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美少女是詐騙集團？

　　「現在時間是早上五點十七分，太陽已經出來了，也是『深宵雜談』該結束的時候啦，希望有為各位帶來一點點迎接今天的動力。」青年在僅他一人的空間中朝著攝影機說話，操作鍵盤讓實況播放出虛擬角色的招牌動作，「啊，險些忘了說，拜託寄來給我吃的紙不要添加奇怪的東西，像是上面噴香水或者用有特別味道的墨水書寫，你們也不想怪物先生吃到吐的吧？那麼，我去睡啦。」

　　青年切斷了麥克風，在播放完收尾動畫後終止實況，然後從電腦椅上站起來伸著懶腰，活動僵硬的身體。

　　稍微舒展完身體的青年並沒有真的立即躺到床上睡覺，而是泡了杯熱可可重新坐到電腦前，早就習慣過著日夜顛倒生活的他，睡意在這個時候還不會降臨，他瀏覽著網路留言板打發時間。

　　只是青年瀏覽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他是用聽的而不是看的，倚靠輔助程式讀出網頁內容。

　　「誒？有一具男性屍體掛在１０１大樓上？」青年立即注意到在凌晨也足以佔據版面的消息，聆聽著各式各樣的討論，「著眼點居然是什麼時候和如何掛上去嗎？這裡還開始鍵盤柯南起來，兇手大概想傳遞出什麼訊息、挑戰警察或者愉悅犯之類……這裡還說是連環殺手，而且還有相關傳言嗎？」

　　過了一陣子好奇心得到滿足，換個說法就是覺得無聊之後，青年開始慣性地打開某個社群群組，他每天早晚一定會登錄檢查有沒有更新。

　　那是一個由角色扮演愛好者所組成的群組，那些人喜歡的程度甚至到了必須扮演一個架空世界裡的某個角色，不論是說話方式還是行動都要符合人物設定與世界觀，雖然是公開但因為其硬核程度說是小圈子更為貼切。

　　青年其實對角色扮演並沒有什麼興趣，只不過這個群組對他來說另有意義，藉由那個虛構的世界，能夠直接談論他人無法想像的怪異，同時不會惹起不必要的注意，也就是所謂藏木得藏在樹林裡的概念。

　　青年在當中扮演的是人類，在有著神、天使、魔鬼、惡魔、精靈、獸人……總之幻想類作品常見種族的世界觀中，青年還是選擇扮演成人類，要說有什麼特別的話，那就是和惡魔做了交易而獲得異能的人，像他這樣挑選近似背景的，當中還有一小撮人。

　　青年的目的就是與這群不知道在這個現實世界裡位於何處的人交流，在那樣的虛構世界觀底下，不約而同的荒誕成為了他們的暗號——他們都是與惡魔交易過的人。

　　就在青年努力排除那些無關，也就是那些真正愛好者的對話時，門鈴突然響起。

　　「這麼大清早是誰啊？」青年萌生出理所當然的想法，保持著些許警惕，走到門前後先透過防盜眼確認來人。

　　「女高中生？」青年錯愕得輕呼出來。

　　透過防盜眼看到的景象雖然稍微扭曲，但能夠清楚看到對方是名年輕少女，一身淺藍色主調的水手服搭配較深色的百褶裙，以女性來說算是稍短的肩上黑髮有種韓系的蓬鬆感，可愛的程度就是街上路過看到的話會禁不住回頭多看兩眼，假若知道名字在社群媒體上搜尋大概會有上萬名追蹤者。

　　「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青年重拾冷靜，他開始思考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會有女高中生登門，既然會有疑惑自然是不認識對方，自己是獨生子並沒有妹妹，大學畢業不久又一直在家工作的他絕不可能有這個年齡層的友人，甚至想到會不會是某個親戚的孩子但還是能夠立即否定，因為他已經與親戚好幾年沒有聯絡了。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門後有人，又或者等得太久得不到回應，可愛的少女再度伸手按門鈴，並同時開口叫喊：「我知道你在門後喔，還不開門嗎？會吵到鄰居吧？」

