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然而社會更加的坑坑疤疤02

　　
　　嘟—嘟——
　　
　　手機剛講到一半，對方就無預警的掛電話。
　　
　　我試著再次撥打神崎的號碼，但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
　　
　　怎麼了?
　　
　　難不成對方認為事以至此乾脆破罐子破摔嗎?
　　
　　但她不會有事吧，畢竟她是那個神崎啊。
　　
　　然而...
　　
　　如果有個萬一的話。
　　
　　腦海裡響起不久前神崎對我的指令。
　　
　　—你只需要打電話，然後把你的台詞差不多的唸出來就可以了。剩下的也不用我提醒了吧，別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不然可是會吃苦頭的。
　　
　　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任務。
　　
　　況且說到底就算發生什麼的話也是她自己自作自受吧。
　　
　　只是...
　　
　　在我腦袋裡出現了她那天擋在黑瀨前的身姿。
　　
　　我啊，一直都看不懂這個女孩，她就像是深淵一般無法看透。
　　
　　只是就在那一刻，我似乎看到神崎的本質。
　　
　　從那毅然決然的雙瞳。
　　
　　讓我不由得想起雅莉曾經擋在一隻貓前的身影。
　　
　　那是一隻醜陋的黑色野貓，面對人類總是張牙舞爪著，拖著一隻殘廢的腳、在瞎掉的眼睛上可以看出明顯人為火烙過的痕跡。
　　
　　讓人很容易就能猜出牠極端排斥的人類的原因。
　　
　　不僅沒有其他的貓向人類乞食的姿色，牠連向人類乞食的厚顏都沒有，只能胡亂吞嚥著其他貓吃剩不屑的殘骸。
　　
　　不管是誰靠近，牠就會兇惡的保護那些連食物都稱不上的東西。
　　
　　在幾個好心喂牠的人被牠抓傷、咬住、並用沙啞的叫聲恐嚇過之後，人類失去了對牠絲毫的憐憫。
　　
　　大人們用棍棒驅趕著牠，孩子們也毫不客氣的對牠扔著石頭。
　　
　　終於那隻野貓在一次事故受了重傷，住進了遠離人跡的橋墩底下。
　　
　　然而就算牠已經不會再危害人類了，附近的國中生仍到這裡抒發著壓力。
　　
　　「哈哈!咬我啊、咬我啊，怪物貓站不起來了呢!」、「哼!再咬人啊!之前不是還挺嚇人，怎麼啦。現在只會叫了嗎?」、「喂喂!丟準一點，你不是棒球部的嗎?」
　　
　　就這樣一顆一顆石子砸在那隻連站都站不起來的野貓身上，牠只能用兇惡的嚎叫威嚇著那些國中生，但只是得到了那些國中生更多的冷嘲熱諷。
　　
　　是啊，反正只要以正義為名，傷害他人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漂亮的身影卻擋在了那隻貓前。
　　
　　「夠了!給我住手!」
　　
　　靛色的雙瞳瞪視著那些向貓丟石頭的人。
　　
　　雅莉。
　　
　　她毫無畏懼的繼續質問「欺負一隻毫無反抗能力的貓就是你們的正義了嗎?」
　　
　　人群暫時安靜了，但很快的對她的不滿冒了出來。
　　
　　「那隻貓可是之前一直咬人啊!我們是在幫助大家教訓牠好嗎?別以為妳是女孩子我就不敢對妳怎麼樣喔!」
　　
