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因為真實醜陋無比、我們才拼湊著屬於童話的物語03

　　
　　因為瑟娜也沒有跟誰參加篝火舞的關係，我們提前回家了，一起吃完最後一餐後在門口等著載瑟娜回原本住處的計程車。
　　
　　她整理好的行李整齊的放在一旁。
　　
　　「瑟娜，這陣子謝謝了。」
　　
　　「嗯，彼此彼此。」她用笑容輕聲回答「如果想我的話找我過來也沒問題喔。啊，不過接下來就要收費了呢。」
　　
　　「一小時一千是嗎，歐元?」
　　
　　「...兩千。」
　　
　　「欸!什麼時候漲價了。」
　　
　　「這是對劇透的孩子的懲罰喔。」瑟娜裝作氣鼓鼓的嘟起面頰，然後看向已然暗下的天空「...時間過的真快呢，冬天已經來了。」
　　
　　「是啊。」
　　
　　「明年一月我就要回英國了。」
　　
　　等等!
　　
　　「這麼快嗎!?」
　　
　　瑟娜點點頭「畢竟一開始也只打算在這裡待幾個月而已。」
　　
　　「...抱歉了，我沒能讓妳成為妳想當的公主陛下。」
　　
　　「沒關係，畢竟是我拜託了說謊的狼少年呢。不過交易還是有效的喔，吶，要是不想我公布照片的話就快點把畫完成吧。」瑟娜對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會加油的。」
　　
　　「到時候跟書要一起寄過來給我喔，畢竟我也是冰雪姬的忠實讀者呢。」
　　
　　「嗯，我知道了。」
　　
　　氣氛再次沉默，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要是現在不問的話，說不定以後就不會有勇氣了吧。
　　
　　「瑟娜，妳來日本是做什麼的呢?一開始我以為是妳母親工作的原因，但是妳既沒有跟妳母親住在一起又要自己賺生活費，況且妳在英國表演的收入根本能養活自己吧，完全不用來這裡。」
　　
　　「...」瑟娜只是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已經無所謂了呢。」
　　
　　「欸?」
　　
　　什麼意思。
　　
　　「我一開始來這裡確實有一件我認為一定要完成的事情。但是現在已經無所謂了，畢竟我也該往未來前進了呢。」她撇著眉露出了寂寞的笑容「說不定在這裡發生的那麼多事情，都是那個孩子叫我不要再糾結過去吧。」
　　
　　那個孩子..?
　　
　　但這次我卻什麼都問不出口。
　　
　　此時，計程車停到了我們的前方。
　　
　　「那麼掰掰了喔，結弦君。」
　　
　　「嗯，再見了。」
　　
　　看著計程車在已然西沉的夕陽下遠去，我不禁露出了笑容。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呢。
　　
　　該往未來前進了是嗎...
　　
　　吶，雅莉，如果在未來的話會能找到妳的身影嗎?
　　
　　我轉身，正要回去。
　　
　　但視野卻瞥見在隔壁森下家有一個人影。
　　
　　她從森下家的院子裡快步走了出來並未注意到我就離開了。
　　
　　有著高挑的身材和一頭黑長髮。
　　
　　..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呢。
　　
　　話說那個胸部，櫻乃肯定挺羨慕的吧。
　　
　　啊!這不是很久之前那個跟正義見面的偵探小姐嗎?記得名子是叫作草壁呢。
　　
　　她怎麼會在這裡——但比起這一點，我對用胸部認出人感到了更加的羞恥。
　　
　　我是不是逐漸往著同學A的人生道路上邁進啊。
　　
　　算了。
　　
　　反正如果聽到什麼小偷之類的再去報警吧。
　　
　　***
　　
　　除了星期日跟瑟娜打了一天工外，我幾乎把時間全用在畫草圖上。
　　
　　草圖仍沒有一張滿意，哪怕完成的當下覺得自己已經盡了全力，但一放在雅莉的畫旁就立刻像孩子的塗鴉般可笑。
　　
　　於是星期一時，我又拖著睡眠不足的身體到了學校。
　　
　　只是，
　　
　　一進校門就聽見吵的沸沸揚揚的人聲。
　　
　　怎麼了嗎?