　　既然青年隔著門也能聽得清楚，那是真的大聲得會吵到鄰居，當下趕緊把聲音甜得叫他有點暈的想法攆出腦袋，打開門之前還是不忘確認防盜鏈確實繫上。

　　「妳是誰？幹嘛？」青年腦海中描繪出的是這種稍微粗俗的口吻，但說出口時就變成「請問有什麼事嗎？」的禮貌說法，始終對方是美少女。

　　「總算應門了啊，『怪物先生』。」少女露出可愛的笑容，那雙烏黑的大眼睛充滿好奇心地望著從門縫露出半張臉的青年，「能不能把門打開？這樣很難對話耶。」

　　「不，在對話開始之前，得先說明主旨才對吧？」青年看似找回平常的自己，警惕自己不能繼續遭到那皮囊的影響，「最主要是，我不認識妳，也沒什麼好聊的，不是嗎？」他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心底裡其實慌得很，之所以能夠不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就是強自鎮靜下來的結果。

　　理由很簡單，少女說出了一個不應該在現實聽到的稱呼——怪物先生，她以青年在網路上使用的名字來稱呼他了，這意味著什麼，細思下去恐怕有著無窮的延伸。

　　青年並非沒有以真面目在網路社群現身，倒不如說最初他經營網路社群時就是以真面目示人，竄紅的起點更是在其他網路節目中現身示範他那異於常人的特別能力，所以知道「怪物先生」在現實中其實是個平凡不過的青年並不算值得意外的事，問題是對方直接找上門來。

　　「先說明主旨啊……在沒有相互認識之前會覺得話題有點跳躍呢，但既然你都這樣要求了，我也只好這樣做。」少女纖細的手指挌在臉頰上露出頗為困擾的表情，「我是來跟你說，有殺人魔盯上你的性命了。」

　　「殺人魔？盯上我？」

　　「沒錯……」

　　青年把門關上。

　　「現在的仙人跳真的變化得越來越複雜，軟硬兼施，找個美少女來恐嚇嗎？不然還有可能是要推銷什麼產品？抑或說到最後殺人魔會是什麼妖魔鬼神，該來趨吉避凶祈一個福？」青年腦海中自然而然浮出這些念頭，它們的共通點就是詐騙。

　　門鈴再度響起，而且是響個不停。

　　應該稱讚對方至少沒有大叫，還算是有點道德顧及鄰居——青年才沒有餘力這樣想，他想到的只有自己為何要遭遇這種奇怪的事情，「最麻煩的是對方有備而來，知道我的身分……沒什麼比不是亂槍打鳥，而是有備而來的詐騙集團更麻煩了。」他快步回到電腦桌，拿起手機之後重新回到門前。

　　「突然關門也太誇張了吧？至少把別人的話聽完……」少女看到門總算再次打開，隨即擺出一副不快的表情責怪著青年，但沒想到從門縫中露出來的是一部手機，「有什麼要給我看嗎？準備撥給１６５……這個號碼有點熟悉耶……喂！這不是反詐騙熱線嗎！」

　　「妳不喜歡這個的話我也能改為直接報警，妳再不離開就自己挑一個吧。」青年努力裝出嚴正堅拒的氣勢，因為他不知道要是這樣也趕不跑對方的話，他還剩下什麼辦法。

　　「我才不是詐騙咧！你誤會到哪裡去啦！」少女不禁好氣又好笑，她實在沒想到自己會被誤認為詐騙集團，「我叫巫惠慧，是一名偵探，掌握了殺人魔的線索才特意來提醒你的！」

　　看見自稱巫惠慧的少女把手伸過門縫，讓本來想再次關門然後報案的青年不得不止住動作，然後注意力被她手上的東西所吸引，那是一張名片。

　　「女高中生當偵探？妳以為是那種少年少女拯救世界的幻想作品嗎？這裡是現實！」青年沒有把很想說一次的台詞真的說出來，作為一個常識人就算在這樣的狀況下還是有所矜持的，他輕嘆了一口氣把名片接下。

