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悲傷的羅妮亞

　　多倫斯受重傷，需要休息，雪唯與維爾兩人來到東區教堂。



　　平常中午以及下午的時候，東區教堂偶爾會有人來此禱告或是懺悔，享受心靈短暫的寧靜與安慰，但今天，卻死氣沉沉的，有股沉重的氛圍重重壓在這片陰鬱的天空。



　　原以為什麼人都沒有，但走近卻發現教堂的門是大開的。



　　裡面滿滿的都是穿著黑色喪服的人，男女老少皆有，他們圍著雪白，棺蓋上有著金色十字架的棺材，旁邊放滿了白色鮮花，喪禮肅靜，沒有人說話，偶有些啜泣的聲音襯托著悲傷。



　　羅妮亞就站在講台上，渾身黑色長袍，手中抱著聖經，她的眼眶哭得紅腫，眼淚卻仍撲簌簌地直落，聲音哽咽，但還是耐著悲傷吟唱著詩文，好弔祭死去的崔斯牧師。



　　站在教堂外的維爾和雪唯交換個視線，決定等喪禮結束之後再找羅妮亞。



　　兩人閉上眼睛，無聲地為死者禱告。





　　幾個小時之後，喪禮終於結束。



　　棺材被人抬去教堂後面的墓園，大批過去都受惠於崔斯牧師的信眾們含著眼淚跟在後頭走，維爾和雪唯也跟了上去。



　　東區教堂的墓地其實不大，歷屆在此當牧師的人死後都會被葬在這裡。



　　黑色的柵欄內，已經有四、五座墳上頭插立著白十字架與石碑的墳默默地並排坐落在那裡，一棵枯黃的老樹伸著幾乎沒有葉子的枝椏，靜靜地守著死者的安寧，天空色彩灰暗，彷彿即將下場哀悼的雨。



　　在上一屆的牧師墳旁，已經挖好了一個長方形的大窟窿，前方有一架嶄新的十字架與墓碑，墓碑上刻著崔斯牧師的名字。



　　再一次的道別與祝福，崔斯的棺材才終於入土。



　　灑上鮮花，在眾人的眼淚與不捨的泣聲之中，崔斯雪白的棺蓋被土一層層地覆蓋，把土填平，一切歸於平靜。



　　只有那塊地還潮濕的新土，證明又有新的死者歸於大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眾人逐漸散去。



　　最後只剩下羅妮亞仍然佇立在原地，哀傷的紫色眼眸凝視著碑上的名字，眼淚已經流乾了，疲憊的雙眼看不見任何希望。



　　「羅妮亞小姐。」



　　見人群終於離開，一直在後方等後的維爾才出聲叫她。



　　羅妮亞揉揉眼睛，回頭見是維爾和雪唯，又別過頭去，顯然不想理會。



　　「羅妮亞小姐，我很抱歉──」



　　「你們來這裡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們。」



　　不等維爾有機會把話說完，羅妮亞哽咽著，語氣冷淡地說，她默默地擦掉眼淚，抬頭仰望著黯淡的天空。



　　「我知道妳很難過──」



　　「你又知道什麼？崔斯牧師大人就是被你的朋友殺掉的不是嗎？是不是要我報警，你們才肯離開？」



　　根本不想聽維爾說話，羅妮亞毫不留情地說完就要走。



　　雪唯上前擋住她的去路。



　　「我連悲傷的權利都沒有嗎！為什麼要來煩我！」羅妮亞瞪著雪唯，近乎崩潰地大喊，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我們只是問問，不會花妳太多時間。」



　　雪唯冷淡地說，羅妮亞委屈地蹲下身抱著自己，將頭埋進雙臂彎與膝之間痛哭，痛徹徹心扉的哭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墓園之中，久久不散。



　　「抱歉，羅妮亞小姐，雪唯不太會說話。」維爾蹲下身，以最溫柔且誠懇的聲音對羅妮亞說著，語氣有著深深的歉意，「但這件事情真的很急，若慢點，弗雷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一聽到弗雷瑟的名字，羅妮亞嘎然停止哭聲，一雙帶著懷疑與擔心的紫色淚眸怯怯地望向維爾，眼眶好紅，滿臉淚水。



　　「聽說弗雷瑟有去教堂……有發生什麼事嗎？」



　　顧慮到羅妮亞的心情，維爾小心翼翼地問。



　　羅妮亞落寞地凝視著地上，似乎很不想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沒有立刻回答，沉默了好久，兩人耐心等待著。



　　最後，終於從顫抖的唇吐出幾個斷斷續續的句子。



　　「……弗雷瑟先生……為了保護我，殺了四個人……在教堂裡……」



　　她想起那可怕的一幕，眼淚又茫茫地浮現在眼前阻擋視線，從呆滯的眼中落下淚珠，她渾身微微地顫抖著，像是覺得寒冷那樣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



　　「四個人？」



　　「三個黑衣人……還有一個矮矮的、金色頭髮，笑起來很邪惡的男人……他之前似乎認識弗雷瑟先生……」



　　維爾一聽這些特徵，腦海立刻浮現出歐文。



　　「還有發生什麼事嗎？」維爾趕緊追問。



　　「那個金髮男人說了很奇怪的話……說什麼我很快就會去見我死去的爸爸、想殺我……但我的父親早就在十幾年前就過世了啊……」羅妮亞茫然地望著墓碑，終於忍不住掩面哭泣，「他們還要弗雷瑟先生動手殺我、他為了保護我而殺人，自己扛下罪孽、就這麼離開了……嗚嗚……」



　　「羅妮亞小姐……」

　　

　　因為自責，羅妮亞哭得很傷心，維爾知道現在應該先讓她冷靜下來，才能繼續談話，所以只是默默地蹲在她身旁陪她，而雪唯冷眼看著，噤聲不語。



　　空蕩蕩的墓園，造訪的只有孤獨的殘風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