡,用力甩上門。「那我能怎麼做?」
  
  帕迪以老練的速度,迅速撿起地上的幾本色情雜誌偷偷塞進書包。「這樣吧,既然他無私的提供我們這些東西,不如我們就來好好地欣賞一下。」
  
  「也對……靠,這不是重點吧?」羅奇翻了個白眼,卻也口是心非地撿起一本雜誌夾進課本。「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得用實際的作為來阻止他,不然他肯定會變本加厲……有看過校園霸凌之類的影集都知道他最後肯定會把我給害死。」羅奇腦中閃過了被霸凌的受害者被人推下頂樓,或是上廁所上到一半被逼去喝小便斗的髒水那些情節。
  
  「安啦,我們會有辦法的。」帕迪裝作可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卻目不轉睛翻閱著手上的雜誌。
  
  「最好是……布魯斯他們人那麼多又那麼雞掰,我肯定會先被他們弄死。」羅奇無奈反駁。
  
  「除非……」帕迪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頭望著他。「我們能先殺了他。」他慢慢瞪大墨鏡底下的雙眼,臉上彷彿閃現一道震懾的打雷特效。
  
  「……殺了他?開什麼玩笑?怎麼可能啊?」羅奇揮了揮手,嗤之以鼻。
  
  「不,我說真的。我們可以召喚惡魔,然後差遣他來為我們做事。」帕迪一臉認真地提議。
  
  「靠,最好是有辦法啦。」羅奇吐嘈道,依舊當他是在唬爛,根本不想採納他的建議。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總之今天放學後我們就約樹屋見——喔對了,因為我還要去拿科學展的報名資料再回家準備召喚惡魔要用的東西,所以你今天留校察看完就先過去吧。」帕迪向羅奇耍酷似地做了個敬禮手勢,便轉身往他自己的置物櫃走去。
  
  召喚惡魔?那死胖子到底在想什麼鬼?羅奇百思不得其解,他損友的腦袋裡除了無聊的科學展之外究竟還裝了多少莫名其妙的東西?就算他跟帕迪從小就是死黨,但他至今依然搞不太懂他的腦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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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熬的留校察看好不容易結束後,羅奇沿著郊區的街道前往他和帕迪小時候常去遊玩的森林空地。那裡有一棟他們倆的父親合力為他們建造的樹屋,裡頭有沙發、零食櫃以及他們所收藏的漫畫和模型玩具,直到現在那裡都還是他們的秘密基地。
  
  羅奇抵達樹屋的所在地,抬頭望著高聳的木梯。經過一整個暑假沒有回來,上頭早已佈滿了被風吹來的落葉與塵土。「媽呀,才一陣子沒回來,這裡就變得這麼亂了。」他爬上梯子,打算進屋拿掃把清理一下陽台。但就在他開門的剎那,他發現裡頭多了一道突兀的身影——
  
  屋裡正中央的地板上躺著一個陌生的身影,翹著修長的二郎腿,雙手枕在腦袋後方,臉上還罩著一本攤開的《好色客》色情雜誌,似乎看到一半正在打盹的樣子。
  
  「靠,這是怎樣……流浪漢嗎?」羅奇警戒地退回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旁的掃把準備防身,但眼前的陌生人卻突然直挺挺地坐起身來,把他嚇了一大跳。
  
  「——哎呀,小鬼,我等你好久了!」陌生人興奮地歡呼,雜誌依舊掛在他的臉上,嗓音讓羅奇認定他是個男人。
  
  「他媽的……你誰呀你?」羅奇皺起眉頭,戒備地舉高手中的掃把。
  
  「欸,真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男人把臉上的雜誌扔到一旁,順手舉起一份報紙,把自己的臉與頭版上的黑白照片並排在一塊,然後勾起了一抹邪佞的微笑。
  
  羅奇察覺到報紙上的照片與眼前男人的長相十分眼熟——捲曲的及肩長髮、銳利的眼神、不懷好意的微笑……
  
  他不就是早上他老爸秀給他看的拍立得殺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