　　
　　我往著聲音源頭的方向前進。
　　
　　察覺那裡是佈告欄的時候，我內心的不安逐漸上升了起來。
　　
　　墊起腳從人群的上方看過去，佈告欄上又是瑟娜的照片，只是這次卻是一張瑟娜跟一個男子進入愛情旅館的照片。
　　
　　這個人好像就是之前瑟娜口中的里昂吧，在夕陽下可以看見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完全沒有察覺到被偷拍了。
　　
　　切!
　　
　　我推開人群到了最前面。
　　
　　同樣是一行用報紙上印刷文字拼湊的句子『驚人!更進一步神崎瑟娜塔是個濫交女的證據!』
　　
　　然後底下繪聲繪影地描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
　　
　　周圍已經傳出懷疑瑟娜的聲音。
　　
　　「這到底是誰做的啊!」突然間，正義走到旁邊，一把扯下了照片和文字。
　　
　　然後憤怒的轉向眾人「這種無憑無據的事情就別相信了吧!」
　　
　　「可、可是大吾，現在連照片都出來了啊。」一名男同學吱吱嗚嗚的開口「就算說別相信，也很難做到啊。」
　　
　　「切...」正義緊握著拳「反正我相信瑟娜不會做這種事情!一定是有什麼理由。」
　　
　　這時，後方突然騷動了起來，大家像是驚覺般讓出了一條路。
　　
　　(...)
　　
　　她，
　　
　　瑟娜緩緩的走了過來。
　　
　　「那個...我聽說這裡有我的照片呢。」
　　
　　正義連忙把揉皺的照片藏到身後「沒有，大概是瑟娜妳聽錯了吧。哈、哈哈...」
　　
　　瑟娜沒有理會正義而是轉頭問我「結弦君，那是怎麼樣的照片呢?」
　　
　　「妳跟那個叫作里昂的人進入愛情旅館的照片。」
　　
　　「是嗎?」瑟娜露出無奈的笑容「被拍到這種照片真是不好了呢。」然後連一句辯解都沒有的轉過身。
　　
　　「那個!瑟娜。」正義抓住了瑟娜的肩頭「我不相信瑟娜有做這種事情。」
　　
　　「是嗎?但是如果我是以旁觀者的角度，我大概也會相信喔，況且我也沒辦法提供什麼證明我的清白。」
　　
　　「只是...」雖然正義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只能不甘心的低下了頭「瑟娜，我相信妳的清白!」
　　
　　人群稀稀疏疏散去時，只剩下我一人站在佈告欄前方。
　　
　　(...)
　　
　　「...冷靜點啊，用旁觀者的角度分析他人的一言一行不受自己的預設立場和情感影響，才能得到對自己而言最有利的答案。」我提醒著自己曾經瑟娜說過的話語。
　　
　　首先，我瞥了周圍。
　　
　　沒有監視器而且也沒聽說其他地方的監視器拍到了什麼。
　　
　　也就是說張貼的人很熟悉我們校內的環境。
　　
　　只是這麼做誰會最得利呢...
　　
　　正當我思索時，看見了躲在角落陰影處的櫻乃。
　　
　　...嗯?
　　
　　「櫻乃，怎麼了嗎?」
　　
　　「啊!!啊...是結弦哥哥啊。」
　　
　　「妳沒有睡好是嗎?黑眼圈有點重呢。」
　　
　　雖然看起來有嘗試用妝蓋住啦。
　　
　　我刻意掩飾內心的焦躁用捉弄的語氣說著「難不成是前天跟正義一起跳篝火舞太開心了。」
　　
　　「這個...嘿嘿，很開心沒有錯喔。那、那個，結弦哥哥覺得那張照片是真的嗎?」
　　
　　「...目前還沒有它是假的證據。」
　　
　　「如果瑟娜前輩真的這麼做了，那也是瑟娜前輩的問題對吧。」
　　
　　(...)