　　青年並非閱讀那張名片，而是以手機鏡頭掃描之後，試著透過應用程式讀取上面的文字，得出結果後啟動手機的朗讀功能。

　　「陽光徵信社，位於新北市……」

　　聽著朗讀內容的青年不禁皺起眉頭，他認為這張名片看起來挺正式的，風格簡約，從讀出的內容能判斷該寫的資料都寫得清楚，不過詐騙集團要準備這些也沒有半點難度。

　　雖然青年還未排除詐騙集團的疑慮，但他認為調查一下也沒壞處，便利用手機上網搜尋相關資訊，仍然是採取那種繁複的方式，透過機器朗讀出內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家徵信社的資料，並且確認有商業登記，似乎是確實存在的徵信社。

　　接著青年便翻到背面打算核對負責人的資料，可是看到名片的表面時就感到有點不妙，當聽到朗讀的內容後更是禁不住翻起白眼。

　　「巫小姐，妳自稱偵探，那麼把別人的名片用修正液改成自己的，應該能夠推論出什麼吧？」青年感到心好累，覺得認真地做那些麻煩事的自己毫無疑問是個笨蛋。

　　巫惠慧一直在外面等著，儘管不懂得為何會有機器朗讀的聲音出現，但聽到內容是確認徵信社的真偽，因此抱著事實勝於雄辯而滿懷信心等待，所以當她聽到青年的諷刺時，難免答得有點慌張：「那是應急啦，實在來不及印刷我的名片，反正就是那樣！」

　　「什麼叫反正……邏輯呢？」

　　「哎，這不是重點，話說我已經表明身分和來意，差不多該打開門讓我進去，坐下來好好談了吧？」

　　「好啊，請進——妳以為我會這樣說嗎？」青年頭皮發麻，要不是他的作息日夜顛倒，對一般人來說這可是在大清早被吵醒，鐵定不會看在美少女的份上持續這番會燃點怒火的對話，「妳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我真的沒錢喔？」

　　「什麼叫放過你啊？」巫惠慧一臉冤枉，「我可是好心來提醒你，免得你死得不明不白而已。」

　　「這種說法就像我死定了，現在只是變成死得清楚明白？」

　　「我不是在跟你玩文字遊戲，我是認真的！」

　　「哪會有什麼殺人魔突然盯上我這個普通人啊？我可不記得有和什麼人結過怨，是連會被詛咒都不可能的普通人……」青年說到最後其實有點心虛，在網路上經營社群，確實很容易會被某些人視為眼中釘，畢竟世界那麼大總不可能討好所有人。

　　特別是青年的工作性質算是歸類於「通靈」，指他是招搖撞騙的騙子實在不可能不存在。

　　「先不說你最後為何把話說得那麼猶豫。」巫惠慧的目光充滿懷疑，「你是不論如何都不會相信有人要殺你嗎？」

　　「不論如何。」青年回應得斬釘截鐵，對付詐騙集團的最佳方法就是不能讓對方乘虛而入，只要有一丁點的空隙肯定會被對方鑽進來。

　　「唉……好吧，原本不想用這種方式的。」巫惠慧誇張地攤了攤手展示自己的無奈與不情願，「你能不能別繼續躲在門後，至少露個臉看我的眼睛？」

　　「怎樣，妳是準備催眠我嗎？」

　　「如果我真的會催眠就不用對話得那麼辛苦了吧？」

　　青年考慮到只是看一眼不會讓對方得到什麼好處，說不定這樣就能夠讓對方沒有藉口再死纏爛打，說白了就是做了也不虧之下，便依從對方的話探頭張望。

　　巫惠慧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有種亮麗感，如果說人類的雙眼是靈魂之窗，那麼她的眼睛確實擁有把他人靈魂吸進去的魅力。

　　「那麼看好囉。」巫惠慧確認青年有看著自己之後，似是怕任何動作都會嚇跑青年似的，又或者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上演了什麼戲法，因此她看起來什麼都沒有做。

　　「妳……」青年吃驚得說不下去。

　　青年沒想過會在現實看到這檔事，不，他其實還挺常看到，只要在適當時候通過鏡子看那個虛幻世界中的自己就會看到，所以要說的話是他沒想過會在現實中看到別人身上——更準確來說是眼睛變成那副模樣。