　　但雅莉卻一點都不幹示弱「教訓..我們究竟有什麼資格教訓牠?該被教訓的到底是一隻僅僅想要一點的食物、害怕被人傷害的貓，還是對牠毫不留情的你們?」
　　
　　「吵、吵死了!妳再不讓開，我連妳都扔喔!」少年臉紅氣粗的反駁著「別以為長的可愛了一點就能用這麼了不起的語氣。」
　　
　　青春時的衝動?不想輸給女孩子的問題?還是不願在同夥面前示弱?但不管他的原因為何，那名少年拾起石頭往少女扔了過去。
　　
　　但雅莉一步都沒有後退，雙瞳依舊銳利。
　　
　　終於一顆尖銳的石頭削過她的額頭，接著紅色的鮮血滑落。
　　
　　「...嗚!」那些國中生們停下了手，一個望著一個不知所措。
　　
　　但雅莉的表情還是充斥著毅然決然。
　　
　　國中生們面面相覷「糟糕了!流血了、該怎麼辦啊!」「我、這跟我無關喔!」、「是呢是呢，是宮介你扔的吧!」、「你們也有錯吧!喂喂!別丟下我啊!」
　　
　　就這樣那些國中生逃跑了，跑上河堤、穿過躲在樹後的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確認他們的身影消失後，雅莉才終於露出鬆了口氣的模樣，轉身面向那隻黑貓。
　　
　　「嗚..是不是該換個地方了呢?這裡已經被別人發現了呢。等等，我立刻幫你包紮喔。」
　　
　　只是那隻黑貓仍把她視作威脅、發出充滿敵意的沙啞叫聲。
　　
　　不在意的雅莉拿出藥水和棉花棒蹲在貓兒的面前，只是雅莉的手剛伸出去的瞬間，手掌就被那隻貓用力的咬住了，紅色的鮮血流出。
　　
　　但雅莉卻依舊露著笑容。
　　
　　「...沒關係喔。」她輕輕的把那隻貓抱入懷中「已經沒關係了，這裡已經沒有人會欺負你了。」就像對牠身上的髒汙和噁心的傷口視若無睹一般「已經不用再害怕了。」
　　
　　少女就這樣輕輕地用著另一隻手撫摸的貓咪，夕陽的照射下少女如同一幅畫一般。
　　
　　「喵嗚...」貓終於鬆開了口，露出了我從沒在牠臉上看過的笑顏，安心地把虛弱的身體倒在了少女的懷中。
　　
　　心中什麼東西好像融化了一般。
　　
　　那時我才知道，牠跟我想的不同，牠並不是憎恨人類而是恐懼著人類，恐懼著哪怕自己用盡全力也能輕易傷害自己的人類。所以只能嚎叫、只能虛張聲勢、只能用著兇惡的模樣保護著自己。
　　
　　用一隻貓能做到為數不多的方式反抗著。
　　
　　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徹底喜歡上了雅莉。
　　
　　(...)
　　
　　只是沒想到時隔多年，那種毅然決然的神情會在神崎身上看見啊。
　　
　　「...說不定自作自受的是我自己呢，雅莉。」
　　
　　一直以來都是。
　　
　　「年輕人，怎麼了嗎?」司機著急的說著「看樣子很糟糕吧!打電話給警察了嗎?」
　　
　　「放心，我會處理的。」
　　
　　並不是我在神崎身上找到了雅莉的影子，她們完全不一樣。
　　
　　但雖然完全不一樣，我卻仍能感覺到她們有某種相似的東西。
　　
　　所以—
　　
　　我不會讓神崎受到傷害。
　　
　　這次、一定。
　　
　　「...」
　　
　　腦海不停地思考著。
　　
　　現在打電話給警察也太遲了。
　　
　　必須立刻掌握主動權。
　　
　　快想啊...一定有辦法的!
　　
　　...如果是神崎的話會怎麼做呢?