　　
　　「我是站在瑟娜這一邊的，不管她有沒有做。」
　　
　　「欸!但、但是瑟娜前輩這樣子可是欺騙了所有人喔。結弦哥哥也被騙了吧，裝出清純的模樣暗地裡卻做這種骯髒的事情。」
　　
　　「有嗎?」我聳聳肩「她也從來沒告訴過別人她會怎麼做啊，對她失望的話也是那些擅自把她認為是怎麼樣的傢伙的人的錯吧。」
　　
　　就像曾經認定雅莉一定要使用她的才能的我一樣。
　　
　　「...嗯。那個，結弦哥哥，快要上課了，我先離開了。」
　　
　　跟櫻乃道別不久，上課的鐘聲就響起，我也回到了教室。
　　
　　但是很明顯大家都心不在焉課堂的內容，而是關心早上的照片事件。
　　
　　在我被同學A、B、C拉入的手機群組裡，轟轟烈烈的討論著。
　　
　　『喂!你們真的相信瑟娜會做這種事情嗎?』同學C不確定的問著。
　　
　　『證據都出來了，還不信嗎?』同學A回應。
　　
　　隨後早上的那個照片傳來。
　　
　　看上去是被正義撕掉前拍的呢。
　　
　　同學A繼續說著『雖然原本的被撕掉了，但幸好有人拍了備份呢。現在這張照片可是在學校裡瘋傳著，它怎麼看都是真的吧。』
　　
　　是啊...怎麼看都是真的呢。
　　
　　不!等等!
　　
　　我瞥了一眼台上的谷川老師正照例唸課文時，提出問題。
　　
　　『你們認不認識誰對合成照片很熟的?』
　　
　　同學A馬上回應『姬月你的意思這張照片是合成的嗎?』
　　
　　『只是猜測。但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說的好!』同學A傳了一個豎著大拇指的兔子的貼圖『身為瑟娜後援會的我們怎麼可以懷疑瑟娜醬的清白呢!』
　　
　　...你剛剛不是才一口咬定證據都出來了嗎?
　　
　　此時一直沒說話的同學B終於發言『我去拜託看看吧，我剛好有認識這方面的人。』
　　
　　之後不知為什麼變成了最近流行的電影的話題，我就沒加入進去了。
　　
　　說起來那家愛情旅館的對面似乎是電影院，畢竟在愛情旅館門口作為擺設的鏡子裡可以看見清楚的寫著『現在熱映中!』的顛倒的電影宣傳海報。
　　
　　在同學ABC的閒聊中，似乎是三天前剛上映的神作。
　　
　　下課時，我立刻走出去拜託有沒有什麼熟悉照片合成的人可以辨別照片的真偽。
　　
　　但由於平時沒有累積人際關係的原因，所有人都禮貌的拒絕了我。
　　
　　不過由眾人態度看下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瑟娜做了這件事情。
　　
　　前幾天還把瑟娜視為公主的氛圍在學園內一掃而空。
　　
　　「雖然文化祭舉辦的很成功我認為是神崎同學的功勞，但做這種事情實在是...」、「啊啊，原本我還相信瑟娜同學是個表裡一致的人呢，沒想到竟然在做這種事情，太令人失望了。」、「可愛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啦，表面一副跟誰都好的模樣事實上還不是只喜歡男生的錢包。」
　　
　　一路上聽見的言論基本上都是這樣。
　　
　　「...真是麻煩了啊。」中午我累的趴在桌上，看著手機裡的那張照片。
　　
　　盯著照片右下角的三天前的拍攝日期。
　　
　　瑟娜依舊用置身事外的態度整理著課本，無視周圍大家對她的討論。
　　
　　此時正義走到了瑟娜的旁邊。
　　
　　「瑟娜，方便借用一下時間嗎?我有事情想跟妳說。」
　　
　　「嗯?可以喔。」
　　
　　看著瑟娜跟著正義從門口離去，我輕輕地嘆了口氣。
　　
　　瑟娜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
　　
　　雖然還沒有找到證明這是合成照片技術層面上的證據，不過也該向她攤牌了。
　　
　　於是我跟了上去。
　　
　　他們刻意走到一個人煙稀少的樓梯轉角。
　　
　　我正要上前打招呼時，突然間傳來正義說話的聲音。
　　
　　「這件事我認為是我們認識的人做的。所以我現在說的話請瑟娜妳不要告訴別人。」
　　
　　「...嗯。」
　　
　　(...)
