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神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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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8
   麒麟山山頂有個火山湖,火山湖湖水由雨水和火山深處的氣體混合而成,顏色呈藍色,山腳下有個約五百人的村落,村民大多依靠採集硫磺維生,故名為藍磺村。

   麒麟山山頂為麒麟的棲息地,麒麟喜歡待在有硫磺氣的地方,也喜歡啃食硫磺。牠不傷人畜,但喜好整潔,常會在山腰間的水池裡如廁。尿液加地熱形成溫泉,此溫泉對於治療跌打損傷還頗有療效,藍磺村的人便經常到此沐浴療傷。

   雖然大部分的人以採集硫磺維生,但是人還是需要吃肉的。

   段翼就是村內一名殺豬的屠夫。

   這年,段家有了新生兒,可惜生出來的嬰兒沒有啼哭聲,接生婆倒掛著嬰兒拍了幾下,依然沒哭聲無鼻息,本來想要草草找個地方埋了,誰知經過馬廄時,家中唯一的老馬忽然倒下,接生婆低頭一看嬰兒似乎有了動作,翻開包裹的白巾一看,嬰兒忽然睜開了眼睛,卻依然面無血色不啼哭。

   「他剛剛吸收了靈魂!這……是死神之子阿!」接生婆嚇得跌坐在地上,好不容易站起來,跟嬰兒眼神對上又嚇得跌坐了一次,摔了數回仍不敢放手摔了孩子,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到了臥室,抖著手把孩子還給了段翼。

   「不祥之徵!不祥之徵!這是死神之子阿!太不吉利了……送到廟裡去養吧!」接生婆臨走之前叨叨絮絮念著。

   但這是段家唯一的香火了,段翼說什麼也要護住:「呸!呸!呸!什麼死神之子!不就忠誠老馬感念主人恩情幫忙擋災嗎!能砟滴?」

   段翼看著面色依舊慘白的嬰兒,唯一的紅來自於他的胸口,那是一個紅色的胎記,胎記模樣像一只翅膀,故取名為段赤。

   段赤從小不哭不鬧,吃的也不多,臉色偏白,活動力較低,常常走沒幾步路便上氣不接下氣,因此比起外出,更常待在家中。懂事後,便很愛在屠宰豬隻時一在旁觀賞,段翼見他不害怕腥臭血味,想著長大後遲早也是要接班,就讓他在一旁搭把手,倒也和樂融融。

   其實,段赤每次在看到豬隻被放血後,都會從豬隻身上冒出一朵白色雲霧,雲霧由淺到濃,後來逐漸濃縮成一團小白球,白球會繞著段赤轉一圈,然後從胸口胎記的部位進入到段赤的身體。此時段赤會感到一陣強而有力的溫暖,隨著熱氣提升到了臉上,臉頰便泛出潮紅,這時的他看起來精神特別好。