　　
　　腦海裡構想出了一個荒謬的方案，不過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我翻開手機裡的通訊錄，找到了從沒用過的『不知火桃華』的號碼。
　　
　　嘟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在漫長的四聲後，手機的那頭終於傳來慵懶的聲音。
　　
　　「誰啊?這麼晚了，沒事別在我睡覺時打電話給我。」
　　
　　「不知火，我是姬月。我就直說了，把綁架神崎的犯人的手機號碼交出來。」
　　
　　「...哈、哈哈，瑟娜被綁架了嗎?真是糟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懇求是沒有用的。
　　
　　——但能端出相等的價值或對等的損失的話，說不定她就會乖乖的答應。
　　
　　神崎的話語響在腦海。
　　
　　我當然無法提供什麼價值，然而虛張聲勢的威脅還是會的。
　　
　　「說起來不知火妳在班上所作所為我都有錄下來呢，剛剛也藉由打電話給神崎錄下了跟他們的通話。嘛，他們很爽快的不小心說出是妳指使的。如果神崎發生了什麼，妳就準備連妳的人生都斷送吧，再見—」
　　
　　我假意的要掛斷電話，但是被不知火立刻制止。
　　
　　「等等!...切!那個蠢蛋。你是想說我幫你的話你就會刪除那些資料吧，但口說無憑吧!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我失信於妳的話，妳也會有向我報復的手段。」
　　
　　說完，我打了一連串對神崎侮辱的詞彙給了不知火，在裡頭把自己描述成參與不知火綁架計畫的共犯。
　　
　　「要是我不守信的話，妳就用這個一起把我拖上法庭吧。怎麼樣?由我們共同利益交織的友誼比起什麼都來的堅固對吧。」
　　
　　「...我明白了，沒想到你是這種人啊。我現在就把那個笨蛋的手機號碼傳給你。」
　　
　　過了一會，不知火傳來了手機號碼。
　　
　　呼...太好了。
　　
　　沒有漏餡，交錯的實話與謊言。
　　
　　只是下一步就更難了，我對綁架神崎的犯人一點都不了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嗎?
　　
　　我顫抖著手指按下螢幕上的數字。
　　
　　嘟—
　　
　　嘟嘟—
　　
　　對方接了手機，是剛剛箱型車裡其中一個男子的聲音。
　　
　　「...你是誰?」
　　
　　冷靜的口吻和安靜的背景讓我安心了下來，至少現在神崎似乎還是安全的。
　　
　　「後面車上的，剛剛似乎出現了一點意外，我不報警的條件還沒談好對吧?」
　　
　　「不，我們已經和神崎小姐達成交易了，我們會在前面的路口讓她下車，放心，我們什麼都沒有做。」
　　
　　...欸?
　　
　　如男子所言，他們真的在前面的路口停了下來。
　　
　　接著神崎躍下了箱型車後箱型車便緩緩駛離。
　　
　　而我也下了計程車著急的往她的方向跑了過去。
　　
　　神崎的身上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連制服上都沒有凌亂的痕跡。
　　
　　面露燦爛笑顏的神崎揮著手向我打著招呼。
　　
　　「Yahoo～十分順利的解決了呢，結弦君。」
　　
　　這傢伙!
　　
　　「妳這個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多麼危險的事情啊!」
　　
　　「呼欸?但是出發前結弦君不是也沒有阻止嗎?」
　　
　　「那是因為我以為妳暗地裡準備了什麼另外的手段，但是誰知道妳手機突然就掛斷了還一直打不通!...不過，看妳的樣子似乎真的有準備其他手段就是了。」
　　
　　「嘿嘿，誰知道呢?吶!倒是你怎麼會知道對方的手機號碼?我很好奇。」
　　
　　「...秘密。」
　　
　　「啊!」她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從桃華那裡拿到的啊。是為了救我嗎?」
　　
　　...
　　
　　「這不重要了。之後別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了，要做也別在我面前實施。」
　　
　　「...」神崎露出難得一見的無奈表情「我明白了」然後走到了我身旁。
　　
　　「謝謝了，結弦君。」
　　
　　...怎麼感覺她今天特別的乖巧啊。
　　
　　「不客氣。」
　　
　　「啊，但是在我心中對結弦君的好感度還是負的唷。」
　　
　　把我剛剛的不客氣還給我。
　　
　　向計程車的司機解釋又花了一番時間。
　　
　　我們回到各自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