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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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4
徐伯伯是我家的鄰居,也是爸爸的好朋友,常常來我家聊天泡茶。

雖然他外表開朗,其實他有個很大的煩惱,也就是他母親,徐奶奶。

徐奶奶患有失智症,常常無故離家,在村裡到處亂走,讓徐伯伯跟徐伯母傷透腦筋。幸好總會有好心的鄰居帶她回家,派出所的警察先生也認得徐奶奶,一旦看到她又走失,就會立刻通知徐伯伯。

有一次聊到徐奶奶,我爸安慰他:「老徐啊,你這樣辛苦照顧你媽媽,以後一定有福報的。」

徐伯伯的臉色忽然沈了下來。「福報是不重要,只是我好怕,我媽哪天會不會走太遠,真的再也回不來。」

我爸叫他不要烏鴉嘴,結果他的烏鴉嘴成真了。

某天早上,徐家人一醒來就發現奶奶不見了。徐伯伯前一天夜裡明明看著奶奶上床就寢,怎麼會就這樣無聲無息不見了呢?

徐伯伯報了警,在村裡到處貼尋人啟示,網路上也發了好幾封要求協尋的公開信,始終沒有消息。

奶奶失蹤的第二天,徐伯伯衝到警局,給警方看了一張照片。那照片是事發前幾天,徐伯伯全家在森林遊樂區散步時拍下的。

照片是奶奶在森林裡的獨照,乍看之下沒問題,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在奶奶背後的樹林深處,有一個人影躲在暗處,似乎正在看著奶奶。那個人影身材矮小,一頭黑髮蓋住臉,穿著一身紅衣服。

森林遊樂區以前就曾經傳出有老人被魔神仔拐走,幾天後平安回來的傳聞。所以徐伯伯一口咬定,那個紅衣人就是魔神仔。魔神仔在森林裡看中了徐奶奶,半夜把她拐走了。

警方一開始不相信徐伯伯的說法,說他只是太著急胡思亂想,叫他不要迷信。

但是又過了兩天,警方也不能再鐵齒,組織了搜救隊到山裡,終於在第七天找到了徐奶奶。

奶奶倒在泥土路旁的陡坡下方,已經斷氣了。可能是從路上滾下去,受了重傷。最慘的是她的指甲裡有泥土,可見她不是立刻死亡,還曾經試著爬上山坡。

徐伯伯抱著奶奶的遺體,哭得天昏地暗。我爸爸花了很多時間安慰徐伯伯,等他回到家裡,還一直感歎:「老徐那麼孝順,為什麼會這麼不幸呢?」

從此村子裡的人更加相信山裡有魔神仔了。否則,老年失智的徐奶奶怎麼可能自己半夜走出家門,還走那麼遠的山路呢?

我知道大家都很同情徐伯伯,而且從小爸媽就教我不可以說別人閒話,所以我一直沒告訴大家,一些只有我知道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我從房間窗戶用新買的望遠鏡看星星,不小心瞄到徐家的院子。我看到徐伯伯把徐奶奶推出屋外害她重重摔倒,還用碗筷丟她。

奶奶失蹤的當天,我又從望遠鏡裡看到,徐伯伯在院子裡燒東西。他燒的是一頂長假髮,和一件紅色的衣服。

徐伯伯如果要找一個身材矮小的人,在他們出遊那天穿紅衣戴假髮,躲在森林裡等著被拍,應該不難吧?

其實徐伯母的個子就很小,跟小學生差不多。而且那天她身體不舒服,沒有跟家人一起去森林遊樂區。

我沒有任何證據,也不敢說徐伯伯的壞話,所以我什麼都沒說,只能盡量避免跟徐伯伯徐伯母見面。

可是那一天,我避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