   然而,一個敢殺雞拔毛的小孩,居然害怕踏出家門口,每次出門都只敢躲在大人身後唯唯諾諾,要差他一個人出門便躲得遠遠地。

   為了怕珍珠放到變成老鼠屎,段翼今天終於下定決心將段赤關在門外。

   「去村長那兒取點除臭水。」這是段翼關門前最後一句話:「然後到晚飯時間才准回來。」

   段赤不愛出門其實是有原因的,看著其他小孩們跑跑跳跳,而他一跑就喘,一跳就暈,說話低著頭,眼神還閃閃躲躲。小夥伴們要嘛不理會他,要嘛就圍著他嘲笑。

   從村長家取水回來後,段赤本打算坐在附近的老榕樹下把自己隱藏起來,無奈還是被村裡的調皮鬼們發現了。

   帶著麻子臉的陳康指著段赤:「喲!這麼難得,你們大家看哪!白瓷娃娃出來曬太陽啦!」

   張儀拋著一顆蘋果:「嘿!白瓷娃娃!想不想要這顆蘋果阿!只要你表演豬叫,我就給你一個!」

   段赤本不想理他們,但是張儀卻越來越過份,作勢要對段赤丟蘋果,還一邊佯裝豬叫,發出了「咣!咣!」的聲音。

   段赤小聲地嘀咕著:「學的根本就不像!豬根本就不是這樣叫的。」

   陳康看著段赤脹紅的臉,推了一下段赤:「是表演豬叫,不是表演紅蘋果!快!快叫一聲!」

   一旁的沈菁覺得無法再保持沉默了,她拉了一下陳康,然後擋在了段赤前面:「你們幹嘛這樣啦!我要跟阿姨說你們在欺負人!」

   見陳康伸出拳頭,一副想要打沈菁的模樣,段赤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嚄!嚄!」聲音之響亮,一下子就把小夥伴們給驚呆了。

   陳康睜大了雙眼:「學的挺像的阿!」

   「叫的真像耶!」張儀將蘋果拋給了段赤: 「你還會什麼動物的叫聲?叫來聽聽!」

   段赤運用丹田發出由低至高的聲音:「咩~咩~」

   沈菁拍著手:「好厲害!那你會豬被雞啄的叫聲嗎?」

   段赤倒吸一大口氣:「嚄!……嚄嘻!……嚄!嚄!嚄!」然後腳往後踢一踢,裝作摔倒的樣子。

   「哈哈哈哈!」見小夥伴們笑成一團,段赤忽然注意到笑聲中夾雜著細微的哭聲。抬頭望向不遠處的房子,有好多大人在忙進忙出。

   幾個婦人從人群中慢慢走過來,站在一旁看著小孩們追逐打鬧。

   「聽說金花快走了。」張媽媽對著陳媽媽搖搖頭。

   「是阿!老公都已經被她囉嗦跑了,還不知道節制一點。一百隻麻雀炒成一盤菜,不說話像會要她的命似的,滿嘴滾舌頭。」陳媽媽一邊說著,一邊試圖抓住陳康,想要把他屁股上的灰塵拍乾淨。

   「不知道前些日子是不是嘴巴不乾淨去得罪了什麼東西,搞到舌頭都爛掉了,好不容易安靜了些,結果還真的不說話會要她的命。從不能說話時人就像沒了魂般去了半條命似的,現在阿……連最後這半條也快沒囉……!」張媽媽撇撇嘴,一副她的舌頭上也有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

   「俗物通食,俗話毋通講。」沈媽媽整理了一下沈菁的頭髮:「最可憐的就是金花的母親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現在就剩下她一個老人家了……。」

   「唉!不說了!不說了!都快回家吧!」沈媽媽牽起沈菁的手,轉身往後走去。

   看同伴們一個接一個被帶回家吃飯,段赤不由自主地走向金花姨的家。

   踏著水缸,踮著腳,從窗口望進去,金花姨已被移置到廳堂,似乎還撐著一口氣,胸口依然還有緩慢而穩定的起伏。在一旁拉著金花姨的手的應該是她年邁的老母親,正低頭啜泣著。

   忽然,段赤看到從金花姨的口中冒出了熟悉的雲霧,只是這次雲霧濃縮後卻顯得灰濛濛的,灰球逕自轉了起來,沒一會兒,就像找到歸屬般向段赤沖了過來。段赤下意識要躲,結果不但沒躲掉,還摔進了水缸裡。

   「救命啊!來個人救命啊!」段赤喊出了救命,這個聲音與他腦海裡的呼喊聲一致,但是腦海裡的卻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唉!我可以說話了?我又可以說話了??」腦裡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你是誰?」段赤拚命拍打水面,努力讓自己的頭浮在上面。

   「你又是誰?我是金花阿!這是誰的身體?我的身體呢?誰把我給困住了?這裡為什麼這麼小?為什麼這麼暗?你又為什麼在水裡?回答阿!回答阿!阿你是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妳真的好吵……。」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段赤逐漸放棄了掙扎,沉到了水底。

   「這裡有個小孩掉水缸裡了,快把他拉出來!」這是段赤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