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_惡運女與蘇克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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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5
第二天,大學的課結束後,蕭明沚一如往常的來到青苑事務所報到。
反正已經被鐵血宰相的冷酷和約綁死了,隔天也沒有考試,就當作是來消磨時間的吧……她有氣無力的推開大門,蹣跚的走進事務所裡。
「小沚妹妹,歡迎回來!」照慣例看家的藍千翔探出頭來,他發現蕭明沚似乎和平日有些不一樣,「怎麼了,臉色好像很差?」
「被我媽傳染感冒了,要是昨天晚上有買到感冒藥就好……哈、哈啾!」話都還沒說完就打了隔噴嚏,病魔的威力未免也太可怕,居然才經過一個晚上就輪到她遭殃。看著藍千翔一臉疑惑的表情,她接著解釋:「昨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媽突然打電話叫我買感冒藥,結果我跑了四家藥局都沒有。」
「四家?太誇張了吧?」
「對啊,這一帶的四家藥局都跑遍了,怎麼想都很奇怪吧?我還以為是不是停產了咧。」蕭明沚一面抱怨,拉開自己的椅子,這時她才發現桌上有張傳單,「這什麼?」
「啊,那是附近高中的校慶宣傳單啦,下星期就是他們的校慶了。我是在路上拿到的,想說小沚妹妹是大學生,應該會對這活動有興趣。」
「……不說我都忘了,又到了這種時候。」蕭明沚不明所以的丟了這句。
「咦,怎麼了嗎?」
「沒什麼,因為我是那所高中畢業的,只是有點懷念而已。」校慶是在下星期六,正好是假日,「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看看的,謝謝你,千翔哥。」
「不會啦,小沚妹妹高興就好。」難得被誇獎的藍千翔嘻嘻笑了幾聲。
儘管沒什麼好回憶,但說什麼還是自己的母校嘛,不過我去了校慶還辦的成嗎?會不會突然發生命案?蕭明沚有點害怕。
「話說回來,那個連衣帽男子──叫做許正傑的男人,有查到些什麼嗎?」蕭明沚打開放著許正傑照片的資料夾,重新瀏覽的幾次那些她死命換來的珍貴照片,「像是藉此抓到其他買毒的人,對了,還有那個電話號碼!那個電話號碼到底是──」
「用不著多管閒事。」
事務所的門突然被拉開,馮玄昕臉色鐵青的走了進來。他多半在外面就聽見兩人的對話了,走進事務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蕭明沚一記白眼。
「老大,歡迎回來!要喝茶嗎?」
「不用,等等還要出去。」馮玄昕連西裝外套都沒脫,直接坐到自己的辦公椅上開始整理委託人的資料。
這神出鬼沒的傢伙終於回來了啊……蕭明沚瞇起眼睛,極度不悅的瞪著辦公室遠處的鐵血宰相,雖然她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擋住馮玄昕整張臉的桌上型電腦。
馮玄昕也感覺到這股敵意了,他馬上展開攻勢:「惡運女,妳要是真的擔心事務所就四處去繞繞散播霉運,這樣工作自然就會找上門了。」
「……」
「老大其實是怕妳又遭遇危險啦。」藍千翔湊了過來,對她笑了笑,「小沚妹妹,妳上次不是差點受傷嗎?就是那個從天而降的花盆。」
「給我好好活下去,惡運女。」
