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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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27
來吧,挖出他的眼睛。
奪走吧,拉扯她的腸子。
這就是唯一重新成為人類的方式。
***
要問2031年,人類這種生物最大的進步的話,那肯定是『永生』這一件事情。
記者會上,無數的麥克風堵在普羅米修斯的執行長楊載宇的面前。
普羅米修斯,盜神火者。
而這次人類從神手中奪取的便是死亡這件事情。
器官替換,
任何老舊的器官隨時都能像零件一樣拋棄,換成嶄新的。
自從普羅米修斯在二十年前對於器官替換工程有了十足的進步後,可以說一躍進了全球十大企業之一。
其中,站在聚光燈底下的便是普羅米修斯的執行長楊載宇。
「請問楊執行長,針對最新的器官替換技術,跟舊的有什麼差別嗎?」
「當然,過去我們需要讓器官生長在人體裡,而如今的,只要有初始幹細胞我們便可以製作出穩定可供替換的器官。」
「原來如此,那請問楊執行長,有環保人士抗議為在移植前保存器官良好運作的培養液的問題是否因此解決。」
「是的,畢竟我的理念便是以環境、以人性為本。」楊載宇痛心疾首的開口「我們為了做培養液,全球每年都因此有一百三十萬隻鱟喪生,更別提培養液成為黑市寄生的溫床,身為一個以社會為己任的企業絕對要盡可能避免,而最新的幹細胞器官生成技術僅需要人工培養液即可,可以說是人類與環境的雙贏。」
底下泛起了一片鼓掌聲。
但卻又以個以真相自居的小報的記者很不識趣的打斷了掌聲「那麼,楊執行長,恕我直言,這樣是否意味著『農場』可以廢除了。」
農場。
人類發明最諷刺的名詞。
這裡不得不提提永久器官技術了。
眾所皆知,器官移植最大的問題便是排斥反應,基本上從他人身上取得的器官都會因為排斥反應而有使用年限。
首先解決這種方式的是幹細胞技術,使用原本主人的幹細胞培養成器官,因為基因相同便不會有排斥反應。
但是新的問題卻出現了。
第一,保存技術,器官無法在培養皿中長時間的存活,使用低溫冷凍技術則會傷害到器官本身。
第二,後天培育,器官是會隨著主人的使用慢慢改變,使用幹細胞直接培育出的器官等於就是讓一個新兵直接上戰場。
這兩項成為幹細胞器官培育的障礙。
接著,一個東西的發明徹底的封印了這項技術。
那便是多發性協調培養液,簡稱培養液。
培養液奇蹟的能讓人使用不同器官時,不會有一點排斥反應。
而且,如果說培養人類器官的話,有什麼比『人類本身』更好的容器呢。
於是農場誕生了,專門養育培育器官的人類的農場。
一開始是死囚,接著有些窮苦的人家也簽屬了賣身契。
強大的利益讓人權團體立刻銷聲匿跡。
就舉一個令人恥笑至今的例子吧。
當時最反對農場的人權團體的領導是一對夫妻,然而在他們孩子出生後便診斷有先天性疾病,只能透過器官替換技術醫治。
他們立刻悄悄地做了器官替換技術,隨後在媒體的爆光之下,他們銷聲匿跡。
說到底,自私自利還是人類的本性。
這也是楊載宇深信不疑的教條。
楊載宇試圖露出和善的笑容「是的,我們已經計畫將農場一一的關閉。」
但是那名記者卻不一不撓的追問「那請問夜行者的問題呢——」
一瞬間,現場安靜了下來。
這是這個城市的禁語。
這個城市的面貌可以想像兩個同心的圓,第一個圓是一個高地,以普羅米修斯為核心建立起來的擬未來城市。
而第一個圓邊和第二個圓邊之間是一個人為製造的光滑落穴。
專門拋棄農場的淘汰品。
然而有些淘汰品哪怕摔入落穴中卻頑強地存活了下來,並依靠城市拋棄的垃圾苟延殘喘著。
甚至有些身手矯健的還能爬上城市的邊緣。
唯一慶幸的,是這些畸形們使用的培養液是黑市的瑕疵品。
而瑕疵的培養液其中最引人詬病的一點便是在陽光下會自動分解,於是這些畸形的怪物只能在夜間出沒,被城市的人稱為夜行者。
「那些人是警方的問題。」楊載宇轉移了矛盾「我想現在是新器官替換技術發表的場合,貴報提出這個問題並不恰當。」
「恰當?」年輕的記者眉間仍有未被磨平的稜角「我想貴公司的填平計畫更加的不恰當吧。」
!!?