　　烏黑的雙眼漸漸浮現出某種紋路，從點連成線，而線相互交錯，最後變成了傾斜的網格紋，暗紅色的線不可能是充血的血管，不論怎樣想烏黑的瞳孔部份絕不可能會變成那副模樣。

　　假若是事前有所準備，戴上美瞳鏡片的話也沒什麼，這不是做不到的事情，但要是在眼前直接從正常變成那副異常的模樣，一般而論就是絕不可能，可是此刻青年心中卻沒有如此斷言，因為他確實知道世界上存在著這樣的可能。

　　「妳擁有『魔眼』。」青年道出了那個唯一的可能。

　　「果然『怪物先生』和我是同類。」巫惠慧露出甜美的笑容，她的雙眼已經變回原樣，之前的紅色網格紋消失得彷彿不曾存在。

　　當然，青年這次不可能用幻覺來說服自己，他知道那是不可動搖的事實，然後他理解到巫惠慧為什麼要展示這個事實。

　　「我被殺人魔盯上……那不是玩笑話，是妳通過異能知道的？」青年道出了不想承認的推論。

　　「你能理解得這麼快也算是不枉我冒險透露這個秘密啦。」巫惠慧的話語等同於肯定，「那麼我們能坐下來好好談了嗎？」

　　瞭解到這個事實的青年，知道沒必要再拒絕對方，擁有「魔眼」就是這麼特別，而他亦認為對方的話多了幾分真實性，因為是用世人所不知道的異能發現那件事，所以不是通報警察，而是以這種有點微妙的方式與他私下接觸。

　　「打擾囉。」巫惠慧輕快的聲音完全不像接下來要談沉重的話題，「哦？你真人比影片中瘦耶，不過沒有變帥就是了。」

　　「我長相一般很抱歉啊？」青年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朝著沙發那邊比了比，「要喝點什麼嗎？」

　　「我還以為你完全不懂禮貌兩個字怎麼寫呢。」

　　「看來不用……」

　　「不，開玩笑的啦，那有沒有甜的？啊，不要碳酸類。」

　　「看來不懂寫客氣兩個字的人是妳。」青年還以顏色，他也不管巫惠慧正滿心好奇地打量這間一眼就能看完的套房，「那就可可吧，要熱的還是冰的？」

　　「雖然嘴巴上不怎麼饒人但還是……冰的冰的，大熱天喝熱的是拷問吧？」巫惠慧感受到背後射來的目光，趕緊改口。

　　「看來妳不懂得在空調房裡享受熱飲的快樂。」青年只是俐落地泡好可可再加冰塊，擺放到巫惠慧面前後，開始煩惱應該怎樣打開話題。

　　巫惠慧則是依然故我，活潑地喊了聲「謝囉」立即啜了一口，「那麼事不宜遲，畢竟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會找上門，談談你被盯上的事吧。」

　　既然對方立即進入正題，對青年來說可謂求之不得，當下自然期待著對方說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巫惠慧卻是漫不經意般背叛了這份期待，「不過在那之前，能不能請你先自我介紹？我總不好意思一直怪物、怪物的喊你吧？」

　　「古思言。」青年好不容易才壓抑住額角的青筋，「我還以為身為偵探的妳既然查到我的住址，沒道理不知道這些個人情報。」

　　「思言啊……很有古韻味的名字耶？或者該說充滿父母的祝福？」感覺到又被銳利的目光盯住，巫惠慧也就趕緊住口，她似乎很喜歡這樣試探對方的底線，「偵探是根據線索進行合理的推斷，而不是無中生有突然就知道什麼的呀。」

　　「沒想到妳會說出這麼正常的話。」

　　「喂，我在你眼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啊？」巫惠慧並沒有真的感到不快，「關於你的地址嘛，你應該有在小心避免洩漏這些情報吧？不論是在社群動態上的生活分享，還是很少出現的外景，能夠感覺得到經過審慎的處理。」

　　對於自己的用心被發現，古思言不得不認為自己有點過於小看對方，「所以妳是透過異能找到這裡的？」他之所以想問清楚，自然是因為那個未知是否存在的殺人魔也可能會透過一樣的方法找到他。