馮玄昕架式滿分的站了起來,唰一聲,他彷彿拉開撲克牌同花順那樣攤出數量可觀的委託人資料。
看著那豐厚的工作成果,蕭明沚不屑嘖了一聲,這傢伙根本是在炫耀。
「聽好,要是妳死了我們就會沒工作,事務所就會倒閉,然後我們也活不了。」
「講得好像我是為你們而活一樣……哈、哈啾!」
她又狼狽的打了個噴嚏,渾身發冷。
那個該死的傢伙……雖然她很清楚生命無價,但為了能夠讓這個鐵血宰相一命嗚呼,蕭明沚還是有股想去自殺的衝動。
感冒鬧頭疼的媽媽今天也不下廚,蕭明沚又得在外頭自己解決晚餐。
明明我我生病了,怎麼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她一邊抱怨,開始盤算著今天要去哪家餐廳。身邊既沒有其他熟識,她也不敢打電話請朋友陪她出來吃飯,照這樣下去,又得孤伶伶一個人了。
啊,不然去那家咖啡廳好了?身為味覺白痴的她就算食物再難吃她也嚥的下去,最重要的是,那個虛度光陰的金髮男子一定也在。沒辦法用語言表示,但蕭明沚就是對那個金髮帥哥有顧忌,再來,她也對對方的研究調查有點興趣。
「歡迎光臨!」
她再度走進咖啡店裡,點了熱可可和甜甜圈,選擇和上次相同的位置坐下。
「──啊,真巧,我們又見面了!」
不出所料,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昨天認識的金髮男子走到她身旁,在她隔壁的座位坐下。
蕭明沚向他點點頭,「你好,又見面了。」她憶起昨天對方所說的「下次見」,金髮男果然算準她還會來拜訪。
「味道怎麼樣?」
「還不算難吃。」蕭明沚咬了口甜甜圈,鼻子都被塞住了,其實根本吃不出味道來,「你的呢?」
「只要多加一點糖,什麼都嚥的下去啦。」金髮男子撕開管狀砂糖,加到咖啡裡,然後又撕了一包,又撕了一包,再撕一包。
蕭明沚抽抽眼角,對方總共加了五包糖,分量多的可以推起小山來,她甚至能感覺到杯子裡的咖啡因為吸收糖分而增加高度,似乎就快滿出來了。
加了那麼多糖才喝不下去吧!她抽抽眼尾。
「啊,這個砂糖包……上面沒有廠商的名字呢?」她瞟了眼桌上的管狀砂糖殘骸,像白紙一樣,什麼印花也沒有。「是這家咖啡店自製的嗎?」
「誰知道呢,反正糖不都那種味道?」
「這樣啊。我說、那個、你──」
「叫我蘇克雷吧。抱歉,昨天忘記自我介紹了。」名為蘇克雷的金髮把玩著桌上的管狀砂糖,「妳呢,妳叫什麼名字?」
「叫我小沚就行了。」已經不想再被叫燒冥紙的蕭明沚回答。反正蘇克雷聽起來也不像真名,彼此彼此。
蘇克雷,蘇克雷,她似乎在哪聽過這名字的樣子?似乎是哪國的首都,又感覺是哪裡的貨幣……算了,不重要。反正聽起來就是外國人的名字,和金髮男子很相襯。
「蘇克雷先生,你今天也在這待了一整天嗎?」
「嗯,對啊。一半為了調查,一半為了避難。」
「避難?」
「嗯,有個恐怖的傢伙在追殺我,只好在對方氣消前來這裡避避風雨。」
「恐怖的傢伙啊……我多少也能體會那種感覺。」幾乎是本能性,馮玄昕那傢伙的臉立刻浮現出蕭明沚腦海,「只是一直待在這裡不會被店家懷疑是怪人嗎?」
「不會啦,我是客人,有錢就是大爺。」
「……說的也是。」
蘇克雷今天沒有把筆記本攤在桌上,蕭明沚喝了口熱可可,猜想:應該用不著在調查客人數量了吧?如果非得要追蹤的話,她會把疑心放到九點外出的老闆身上。蘇克雷不是笨蛋,他一定也這麼想才對。
話說回來,這家店還真神奇呢,她都來兩次了居然還沒出意外,蕭明沚抬頭望了眼天花板上的吊燈,很牢固,一點也不像是會掉下來的樣子。