楊載宇只能尷尬的裝糊塗「這、請問您在說什麼?」並給身邊的幕僚打眼色。
隨後記者要發問時,麥克風失去了電源,幕僚的聲音倒是從廣播中傳來「感謝各位對這次記者會的參予,因為時間已經到了,停止記者提問。本公司在後方有更詳細的附餐說明會,請各位有參予意願的至B17櫃台憑採訪證領取號碼牌—」
楊載宇離開了公司。
身為執行者的他更是娶了董事長的女兒,在這家公司,楊載宇可以說是絕對的核心。
一路上看似平步青雲,完美的人生勝利組的範本。
但楊載宇始終有一個心結。,
他駕車到了填平計畫最初預計實施的地方—城市的邊緣。
過了守衛站、跨入警告的欄桿,已經有數個裝載膨化水泥的車輛停在懸崖旁。
計畫在一個月後,先利用大型反光鏡射入陽光、然後投放五噸的液化氮殺死底下僥倖躲過陽光的怪物們,接著用膨化水泥徹底將這個圍繞城市的落穴田明,這便是填平計畫。
—將上個世代,人類為永生而製作出的那些廢料們徹底抹去的計畫。
雖然各大國也有反對意見,但別忘了,當初永生技術發明時,承認這些人沒有人權而是物品的就是他們。
然而,除了是解決那些被稱為夜行者的廢料外,其中還是楊載宇的私心。
那是誰都不能說的秘密,
楊載宇只希望填平計畫越早啟動越好,將他的秘密一同掩埋進這深不見底的落穴中。
離開了懸崖邊,楊載宇開車返回市中心。
然而後方卻又一輛卡車緊追不捨。
這條路因為是沿著懸崖邊建立著,數年前早已被廢除,直到最近準備填平計畫才又開始使用,但今天不知為何回程時的路線便被自動導航設定為這條。
楊載宇看了看後方的卡車司機手仍握著方向盤,心理督囔著這個世紀誰還開車時,卡車卻越來越緊逼—像是要從從楊載宇一旁超車過去。
楊載宇不耐煩的搖開車窗「喂,你到底會不會開—」
卡車突然從楊載宇側邊一撞。
楊載宇突然感受到一陣暈眩。
AI的智能駕駛傳出聲音「離開預計軌道,自動調節路線—」
但此時卡車卻用更大的力道撞了上來,茲的一聲,車子打滑了煞車轉了好幾圈。
卡車並沒有放過楊載宇,直接把在懸崖邊的楊載宇推了下去。
車體扭曲,
楊載宇連同車一起飛了出去。
這便是楊載宇在城市最後的記憶了。
楊載宇一瞬間彷若重新經歷了一次人生。
從那五兄弟貧窮的家庭、一腳腳踩著他人往上爬、一路上他犧牲了多少別人也無所謂。
然而讓楊載宇驚訝的事情,明明一開始是為了權力才娶的董事長的女兒,在他們的女兒誕生後,他竟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溫暖。
家庭,成為了楊載宇最珍視的東西,他第一次感受到自身屬於什麼。
但是一道冰冷的回憶突然撕開了那張家庭的團圓照。
那是二十年前深黑的雨夜。
一個跟楊載宇年紀差不多大的眼鏡男掛在城市旁的懸崖邊上,他吃力的抓住崖邊才勉強沒有墜落。
「楊載宇,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失去一切,我詛咒你在你認為擁有一切時,失去所有,我詛咒你親手毀滅自己!」
「噗哈哈,廢物。下去吧。」
楊載宇毫不客氣的踩斷那人的手指,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眼鏡男墜入無底的落穴。
這就是普羅米修斯的下場。
這就是盜火的懲罰。
......
...
楊載宇終於感受腦袋一股沉重感。
反胃,
但明明如宿醉的乾嘔,卻什麼都嘔不出來。
就連眼前的景色也十分的模糊,楊載宇試圖揉揉眼睛,卻像是手臂消失般什麼也沒有舉起來。
試圖起身。
但卻感覺全身就像被綁成一個人棍般,只有左腳勉強能行動。
「畜牲...」
只是話一出,楊載宇更加訝異了,這不是他的聲音,而是有如機械般的聲響。
驚恐的,楊載宇更加用力的掙扎。
碰的,他從他躺的平面摔了下來。
眼前的是一個模糊不清的鏡子,
然而,就算是這樣,他也看出他現在的模樣了。
一個連著腳的左小腿,和放在左小腿上用玻璃罩保護的半顆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