　　「嗯啊，只能說運氣還真不錯，要不是剛好『看到』需要的情報，一時之間我也沒辦法這般直接找上門來，看你那多疑的個性，要是從網上找你的話肯定會立即被封鎖吧。」

　　「這不叫多疑，而是在這社會上生存所必須具備的基本戒心。」古思言知道訂正對方的意義也不大，但還是禁不住這樣說，而且他也不否定會把對方封鎖這個推測，「不過妳說運氣不錯？妳的異能含有運氣成份？」

　　巫惠慧的雙眼稍微瞪大，一臉詫異地望著古思言，過了好幾秒後才開口：「我以為你應該挺清楚異能的由來呢。」

　　「這不是許願得來的能力，而是從與惡魔的交易中所得到的產物吧？」

　　「呼，聽到你這樣說我就安心點了，險些以為『魔眼』還有其他入手方法。」

　　「看來妳也是第一次在現實中遇到其他擁有『魔眼』的人？」

　　巫惠慧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樣你就知道剛剛在門外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了吧？一個不小心被你舉報就會被抓去什麼『人類研究中心』喔？」

　　「那是白擔心，『魔眼』只有在使用異能時才會浮現，應該沒辦法以其他方式檢驗出來。」

　　「誒？難不成你試過用什麼方法去查看自己與正常人有什麼不同嗎？」巫惠慧流露出誇張的表情，「像是什麼超全面的身體檢查，外加超聲波或者磁力共振的掃瞄？」

　　古思言就算再遲鈍也不會沒注意到巫惠慧準備把這視為笑料，因此他就只是不作反應一臉平淡地回答：「話題扯得遠了，與惡魔的交易說白了不過就是成為娛樂惡魔的玩具，雖然他們應該也受某種規則限制，至少他們會聽取我們的要求，但達成的方法——也就是賦予我們的異能則由他們來決定。」

　　「就是這樣，雖然當時就覺得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好事，一定要付出一些代價，只是沒想到結果要當小丑。」巫惠慧的感情起伏很大，此刻大概是難得在現實中遇到與自己有著相同處境的人，也就同病相憐起來，感慨地嘆了一口長氣，「當時我想要的是『調查真相的能力』，所以變得能直接看到事件真相的線索。」

　　「即是說妳是透過看那殺人魔所犯下的案件，剛好看到我會被殺的片段嗎？」古思言努力地嘗試理解，畢竟這關乎他的性命。

　　「正是如此。」

　　「這樣的話，那不就是等同未來視了嗎？畢竟我還未被襲擊吧？」

　　「嗯，確實可以這樣理解，都是異能了，能做什麼都不奇怪不是嗎？不要在存在超能力的前提下煩惱邏輯或者是否合理啦。」

　　「真虧妳說自己是偵探。」古思言雖然無奈，但他不否定這個說法，因為他的異能也是一樣毫無道理可言。

　　「順帶一說，我目前追查的是『殺人魔的真相』，所以能看到與殺人魔相關的線索……」

　　「就不能直接看到那人是誰或者在什麼時候動手之類？」

　　「你忘了剛剛我們的討論嗎？這異能肯定富含惡魔的惡趣味。」巫惠慧攤了攤手，「我那異能是絕對無法直接看到真相的，就只有與真相相關的零碎片段，可以想像那還很可能是充滿誤導性質的線索吧，讓我不得不拚命地做迂迴的調查，這次能這麼快找到你是真的非常好運。」

　　「妳這番話聽起來就像當初預想找到我的時候是具發臭的屍體。」古思言當然不是真的在責怪對方，相對的他很能理解惡魔的惡意，「說起來我有點在意，『這麼快』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不像做了很詳細的調查？」

　　巫惠慧露出微妙的樣子，喝了一口可可想了想才說：「嗯……這樣說好了，你知道幾個小時前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在這個時間點提起幾個小時前的事，古思言也只能聯想到那一件了：「１０１大樓嗎？」

　　「沒錯，我就是從那案件看到關於你的線索……」

　　「等等，所以是在幾個小時內找到這裡來？這裡可是桃園，光車程就一個小時以上了吧？」古思言的反應難免有點大，「不過這倒能解釋為什麼會是這個時間點登門……」他說到這裡才意識到，對方其實是擔憂他的性命才會如此焦急趕來，甚至不顧時間。