　　
　　隔著一個轉角，我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我是不是該迴避一下比較好。
　　
　　但是我對瑟娜的反應卻十分的好奇，決定暫時保持沉默。
　　
　　正義的聲音繼續傳來「我想今晚說不定那個人還會來，所以我打算叫上幾個信任的人一起埋伏。」
　　
　　「正義君，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謝謝了。」
　　
　　「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啊!這可是事關瑟娜妳的名譽啊!...啊，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大聲。」
　　
　　「正義君，真的算了，就算抓出那個人我也不會因此開心。放心吧，只是名聲的話我並不怎麼在意呢。」
　　
　　「我很在意啊!畢竟我對瑟娜妳——總之，就這樣吧。」
　　
　　糟了、要被發現偷聽了嗎!?
　　
　　算了，反正就老實的自首吧。
　　
　　「啊!正義君，抱歉。你可以幫我去樓下買個麵包嗎?我現在還是不要隨便出現在大家面前比較好吧。」
　　
　　「嗯，我知道了。」
　　
　　隨後傳來正義下樓的聲音。
　　
　　「呼...結弦君，他走了喔，你可以出來了。」
　　
　　(...)
　　
　　被發現了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沒關係，我知道結弦君沒有惡意。」她喃喃自語完看向了我「...回去吧，這不關你的事。」
　　
　　「妳說的是『什麼事情』?」
　　
　　瑟娜沉默不語，不想給我任何套話的機會。
　　
　　於是我只好發起進攻了。
　　
　　「妳說的是這張照片根本就是偽造的這件事吧!這張照片的角落顯示時間是在三天前，天色是黃昏的時候，那時我們不是在慶功宴嗎?妳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那裡!」
　　
　　「也許只是相機上的日期出錯了喔。」
　　
　　「拍這張相片的人也沒有想到吧，在這家愛情旅館對面的電影院的宣傳海報是三天前才上映的電影，而這幾天黃昏時我們都在一起。如果這是真的，那妳進入愛情旅館這件事就是捏造上去的；如果這是剪接的話，那妳進入愛情旅館這件事也能剪接上去。」
　　
　　「...」瑟娜低下了頭。
　　
　　「瑟娜妳應該也注意到了吧!為什麼不說呢!妳究竟是在想什麼啊!」
　　
　　「唔!我不是說了結弦君別再管這件事了嗎——!?」一瞬間瑟娜的神色變了，雖然她立刻回到了若無其事的表情，但我還是注意到了。
　　
　　「反正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也有我自己的考慮。」抬起的墨綠雙瞳中毫無感情的冰涼「這可不是建議而是警告，結弦君你再這麼肆無忌憚下去，該出手時我還是會出手的。」
　　
　　「...我明白了。」
　　
　　是啊，我明白了。
　　
　　不管是妳究竟在想什麼、還有在保護誰都是。
　　
　　瑟娜從一開始就知道真相了吧。
　　
　　所以才會叫我別『再』管這件事。
　　
　　...那個我不想承認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