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某人的懺悔

　　「『秘密公約』？你們怎麼會談起這個？」庫夫林扛著長槍，皺著眉頭問道。
　　時間又過了半小時之久，戰場已經稍微整理過，除了待在藏書室的格蕾首席，眾人齊聚在天使的殘骸之前，討論著接下來的行動。
　　要說這漫長的等待中，有什麼令人驚喜的意外，那就是庫夫林無傷的歸來這件事，在我們摧毀燃燒大地後沒多久，庫夫林就循著我們遺留下來的痕跡找上我們，也因為我們還待在「祕徑」之外，且因為與燃燒大地戰鬥的痕跡，他才能順利找到我們。
　　不得不說，一時分離的戰友安然無事的回歸，絕對是振奮人心的一件事，就連素子都激動的從藏書室中出來，就為了迎接庫夫林。
　　按庫夫林本人的說法，當時的他是做好即便我們這邊完成任務，他也會繼續鏖戰下去的準備，只不過在燃燒大地甦醒，環境的溫度提升以後，人偶們的數量就大幅下降，而在我們徹底摧毀燃燒大地後，後續出現的人偶就只有零星的兩三台，出現的間隔還越來越長，這點數量根本無法作為阻擋庫夫林的障礙，於是在確認不會對我們造成威脅後，庫夫林就主動過來找我們會合。
　　而這種情況，依據格蕾首席的說法，應該跟燃燒大地有關，研究所內的魔力，或者說神祕總量是恆定的，或許燃燒大地這個帶有巨大信仰的神性機械，進入研究所後使研究所的上限有所提升，但無論如何都有極限，在此之前，天使是沉睡的狀態，而祂的力量在沒有被本人使用的狀態下，則成為那些人偶影子的運作基礎，在其甦醒後，力量回歸天使本身，人偶影子自然開始減少，而在天使損毀後，人偶的數量更是迅速銳減，顯然沒了天使的存在，人偶們只能作為對普通人有驚嚇作用，卻對從者毫無用處的小型「怪談」存在。
　　而在我們休息的這段時間，我們自然而然的延續了之前的話題，兩方從者的差異，令咒的有無，以及造成這一切差異的根源所在，「秘密公約」。
　　「庫夫林，你知道這件事？」素子訝然地看著自己的從者，擔任錫安唯一，也是這世界的僅剩的御主多年，她從來不知道還有「秘密公約」這回事。
　　「我當然知道……」庫夫林頓了頓，抓了抓頭後說道：「我就是那黑袍小丫頭口中的最初從者之一。」在知曉黑袍首席是一名女性後，雖說庫夫林的態度並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但在語氣上還是多少有些收斂了點，畢竟看著埃爾梅羅的血脈出現在眼前，要說沒有半點觸動，那才是謊言。
　　「你居然是最初的從者之一？」烏鴉的喙中傳來人類訝異的聲音，仍待在藏書室的格蕾首席，確實對庫夫林的經歷感到訝異。
　　「怎麼，很訝異？你該不會認為最初跟你父親定下那『秘密公約』的從者，都是充滿知性且睿智的傢伙吧！才怪，跟我同期的那幾個，包括我在內，都是自行其是的混蛋，從座上下來，來到人間不是為了拯救人類，而是單純地想在這個世界末日之前好好狂歡一把的混帳傢伙們。」庫夫林回想著當初混沌的景象，露出猙獰且愉悅的表情。
　　「……父親他居然有辦法駕馭你們。」格蕾首席首次對自己父親究竟完成過何等偉業，有了一些明確的認知。
　　「駕馭？你管那種作法叫做駕馭？嗯……或許在某些人眼裡，他確實把我們掌控得好好的，出於『封口』誓言，我不能說明契約的詳細內容，但說個大概情況沒有問題，實際情況是，大部分時間，他都隨我們去做，他努力幫我們收拾善後，並協調與普通人的關係而已，那種詭異且瀕臨崩潰的關係，竟然真給他撐過了紀元初期，讓他完成了文明重建，以此獲得復興賢者之名。」
　　「是這樣啊……父親他是這樣走過來的啊！」格蕾首席輕笑了幾聲，她對父親的印象極其稀薄，她的出生是因母親最後的謀算乃至些許私情，她對父親的大部分記憶，都只記得她在病床邊看著消瘦的父親，聽著他說著一些不著調，卻相當吸引人的種種人物故事，從英靈到人類，從偉大的王到掙扎的平凡人，他以蒼老的面龐，用慈祥的表情說著一個個故事，用帶有眷戀的語氣說著她的名字，懂事之後，父親就極少出現在自己眼前，當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在棺木中，母親牽著她的手，看似冷靜沉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悲痛的情緒。
　　母親對外貌有所執著，頭髮雖有些許白色，但平時臉上卻沒有半點皺紋，都在使用魔術維持自己的樣貌，聽一些人的說法，這是她對「過去」的執著，但那天，格蕾明確地看到母親臉上出現的皺紋。
　　「還不是時候……」
　　這是母親當時的喃喃自語。
　　「我還不能去見你。」
　　母親緊握自己的手，用顫抖的語氣說道：「我還有事情必須去完成。」
　　這時，格蕾首席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與庫夫林的對話中拉開，她這時已經走到藏書室的深處，來到一張書桌之前。
　　書桌就立於巨大的書櫃叢林之中，與周圍的巨型書櫃相比，這書桌的是如此的微小，反而顯得特殊，格蕾首席撫摸著滿布塵埃的桌面，隨後拉開抽屜，裡面留著一封信，封面上面寫著「致埃爾梅羅的後裔，這是愚人萊妮絲‧埃爾梅羅‧阿奇佐爾緹的懺悔。」
　　伊甸設立之初，埃爾梅羅二世曾對此表達嚴重不滿，卻因自身所屬勢力的不合，最終沒能成為否定伊甸的力量，而那不合的源頭，正是源自於自己的母親，認為伊甸的力量有利可圖的埃爾梅羅家真正君主。
　　最終，事情發展到這樣，這個世界的萊妮絲也在這裡，留下她自己的懺悔。
　　打開了這封信，格蕾首席仔細閱讀過後，最終只有一聲淺嘆：「母親，父親從來沒有恨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