「九點了。」蘇克雷這時拍拍她的肩膀,悄悄指了指後方櫃台。
蕭明沚用眼角往店裡中央走道瞥了過去,果然,剛才幫她結帳的咖啡店老闆已經換上便服,穿過櫃台,走出咖啡店門口。途中咖啡店老闆手腕上的那支錶還是一樣銀光閃閃。
直到完全看不到老闆的身影後,蕭明沚才調回視線。她一把頭轉回來,蘇克雷就唰一聲猛然貼近她的臉龐。
「吶,小沚。」
「幹、幹嘛?」這個距離近到連毛細孔也看的見……不,不對,蘇克雷皮膚好到根本看不到毛細孔,讓她好嫉妒又好羨慕。
「那不然我們去跟蹤怎樣?」
「哈啊?」蕭明沚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壓低音量:「你說跟蹤那個老闆?」
「對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就因為這種理由?!」
「好了啦,再不快點就會跟丟囉,走吧走吧──」
蘇克雷站起來,連喝到一半的咖啡都沒收就一把抓住蕭明沚的手,「喂,等等,等等啦!」他雖然看起來纖瘦高挑,但手臂卻出奇的有力。情勢一面倒,蕭明沚根本無從掙脫,就這樣被他拖出咖啡廳的大門。
蘇克雷抓著她的手腕,在夜色中快速張望兩邊道路,有了,咖啡店老闆正在遠方街道的盡頭。
「要開始跑囉,加油!」
「所以我說等等啦!」
被他緊抓不放的蕭明沚只好跟著衝刺,蘇克雷的腳程快得嚇人,她隨時都會有摔個四腳朝天的危險。蕭明沚用力甩掉他的手,背緊肩膀上的包包,加快腳步奔跑。
拉近和咖啡廳老闆的距離後,他們兩有默契的放慢腳步,適時躲在隱蔽物後方,等到咖啡店老闆彎到轉角時,又馬上跑步追上去。
我怎麼有點在重蹈覆轍的感覺……蕭明沚一邊跟蹤一邊冒冷汗,要是和連衣帽男子那次一樣怎麼辦?這次可沒有花盆可以救她了耶?指望蘇克雷救她好像又不太可能……算了,自力更生吧,她繃緊神經。
跟蹤了一段時間後,咖啡店老闆走進某個小徑裡。蕭明沚和蘇克雷互看了一眼,點點頭,壓低腳步聲跟了上去。
是條狹窄的只能容納三個成人寬度的小徑,道路還放了好幾台販賣機和大型垃圾箱,架設在這裡的路燈只有兩盞,光線薄弱。兩人躲到販賣機後方,每當蕭明沚呼出口氣來,她的吐息就會化成白霧,消失在路燈昏黃的光芒下。
她和蘇克雷謹慎探出頭來,咖啡店老闆在數公尺遠停了下來,他前方還站了一個人。
「嗯?那是……」她用力瞇起眼,只見一位十七歲左右的青少年正在和咖啡店老闆對話,距離太遠了,他們又刻意壓低聲音,根本聽不清楚。
總覺得那個少年有點眼熟?蕭明沚從包包裡摸出事務所給她的超小型望遠鏡,外觀只比打火機大一點,她推開望遠鏡的銀色外殼,透過鏡頭再次開始偷窺。
「妳哪來那種東西啊?」蘇克雷在一旁小聲的問。一個普通女大生隨身攜帶這種東西,他有點錯愕。
「鐵血宰相送的。噓。」她感覺到蘇克雷要追問「鐵血宰相是誰?」,馬上豎起食指叫他閉嘴。
鏡頭拉近,對準正在和咖啡店老闆對話的青少年。
十七歲左右,怎麼看都是個高中生,臉頰上有包紮痕跡,但傷口和瘀青還是從紗布裡溜了出來,青一塊紫一塊的。光線不足,還是可以看見那和咖啡店老闆對話的少年,臉上正露出恐懼萬分的神色。
看見那青少年的樣貌,蕭明沚握緊的望遠鏡差點鬆手掉下來。
她認得那個少年,叫做黃秀揚,是小她兩屆的高中學弟,今年高二。
高中時根本沒什麼人敢接近蕭明沚這個惡運磁鐵,別說是學弟妹,就連和她同屆的朋友也寥寥無幾。但蕭明指就是記得黃秀揚,因為那學弟的爸爸正是家長會會長,總是主動負擔學校不足的經費、或是自費舉辦一些校內活動,是校園裡出了名的有錢人。
為什麼黃秀揚會在這裡?
