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人類

　　砰！

　　「給……站起來……」

　　我模糊地聽見吵鬧聲，揉了揉眼，迎著早晨的光芒，看見前方站著一個人。
　　人？

　　我連忙坐了起來，摸向腰間的傳送魔法罐，確認自己還沒失去資格，四周的牆壁也沒有破損，看來我還在堡壘當中進行比賽。
　　再來，就是不速之客……

　　「喂！我叫你吶！別給我東張西望的！」

　　我看向他，他是一名年約二十歲的青年，看起來比我年輕幾歲，有著一頭柔順的金色頭髮，在陽光下更加閃耀，他的眼眉清秀，容貌端正，十足是個大姊姊會想疼愛的小帥哥。

　　然而，他的穿著卻十分不搭配他的氣質，他身穿一襲漆黑的連帽長斗篷，臉上圍上一條漆黑的布條，意義不明地橫亙過鼻樑和臉頰，斗篷下是如海底般深藍的長袖長褲，手套和靴子又用上毫無花邊的墨黑，整體給人暗色系的沉重。
　　明明是清爽系帥哥，何苦穿得烏漆抹黑的……　

　　他將雙臂盤在胸前，抬起下巴，高高在上朝下看著我，琥珀色的眼珠帶著高傲的氣質。

　　「你……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我從坐姿轉為蹲姿，背部弓起，雙手貼緊地面，視線死死地盯著他。

　　「嗤！問別人名字之前，得要先自報姓名。」他嘖了一聲：「這點禮貌都不懂嗎？愚蠢的人類！」
　　愚蠢的人類？莫非他不是人類？是魔物？
　　我打起精神，察覺他正站在水晶前，而我則在牆邊，換言之他離水晶更近一些。

　　「你是人形魔物？被水晶吸引來的？」
　　我在手掌蓄起力量，緊盯著他的動作，提防著他攻擊我的水晶。

　　「我是人類！可悲啊～我竟然是與愚蠢無禮的你是相同種族，令人遺憾！」他甩開斗篷，露出腰間的傳送魔法罐：「我也是參賽者，愚蠢的人類！」
　　「你也是參賽者？」我看向他的斗篷，和他的傳送魔法罐：「我想起你了，你也在廣場上，邊緣的那一位。」
　　「我才不邊緣！只是我不屑與你們下等人類為伍！」
　　……你也是人類欸，你罵我，也把你自己罵進去了。

　　他的雙頰漲紅，臉上的布條邊緣滲出血色，伸出手，指向我的鼻子。
　　「人類，報上名來！」

　　「等等，你剛剛不是才說，問別人名字之前……」
　　「當然，有禮如我，必當先自報姓名！」他話鋒一轉，打斷我的吐槽。

　　⋯⋯
　　好吧！就讓他說吧，雖然態度是差了點，但也許能拉攏當隊友。

　　他清了清喉嚨，下巴一揚，右手輕撫胸口，自豪地唸出一長串自我介紹詞。
　　「我乃羅森．米尼哈，王都第三大建商：米尼哈的第一繼承人，雖然是人類一族，但我的心靈是純正的魔，總有一天我會回到魔王軍，再度站到賽薇亞拉大人的身邊。」
　　他瞇起眼，嘴角大大上揚，似乎十分滿意自己的介紹詞。

　　雖然從中間就聽不懂他的邏輯，但是其中一個人名讓我心生警惕。
　賽薇亞拉？似乎是女惡魔的名字？
　　我想起昨天她有遞給我聯絡用的名片，被我塞在魔法袋底下，但此時可不能拿出來給他看到，避免被發現自己與惡魔有關聯。
　　倒是他，竟然自豪地說著要加入魔王軍？有病吧？他真的是人類嗎？

　　「換你了，人類！」
　　「啊？喔，我叫做萊德．烏斯瓦，魔導師學院一百零四期畢業，土魔導師，古拉爵建商的第三名代表⋯⋯」
　　「你只會土魔法？而且還不是首席？」他拍了拍額頭，緊閉雙眼，用力地搖晃腦袋：「我嗅到你的建築參雜賽薇亞拉大人的魔力，你理應受到大人她的指導，怎麼還這麼弱！」

　　我倒吸一口氣，一陣火氣上頭，但卻在喉頭卡住，我咬了咬牙，握緊拳，嚥了回去。
　　現在的我，毫無地位可言，是被他戳中痛腳了。
　　所以，我得要通過這場試驗，才能得到尊重。

　　「說話啊！憑什麼你⋯⋯」
　　他皺緊眉頭，撇下嘴角，滿臉怒氣地向前踏了一步，右手抓住我的衣服前襟。我則反手抓住他的右手手腕，咬緊牙根，狠狠地和他對瞪。
　　我們雙手僵持著，他突然將臉湊近，鼻息噴到我臉上，琥珀色的眼眸瞇起，輕蔑地瞧著我。