　　看穿這一點的巫惠慧，得意到那雙清秀的眉毛輕輕一揚，「其實在過往的調查中我就推測那個殺人魔盯上的都是『魔眼』擁有者，而你那在網路社群上所做的表演，在知道異能的人眼中實在不難察覺到內幕，所以我算是有收集關於你的資料啦。」她從放在旁邊的桃紅色手提包中拿出了同樣鮮明的筆記本晃了晃。

　　「被人收集資料，雖然因此而得救，但聽起來實在毛骨悚然呢……」古思言說出了心底的想法。

　　「真是的，要不是預先知道你人應該在桃園，我單憑看到『你家外的景象』可沒那麼容易找到這裡啊？順帶一說你是不是應該幫我付計程車的車資？」

　　「聽到線索居然是那個時更叫人感到可怕好嗎？就像看到偶像在家裡自拍，結果從窗戶的景象就鎖定地點然後登門送禮物或者跟蹤的狂熱粉絲一樣恐怖！」

　　「好了好了，關於如何找到你這件事不重要，讓它過去吧。」巫惠慧無視古思言的反抗，她的右手放在那以這年紀來說發育得有點太誇張的胸前，就像要給對方信心或者叫對方相信自己一般，簡單來說就是想表現出自信的味道，「最重要的是我現在在這裡，並且把這個重要的消息帶給你了，不是嗎？」

　　「關於這點我很感謝。」古思言雖然對那態度有點不爽，但確實打從心底裡感謝她的行動，「說回那個殺人魔的事，妳既然是用『魔』，加上又調查過，而且還說受害人的共通點是擁有『魔眼』，所以確實是發生了連環兇殺案嗎？」他想起打發時間時所得到的情報。

　　「你一定是想問為什麼沒報導吧？」

　　古思言肯定地點頭，就像「１０１大樓」這宗案件，如果是以這麼誇張的手法殺人，一下子就會鬧得沸騰，絕不可能藏到現在。

　　「簡單來說，『殺人魔』是我定義的。」

　　「這是什麼意思？」

　　「之前的案件都被當成自殺或者意外死亡，這是那殺人魔第一次以這麼誇張的手法處理屍體。」巫惠慧說到這裡突然打住，輕輕咬著嘴唇的她微傾著頭，似乎在思考或猶豫，過了半晌才接續說：「或者應該說，這一次那殺人魔應該也是想以過往一樣的手法掩飾，但說不定是遭到死者報復了。」

　　古思言皺起眉頭，雖然巫惠慧的話有點跳躍，但不難推想當中的意思，假若受害人都擁有「魔眼」，說不定這次受害人所擁有的異能，做出了「把自己掛在１０１大樓外」而不是「被掛在１０１大樓外」這件事，藉此來報復那個殺人魔，也就是說透過無法掩埋真相的方式，讓他人來替自己緝捕真兇。

　　「關於這件事……」

　　「等一下。」古思言打斷了對方，「之前提及過異能除了透過觀察『魔眼』外是沒辦法確認的，所以妳是透過調查知道過去的受害者擁有異能嗎？」

　　「拜我那異能有夠迂迴所賜。」巫惠慧直白地承認。

　　「順帶一問，至今有多少受害者？」

　　「我有信心的至少四人，另外還有五人抱持極度懷疑。」

　　古思言自認為自己已經相當冷靜，但眼前這名女高中生更是超乎想像，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真的把命案視為數字一般談論，想到這一點叫他不禁萌生起懼意。

　　「接著你是不是想問我怎麼接觸到那麼多命案？雖然我老哥是當警察的，但很遺憾在現實中的普通警察才不會接觸到整個台灣的命案，而且也沒有那種什麼特殊情報網。」巫惠慧注意到古思言漸漸變得沉著的臉色，特意以這種像是開玩笑般的方式說明，「所以說到底還是我那異能，一開始我就說過了吧，我在追尋『真相』，而為了達到『真相』的迂迴路徑上，就是牽涉那麼多案件。」