她繼續透過望遠鏡觀察,她看見黃秀楊拿出一個裝滿東西的牛皮紙袋,怯縮的交給咖啡店老闆。
咖啡店接過牛皮紙袋,當場打開袋子檢察裡面的東西,開始數起數量來。
「……啊。」
蕭明沚不免抽了口氣,是白花花的鈔票,全都是千元鈔。咖啡店老闆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一捆接著一捆的千元鈔,拈了拈口水開始數鈔票。另一旁的黃秀揚焦躁的握緊雙手,別開眼神。
然後他們有竊竊私語了說了些什麼,途中,咖啡店老闆還一改在店內和藹的態度,大聲的把黃秀揚臭罵一頓。簡直可以看見口沫順著咖啡店老闆嘴中飛了出來,嚇得黃秀揚全身發抖。
蕭明沚看著咖啡店老闆收回紙袋裡的一疊疊鈔票,開始猜想:是被勒索嗎?因為給的錢不夠所以被罵了?黃秀揚臉上的傷想必也是最初不聽從咖啡店老闆的威脅才挨揍的。
但是怎麼說那些錢也太多了吧,黃秀揚的家庭再怎麼富有,突然和爸媽要這麼多錢不會被懷疑嗎?再說還挨了皮肉傷耶?
「小沚,好像還有東西。」蘇克雷用氣音說道。他說得沒錯,給了千元鈔票以後,黃秀揚又拿出了第二個袋子。
咖啡店老闆把勒索來的錢收進包包裡,然後打開第二個袋子,繼續開始檢察東西的數量。
這次又是什麼?第二袋錢嗎?蕭明沚閉氣凝神,當她看見老闆手裡的袋中物後,整個人更是被嚇的差點腿軟。
一個、兩個、三個,咖啡店老闆開始計算,每數出數字,就把計算完的東西扔回袋裡。路燈和販賣機的光芒下,他手上的物品更是明顯,就算不用望遠鏡也看得一清二楚。
是沒有廠牌名稱、也毫無任何花色印刷的──管狀砂糖包。
「小沚,妳怎麼了?」
「不、不會吧……」
一股暈眩感襲上腦袋,感覺就像是被打了記悶棍一樣,蕭明沚反覆深呼吸吐氣,又不死心透過望遠鏡確認了幾次。不行,一樣的包裝,那怎麼看都是偽裝成管狀砂糖的安非他命。
黃秀揚,她高中的學弟、還有咖啡店老闆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如果咖啡店老闆也是買毒人,那不可能還會得到那些錢,何況安非他命的數量多的可怕……所以那些錢不是勒索費,是販毒得來的錢嗎?
別想這麼多了,總之先拍照吧!她迅速收起望遠鏡,從包包裡拿出相機,得在咖啡店老闆數完安非他命的數量以前拍照存證才行。
對準鏡頭,焦距,按下快門,和連衣帽男子那次完全不一樣,每個動作蕭明沚都按捺不住發抖。連續照了好幾次相後,咖啡店老闆和黃秀揚的對話似乎結束了,只見黃秀揚轉身離去,咖啡店老闆則從這裡走了過來。
「好了,快走吧。」
「嗯、嗯!」
蕭明沚連相機也來不及收,就被蘇克雷抓著手拔腿就跑。隔了一段距離,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她倉皇的跑著,一手抓住蘇克雷,另一手則緊緊握住相機。
畢竟是碰巧發現這種真相,她總覺得蘇克雷的手有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