　　「憑什麼你這種人，能受到賽薇亞拉大人的寵愛！」
　　「你左一句賽薇亞拉，右一句魔王軍，到底甘我什麼事啊，我可是跟惡魔毫無瓜葛。」見他態度惡劣，我索性瞞到底。

　　我的右掌往背後的牆上一貼，瞬間從牆壁造出七八根石柱，從上下左右指向羅森，粗糙銳利的尖端在他臉前煞停。
　　「你再不離開，別怪我不客氣！」我冷冷地說著。
　　「你的魔力混著賽薇亞拉大人的魔力，連這石柱都香得令我嫉妒，你一定在這兩天有和大人接觸過！」
　　他空出的左手摸向石柱，彷彿像撫摸愛人般溫柔，眼角彎起，一反高傲的神情，眼眸變得迷離，鼻翼大張，往著石柱猛嗅，似乎上面有著迷人的芳香。

　　完全不將我的威脅當作一回事！
　　我握緊拳，心念一動，石柱像是活物一般動了起來，張牙舞爪朝羅森撲去！

　　「去！」
　　羅森雙眸一睜，左手快速地蓄起火魔法，發出熾紅的光芒，往石柱劈去，手刀所到之處毫無阻礙，堅硬的石柱彷彿融雪遇火般，軟成一團，像是爛泥般被拍到一旁。

　　真的假的？
　　我愣了愣，儘管我魔力不多，但也是我盡力的一擊。
　　竟然這麼簡單就被化解了？
　　強弱差距這麼大嗎⋯⋯

　　「你為什麼要隱瞞你跟賽薇亞拉的關係呢？」他破壞我的石柱攻擊後，也鬆開我的領子，退了一步，不將我當一回事，逕自低頭沉思起來。
　　「賽薇亞拉大人願意和你混雜魔力，代表她中意你⋯⋯啊！實在太令人嫉妒了！」
　　「但是，你為什麼還是這麼弱呢⋯⋯」

　　他突然彈了個響指，再度指向我：「你，拒絕了賽薇亞拉大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你為什麼備受寵愛，卻又仍然這麼弱！」
　　我咬緊下唇，回瞪著他。
　　實力差距太大了，我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再度蹲下，雙手貼到地面，回歸守勢。
　　以他對賽薇亞拉的執著，也許名片能做為殺手鐧。

　　他見我不說話，擰緊眉頭，抬起右手，手上燒起豔紅的火焰，反手朝水晶橫向揮去。
　　「你不配！你……不配獲……寵愛！」他大吼一聲，吼得聲音支離破碎。

　　我早有提防，手上的土魔法發動，土柱從地面竄出，往他的右手臂撞去，他蓄滿火魔法的手掌因此一挫，只削到了水晶頂端，儘管只削到一些，但水晶一碰到赤紅的手掌，卻像是軟泥般裹成一坨向旁飛去，打在牆上，發出軟爛的啪的一聲。
　　堅硬的水晶像是奶油般被削去！
　　明顯的實力差距再度展示在眼前，我不甘地嘖了一聲，怨憤地盯著他，盯到彷彿燒出火來。

　　「我要代替賽薇亞拉大人懲罰你，讓你的賽程就到此為止！哈哈哈～」他仰天大笑，邊笑邊雙手蓄起魔法，滿手燒紅的烈焰，朝著水晶步步逼近：「就讓我打爛你的……咦？」

　　怎麼可以到此為止！
　　在他還沒發動攻擊前，我從魔法袋掏摸出賽薇亞拉的名片，上面的魔力散發出來，只見他鼻頭抽動，轉過頭，盯緊我手中的名片。

　　「這張紙上面，有著賽薇亞拉的魔訊。」我看著名片成功吸引他的視線，接著雙手捏住紙，前後撕出裂痕，然後停下動作。
　　「你離水晶遠一點，否則我就撕掉它！」

　　魔法上是沒辦法勝過他了，為了勝利，只能用上所有手段了。
　　他愣了愣，眼神飄忽一瞬，但隨即大吸一口氣，將著火的手覆到水晶上。

　　「交出來！你這卑鄙的人類竟敢威脅我，我這就把你的水晶燒到一點不剩！」
　　他嘴上這麼說，但是手卻在水晶上方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手上的名片，嘴巴微張，還吞了口口水。

　　我勉強自己視線不看向水晶，而是堆起氣勢，和他對瞪。
　　撐住啊萊德！你只能賭了，比起水晶，他一定更想要賽薇亞拉的聯絡方式！

　　僵持的時間過得特別慢，慢到我數著額頭流下的汗珠，一顆、兩顆……
　　他似乎思緒轉過了許多輪，死盯名片的眼神忽明忽暗，突然他眨了眼，收去火魔法，聳肩攤了攤手。

　　「好吧！人類你贏了！」
　　「說吧！你想要什麼，交換那張名片。」

　　「我要贏！」
　　既然敵人很強，那就拉他做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