　　古思言感覺到些微的不對勁。

　　「那個『真相』指的是什麼？按照道理來說既然過往的案件都被掩飾成自殺或者意外，那根本無從知道殺人魔的存在，那麼源頭到底是……是因為這個她才奮不顧身投入調查嗎？」古思言沒有把這些想法說出來，這可是與對方的初次見面，連認識也稱不上，實在沒道理也不應該問這些事，至少他感覺得出來，巫惠慧並不是那種瘋子又或者因為興趣才會如此執著調查。

　　畢竟，巫惠慧也擁有「魔眼」，她自己亦可能會被那殺人魔盯上，她心裡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是殺人如麻的殺人魔，理解那到底有多危險。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巫惠慧凝視著一直沉默的古思言，「但是我覺得不需要那麼擔心或者緊張吧？這可是第一次預先知道對方會襲擊，只要做好準備的話……」

　　「對方可是已經奪走多條人命的殺人魔？」古思言終於開口。

　　「即使如此，他只有一個人，我們可不止喔？」

　　「但那可是足以讓他犯下那麼多案件的異能……」

　　「不，雖然不知道那殺人魔是男是女，但應該可以認為對方只是一個『普通人』。」巫惠慧也不等古思言詢問，把自己的推論作簡單的說明：「雖然與惡魔的交易不是白紙黑字的合約，沒辦法完全知道背後的規則，但既然至今為止異能的存在沒有曝光，想來惡魔應該有好好限制賦予交易對象的異能，至少不會是那種超人等級的戰鬥能力，否則一下子就會曝光。」

　　「這也是妳從那些受害者案件中調查得到的推論嗎？」

　　巫惠慧之前自己有提及她是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魔眼」的擁有者，卻又能推論出殺人魔所盯上的目標，唯一的合理解釋就是她從那些案件中找出那些受害者擁有異能的確鑿證據，藉此才能確定殺人魔盯上「魔眼」的擁有者。

　　「嗯哼，那可是費了我很大的功夫。」巫惠慧神氣地承認，「要調查那些受害者的過去，尋找出突然的異常轉變，真的不是嘴巴說說那麼簡單的事喔。」

　　不需要巫惠慧特別強調，古思言也知道這有多困難，畢竟他甚至連想像都根本想像不了要如何調查才能得出那樣的成果，而且做到這件事的人還是一名女高中生，直接說是「不可能」亦不為過。

　　「不過這也意味著，『真相』對她來說就是這麼重要吧。」古思言在心中定下這個結論，雖然少女的事情叫他在意，但當前的狀況沒有半點改變，那就是他被殺人魔盯上的事實。

　　「我明白了。」古思言輕吁了一口氣，既然眼前的少女都不害怕了，那自己繼續糾結也太不像樣，「姑且確認一下，所謂的準備應該不是通報警察吧？畢竟異能的部份沒辦法解釋。」

　　「如果能透過警察直接解決我就不會來找你啦。」巫惠慧笑了笑，以手指輕敲裝著餘下不到半杯可可的馬克杯，發出了三下清脆的響聲才接續說：「不過最理想的狀況確實是通報警察來處理，假若能在對方襲擊之前，找出對方的身分以及足以讓警察行動的證據，那當然是最好不過，畢竟現在又不是在拍電影，不需要真的偵探來解決事件吧。」

　　「我很高興聽到妳說出這麼正常的話。」

　　「真是的……不過這真的是最理想的狀況，而且我覺得不要抱有這個期待比較好。」

　　「畢竟至今為止妳仍然沒抓住那殺人魔的尾巴。」古思言這時候差不多猜到巫惠慧的目的了。

　　「對啦對啦，又不是我想的。」巫惠慧很是無奈，「總而言之，雖然還是要努力找出對方的身分，但基本上最好有心理準備會遭到對方襲擊，然後在那時候抓住對方，就算抓不到，最壞也要取得關鍵的線索。」

　　「具體來說要怎樣做？」古思言並不是想把工作或者思考都丟給對方，而是依從對方一直以來的表現，恐怕早就準備好一個計劃，對於才剛知道生命受到要脅的他來說，其實沒有什麼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咳咳，仔細聽清楚了。」巫惠慧一如古思言所料，確實早就想好要如何行動了。

　　當古思言默默地聽完全盤計劃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嘴巴已經再也攏不上。